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突然,尼斯的瞳孔一阵紧缩,他看到一群人被簇拥着进入小镇。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只知道那是一些大人物,但是现在,他一眼认出那里圣骑士有七个骑士——四个圣骑士,两个高阶牧师和一位主教。
尼斯不知道自己怎么分辨出来的,他只看了一眼,就自然而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事实上,从外表很难区分他们,这些人全副武装,身上穿着厚重铠甲,头上戴头盔,马鞍前面挂着盾牌和武器。
这是一种直觉,就好像他整天都和这些人打交道,所以从他们的一举一动里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以前可没这样的本事,显然又和那位老人有关。
老人不但让他变聪明了,还让他的脑子里多了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
原本属于他的财产很快就不归他所有,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此刻却跑到了他的脑子里面,世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料。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尼斯你死的脑里有很多搜捕犯人的办法,这些肯定也是老人灌输进去,圣殿骑士团是军事组织,抓人杀人是家常便饭。
一想到那些手段,尼斯就冷汗直冒。
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挖地三尺,把镇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一遍。比较有技巧的办法是弄一些狗来。而最高明的办法,自然是用神术或者魔法。
这支队伍里有两个高阶牧师和一个主教,大部分神术都能够施展。
尼斯不知道他家的那个酒窖是否能够躲过神术的搜索,躲在里面的老人是否会被发现。
如果老人暴露了的话,那他同样也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主意,尼斯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转瞬间,他有感觉可行。
正因为疯狂,才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
尼斯愤愤地走近神父的身边,他低头说道:“那位主教大人会不会要在这里住下来?”
神父走进感觉到尼斯的靠近,他现在有点怕这个小家伙。
本来他以为尼斯又要提遗产的事,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神父对问题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细节。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一位主教。”
神父问道。
“感觉,您别忘了我的父亲和戈诺兹主教是朋友,我也曾经聆听过他老人家的教诲,所以对圣职者的身份认知还是有点了解。”
拥有足够的智慧,撒谎实在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尼斯的话让神父再也不敢生出一点异常的心思。除了本身是教会的成员,就只有那些曾经常能见到主教级圣职者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认知。
有了这样的认知,神父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主教大人需要在镇上过夜的话,我的那栋房子绝对最合适,特别是现在家具都已经都搬出去了,里面空空荡荡的,非常适合重新装潢,让镇上最有钱的那几户人家每家拿几件最好的家具出来,我相信主教大人肯定会住的非常满意。”
尼斯悠然的说着他的想法。
神父听到这番话,心底却升起一阵阵寒意。
他知道,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男爵去世之后,整个镇上没有一个人给予同情和怜悯,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少,打秋风的更多,其他人则在一边看热闹。
小家伙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能够让镇上所有的人付出代价。
神父当做没听见,他可不想引发众怒。事后,小家伙能够放弃一切,进入某座修道院修行,他却要在镇上继续待下去。
看到神父没有反应,尼斯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把财产捐给教会,完全是您的教诲。”
神父明白了,这是许诺给他的好处,同样也是威胁。他要不上这条贼船,要不一无所获,后者还有可能遭来小家伙的报复。
只要一想到尼斯刚才给他的巨大压力,神父已经害怕了。
小家伙够厉害的,这样小小的年纪就懂得恩威并施,而且擅长借势,又有一位主教在背后撑腰,眼看着又能够搭上一位主教的线,未来绝对光明广阔。
“这首先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感化了你,我的教诲微不足道。”
神父这么说,就等于是接受尼斯的提议,同时,也表明他不敢居功。
“我的亲戚们拿走了很多应该交给教会的财产,我相信,这位主教大人的到来同样也是上帝的意志。”
尼斯顺便也打算为自己出口气。
“贪婪是原罪之一,必将受到惩罚。而谋夺合法的继承权,在王国的法典上也是重罪。”
既然决定站在尼斯这一边,神父也就不在乎得罪那帮人了,他已经看出,包括镇长和那两个执事在内的所有人,结局全都会很惨。
就算现在这一关过得去,等到小家伙长大,等到他在教会里站稳脚跟,旋锺而来的报复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万一小家伙因为仇恨而加入宗教裁判所……
神父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上帝在地狱的深处开了个房间,就等着有人住进来。
尼斯的家在冷清一天后又变得热闹了起来,一堆衣着光鲜的仆人正在房子里忙来忙去,他们扛的扛,抱的抱,将衣服、床、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往里面搬,所有的这些家具全都镶金裹银,珐琅绘彩,精美绝伦。
正如尼斯当初所说的那样,籍着这个名头,镇子上有钱人家最好的家具和摆设,都被“借”了过来。
铺在第三那条厚厚的地毯,是木材商人荷文加的东西,墙上挂这的画是玛莱尼加的收藏,雕塑是从镇公所里面搬来的……
尼斯就像是一个总管指挥着那些仆人,谁如果手脚慢了,就会立刻受到惩罚,最轻的也至少是二十皮鞭。
这些都曾经是他家的仆人,在几天前,他对这些仆人一直都非常温和,因为他的父亲总是告诉他,对比人要友善。
可惜,他对别人友善,别人却对他未必如此。
父亲刚一去世,这些人里有一大半跑到了他远方亲戚那边,亲戚们来抢东西的时候,这些人很多都是帮凶,他们知根知底,最清楚那些东西之前,一个个抢着在亲戚面前表现。
尼斯并不是很苛求,他并不需要每个人都像管家婆那样,就算这些人投靠他的亲戚们,他也不是很在乎,但是出卖旧主就让他难以忍受。
现在的惩罚只是刚刚开始,尼斯一边盯着人们工作,一边抚摸着那一件件熟悉的东西。
那些瓷器餐具还有银质的水壶和被子,都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书架上的书架也是父亲多年的收藏,在角落里面还放着一口大箱子,那里面是归还回来的珍贵首饰,成匹的绸缎和其他一些贵重的物品。
说到追索财物,实在没有比教会更厉害了,有十几种神术能够用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撒谎,在这些牧师面前,根本别想藏住任何秘密。
尼斯已经听说了,中午的时候,庄园那边哭声连天。
他还知道,追索回来的赃物绝对比那些人拿走的东西多得多。
谁敢质疑教会的公正?
这些财产名义上是属于他的,将来都要捐给教会,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就是他的报复。
突然,尼斯感觉有人朝他走来,转头看去,那是他远房亲戚中的一个,名字好像叫莫德,或者是诺德,此人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象是猥琐和吝啬,绝对是最不堪入目的一个。不过,这班人令人厌恶的程度差不了多少,另外几个要不蛮横跋扈,要不虚伪奸诈,全都是一路货色。
尼斯根本不想搭理此人,他转过头继续监督仆人的工作,那个人脸皮绝对够厚,明知道尼斯不愿意搭理他,仍将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低头弯腰站在尼斯的跟前。
“我亲爱的侄子,我知道昨天确实做错了,那边人全部不是东西,居然想要谋夺你的产业。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打算,要不然的话,我肯定和他们拼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这个家伙绝对是一点脸皮都不要。
尼斯仍旧没有搭理。
这家伙早有预料,知道尼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所以他有的是耐心。
“其实,我来这里并不是寻求你的原谅,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的死绝对有蹊跷,他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轴被人动过手脚,被锯开过。”
这个家伙跑出了他最重要的底牌。
果然,话音刚落,尼斯的脸色顿时大变。
老人当初曾经告诉过他,一旦抛出领地和爵位的继承权,他的那些亲戚就肯定会上演狗咬狗的好戏,会互相攻讦,互揭老底,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父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尼斯并不知道,前来告密的这个亲戚根本不能确定他父亲的死是谋杀。这番控诉更多是捕风捉影,并没有证据支撑,不过两个人都不在乎这一点,那个亲戚需要的只是一件用来攻击的武器,一个让其他人失去继承权的理由,而尼斯早已经发过誓,要让他的亲戚们付出代价。
“你再想想看,负责马车的那个仆人是不是第一个离开你投靠了某个人?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巴登·罗扎尔和马格尼克都是他的同党,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他们怎么对你的?马格尼克掐着你的脖子,恨不得杀了你,我怀疑直接动手的就是他,其他人里面是不是还有同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老维克和贝蒂肯定是知情人……”
尼斯一直在听,他知道里面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眼前这家伙先打算把其他的亲戚全都拉进去,不是同谋就是知情者,只有他一个人与此事无关。尼斯无意分辨其中的真假,反正那些家伙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到尼斯脸色变来变去,那个人知道他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故作清高的说道:“我并不是贪图什么,只是来提醒你一声,千万要小心一些。”
尼斯根本没兴趣听这些屁话,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死因。
他要把这些事查清楚。
如果真的是蓄意谋杀,他一定要让那个幕后黑手为此付出代价。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他要应付眼前的这场危机。节外生枝的话,只会让他送命,那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仆人们把东西全都摆好,把整栋房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他的家变得比以往更加富丽堂皇,尼斯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出去。
他让驼子同克给主教送信,而他本人则拿了一个坛子,一罐清水,又从厨房里面拿了一些吃的东西,穿过院子进了酿酒作坊。
酿酒作坊遗迹被清理干净,发酵池里面的那些垃圾已经被弄走,紧靠暗门的地上还铺了一块木板。
尼斯把坛子往木板上一铺,今天晚上他就睡在这里。
他刚想躺下,就看到暗门缓缓挪开,老人从密室里面走了出来。
让尼斯感到惊诧的是,老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那张脸变得和管家婆的丈夫一模一样。
管家婆的丈夫一直东奔西跑,负责收账的工作,脸他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是这位老人了。不过转瞬间,尼斯就想起他身上的一连串古怪,那些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那些原本不知道的知识,所有这一切应该是老人的杰作。既然能够给予,肯定也可以攫取。
“先给我吃点东西,我已经饿极了。”
老人趁着尼斯发呆,一把抢过食盆。
尼斯也不争抢,虽然他没吃晚饭,但是早上和中午两顿都吃的饱饱的,现在肚子还不饿,他知道老人肯定饿极了,他知道饥饿的滋味不好受。
他正准备到厨房再那点食物,就看到老人放下食盆,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能多吃,我被关了三年多,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骤然间暴食,肯定会送命的。”
听到这话,尼斯越发对老人钦佩不已。
他只是饿了一天,就感觉难受得要命,早上神父请他吃东西的时候,他胃口大开,一直吃到撑不下为止。
老人饿了三年多,居然能够做到浅尝即止,这是多么可怕的自制力!
老人既然不肯多吃,他自然也就不客气了。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为主教大人准备的美食,平常绝对吃不到的。
一边吃,他一边问道:“你不怕被发现?”
“这样最安全,你家刚刚经历了变故,那些仆人走的走,散的散,没人能够认出我。再说,还有那位主教替我们看门。”
老人往木板上一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此刻的他也确实看不出一点囚犯的模样。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口,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
“我担心的是那位主教会看出什么。”
尼斯不怎么清楚,老人和那位主教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如果住进来的是那几个圣骑士或者骑士,我或许还有些担心,他们的耳朵非常灵敏,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们绝对可以听到。那个主教就没这本事了,他用神术的话,或许也能够做到,但是他一使用神术,我这里就会有感觉。”
老人有他的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于无数次出生入死,虽然等级差得不多,但整天在尸山血海里面打滚的他,绝对不是那些靠传教混到主教地位的家伙所能比的。
突然,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恐怕,主教大人比你更加担心被别人盯着。”
“为什么?”
尼斯这一次有些难以理解了。
老人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前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显然主教已经进了尼斯的家。
前面的房子和作坊有不短的距离,原本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此刻他却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有神父的,还有一些陌生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镇长的声音,这头猪似乎在打颤,所以声音有些发抖。
尼斯转头朝老人看去,他知道这肯定又是老人的手段,居然能够让他的听觉变得如此敏锐。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要明白四周的情况,为此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老人趁机给尼斯上了一课。
这是他无数次险死还生得出的结论,只知道埋头躲藏的话,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被人瓮中捉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前面的说话声渐渐变得稀疏,神父和那些陌生人一个个离开了。
老人轻轻地推了尼斯一把,指了指院子。
从作坊一侧的小窗,可以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只见神父身边的那个修士悄悄地溜到院子里面,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
一辆马车从后门进了院子,等到马车停稳,车门打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那个人全都被包裹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大斗篷里面,连脸都被重重面纱隔开着。
不过尼斯仍旧能够从她走路的姿态,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我说过,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老人在尼斯的耳边轻声说道。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人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面的那个修士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尼斯嚇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老人镇定自若。
随即,他就明白了老人为什么这样做。
在世人的心目中,逃犯就应该躲躲藏藏,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见人,更不可能有心思管这风花雪月的事。所以,越是这样,就越不容易让人起疑心。
那个披着大斗篷的女人从厨房的门进了房子。
主教身边的那个修士跟在后面,在进门之前,他仿佛警告一般,又朝着酿酒作坊冷冷地看了一眼。等到他进去之后,房子里面就变得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这就是神术的效果,有很多神术能够让一个区域和外界隔绝。
尼斯的脑子里已经被灌输了这方面的知识,他知道这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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