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见状，说道：“姑娘，要折杀奴才了。应该的，应该的。只盼着日后还有相见之时，到时希望姑娘不要忘了奴才的忠心才好。”
耿雯杨愣愣地看着苏培盛，不知道他打哪得了消息，竟这样说。一时反应不过来，忙说道：“苏公公太客气了。奴才怎敢当？”
苏培盛也不多言，转身去了邱公公的屋子。
“哎呀，苏公公怎么贵脚踏贱地，奴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邱公公知道苏培盛如今是四贝勒爷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敢得罪。
“邱公公客气了。奴才也是办事的，主子吩咐，咱们尽心就是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黄橙橙、金灿灿的，足有十两。邱公公哪见过这么多金子，两眼立刻瞪得如铜铃，死命地盯着，猛地喘着粗气。苏培盛见他这副德行，不禁冷笑一声，说道：“贝勒爷念着那位耿姑娘，救过自己一命，特命奴才送来这个，还望公公好生照顾。”
邱公公一听，立刻抓起金子，不住地用手**着，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耿姑娘如今是咱们这的贵主儿，奴才们一定尽心伺候，还请贝勒爷放心。”
“有劳了。”
二人相视一笑。屋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雪花。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是夜，邱公公、耿雯杨、小惠、香娟及天馥斋上下，全聚在暖暖的屋里，喝酒、说笑、守岁。所有人喜气洋洋，十分开心。待远处传来了炮竹的轰鸣声，众人也来到院子里，一起放花取乐，处处欢声笑语。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博弈
康熙四十三年五月，内务府奉旨选秀，新一轮的后宫争斗，即将开始。同年六月初六，四爷的嫡长子弘晖病逝，年仅八岁。四爷胤禛、嫡福晋乌喇那拉氏悲痛不已，四爷更是称病数日。为了绵延后嗣，康熙帝斟酌再三，特下旨，赐秀女钮祜禄氏于皇四子胤禛，秀女张氏于皇八子胤禩，秀女王氏于皇十子胤礻我，秀女瓜尔佳氏于皇十三子胤祥，秀女伊尔根觉罗氏于皇十四子胤禵，其他阿哥暂且不提。
稍后，内务府的李公公草拟好了陪嫁名单，按品级分配好给各府的宫女人数，并将名单呈于八皇子胤禩。
胤禩接过名单，只一眼，便看见耿雯杨的名字赫然在列，并分配在了随钮祜禄氏陪嫁行列中，心中不禁一沉。他合上名册，对李公公说道：“我再看看，今时不同往日，万岁爷特下旨赐婚，咱们更要办得稳妥才好。随嫁宫女更要挑机灵懂事的，才不枉万岁爷对臣下的一片苦心。暂且将名册留下，让那些宫女准备着，我要逐一筛查。”
李公公无奈，只得下去了。
八爷再次打开名册，看着耿雯杨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次日，八爷胤禩给生母良嫔请过安，准备回府时，遇到了同样请安出来的四爷胤禛。
“四哥，真巧啊。我听说前儿德妃娘娘偶感风寒，现在身体无恙了吧？弟弟近日忙于处理内务府的琐事，因此还未来得及去向德妃娘娘请安。”
四爷点点头，说：“劳八弟挂心了，额娘已大好了。”
二人无言地走了大段路。八爷思索再三，说道：“四哥，这次皇阿玛指婚，内务府草拟了随嫁宫女。您府上是两人，其中一个宫女叫耿雯杨，据说就是前儿替您挡了一箭的那个丫头。不知……”
胤禛停下脚步，冷冷地注视着八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也没什么。只是……弟弟听说，十四弟中意她，怕是到时他心里会不痛快。”
胤禛听了微微一笑，靠近八爷，在他的耳边说：“这个人，你给也好，不给也罢。我都要定了。八弟和老九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吧？”
胤禩一惊，实在猜不出胤禛的底牌。但仍不死心，试探地问道：“四哥是说……账本？”
胤禛摇摇头，低声说道：“巴鲁。”
“巴鲁？四哥，我不明白。”
“你明白也好，装糊涂也罢。老九派出的杀手是谁，什么身份，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难道我就不能还之彼身吗？老八，现在我不说，无非是要保全你。所以，我只想要一个小小的宫女，你这个内务府总管还没有办法吗？”
胤禩只得点头说道：“四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一定会称了四哥的心愿。”
六月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这一日被指婚的秀女会统一从紫禁城的钦安殿出发。因此，十四日，所有的秀女以及陪嫁侍女，全部被送到了乾东五所等候。那一日，八阿哥胤禩在钦安殿的西配间里，逐个筛查所有陪侍宫女。终于，轮到了耿雯杨。
耿雯杨慢步走了进去，缓缓行礼，“奴才给八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
“平身。如今你被划拨到四哥的府里，王府虽不及宫里规矩多，但你也需谨言慎行。宫里出去的，自然要比府里的更加稳妥才好。”八爷边说，边走到耿雯杨身边，低声说道：“我虽不知道老四为何悔棋，但你能起到什么作用，咱们心知肚明。你说，我是放虎归山，随了老四的愿呢？还是准备斩草除根呢？”
耿雯杨淡淡一笑，直勾勾地注视着八爷，说道：“贝勒爷，您太抬举奴才了。奴才哪配得上老虎啊？奴才不过是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风浪。是去是留，还不是贝勒爷您一句话？”
胤禩眼中杀气一闪，面色温和地说：“若我把你调换到十四弟的府上，那十四弟岂不是更得谢我了？”
雯杨的心猛地一抽，若真这样，自己要何去何从？“主子有令，奴才听令便是。虽不知道贝勒爷为何偏要为难奴才？但奴才会好好活着，在哪都一样。奴才斗胆，奉劝贝勒爷一句，凡事要留有余地，万莫太过。”
胤禩不禁莞尔，这样大胆的丫头，估计以后也难见了。如今放手，还真有些不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什么都得舍得。她在老四、老十三那，老十四会站在自己这边；放在老十四那，他还是会和自己站在一起；若把她安插在自己身边或是老十身边，结果依然如此，没有改变。只是，这样聪明的人，若不能收服，反而会养虎为患，留在自己人身边，只怕迟早是个祸害。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随了老四，看他日后还能掀出什么花样来？
打定了主意，胤禩问耿雯杨：“我今日若随了你的心愿，你便欠我一个人情，他日若有求于你，你当如何？”
耿雯杨想了想，说道：“贝勒爷，命运这东西，早已注定，没人能够左右，所以有时别算计得太清楚。奴才只承诺，有朝一日，若八爷获罪下狱，奴才必定拼尽全力保您性命。”
胤禩听了，很是恼火，冷笑了一声，强压着说道：“成王败寇。若真有这日，我宁可死，也不做阶下囚。”
耿雯杨平静地看着八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八爷，您今后的路，会无比艰辛。我虽知道结局，却也无可奈何，唯有真心愿您能够收手，清心寡欲了此一生。
紫禁城永和宫
永和宫东梢间为德妃娘娘日常生活和休息的地方，室内东面为一通炕，上靠墙置十二扇炕屏，屏心雕春夏秋冬四季花卉图。屏前有炕几，两侧为炕案，案上陈设有文玩。炕前放置着一架紫檀挑杆灯，是康熙爷新赏赐的，以表彰德妃娘娘尽心协理六宫事。灯为紫檀边框，有带宝盖的玻璃灯屏，宝盖四角垂挂灯穗，此灯既可用于照明，又有装饰居室的作用，很是独特，阖宫上下，也就永和宫这一盏。
德妃娘娘，乌雅氏能从一个身份卑微的、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官女子’，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宫主位的位置，除了她的心智和美貌外，淡泊名利的性格或许才是康熙皇帝最看重的。她用特有的敏感和睿智暗暗地保护着自己和她的孩子们，她一生中生育的六个子女中，但如今活下来的只有皇四子胤禛和皇十四子胤禵。
四爷胤禛来请安时，德妃娘娘正在亲自擦拭着紫檀挑杆灯的浮土。
“儿臣给额娘请安。”
德妃乌雅氏高傲地坐下，冷冷地看着四爷胤禛跪下行礼。少顷，才缓缓地说道：“起来吧。”
“是。”胤禛站了起来，问道：“不知额娘今日特意叫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老四，过来，这边坐。”德妃忽然满脸笑容，亲切地招呼胤禛过去，“额娘有事想跟你说。”
“是。额娘吩咐。”四爷依言，半坐在凳子上。
若心适时地端着茶走了进来，她将茶盏轻轻地放在胤禛身旁的矮桌上，轻声说道：“贝勒爷，这是您素日最爱喝的信阳毛尖，是今年新进的。娘娘吩咐奴才早早地就备下了。您尝尝。”
胤禛微微颔首，谢过。
德妃娘娘端起茶喝了两口，略略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额娘听说，这次你皇阿玛特意赐了钮祜禄氏给你，内务府也已经拟定好了陪嫁的名单。这名单里面……有个叫耿雯杨的宫女，你十四弟跟额娘提了多次……额娘也知道，内务府拟定的名单不能随便更改。所以……额娘今天特意找你来商量。日后若能寻个由头，把她送到你十四弟府上去，你们兄弟二人岂不更和睦了？”
胤禛听了，下意识地紧握了拳头，但脸上依旧风轻云淡。他轻声地说道：“这个，恐怕……儿子恕难从命。十四弟常往天馥斋私会耿雯杨，儿子也已有耳闻。原也想成人之美，但这内务府的名册，恐怕……早已众人皆知。若日后，儿子将人送到了十四弟府里，只怕到时必定流言四起，坏了十四弟的清誉。他日……若皇阿玛听说了，只怕……儿子认为，额娘还是早劝十四弟断了这个念头才好。”
德妃娘娘素来最疼十四爷，自然不想他在御前失仪。略想了想，就说道：“还是你心思缜密，我竟没有想到，难得你这样为你弟弟着想。也罢，老十四那里，额娘会想办法断了他这个念想。那个丫头……也不能留了，早晚是个祸害。日后你寻个由头，打发了吧。别为了个女人，让你们兄弟二人伤了和气。”
胤禛默默地点了点头，退下了。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十六，风和日丽，一群花样年华的少女们，走出了紫禁城，走向了她们全新的人生。
第二十八章 秀女钮祜禄？蕙娆
四爷府，嫡福晋乌喇那拉氏早早地就装扮好，陪着四爷在屋里候着。少顷，苏培盛走了进来，低声说着：“主子，万岁爷的旨意到大门前了。”
四爷站了起来，乌喇那拉氏和月茹连忙替他整好吉服，一起来到前院跪好。传旨的公公手捧圣旨走了进来，见众人早已跪好，便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钮祜禄？蕙娆，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赐于皇四子胤禛，以绵延后嗣，固我大清江山。钦此！”
“儿臣胤禛，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爷叩首谢恩后，双手接过圣旨。
“四爷大喜啊，奴才给您道喜了。”传旨太监适时地贺喜。
“多谢公公，苏培盛。”四爷一声令下，苏培盛立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银，恭恭敬敬地递给传旨太监。传旨太监笑眯眯地收下，连声说道：“奴才谢四爷赏，谢四爷赏。”
送走了传旨太监，众人回到屋里。胤禛略迟疑了一下，便问：“钮祜禄氏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嫡福晋乌喇那拉氏忙笑着说，“安排好了，就在臣妾那个院落后面。臣妾想，钮祜禄妹妹刚来，诸事不顺的，离得近些，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四爷点点头说：“你费心了，那个院子也算干净。她初来，恐有不便，你要多安排人手伺候。我看，把绣墨派过去吧，她还算是可心的。”
嫡福晋乌喇那拉氏有些诧异，心想：即便有皇上赐婚，也不过是个格格，需要把自己身边一等一的丫鬟指派过去嘛？心里虽不乐意，但面子上却还强笑着附和：“爷说得极是。这些丫鬟里面，除了臣妾的月茹，也就绣墨最尽职守则了。派她过去，也是再好不过了。”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苏培盛。”
“喳。”
“告诉管事，另外再单播出两名厨子、一个老嬷嬷、三四个侍女给钮祜禄氏，月例份额按侧福晋的规格行事。凡是她院里要东西，不必再禀告福晋，直接给了便是。”
“喳。”
胤禛的一席话，惊得屋中女眷面面相斥，无不在心中盘算着：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刚一来就好大的阵仗。还未进门，就比照着侧福晋的规格赏这，赐那的。
嫡福晋乌喇那拉氏脸色不禁沉了下来，贝勒爷从不在这些事上费心，更不会逾越至此。这个钮祜禄氏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未见面，就已经给了我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啊……真得精心了。
晌午时分，秀女钮祜禄？蕙娆乘坐的马车终于到了。经西角门，一行人进了王府，由管家带着来到早就打扫干净的院里。院里，分配来的各色仆役早早地候在院里，足足有数十人，见主子来了，忙跪下齐声请安。
“回格格，这些是贝勒爷指派来伺候的，贝勒爷吩咐一切规格比照侧福晋准备，另外，凡是您院里要的东西，不必再请示福晋，直接可以取走。恭喜格格，贺喜格格，这可是上上荣光啊。”管家圆福眉飞色舞地向钮祜禄氏描述着。
一席话，听得钮祜禄？蕙娆又惊又喜，竟然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耿雯杨见状，连忙走上前，扶住她，低声说道：“格格先进屋吧，奴才留下打赏。”钮祜禄？蕙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让陪嫁的另一名宫女扶着先行进了屋。
雯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按品级分配着。待分到绣墨处，二人相视一笑，自然分外亲近。待一切分配停当后，雯杨在院中高声说道：“格格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你们且先下去吧。若有事，自然会传你们吩咐。”
众人散去，自不必提。
雯杨回到屋里，钮祜禄？蕙娆立刻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叫耿雯杨吧？”
耿雯杨立刻行礼，回答道：“奴才耿雯杨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今儿多亏了你，要不我就出糗了。”钮祜禄？蕙娆急忙把她拉了起来，说道：“我原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见过这种阵仗。多亏有你，到底是在宫里历练过的。有你这样稳妥的人在，我安心多了。”
耿雯杨微笑着仔细打量乾隆帝的亲妈，鹅蛋脸，浓眉大眼，神态天真娇憨，双颊晕红，看上去稚气未脱，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字头上簪着粉色的芍药娟花，插着两三根赤金珠钗，耳畔缀着珍珠耳环，一甩一甩的，身上穿着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单氅衣，映衬得青春靓丽，活泼可亲。
“雯杨，你真漂亮。若你去选秀，一定会独占鳌头，把那些个秀女都比下去的。”钮祜禄？蕙娆也仔细地端详着耿雯杨。淡绿色的纺绸宫衣，把子头上仅别了两朵鹅黄色的绒花，周身未佩戴半点饰物，却越发显得清新脱俗。
“格格，您别折杀奴才了。奴才和秋月伺候您梳洗，晚上贝勒爷怕是要过来的。”
一听胤禛要来，钮祜禄？蕙娆惊得险些打翻了手里的盖碗。“啊，这么快？我……我要怎么做啊。”她浑身颤抖地抓住雯杨的衣袖，说道：“雯杨，我害怕。他们都说四爷是个冷面王，素日里十分严苛。我……我该怎么办，我好怕。”
“格格，格格，您听奴才的。别怕啊！”雯杨立刻扶住她，柔声地说道：“格格，奴才原来在府里待过的，对贝勒爷也是有些了解的。”
“真的？”钮祜禄？蕙娆立刻被吸引住了。
“是，奴才的姑姑原是贝勒爷的乳母，因此奴才在进宫前，在府里是待过一段时间的。贝勒爷……对下人们很好，不曾苛待。格格只要以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真的吗？他真的不可怕？”
“格格。”耿雯杨笑了，“贝勒爷若真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府里那么多女眷又怎会受得了呢？格格，您只要循规守礼就好了。况且，刚刚管家不是说了吗？贝勒爷特意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