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顶上的那张,你看看是不是。”敦贺莲似乎不甚在意,悠闲的喝了口水,指了指电视。
松内简忙起身去找,果然,被他随手放在了电视上面。把光盘放进光驱,松内简跳回了沙发,抱着抱枕看了起来。
电影很不错,从松内简眼中越来越亮的光彩里就能看出来。
不过,对于敦贺莲来说,这部电影却没有太多感觉。他曾经将自己代入角色,感受着角色的喜怒哀乐,但一旦脱离,他就不愿意再来一遍。
重复的人生,总是感觉很奇怪。
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敦贺莲小声对松内简说道:“我先回去了,晚上的记者会你不要忘记。”
“恩!”松内简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点头应道。
不过敦贺莲不知道的是,松内简在他离开之后,就关掉了电视,默默的收起光碟,很小心很小心。
还是,不习惯一个人看电影……有种,诡异的孤独感。
虽然只是上映第一天,但《青鸟》由于前期宣传到位,舆论制造的十分成功,成绩相当不俗。
这次杀青后的首个记者招待会来的记者也很多。
第一次参加这种发布会,松内简在走上台的时候动作很僵硬。要不是身后的敦贺莲拉住了他的袖子,他连自己走过了位置都不知道。
朝敦贺莲感激地笑笑,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满面安静浅淡的微笑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举着相机拿着本子的记者们,松内简自我催眠:
他们都是大白菜,大白菜,一茬一茬的大白菜……
几个和LME交好的报社记者首先发言,问的无非是剧情啦,剧组趣闻之类的事情,在新开导演及其有技巧性又不失风趣的谈笑中,发布会的气氛很是融洽美好。
不过在场的主创们并没有掉以轻心,他们知道,在这几家报社问完后,剩下早就攒着一肚子刁钻问题的记者才是他们要对付的。而虎视眈眈的记者们早就在心里憋好了问题,两眼放光的等待着明天的头版头条的出现
敦贺莲看了看一脸无知无觉的松内简,然后收回目光,依旧笑得很有大神范儿。
“我是《BL日报》的公田,请问松内简先生,这次关于网上热议的,《青鸟》其实是一部隐藏着禁忌恋情的电影,您是怎么看的?”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
公田记者挑上松内简,就是看中了他是个新人,说起话来不像其他的那些老油条那么狡猾。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松内简身上,担忧,淡漠,幸灾乐祸,各不相同。
只有敦贺莲悄悄拉过了身前的话筒,准备在这个小东西说错话的时候给予适当的补救。
松内简到现在都没有回答过一个问题,只是坐在那里当摆设,这次有人说到他的名字他还愣了一下,反映了几秒才拿过话筒,想都没想直勾勾的回答:“不是。”说完就把话筒放了回去。
静。
公田见松内简坐回去又不说话了,只好追问:“为什么呢?”
松内简皱皱眉,拿过话筒,回答的依旧直白:“你没看宣传片吗?开头不是说了是警匪片吗?哪儿来的禁忌的情感。”漂亮的小脸上,竟然是红果果的蔑视:你不识字的啊。
……要不是因为那个误导死人不偿命的宣传片我才不会这么问呢!
内心在咆哮的公田记者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直愣愣的大声问出了一句话:“有人看到你和敦贺莲先生经常一起驱车离开,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新开导演眉头皱起,想要出声制止这个人,却听到耳边松内简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只是好朋友啊。”
好答案。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叹,而眼睛却看向站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公田记者,眼神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一看这个松内简就是个实诚孩子,你老是欺负老实人真是不要脸。
只有敦贺莲,悄悄抿起唇角,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里在那句“好朋友”出现后,微微抽动了一下,连敦贺莲自己也说不出的别扭。
公田记者见状也豁出去了:“那你们为什么老是一起离开片场!”
松内简歪头,眨眨眼,一派纯良。
“我们住在一起,顺路。”
静。
然后,闪光灯四起,松内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敦贺莲那边看去。
敦贺莲捂住额头,心中叹息。
完了。
给了松内简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接过话筒,一直没有开腔的大神伸出手在半空虚按一下,应该说不愧是有大神的气场吗,底下很快恢复了平静。不过记者们都眼冒绿光的看着台上,一个个呈现如狼似虎的架势。
“我们是邻居,”敦贺莲很随意的摆摆手,脸上是众人最熟悉的、专属于大神温柔耀眼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松内的照顾呢。”
“……哪,哪里……”被感谢了。突然觉得这段时间被蹭吃蹭喝的日子很值得,松内简小脸微红,诺诺道。
台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可惜”。
没有人再纠结这个问题,就连刚才咄咄逼人的公田记者都坐了下来。没办法,对方是大神啊,虽然想要出头条,不过这条消息说起来是没什么根据的,可能会引起一时的轰动,但以后假如以后还想采访到大神的话现在就要安分,这点事儿他们还是懂的。
不知为何,敦贺莲握着话筒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斜眼看松内简,但那个小东西正在低头做“羞愧”状,没有看到敦贺莲纠结复杂的眼神。
敦贺莲又摆出了那个和蔼可亲到极点的笑容,脸上似乎都在闪着光。
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好像说给别人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我很高兴,能有松内这个朋友。
“我们只是好朋友。”
松内简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慢慢绽放,很得意的看着别人,大神说了和我是朋友哦,好朋友哦~一副小人得志的得瑟样子。
敦贺莲笑,却低垂了眼帘。
嘛,这样,就好了吧。恩,这样就好了。
第十四章
《青鸟》还没下线,松内简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老师果然没有放弃他,在电影杀青后马上找到了松内简进行了“新人培训”。松内简是个贪心的家伙,他没有放弃任何一门,舞蹈,歌曲,礼仪,化妆,能学的他都想学,而在这些日子里他也像海绵一样接收着几个老师灌输来的知识。
过的生不如死。
不过疲惫却充实。
敦贺莲为拍完平面广告出了一天的外景,很累,甚至在车上就睡着了。
“莲?莲?”
“唔……啊,抱歉。”揉揉脖子,僵硬的肌肉有所松弛,敦贺莲向社幸一笑笑,“上去喝杯茶吧,顺便我要和你谈谈关于简的事情。”
“……好。”
社幸一去停车,敦贺莲自己先行上楼。从电梯里走出来,刚想要掏钥匙,就看到自己门前有一摊黑色不明物体正在蠕动。
稍稍起了警戒心,敦贺莲微皱眉头缓步走近,却看到了在黑色物体的旁边有一个很眼熟的手机。手机上面的水晶挂坠即使在黑暗中,也吸取了仅有的光芒,光彩无限。
“……松内?”敦贺莲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加担心了。快步走上前,好不容易从在黑暗中,找到黑衣黑裤黑头发的松内简的脑袋,抱起他的上半身大声叫道。
松内简手挂在门把上,拿着钥匙,好像是认错了门。感觉到有人叫他,奋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了熟悉的脸,松内简笑了,带着沉沉的安慰和悲凉。
“敦,敦贺莲……”
松内简朝敦贺莲伸出手,敦贺莲忙握住,听着松内简虚弱无力的声音一脸的焦急:“松内!松内!你怎么了!喂,喂!说话啊!”
“……听,听我说,”松内简的声音更加虚弱,满面苍白,“我,我妹妹,琉璃子……你帮我告诉她……我家的存折在我爸妈遗像的后面……还有我做了晚饭放在冰箱里,你,你要是饿了……”
“不要再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敦贺莲想要把他抱走,但却被松内简拽住了袖子。
松内简脸上有着巨大的惊恐,连嘴角都在抽搐:“不,不去医院……求求你,不去医院……”
“可是你……!”
“我只是累了……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只要,睡一觉……”松内简诺诺,声音,越来越小,“不去,不去医院……琉璃子……”
手,从敦贺莲的手里滑下,重重的落到地上。
白皙的手掌,沾染了灰尘,刺痛了敦贺莲的眼睛。
夜色很好,银白色的月光流泻两人身上,短暂的静谧。
敦贺莲瞳孔微缩,心脏似乎都缩紧了。
“醒醒……松内简!你醒醒!”
“不要喊了。”身后突然传来了社幸一的声音,敦贺莲扭头看他,只见社幸一脸上有点焦急的上前几步,凑近敦贺莲怀里的松内简看了看,然后朝敦贺莲展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没事儿,简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敦贺莲低下头,鼻尖几乎都碰到了松内简的脸颊。眼睛里,清楚的映出了一张安然的脸。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偶尔嘴唇动一动,脸上虽然有些苍白但还是显得平静安和。
……这可不就是睡了吗。
敦贺莲的脸色有点难看。
从松内简的手上拿过他家的钥匙,敦贺莲却没有把松内简送去他家。主人家正在“睡觉”,自己随便进人家的家里总归是不礼貌,于是敦贺莲把松内简抱进自己的家里,放在卧室的床上。
给松内简盖好被子,手背不小心蹭到了松内简的脸颊,软滑的触感让敦贺莲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这个小东西在睡眠中感觉到了温暖的物体,下意识的蹭了蹭。
领口微微扯开,露出了白皙圆润的肩头。
敦贺莲错眼看去,瞬间,脸色剧变。
那里,有一块浅褐色的疤痕,不大,但却异常刺眼。
“jason你走开!”
“……不,不,久远……你把枪放下……”
“那个男人,凭什么……凭什么……我想进入娱乐圈,我想超越他,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久远!不要这样!放下枪求求你……”
“你不要过来!”
碰!
社幸一看着快步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敦贺莲,不解的盯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怎么了?”
“没事。”略带别扭的快速说道,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好,抿抿唇,坐到了社幸一对面,“等他起来,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居然能在别人家门口睡着,这段时间的训练别是让他的身体出问题了吧。
社幸一放下茶杯,笑道:“最好不要。”
“……为什么?”
“简他啊,最讨厌的就是去医院。”社幸一手指拉着眼角,做出一个很悲伤的鬼脸,“每次让他去检查身体,他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可总这么不看地方的睡着……”
“他这样很多次了。上次是直接睡在了大马路上,害的那里的车都过不去,是警察给我打电话我才把他弄走的,这人居然在那么大的喇叭声里也没醒,这也是个技术了吧。”说着说着,社幸一笑了起来,“对了,他睡之前有没有和你念叨他家存折的事儿?”
“……恩。”
“这人每次睡着之前都和人絮叨他把存折藏在了哪里,每次和每次还都不一样,真是……呵呵。”
可那话停在敦贺莲耳朵里,一点都不好笑。刚才,那个人说话的语气,和交代遗言没什么区别。
敦贺莲看着卧室的门:“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我们虽说是一个高中的,但我比他大两届,在学校里也不是很熟。这不是一年多前我在一个剧组里遇到他,他在那个剧组里跑龙套,我这才认识了他的。”
敦贺莲惊讶:“一年多?你是说,简跑龙套跑了一年多?”
社幸一耸肩:“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照理说他那么好的底子不至于埋没这么久,我听他说是因为那时他妹妹琉璃子事业刚刚起步,他为了照顾妹妹所以不愿意让自己太忙。不过又因为要赚钱不得不去跑龙套。”
“他很缺钱?”
“简的父母好像在他高中毕业后就去世了,生前留下了一大笔债务。简为了偿还那笔债和妹妹过了一段苦日子。可能是那个时候缺钱缺怕了吧。”
“简,有英文名吗?”
“有的,他在学校里演出的时候都用的jason这个名字。不过现在不常叫了。”
“……哦,是吗,是个好名字。”
敦贺莲很久没有说话,社幸一拿起外套,离开前,轻声道:
“我说,莲。”
“恩。”
“你和简,只是朋友。”
“……啊。”
“这就好。”
送走了社幸一,心中纷乱,许久不碰烟草的敦贺莲破例点燃了根烟,一个人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靠着椅背,平静的眼睛看着上方的黑暗。
很久很久。
“好朋友……呵呵,不过我想试试,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有点诡异。
松内简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收紧手臂。
唔,睡得好饱。啧啧,果然睡得好心情也好呢,平时觉得小小的大脸猫都变大了好多,还软软的,真好抱,居然还有温度了……饿,温度?
……啊?
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宽广的胸膛,还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松内简一点一点的抬头,他自己都能听到脖子“卡拉卡拉”的声音。
棱角分明的脸,平时总是挂着公式化的温柔笑容的脸此刻很是恬淡,正睁着眼睛看着松内简,见松内简的那张呆滞的小脸,勾起了嘴角:“早,松内。”
假如现在,是在公司的走廊上,这个男人这么笑着打招呼,没准能换来松内小猫的一个元气十足的笑,语气好还能得到一个飞扑。
不过,现在,两个人正躺在同一张床上。
一个,穿着睡衣只不过前襟大敞,露出良好的身材。
一个,穿着衬衣只不过皱皱巴巴,一张脸难看的状似【哗——】后的可怜样儿。
“我怎么在你房间里!”小猫脸“腾”的红了,用拔高的音调掩饰自己害羞的事实。
敦贺莲耸肩:“你昨天在我家门口睡着了,我好心把你抱进来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松内简鼓着脸:“那你为什么和我睡一起!”
“我的床,我不睡这里难道睡地板?或者,你想睡地板?”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现在,是你压在我身上让我连动都不能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
敦贺莲VS松内简,都不想说了,松内小猫,你直接认输算了。
松内简的脸一直是红的,虽然一直和自己说,他们都是爷们儿,一起睡一个晚上没什么,可是即使只是想一下,松内简的小脸又会再次烧得通红。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松内简坐到敦贺莲的车上。
“敦贺莲……”松内简终于鼓起勇气想刚要说些什么。
大神悠闲的开着车,看都没看他,笑道:“叫我莲就可以了。”
松内简眨眨眼,心中小得意,我和大神变成了可以叫名字的好哥们儿:“莲,今天早上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
“呵呵,当然。”
松内简一脸别扭:“还有。”
“恩?”
“昨天,我和你说的我家存折藏的地方,你也不许说出去!”松内简一脸懊恼,“我家里的所有地方都藏过了,我实在是想不到再能藏在哪里了。”
敦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