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耿雯杨笑了,“贝勒爷若真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府里那么多女眷又怎会受得了呢?格格,您只要循规守礼就好了。况且,刚刚管家不是说了吗?贝勒爷特意吩咐厚待您,一切按侧福晋的规格行事,这说明贝勒爷十分看重格格。所以,您安心就好。”
“是哈。”经雯杨的一番劝慰,蕙娆也不再害怕,大胆地向雯杨打探着四爷的喜好。
是夜,四爷胤禛到了。
钮祜禄?蕙娆精心装扮,乖巧地等在门口。见胤禛进院,连忙带领院中上下,行礼。“贝勒爷吉祥。”
“起来吧。”胤禛上前扶起了蕙娆,温柔地说:“一路颠簸,辛苦了。”话虽是对蕙娆说的,但眼睛早就飘到雯杨身上了。耿雯杨抬头看了四爷一眼,四目相对间,会心一笑。
蕙娆小心地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天。脸颊消瘦,尖下颏,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浓密的眉毛,乌黑深邃的眼眸,满是温暖,只是那温柔的目光没在自己身上。顺着目光寻去,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心猛地疼痛,那样的容貌,自己如何比得上?只初见,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夜,寂静苦涩……
第二十九章 全新的一天
蕙娆安静地躺在胤禛身边,借着月光仔细地端详着他。消瘦的脸庞,俊朗的面容,清冷的气息,即使是熟睡时,眉也紧紧地蹙着。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地,可他的心却不在,从一开始就不在,自己亦如是,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那样美的一张脸,那样好的一个人,注定不会被忽视。只是他和她之间,是否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想着想着,蕙娆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如小猫一样,安静地守在胤禛的身边。过了片刻,胤禛醒了。睁开眼,看着身边这个瘦弱的女人,好看的眉眼,稚气未脱,脸上的泪痕未干,身子团成一团,像个受惊的孩子,惹人怜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终将对不住她,若她不来,自己又怎能把耿雯杨带回?只是自己的心给了雯杨,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善待了。若再没了丈夫的眷顾,她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耿雯杨还未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路还长呢,为了将来,一定要和钮祜禄?蕙娆打好交情。这孩子天性纯善,经不起那些明争暗斗,今后自己要替她处处留心。只是,始终对不住她,虽然一早就知道她此生注定不得圣宠,但彼时却是因为自己。
此时,无法入睡的又岂止他们二人。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同样孤枕难眠,四爷原不好女色,为何独独对这个钮祜禄?蕙娆恩宠有加呢?难道真是为了子嗣?可惜我的弘晖,若他还在,我现在好歹有个依靠。自己如今也快三十了,一直未再有孕,今后恐怕也没什么指望了。如今花一样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了……想着想着,痛哭不止。
次日,雯杨和秋月伺候四爷、蕙娆梳洗。
雯杨将热毛巾递给四爷,胤禛趁人不备,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雯杨一惊,四处看看,见未有人注意。娇羞地剜了四爷一眼,用手轻轻打了一下胤禛的手腕,趁机抽回了手。胤禛非但不恼,反而凑近低声说:“你早晚是我的。”雯杨没料到胤禛会出言**,顿时羞红了脸,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这一切早被蕙娆尽收眼底。心痛吗,没有;但失望仍在所难免。一早便知道以自己的样貌、心智无法一直得到丈夫的眷恋,但却没想到会失去的这么快。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从第一眼开始,便注定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送走了四爷,雯杨和秋月精心为钮祜禄?蕙娆妆扮,今日便是新妇拜见嫡福晋、侧福晋,与府中各女眷见礼的大日子。雯杨特意给蕙娆戴上发架,梳了架子头,正中插了一朵淡粉色纱堆的牡丹花,一边零星地缀了几枚单粒的珍珠簪,在另一边发髻上,插了一只红珊瑚质地蝴蝶簪,垂着一串小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纱绣石榴花纹的单氅衣,整个人看清来精神爽利,神采飞扬。蕙娆站在穿衣镜前,左瞧右瞧,很是欢喜。
“真好看,你真会打扮。”蕙娆边说,边打量着耿雯杨,穿的依旧是淡绿色的纺绸宫衣,把子头上仅别了两朵淡粉色的绒花,周身再无半点饰物,素素净净。
“格格,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过去了,别失了礼数。”雯杨见蕙娆有些出神,连忙轻声提醒着。
蕙娆点点头,由雯杨和秋月搀扶着,缓步朝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的院落走去。
蕙娆她们到时,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寝室的东暖阁里,已经莺莺燕燕地坐了大半屋子的人,原本众人有说有笑。当月茹走进来禀报后,众人立刻停止了说笑,屋里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好奇地向门口张望。
乌喇那拉?舒兰微笑着对月茹说:“快把妹妹请进来。”舒兰今日梳的如意头,中间簪着用珊瑚、宝石、珍珠串成的珠花,发髻两端插着同样材质的压鬓簪,左边发髻顶端别着一只凤穿牡丹发簪,垂着三串珍珠流苏、串珠底层用红宝石作坠角。身上穿着嫣红色纱绣牡丹花纹的氅衣,衣边和袖端皆密密地绣上了华美的滚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仪态大方。
蕙娆轻声走进暖阁,雯杨、秋月垂首跟从。
“妾身钮祜禄?蕙娆给嫡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蕙娆带领着雯杨、秋月周正地行礼。
“妹妹,快起来吧。赐坐。”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和颜悦色地说着,并示意月茹上前搀扶。
“谢福晋。”蕙娆谢过后,看见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东西侧首位都未坐人,刚要上前。不防,被耿雯杨暗暗拽了一下衣袖。略微迟疑间,雯杨走近,搀扶着,往西下首最末一个位置,半坐下。
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依旧笑得和风细雨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光芒。“妹妹,新婚燕尔的,穿着越发鲜亮才好。这样素净,失了侧福晋的体面。”
蕙娆吓得连忙跪下,连声说道:“福晋万莫折杀妾身了。妾身不过小小的格格,怎敢奢望侧福晋的位份。”
话音刚落,屋外就有人接话了,“呦,才刚进门,就看不上格格的身份了。”说完,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贵妇人,瓜子脸,丹凤眼,眉毛高挑,不可一世。把子头中插了两朵大红色的海棠花,两端缀满了各色宝石发簪,赤金镶红珊瑚的耳环,熠熠生辉,身上穿的是月红色彩蝶齐飞花纹的单氅衣。
“我说是谁这么呱噪呢,原来是你来了啊。”乌喇那拉?舒兰笑着对蕙娆说:“这是宋格格,是最先在贝勒爷身边伺候的,是咱们的姐姐。”
“福晋,您这可就折杀妾身了。您是正正经经的嫡福晋,是妾身的主子。”格格宋悦心笑得花枝招展,赶紧快步走过去搀扶着乌喇那拉?舒兰,连声说道:“福晋今天打扮得好鲜亮啊,这么光彩夺目的,把妾身都给迷倒了。”
舒兰笑着说:“就你的嘴讨巧,难怪贝勒爷宠你了。”
二人正自顾自地说笑着,一位坐在东下首次位的女子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福晋,新妹妹还跪着呢。”
乌喇那拉?舒兰一惊,旋即说道:“哎呀,你看看,我光顾着和宋姐姐说话了,竟忘了。妹妹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了,日后也要像这样亲近才好。来,见过你宋姐姐。那个,是你武姐姐。”说罢,拿手一指那位女子。
钮祜禄?蕙娆才起身,又连忙给两位格格行礼。格格武凝芷笑着刚要去扶她,看到格格宋悦心还未发话,嫡福晋舒兰也没有表示,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蕙娆也不敢乱动,只得强忍着半蹲在那。许久,宋悦心才缓缓地说:“起来吧。”武凝芷连忙过去把蕙娆扶起来,微笑着打量着她。
耿雯杨不敢多言,只是偷偷地细心观察着武凝芷,二十出头的年纪,瓜子脸,有一双美丽的杏核眼,鼻梁高挺,嘴巴小巧,笑起来脸颊处有一对酒窝,很是好看。她看起来,还算是个心善的,至少比那个宋悦心强些。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宫斗戏看多了,又如何能轻易确定谁是敌是友呢?
正想着,乌喇那拉?舒兰发话了:“妹妹,今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咱们姐妹间也要常来常往,多多亲近才好。月茹,把我给妹妹准备的见面礼拿来。这是前儿贝勒爷给的两匹苏绣,还有我陪嫁的那枚珍珠点翠簪和我父亲从青海带回来的珍珠耳环。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妹妹莫要见怪啊。”
耿雯杨听了心中一动,原来这名贵的珍珠点翠簪和青海的珍珠耳环,嫡福晋那里多得是啊,要不怎么总能拿出来赏赐呢?她低头暗暗一笑,看来嫡福晋对蕙娆也不是太在意啊,谁又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格格将来会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呢?
钮祜禄?蕙娆听了,连忙起身谢礼,“谢福晋赏赐,妾身惶恐,这太贵重了。”
“好了,你我姐妹一场,何必这么外道呢?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散了吧。侧福晋今天身子不爽利,改日见也是一样的。”乌喇那拉?舒兰拉着蕙娆的手,缓缓地往外走,“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吧,只怕晚上贝勒爷还得到你那去。”
蕙娆听了,羞得脸通红。
第三十章 再次相见
月茹捧着盛有见面礼的捧盘,走到雯杨身边,递与她。雯杨下意识地一抬头,四目相对间,月茹惊得打翻了捧盘。众人闻声望去,乌喇那拉?舒兰也看到了雯杨,吓得不禁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宋悦心忙过去搀扶,众人不解的目光在二人间游离。
耿雯杨见状,连忙跪下,连声说道:“福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你是……耿雯杨?”舒兰只觉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她死死地抓住宋悦心的手臂,强忍着问道。
“是,奴才这次被分派来伺候格格。”雯杨知道,这一关迟早是躲不过的,只得实话实说,尽量避重就轻。
听了这话,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只觉心中悲凉,不愿再看,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今儿乏了。”
“是。”屋里静极了,只有行走间环佩叮咚的声响。
月茹扶着舒兰坐下,“主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泪,无声地滑落。舒兰觉得身心俱疲,她拉住月茹的手,说道:“为什么?我千方百计地把她送进去了,她怎么还能回来?她怎么可以回来?原以为贝勒爷厚待钮祜禄氏,是因为她年轻貌美。见了,我还暗暗松了口气,那样的样貌,爷早晚会丢开的。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她!到头来还是我自欺欺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贝勒爷这样做,把我置于何地?”
“主子,您别多想,许是……也许贝勒爷也不知情。”
“内务府的名单早就下了,若不是他的主意,她怎么出的来?我处处防范,生怕贝勒爷对她起了心思,到头来不过是作茧自缚。”舒兰哀怨地看着月茹,“若我的弘晖还在,我们娘俩还能相依为命。现在,我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舒兰不禁失声痛哭,哭她过早夭折的孩子,也哭自己今后的命运……
与此同时,钮祜禄?蕙娆带着雯杨、秋月回到了小院。一进屋,蕙娆就说道:“秋月,你先下去吧,我有话问雯杨。”待秋月把房门关上,蕙娆立刻拉着雯杨走进寝室,问道:“我知道你原先和这里有些瓜葛,但今日福晋见你的神态,你不只是个奴才那么简单。你今天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耿雯杨看着蕙娆,盘算着如何开口,“格格,您别多想。奴才以前确实在府里住过一年,因为奴才姑妈的关系,所以嫡福晋待我也很好,奴才入宫前还特意赏赐了好多东西。今日的事,恐怕是福晋不知道奴才回来了,有些吓到了而已。”
“是吗?那贝勒爷的态度呢?”蕙娆咄咄逼人,“别把谁都当傻子。贝勒爷对你如何,我早就看到了。枉我还把你当姐妹,我真心待你,你们却在利用我,让我为你做嫁衣。”
雯杨忽地跪下,抓住蕙娆的衣裙,说道:“格格,您别动气,奴才真的没想过要利用格格。奴才对格格是真心的。”
蕙娆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还能不能做姐妹,关键不在我,在你。你要如何把握?”
雯杨无奈,看着蕙娆说道:“奴才没有欺骗过格格,奴才的确与贝勒爷相识。奴才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哦?继续说下去。”
“在奴才卑微的一生中,至少要有一次,为某个人忘却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拥有,甚至不求他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他。奴才始终这样认为,只求在最美年纪里遇到他。如今奴才遇到了,不是因为他是贝勒爷,而是因为他是他。”
蕙娆有些动容,是呀,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遇到他,才不算辜负此生。只可惜,耿雯杨遇到了,自己却没有。女人的命啊,就是如此,出嫁从夫,愿不愿意,都得这么过一辈子了,可我的心要交给谁呢?“你爱恋着贝勒爷,那爷呢?你觉得他爱你吗?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耿雯杨一愣,“奴才不知道,贝勒爷现在确实喜欢奴才,但将来怎样,奴才也没把握。即使知道自己只是过客,奴才仍想留在他身边,只求若干年后,他想起奴才时,会有一声叹息。”
半响,蕙娆才走过去,把雯杨扶了起来,“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但我不会帮你。你现在要抢走的是我的夫君,虽然三妻四妾是基本,但我不想和你分享。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原谅你,但我会尽力去尝试,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视你如姐妹的。”
“谢谢。”
“人世间处处是战争,凡事都算计,女人多的地方更是如此。我不想去谋算,只求可以安稳地活着,也好保全我的家人。我现在可以平静面对,不是我大度,是因为我还没有交出我的心。若有朝一日,我的心在他身上了,你便成了我的敌人。”
耿雯杨看着蕙娆,一个聪明的女人,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若没有她,弘历恐怕成不了乾隆。这样一个女人,只能与之为友。
伺候蕙娆午睡后,耿雯杨走出了小院,穿过垂花门,走过荷花池,她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小院。青灰色的屋顶,青灰色的墙,斑驳的大门紧闭着,一把铁锁护住了一切。站在院外,耿雯杨回忆着以前的点滴。
“姑娘。”一个声音兀自响起。
雯杨转过身来,看见绣墨站在身后,满心欢喜。走过去,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就像从前一样,“可算又回来了。见到你,真好。你好吗?”
“大暑天的,姑娘就站在日头底下,当心一会儿中暑。”绣墨还是这样妥帖周全,引着雯杨到荷花池旁的凉亭坐下。
不防,雯杨猛地抱住了她,开心地说道:“还是那样的一个你,真好。我都觉得自己好像都没走那么久了。你还好吗?让我好好看看你。”还是熟悉的眉眼,还是浅浅的笑容,还是亲切地感觉,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你一点都没变,真好。“
“姑娘到是越来越漂亮了,开始时,我都不敢认了。”绣墨打趣道。
“你呀,总说好听的。”雯杨欢快地问着:“小莲和小棠怎么样了?我好想你们。”
“都好,都好。现在各有各的去处,一时怕是见不全了。”绣墨紧紧地拉着雯杨的手,说道:“姑娘长高了,也瘦了。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吧?还好,总算回来了。”
“是呀。”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雯杨只知道一味地傻笑。
亭外,微风迭起,柳絮如雪,满天飞舞着……
入夜,四爷胤禛照例来到了蕙娆处。
蕙娆十分欢喜,尽心伺候。“贝勒爷,这事妾身自己做的杏仁茶,杏仁有镇咳化痰、润肺、怯风寒的功效,请爷尝尝。”
胤禛接过去,略尝了一口,便放下,说道:“太甜了。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蕙娆立刻跪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