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那边捧着剧本认真揣摩的松内简,没有告诉别人,就在刚才,敦贺莲找到了他,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加戏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是,这场戏如果不能一次通过,我不会再拍第二次。”
何尝不知道,大神这是在维护着不擅长武戏又恐高的松内简?
导演叹了口气,从这场戏开拍开始他就已经看出来,松内简是个好苗子,长得好,演技好,也愿意吃苦愿意学习,再加上有敦贺莲这个前辈带着,不出意外又是一颗耀眼的星星。
可是,这孩子还是太稚嫩了,被大神保护的这么严实,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无论有着何种心思,都完全收敛。
再睁开眼睛时,他,就是秋元,那个有着血海深仇又孤单凄苦的倔强少年。
社幸一正在收拾毛巾,却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娃娃鞋。
印象中,喜欢穿娃娃鞋的,只有一个人。
抬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眼前单单看着他的明艳少女。
“琉璃子,好久不见。来探班吗?”
“……好久不见,”松内琉璃子没有带经纪人,打着洋伞,穿着可爱的公主裙,一脸冰冷,“叙旧就先免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哥哥做那么危险的动作?”少女淡粉的指尖指了指吊在半空的松内简,冷声道。
社幸一无奈的推推眼镜,这对兄妹都是一个脾气,一个恋妹一个恋兄:“这是拍戏需要……”
“我哥哥身体不好,而且不喜欢去高的地方,做不来这些。”少女声音依旧平淡,只是眼中的冷意更甚,“要是没有办法一次过,不要想来第二次。”
“放心,莲已经和导演说了,如果不是一次过就不再拍。”社幸一笑道。
松内琉璃子挑眉:“敦贺莲吗?”
“恩。说起来,莲真的是很关照简呢。”
松内琉璃子沉吟了一下:“……我说,他以前是不是叫,久远•;希斯利?”
“你怎么知道?”社幸一有点意外,莲的真名知道的人并不多。
松内琉璃子突然冷笑,毫不客气的坐在本来为敦贺莲准备的椅子上,毫不淑女:“那他关照我哥哥,是他的本分。”少女眼角眉梢带着隐隐的怒气,“我早也不知道敦贺莲就是那个人……那个坏家伙。”
太阳很好,原本显得有些阴郁的房子也变得明朗起来。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黑影迅速的移动着。左肩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能隐隐见到猩红,或许是受伤让少年的动作受到了影响,动作微微有些趔趄,还有一次险些从墙上掉下来。但少年还是固执的抿着唇角,一点点的往最上面的窗户爬去。
原因无他,那里面,躺着他的姐姐,他现在唯一的血缘至亲。
“秋子,我给你了无数次机会,但你,每次都让我失望。”
好不容易爬到窗户外面,少年踩着窗户边缘才勉强站稳,还不待有什么动作就听到了从窗户缝隙中传来的低沉嗓音,带着几分阴沉,但却是少年从未听过的温柔。
怯怯地探头,接下来就吓得僵住了身体。
一反常态穿着白色衣裤的男人浅笑着拂去了女人额上凌乱的碎发,伏低了身子,盯着女人的脸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的每条肌肉都变得柔软:“我本可以让你和那个男人一起上路,但是,你最后抛弃了那个男人自己逃跑,这点,是你到目前为止我最欣赏的举动。”
男人低垂了深邃的眼眸,低头,贴近,在女人额头印上了一个吻:“我们,是一类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早就说过,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一样狠,一样毒,一样……不懂爱。”
少年额角的汗滴滑过脸颊,隐没在衣领间,被沾湿的痕迹在阳光下有着美好又魅惑的闪光。
男人并没有多待就离去,少年却不敢马上进去,直到等了很久,就到确定男人不会再回来,少年才轻手轻脚的从口袋里拿出特制的银刀,在玻璃上画了个圈,敲掉,从圆形的空隙里伸进手,打开了窗户。
房间里的地毯是很温和的浅驼色,但那张床上却是一片纯黑色。安然躺在上面的女人,被衬得皮肤越发苍白,平静恬淡的脸上有被灼伤的痕迹,虽然上完药有着奇怪的颜色,但却难以掩饰女人原本艳丽的容颜。
少年神色复杂看走过去,鞋子踩在地毯上面有着奇怪的触感。
握住了女人的手,少年咬住嘴唇,呢喃,极其小声:“姐姐,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就算是死,也不回来……不是你说的吗?”
少年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没有止住泪水从眼角淌出,嘴唇都在抖,声音,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不要回来……我会背下所有的罪,你幸福就行了,为什么不听话呢,为什么呢?既然你可以为了活下去出卖任何人,那出卖我一次也可以的……我只拜托你,好好生活,你怎么就不听呢……”
没有人告诉少年,女人只是为了活命才会被男人抓回来,在少年尚且单纯的心里,姐姐,永远是最最柔软的存在,最最值得保护的一个人。
“我会保护你,一直到……”少年弯起了唇角,泪水,从明媚的唇边迅速滑落,“你不再需要我。”
一条过。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松内简更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做得很好啊,”导演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松内,下场戏继续加油吧!休息一下就下来,我们下场戏在树林里。”
松内简挤出了个笑容,天知道他现在腿还在打颤。
服装哥哥带敦贺莲出去换衣服,敦贺莲微笑应下,给了松内简一个鼓励的笑容以后才出去。
田上清羽从床上坐起来,吁了口气,怯怯的微笑现在也变得有些须开朗:“松内先生,刚才真是辛苦了。”
松内简摆摆手笑道:“没事……”
砰!
突然地一声爆响,惊呆了所有人。
敦贺莲刚刚换完衣服走到房子外面,看见松内琉璃子,想要过去打个招呼,却被身后的巨响惊得一震。
扭头,就看到顶端的窗子里面,冒出了黑色的烟。
“着火了着火了!!!”
不止是谁的一声大叫,惊醒了呆立的众人,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松内简呆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爆裂,本就易燃的地毯和帷幔迅速的烧了起来。摄影的大叔果断的跑掉,在危险面前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瞬间被火围住的松内简和田上清羽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惊恐的跑向尚且没有着火的地方。
暂且躲避到墙角,看着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可他们都不敢动,因为火苗阻碍了所有的出路。
无论是谁,在无情的火焰面前,都显得渺小无助。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
女孩子纤弱可怜的声音打着颤,听得人心都是酸的。口鼻中已经能闻到浓烈的烟味,松内简拉着田上清羽趴在地上以防吸入更多的烟。
将少女压在身下,松内简虽然也很害怕,但他心中,认为作为男孩子天生就有保护女孩的责任。轻轻的笑,努力让声音变得平缓:“你听外面,大家在救火,他们在担心着我们。我们会有救的。”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年久失修的屋子显然无法抵御火的侵袭,即使只是一点点火势走足以让迅速变大这个地方变成灰烬。
看着周围厚重的烟,和被映成红色的世界,松内简恍惚觉得,自己可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倒霉催的激情戏,激情过头了,我现在快要激动的死掉了!
“简!松内简!听到了回答我!!!”
很大声的呼喊,让松内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被烟雾呛得有点晕的头变得清醒,熟悉的声音让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红。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人的心里总会有些脆弱,松内简现在想的是,如果他把自己救出去,自己就以身相许绝无二话。
大声回应着:“我在这里!”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浓雾翻滚,火光弥漫,可视距离近乎为零。松内简眼巴巴的等待着,期盼着,那个救世主的出现。
终于,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那双手很漂亮,骨骼精细,手指纤长,皮肤白皙,看起来就是费过力气保养的。
敦贺莲。
松内简突然有点晃神,似乎每次自己都是在这个男人的羽翼下存活的。
而这个男人,从未令自己失望过。
可突然,就在松内简走神的瞬间,一只手搭上了敦贺莲的手。
松内简愣了一下,怀中一空,少女毫不犹豫的挣开了松内简消失在烟雾弥漫中。
甚至,踩了松内简一脚。
大火,依旧在烧,自己的救星居然带着别人走了……
松内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傻子也明白自己和敦贺莲都被那个女人骗了。
自己能怪谁?怪敦贺莲没有认出自己?怪田上清羽以怨报德?
生死面前,活命是人的本能……松内简苦笑。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难道,死在这里吗……
第二十七章
松内琉璃子看着拉着女人手腕呆在那里的敦贺莲,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扔掉手里的阳伞,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田上清羽。似乎有点受惊过度的女人摔在地上低声哭泣着,却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动着身体,微敛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脱掉手套,扬起手掌狠狠挥了下去。这一巴掌真的用了死力气,敦贺莲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纵然是打人的松内琉璃子都觉得手掌发麻。
“混蛋!久远•;希斯利你,你这个混蛋!!!”松内琉璃子恨不得咬死他,眼圈迅速通红,“我哥哥呢!你把我哥哥扔在哪里了!!!”
我的哥哥,曾经承受了那么大痛苦的哥哥啊……
敦贺莲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虽然火焰让这个白天变得燥热,但敦贺莲却觉得冷,心,血液,骨骼,如坠冰窖。
自己明明听到了那个人急切的呼喊,满含着对生的渴望。
可是,我竟然把他扔在了里面……吗?!
“谁都不许拦着我!我哥哥还在里面……我哥哥还在里面!你们都不救他我去救,我去救!!!!!”
火,越烧越旺。
这种地方救火队不可能很快来,看着被火舌包围的宅子,竟没有一个人去过问其中,那个笑容干净好看的少年。
被面色复杂的社幸一死死拦住的松内琉璃子疯了似的挣扎,泪水湿润了姣好的脸:“求求你……放开我,哥哥还在里面,哥哥……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我要去救他!放开我!”
“安静呆在这里!”
一声大喝,让在场的众人的目光迅速聚集到了敦贺莲身上。
男人身上,原本的白衣白裤早就被灰尘弄得看不出颜色,皮肤也因为烟雾而变得暗淡,但那双眼睛,如星闪亮,摄人心魄。
他上前几步,揉了揉少女的黑直长发,声音虽然急切却还是低沉好听:“好好呆在这里,不要让简担心。我会把他带出来。”说着,竟笑了,拦住一个救火的工作人员,拿起他手中的一盘水干脆的从头顶倒下,湿润的短发贴在额头,有些狼狈。
我说过的,绝对不在丢下他一个人。
我,说到做到。
松内简做了一个梦,长长的梦,很美好。
还是小孩子的他,被他的王子殿下拉着,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狂奔。天空很美,万里无云,漂亮的像是一块蓝水晶。
风很清爽,有着青草的味道。
松内简紧盯着拉着自己的金发少年的背影,记忆中,自己永远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的,在他帮自己打跑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的时候,在他先自己一步踏上舞台的时候,在他决绝离开自己的时候。
等一等我,等一等我好不好?
久远……等一等我……
突然,少年停住了脚步,松内简想要走进他,却发觉自己怎么动也动不了。张嘴想要喊他,却发觉自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少年轻轻转身,但,只是眨眼间,松内简面前的就不再是那个金发的不羁少年。
取而代之的,是有着黑色短发温柔微笑的男人,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松内简,缓缓靠近,伸出手,死死抱住他。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男人的誓言,犹然在耳,触动人心,竟比那最美的情话还要动听。
猛地睁开眼睛,满目的白。
松内简第一反应是,总算是没有死。
微微偏头,坐在床边安静的削苹果的男人那完美的侧脸,让松内简略略失神。
说句实话,松内简一直觉得自己不了解他,甚至都读不懂他的一个表情。从认识到现在,大多时候松内简认识的敦贺莲,都是敦贺莲想要让他知道的东西。
温柔,却有着隐藏很深的疏离。
稳重,却时不时的表现出爱戏弄人的怪脾气。
亲切,却也有着,刻骨的冰冷。
相比起来,自己在他面前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感觉真吃亏。
身上一丝丝疼痛,才让他恍然想起,啊,我遇到大火了,我似乎差点被烧死,我似乎被这个男人扔在火场里面。
可后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很恍惚的时候,是被一双手臂牢牢抱起。那时的自己耳边一片嗡鸣,眼睛也睁不开了,但是,却闻到了好闻的味道。
属于敦贺莲的,味道。
到底还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拽了出来,松内简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薄唇微微开合:“……莲。”
敦贺莲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缓缓地把削好的苹果和刀子放到小桌上,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温和地笑着抬头:“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松内简没有说话,歪头,略带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敦贺莲,直白到露骨的目光。
敦贺莲抿抿嘴唇,别过头去逃开了松内简的目光。
那时,他看到自己拉着的是那个女人的时候,几乎快要疯了。是的,疯了,他根本就没有多想些什么,拿起一桶水浇湿了自己就冲进了已经火焰滔天的房子。
抱起松内简的时候,他似乎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那个本来就纤弱的孩子,紧闭着眼睛毫无声息,总是有着好看微笑的嘴角在敦贺莲面前第一次没有扬起。
他在怕,很怕很怕,这个人,会彻底离开自己……
纵然现在松内简醒过来,医生也告诉他这个人只是轻伤休养一下就会好,就连他身上的伤都比这人要重些。
但他还是在怕。
原因无他,他怕这个人会恨他。
恨他再次把他扔在那里,一个人,去承受绝望。
“莲,抱……”
声音,有些小,还带着沙哑。
敦贺莲愣了一下,看向松内简。床上的人,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病服的领口大敞着露出了似乎更加突出的锁骨。笑容,一如往常的好看。
伸出手,朝着敦贺莲,再次说道:“抱。”固执的伸出的手臂,纤细的,瘦弱的,却坚决。
这个时候,犹豫的就是傻子。
起身,一把拥住了那个纤弱却温暖的身体,温热的鼻息掠过少年白皙的脖颈,看着泛起粉红的皮肤,心中的阴霾,彻底消失不见。
“谢谢……”谢谢你的不埋怨,谢谢你的不追问。
脸埋在少年的怀里,少年的手臂先是试探性的放在男人的肩膀上,然后,微微用力,变得更贴近。
带着点消毒水味道的身体似乎更加瘦弱,抱起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