“臣以为不可。”这时,子螭下首的北极星君起身,道:“苍渚狡诈而无信,从今日换俘之事可见一斑。天庭与苍渚正面交锋不过今日一回,苍渚撤军因由尚且未知,岂可冒进!”
星君话音落下,亦有不少人出言认同。
“星君是说让天庭观望么?”那仙君冷哼,道:“星君可还记得前番观望,苍渚偷袭巡逻仙官,捕去数十而无人生还。”
星君不慌不忙:“如此 ,敢问仙君,苍渚深广几许?罪神部众多少,贼魁何人?”
仙君哑口无言,怒视星君,面色通红。
星君捋须,泰然自若。
在场仙君议论纷纷,双方各有支持,争执不下。
子螭微微皱眉,将案上的玉镇一拍。
嘈杂声顿时消散,众仙人望向子螭。
子螭神色不改,目光望众仙人脸上一扫,噙起微笑,道:“二卿所言确实。天庭倒有一人全身从苍渚回来,苍渚如何,众卿不若听她来说说。”言罢,他将目光朝我投来:“撷英,上前来。”
瞬间,玉台上的众人纷纷看向我,神色倏而各异。
我早预料到子螭带我来此的目的,轻轻吸口气,移步上前。
“撷英,你在苍渚所见所闻,可一一道来。”子螭道。
“撷英遵命。”我一礼,转向众人,将苍渚怪物屠戮妖兽方士的事和在苍渚看到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共工邪力复生?”众仙人听我说到共工,皆惊诧不已。
我颔首:“正是。昔日共工将苍渚邪毒炼化,生草木水流,苍渚罪神无不感恩于共工。如今共工邪力复苏而化为神体,罪神后代皆以其为王。”句龙和若磐的事牵扯到子螭,我将这部分隐去,只将如今形势由来说明。
席间一阵沉寂,众仙官面面相觑。
“共工……能与共工相抗之人,莫属颛顼句龙。如今颛顼已去,句龙不知踪影,这……”下首有人低声道。
“怪不得苍渚之门忽然现世。”另有人道:“共工当年便以诡计多端闻名,如今看来,白日里的撤军难免有诈。”
“臣有异议。”先前与北极星君争执的那位仙君道:“早在远古,共工已形神俱灭。如今只有邪力,纵是部众再多也不过妖物,天庭何惧?”
“是不惧,却也不可因此贸然攻入。”对席,北极星君缓缓道,他面向子螭:“臣以为,苍渚罪众既然意在与天庭一战,必出苍渚之门,天庭于门前严阵以待,占尽天时地利,何乐不为。天庭可在八荒边缘设苍渚府,驻以重兵扼其咽喉;再反列乾坤阵封堵苍渚之门,可永绝后患。”
这番话出来,不少仙人纷纷应和。
我看到子螭的唇边露出满意的笑。
“妖兽与山门之间的惨案,天庭前番遣仙官彻查,亦有了结果。”子螭道,说罢,他看向席中。
一名仙官起身,向子螭一礼,道:“臣等下界彻查,发现被屠戮之处,手法残忍,却如出一辙,与撷英神女所言无差。”
子螭颔首,将目光扫向列席,沉声道:“苍渚诡计多端,此为意在引天庭内讧。如今既已查明,尔等当同心协力。复有再议论人兽仙众不睦者,定严惩不贷。”
众仙人皆应答。
“至于苍渚,”停了停,子螭从座上起身,道:“北极星 君所言甚合我意,可依计而行。明日起,在此岛设府,严设兵阵。”
“敬诺。”众仙人皆起立,齐声一揖。
当夜议事之后,子螭没有让我多停留,即刻将我送回了天庭。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宫中只不时传来他奔波于各处的消息,似乎预感到天庭将有大事要做,宫中服侍的仙娥仙官们神色间亦多了些严肃。
对于我的归来,他们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讶异,只如常行事。不过,我曾被劫到苍渚的事在天庭已经人尽皆知,换俘之事也一时沸沸扬扬,外面的议论少不了。偶尔出去,我就会获得无数探究的目光,一次路过瑶池,昙珠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掩轻蔑。
我并不理会,每日尽量留在子螭的宫中,一为了清静,二为了好好梳理心中的想法。
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那日我与潋滟缠斗,在我身后偷袭之人是谁?而共工突然撤退,又究竟为何?
时间一连过去好几日,百无聊赖之间,我已经把子螭藏室里的书册重新摆了一遍。
当我将最后一只香炉位置摆正,已是夜晚。
看着面前收拾得整洁的藏室,我用巾帕擦擦手,准备离开。才转身,却发现子螭倚在门边,美眸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惊讶不已,露出笑容,走上前去:“何时回来的?”
“方才。”子螭慢悠悠地说,他将眼睛朝四下里看了看:“这藏室一收拾就找不着东西,我似乎交代过不许收拾。”
我不以为然:“就是不收拾才更找不到东西。”说着,我指指一排架子,“你常翻的书册都在那处。”
子螭眉梢微微挑起,不置可否,踱步进来。他动作优雅,往室中的榻上坐下,瞥瞥我:“累了,陪我坐一会。”
有前车之鉴,我看看那榻,只见边上有一只小几隔着。
犹豫片刻,我依言走过去。
“苍渚府和乾坤阵之事都忙完了么?”我在离小几还隔着几尺的席上坐下,
“嗯。”子螭道:“苍渚府设好了,乾坤阵太大,尚需时日。”
忽然,他目光落在我腰间,看着上面别着的金匕,问:“这是什么?”
我低头看看金匕,微笑道:“是日君赠我的。”
“日君?”子螭讶然。
我把坠落咸池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日君么。”子螭将金匕拿在手中观看,饶有兴味:“我也曾想拜访,可惜自从颛顼之后,太阳亦脱离神界,连我与句龙也接近不得。”说着,他瞥瞥我:“句龙提过你是血灵所化,我初时还不信,颛顼血灵怎会生出这般迟钝的神仙。”
我嗔怒地瞪他一眼,夺回金匕。
子螭却看着我,得意地发笑。
“是了,”片刻,我想起心中的疑问,道:“那日共工突然撤退,是如何状况?”
子螭 神色平淡,说:“还能如何状况,那日你与怪物缠斗坠下之后,那贼魁就突然中术一般抽搐起来,而后苍渚怪物皆退了去。”
“抽搐?”我一惊,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子螭“嗯”一声,忽然看看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皱起眉头:“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说着,伸手来抓我:“过来。”
我正想这事,躲闪不及,肩膀被扯得一痛,我轻呼了声。
“怎么了?”子螭疑惑地看我,目光敏锐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有伤?”
我知道瞒不过他,讪讪一笑。
子螭从座上起来,不由分说地将我衣领向后拉开。
我赧然,一边拉回衣领一边挣扎着瞪他:“做什么……”
“勿动!”子螭不放手,横我一眼,将目光看向我肩膀上的伤处,脸色愈加发沉。
“共工伤的?”片刻,他问。
“嗯。”我老实承认。
那日我对他说无事,是不想他担心。在苍渚,共工曾踢了一脚在我的肩上,后来又被寒气侵蚀,疼痛一直未消。
子螭没有说话,少顷,将手覆在我的肩上。
一股暖意从那掌中透出,柔和而纯正。伤处的疼痛慢慢减轻,一下舒服了许多。我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享受那泉水般通透的感觉。
室中静谧无声,夜明珠在壁上闪着银光,淡淡映在眼前。
“好些了么?”子螭的声音低低传来。
“好些了。”我缓缓吸了口气,轻轻道。
子螭不语,我的脖颈上的发丝忽而被一股热气撩动,微微麻痒。
嗯……肩上那手有些不安分,正往旁边慢慢下移。
我转头,正对上子螭含笑的眼睛,他注视着我,双眸映着明珠的光辉,如月下的潭水。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臂环了过来,身体贴着,我此时像是坐在他的怀里一样。
一阵热气蒸腾上脸。
“你……你乘人之危!”我羞恼地掰开他的手,抗议道 。
“嗯?你不喜?”子螭看着我,忽而莞尔。他放开我,姿态优雅地往身后的小几上一倚,霓锦衣裳的映衬下,笑容无比妖孽:“那……你来乘人之危好了。”
我看着他,面红耳赤。
子螭却仍那样笑着,淡淡的光影映在唇边,轮廓诱人。
罢了。
我深吸口气:“这可是你说的。”说罢,我凑前用手扳住他的两颊,将唇贴上。
子螭的呼吸似一滞。
那唇软而柔韧,他的气息迅速包裹在我的鼻间,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抗拒。我的唇舌描绘着那唇形,轻轻地吮咬,感受到那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忽然,我的两肩被用力握住,子螭坐直身体,压了过来。
我抬头,掰开他的手。
“你不许动。”我微喘着气瞪他。
子螭胸口微微起伏,唇色红润的颜色似乎淡淡蔓延到了颊边,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他没有松开我腰上的手,却重新向后倚回小几上,声音低哑:“嗯,不动。”
我盯着他乖乖的样子和上扬的唇角,忽然觉得很满意。一直以来,自己与他相处总被他占上风,如今能够换个地位来一次竟觉得很兴奋。
我与他额头相抵,却将目光移向他的领口。脖颈的线条细腻而结实,喉结的突起在衣领下掩着阴影。
那时在凡间看到他出浴的情景倏而掠过脑海。我咽咽喉咙,片刻,将手伸向他的腰间。
面前的胸腔似乎长长吸了一口气。子螭没有说话,腰上的手忽然发紧。
“喜欢么?”我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缓缓扯开结带,低低问道。
“嗯。”子螭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睫毛相抵之处,眼睛深邃而灼热。
我轻笑,将双唇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沿着笔挺的鼻梁缓缓向下;双手探入他的衣襟内,一直解开里衣,待触到结实温热的胸膛,将衣服缓缓拉开。
腿根上传来硬物的抵触,愈加明显。腰上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滑动起来,一只手紧紧握在我的后臀,一只手扯向我腰间的束带,身体一阵酥软。
我摩挲着他的面颊,微微低头。□之事我虽不曾主动尝试过,却也并非一无所知的小儿。鼻间,热气与他衣裳上的淡淡香味混在一处;明珠的光照下,那胸膛宽阔厚实,色泽柔腻却不失阳刚之气。
面庞上愈加烧灼。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胸下侧,一块阴影浮在那里。
我心中一惊,稍稍离开,定睛看去。只见那确实是个阴影,拳头大小,像淤痕,却又均匀得很,玉璧一般浑圆。
“这就是你发病时的痛处?”我停住动作,皱眉问他。
子螭看看那里,少顷,“嗯”了声,手却没有停顿,我的腰带一松。
“昆仑璧破裂之后就有了?”我却接着问。
“嗯。”子螭的唇流连在我的脖颈上,声音含糊。
我盯着那伤处,他样子诡异,上回我闯入子螭房间匆匆忙忙,竟不曾留意……
“现在疼么?”我问。
子螭不答话,却埋头向我的锁骨,肌肤一阵素麻。
我又羞又急,顾不得松散开来的衣衫,用力扳开他的脸:“先说清楚!”
子螭似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瞪我一眼。
“不疼。”他面上还带着些潮红,不耐烦道:“你这女人总爱扫兴!都猜到了还有甚可说!”
我有些哑然,嘴上却不服输:“我又不知确否,当然要问!”
话音才落,子螭的手臂突然将我箍紧,片刻,我已经被他带得躺倒在席上。
他的身体压着我,脸悬在我上方,双目幽光吸人,仍染着未褪的炽热。忽然,他笑起来,紧贴的胸口上,声音浑厚。“你喜欢我。”他低低地说。
我瞪着他,啼笑皆非。
这么大动作最后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此人不是一般的反复无常。
可心里这样想着,双颊却又腾腾地蒸热起来,望着那双目,只觉移不开眼睛。
“你喜欢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微微加重语气。
“嗯。”我吞咽似的答了一声。
“嗯什么?”他却穷追不舍,双手紧握着我的双臂。
“喜欢你。”
“说全。”他低低道。
“我喜欢你!”我只觉脸上炙热无比,瞪他一眼。
笑意染上子螭的唇角,一瞬间,他竟像个大哭之后得到饴糖的小童一样,笑得灿烂不已,一双美眸光采明亮。
“会有些疼。”他声音带着沉沉的沙哑。
“嗯?”我怔了怔。
子螭却不说话,突然,他的头俯下来,将我的所有视线和呼吸封堵在热烈的纠缠之中。我毫无防备,只觉自己已经被那双臂牢牢困在其中,一点反悔的余地也没有。
被他瞬间反扑,心里羞窘得很,却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地化开,甜丝丝的,一抹笑意漾在唇角。自从换俘时在天上见到他的那一瞬,我就已经不在迷惘。妖男说得对,放不下过去便连眼前人也珍惜不得。心像明镜一样通透,我清楚得很,他就是我愿意用漫长的生命与之相守的那人……
散乱的衣服底下,他的手不断探入,掌心与我的肌肤相合。我急促地喘息,只觉下面的衣服正褪去,身体深处,一股酥软伴着幸福的实感传来,通透全身……
“咚……”一个沉沉的声音传入耳际,隐隐约约。
“咚,咚……”片刻,那声音清晰了一些,似乎谁在击鼓。
疑惑浮过心头,我睁开眼:“子螭……”
子螭似乎也已经听到,停住动作。
“神君!”这时,外面传来宫中仙官的声音:“禀神君,下界传报,乾坤阵布阵已毕。”
第五十七章 。。。
乾坤阵?
我倏而清醒。
上方,子螭亦抬起头来。明珠的光辉中,我看到他的脸上仍带着晕红,双目看着我,瞳仁中炽热尤盛。
“神君……”
“知晓了。”他应了声,嗓音沙哑。
外面再无声音,我和子螭对视着,安静得只有各自起伏的呼吸声。
突然,子螭低低地笑了起来,似憋了许久。声音越来越大,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胸腔沉沉的,压在我身上,不住发震。
我望着上方,片刻,也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起来,伸手环着他的脖子。
“撷英……”好一会,子螭的唇流连在我耳边,喃喃道,长叹一声:“奈何奈何?老天也捉弄我么……”
脖颈上麻痒得很,我笑嘻嘻地把头偏开,却问他:“你要去观阵?”
“嗯。”子螭淡淡道:“我须主阵。”说罢,他吻吻我的唇,笑笑,翻身坐起来整理衣衫。
我望着他的背,微微皱起眉头。
乾坤阵乃是神阵,的确是要神力深厚之人来主阵,可是我没想到要子螭亲自来主阵。乾坤阵通阴阳,启阵时天地之气浮动,我担心会触动昆仑璧的裂痕,于子螭的身体而言必是损伤。
“天庭这般大张旗鼓,苍渚岂肯坐以待毙?”我也坐起身,不放心地说:“你分神主阵,若又遇大战,那……”
“全出来了才好,一并收了。”子螭不以为意地轻哼,说着,他回过头来看看我:“不过是个乾坤阵,我……”话没说完,他却突然打住,目光停在我胸前,饶有兴味。
我讶然,低头看去,登时大窘。
方才纠缠,我的腰带和结带被他解开了,衣领大开地敞着,胸口浑圆的起伏半遮半掩地露着。
我一阵羞赧,忙将衣服掩好。
子螭笑起来,忽然过来把我拥起。
“撷英,”他在我耳边低低说:“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过两日?我想了想,搜遍脑海,却想不出来。
“是替日。”子螭轻笑:“可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替日。”
我忽而明了。
替日是远古时一个重要的节日。顾名思义,每逢此日,天狗吞日月以变阴阳。后来天狗死去,天庭将阴阳交替之事交与万物,替日亦渐渐远去,只有句龙和子螭这样神界留下的神仙才会把它当作节日。那时我与子螭头一回相见,他正是特地回来与句龙宴饮。
“到了那时,可又是一个千年。”子螭低低道,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你可知这样的日子我等了多久?”
我唇角弯起,反拥着子螭,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久久不语。
当初我见到子螭,只满腹猜测,觉得他阴晴莫测,何曾想到会有如今这一刻?
我的脸发烫,依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