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好像食髓知味那般,叫嚣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勉强按捺下去,却仿佛又感觉到了当时被大卸八块时那样的,又麻又痒,无法自拔。
在那如炼狱一般的煎熬中,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托住了她沉重的脑袋。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道:“慈妹,醒来。”
明慈豁然睁开眼,顿时大汗淋漓,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顾不得其他的就扑到了他怀里:“哥”
不管有过多少争执多少不满,这个人给她的安全感从未少过。
明湛安抚地用手拍她汗湿的背,轻声道:“别怕,哥在这儿。”
她突然想起幼时跟随他,他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顿时笑了一声,那种压抑感也随着这声笑消去了大半,她哑着嗓子道:“我不怕,我哥能打。”
明湛一怔,然后眷恋地亲吻她的发顶。
这时透明了很久的几个人终于上了前来。夏青沉声道:“慈丫,你该结丹了。”
明慈抬起头,面容还有些苍白,似有隐忧那般,嘴里却道:“我知道。”
夏青低声道:“结丹吧。”
“可……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李玄急了,道:“难道你结丹还要挑时候?这回事就像生孩子,能憋得住一时,但要来总是要来。你怕什么,有我们给你护着,保证一点差池也不会有”
顿时众人对他的比喻无语。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上茅房……
明湛轻声道:“别怕。”
闻人裕难得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道:“明日若是雪花来了,你把药交给她。然后我布阵,护你结丹。”
明慈张了张嘴,但是明湛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所有的念头都烟消云散,重新整起了精神。
他道:“你不能再等了,我也不会再让你等。有我在这里,谁也不能碰你一根毫毛。黎赤图却逼不得我。慈妹,你只管闭关结丹,我会修好月胧和烈日。到时候,出了这里,你再陪我仗剑天下。”
她突然想到,如果有逃走,那当然要结丹,才能驾驭月胧。对重返中原的向往终于稍稍压制下了她心中的彷徨,恍若是迷雾之中指出了一个方向。
况且明湛,最近他不声不响又提了一层,跨入金丹中期……她总有一天是要和他比肩的,绝不落在他身后,绝不让他把自己越甩越远。
第二日雪花果然又摸了进来。这次是直接撞了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卫兵。到了现在,他们也不费力去劝了,只远远地站着,警觉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雪花大声道:“月音奴,我来看你了。”
她手里甚至提着个食盒,自顾自地踮着脚摆到桌上,道:“这里有一坛子好酒,还有我找北戎厨子做的片羊肉,给你们带的。”
虽让高叫着明慈的名字,但是做完这一切,她又一哧溜溜到了夏大叔那里,黏糊得很紧。
明慈揭开那食盒的盖子瞅了瞅,果然有一壶酒,还有一些片的很不错的羊肉,她笑道:“呀,果然还是小雪花最贴心。”
夏青摸摸雪花的脑袋,推了她一下,道:“到慈丫那里去。”
明慈背对着卫兵,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夏青只做平常色,甚至连看都没看明慈一眼。
雪花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去明慈她也愿意的。于是又蹦达过去黏着明慈。
她也不顾忌那些侍卫在场,拉着明慈的手,道:“我总会把你们都救出去。你们放心。”
明慈逗她道:“怎么救?想到法子了么?”
雪花鼓着脸,想了一会儿,道:“我不管,是交阿亥先动的手,我可以作证难不成要我们都等死不成黎赤图不能不讲道理,他若是老关着你们,我就去找他算账去求文林大妃出面做主”
明慈定了定神,轻声道:“雪花,去求大妃做主,也未必有用的。”
雪花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老管着你们吧那谁陪我玩”
这孩子,还闹着要玩耍呢。
明慈忍住心中那一丝的不忍,轻声道:“怎么算,大妃也是交阿亥的祖奶奶。这事儿,就算她知道不能全赖我们,也是不会出手救我们的。至多一个冷眼旁观的态度。你若是真想救我们,不如……”
雪花竖起了耳朵:“不如什么?”
那群卫兵也竖起了耳朵。
明慈笑道:“不如去求求愿意插手的人。”
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把那个小瓶子,塞给了雪花。
雪花懵懵懂懂,心里想了好几遭。现在就是黎赤图每日喊着要杀要关,还有一些和黎赤图亲近的大将,不是沉默不言就是推波助澜。连代沁都没了声。
反而是图异那边的人,叫着要放人,还说要严惩交阿亥的旧部,荒于狩猎玩乐,不务正业,还在部落外围攻合罕王族和司牧,才导致交阿亥的惨死。合罕同族相残为罪,那么先动手的交阿亥自然该承担最主要的责任。
虽然雪花和图异的关系不如和黎赤图亲近,但她也觉得图异的说法非常有道理。在公共场合两派因为这事闹得厉害的时候,她也出来蹦达过几次。虽然最后都被人拖走了,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而且她也算涉案人员之一。但是从心底上,她还是站在图异那一边的。
手里捏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雪花懵懵懂懂地就走了。
兜兜转转到门口,她碰到了图异。对方见了她,便大步走了过来,挥退了那些跟屁虫侍卫。那些卫兵都是黎赤图的人,但也不能公然反抗图异。
图异道:“雪花,又去看你的司牧了?”
雪花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道:“嗯,我去看过她了。图异,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图异道:“黎赤图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那恐怕是要等到他好了以后罢。若是他那个时候,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的话……”
雪花顿时就急了,抓着图异的手,道:“又不全是他们的错,虽说交阿亥是死了,但也不能无缘无故要他们陪葬吧。黎赤图真是太不讲道理了。我求了他几次都没有用。你说他可能把这件事忘了?”
图异笑了笑,道:“他的事情太多,一时忘了也是难免的。”
雪花愤愤地磨了一会儿牙,把明慈的话想了又想,最终仰起脸,道:“图异,你会救月音奴他们么?”
图异眯起了眼睛,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雪花老实地道:“月音奴说,与其去求置身事外的人,不如去求会插手此事的人。”
图异轻轻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她还说了什么?又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明慈从窗口的缝隙里看到站在宫门口的雪花和图异,心里七上八下。看到那孩子在阳光下仰起的侧脸,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只大手揪着,难受得厉害。
她轻声道:“不行,我有心魔……只恐不能顺利结丹。到时候我怕会……”
怕会,丹碎人亡。如今想来,先前那一点小儿女的争执和伤心,根本什么都不算。
明湛道:“莫怕。”
明慈苦笑,道:“心魔这东西,谁也帮不得我。”
夏青突然道:“我可以给你一颗忘忧,你先结丹。”
“……”
“……”
夏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明湛一眼,而后才对她道:“你的灵力已经堆积了太久,早一日结丹,就少一分危险。忘忧既然被做了出来,除了弊端,总有益处。到时候至多头疼一回。”
第一卷:门派篇 NO。101:结丹
NO。101:结丹
明慈惊疑不定:“只是头疼一回么?”
夏青笑了一声,道:“也会,冷淡一点。”
冷淡一点?
明湛心想,当年他也吃了不少,怎不见冷淡了?还愈发入迷欲狂。
他看了夏青几眼,心底猜测这大概是让明慈放心说的哄她的话,顿时了然,便道:“慈妹,你只管去。那个药,我也吃过。不会很疼的。”
明慈倒是不怕疼,听他这么说,便心下一松,道:“好,那我准备结丹。”
然后她就吃了忘忧。
闻人裕祭出三十六盏火璇玑,将整个寝宫都笼罩在巨大的结界之中,并用他和夏、李玄以及明湛四人的金丹,并少年王兽二尾火狐的地火为中心阵眼。一时之间,竟是连王宫侍卫举众也不得入。
王宫里出了这样的一个大阵,难免令正位者感到气愤,这些中原人也太过目中无人。但两位现在的实权者,图异一派毫无动静,黎赤图一边装病,却也焦头烂额无法插手。
明慈闭关三月,两派大斗日酣。雪花是众王裔中少有的纯臣之一,即是说她并未归入任何一派。虽然年纪尚小,但在王族,即使是这个年纪的奶牙王女,也应该有了权斗的觉悟。所以两派都多有拉拢,其中又以图异派为甚。而雪花自然就和图异稍微走得近一些。
但是事实证明,她依然是个纯臣。她徘徊得最多的,依然是那被下了阵法的寝宫。而与黎赤图疏离,则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念及好友而生黎赤图的气。
而明慈结丹的处境,却也非常艰难。虽然吃了忘忧,但是真正突破的时候,却又被戾气冲破了那一层净化。何况忘忧的作用本就只有一个月。
她生平从不做违心的事。恨人则入骨,使尽手段来让对方痛不欲生也是应当。可是却利用了雪花的信任和感情去做了那种事情。心底最怕雪花最后会恨她入骨。若是有一日举刀相向,那她必定非常伤心。
再则是和明湛相处时的朝朝暮暮。先前只觉得没什么了,被雪花的事情一冲击只觉得那只是小事罢了。横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加上那几日明湛待她甚好,并没有再出现先前的蛮横和霸道。她也渐渐尝到了心有所属的好处,只觉得甜蜜如糖。
但是在她第一次试图凝丹的时候,却突然产生了一些很不好的情绪。也许那是心魔,她好像看到有一日,她和明湛会……形同陌路,决意老死不相往来。
她看到,他震怒。而她平生第一次哭得那样狼狈,那锥心的痛意。她感觉到自己想要下跪,想要求他。也看到他的无动于衷。
那种情境之下,心神不稳,自然,也就结丹失败了。
凝了一半的金丹碎裂,幸好体内的火灵花里储存了大量的灵气,将她的丹田护住,并重新吸引了那半枚碎丹。
她豁然睁开眼,汗如雨下。
整个大殿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出去为她护法。此时正入夜,自然没有人掌灯,漆黑一片,眼前莫名不清。她试着调节了一下呼吸,然后慢慢地安抚自己的灵力。此时竟是完全不知道,外面到了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这种毫无挂碍的心境,又让她冷静了下来。
天机门有言,劫数三千,情劫最苦。
大叔说,既然爱了,便是会有这些波折坎坷,她不能甜的就吞下去,苦的就吐出来。
明慈又想起自己的誓言,当然信誓旦旦,决不轻易心动。
何况这段关系,一开始……本就是不平等的。
他是她的炉鼎。而她有愧于他。两人心中,都是有着层层的阻隔。她闭上了眼。
金丹,金丹。
她曾经承诺,金丹以后,必定给他一个答复。他说他等。如今,她眼看就要结丹了。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即使失败了一次,再来便是
果然又再重复那样的场景。她疑心是天机门的预言,灵气再次一泻千里。这次并未开始凝丹,所以只是稍作调息便恢复了。这还要归功于她存了这么久的灵气,让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整顿之后便继续。
再进入那个场景。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详细。那个明湛很陌生,穿着黑色绣金的华服。她自己也很陌生,穿着一身宫裙,但还梳着姑娘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她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终于他开口说话,首先却先摔了一个杯子。他说什么,她半句也听不清楚,只看到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好像心痛难耐,好像想把整颗心也剖出来那般。然后她开始流泪,从欲言又止到哑口无言。
最终她双膝一软,却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床柱,支撑着没有跪下去。
明慈按捺住疯狂的心跳,发狠地堆积筑基期液化的灵气,丝毫不在乎一不慎它们就会又一泻千里
怕什么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现在就要结丹不管以后怎么样,结了丹,修为提升一层,她便又多了一层倚仗
她发誓,若是真有那一日,她决计不哭更不跪
猛然,一股巨大的灵压从手指中迸射出来,却异常柔和,将她整整包裹住她仿佛浴在神光之中,又仿佛安睡于最安全的母体之内。顿时,那疯狂的举动便慢慢缓了下来。
是避毒它用灵压助她结丹
一层,两层。层层液化的灵液,血液,经过压缩,仿佛是骨髓里,肉里,长出来的一颗金丹,不多时,便和她整个人同化。
这次她再也心无旁骛
一月之后,终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整个天空红霞一片,地道山摇。
明湛等人在那金光中眯起了眼睛,突然看到天际的云彩仿佛成了一头展翅的火凤,浴火重生,神光赫赫。
明湛的嘴角弯了起来,轻声道:“结丹了。”
夏青叹道:“一年了。”
李玄淡淡地道:“哼。”
闻人裕笑道:“总算……结丹了。”
火凤渐渐淡去,但是金光未淡。少顷,大门缓缓打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出现在门中。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又年轻生嫩了几分,完全是一个少女的模样,乌黑的眼珠,鲜嫩的菱唇。但她的气势已经和往日有了千差万里的区别,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睥睨的气息。一时之间,竟又让人想到那天际的火凤。
她转过头来,首先看到明湛,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明湛喜不自禁,也不管护法了,把众人一丢,上了前去。然而快走了几步,却又慢了下来。她仰起脸望着他,那模样天真又灿烂,好像心无挂碍,只余欢喜。并不欢呼雀跃,也不像按捺着什么,只是有一种平淡的,真实的欢喜意味在内。
她轻声道:“哥,我结丹了。”
他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望着她,好像在重新打量她的样子,看了她一会儿,他便又笑开了一些,道:“好。”
明慈轻声道:“我说过了,金丹之后,我会答复你。”
明湛的心顿时一紧。
她愈发笑得欢喜,然而目中渐渐变了光彩,一股难以遮掩的温柔泄了出来。结了金丹,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倚仗,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变强,才能随心所欲。突破心魔的最关键的一层,不是忘忧,不是忘情,而是,不再去怕。
她再不怕了,不怕被欺负,不怕被抛弃,不怕,去爱一个人。更不怕,亏欠自己所爱的人。
明湛等了半晌,只看到她傻笑,顿时心里就起了毛,突然又生出一股不安感。这在先前已经没有了。或许不是没有,只是从不曾这么强烈过。他轻声道:“慈妹?”
明慈回过神,璀璨一笑,道:“我决定了,我要同你在一起。以永远为期限。”
“慈妹……”
他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顿时说不出来的狂喜。只觉得先前心里空着的那一块一下就被填满了,满的不得了,几乎要溢出来了。这下再也压抑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前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明慈在他怀里闭上了眼,此时,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哥。”
明湛轻笑,道:“还不改口?”
她憋了一会儿,无奈地道:“叫你湛哥,我总想笑。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口了。”
明湛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当然不会计较一个称呼的事情,只笑得见牙不见眼,直道:“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这有什么的,一个称呼罢了,又不会怎么样。
他思前想后最终又变得得意洋洋,捧着她的脸狂亲了好几口,直到明慈终于想起来帮自己护法的人好像还有那么几个,把他推开了。他还乐滋滋地抱着她得瑟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