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繁缕道:“四弟大概有急事,早走了。”
皇帝点点头,神色如常,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这样,本来下了朝会之后就能舒舒服服的坐在专用马车里回府的几个皇子,不得不陪着花繁缕用两条腿慢悠悠地走着回去。
皇宫那么大,光是走出宫门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出宫之后花繁缕又提议走小路欣赏风景,她最后补充道:“你们要是不想去,为兄一个人就好了。”
几人哪里会把她的话当真,就怕不去第二天皇帝问起来,她趁机给他们上眼药。
恭王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从来没有和人这样散过步,想想还挺新鲜的,对方是花繁缕的话,他也很乐意,因此第一个回应:“大哥,我和你一起。”
恪王心想,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回去处理公务,嘴上却道:“走走也好。”
康王噙着笑:“三哥六弟都答应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二哥怎么看?”
景王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真心怕被兄弟坑,自然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散步么,怕什么!
倒是花繁缕,脸上有些郁闷,似乎还不大乐意让他们跟着去。
她越是这样,几个喜欢脑补的就越是疑神疑鬼,坚决不回去,花繁缕没办法,只好领着他们往小路上走,侍卫们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免得打扰他们兄弟。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景王耐不住地问道:“还要走多久?这地方会不会太偏僻了?”
花繁缕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是不是迷路了?咦,人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身后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了。
眼看天快要黑了,饥肠辘辘的景王最先爆发了:“金麒,你不要太过分了!”他认定是花繁缕看他们不顺眼,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戏弄他们,几个兄弟里只有他醉心书画,平时疏于锻炼,养尊处优惯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受不了了。
康王是在场的第二个看花繁缕不顺眼的,他和花繁缕的矛盾最多,尤其是今天的册封仪式上花繁缕大大的出了风头,惊愕过后他就只剩下羡慕妒忌恨了。
别以为只有女人在乎容貌,男人更容易对比他们好看太多的男人产生敌意。
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娘娘腔!小白脸!
花繁缕无辜的看着景王:“二弟,你是不是走不动了?要不要大哥背你?”
景王气了个仰倒,听听这都是什么语气,把他当三岁小儿吗?他气呼呼道:“你玩儿够了就让侍卫出来领路,你乐意去什么地方散步是你的事,本王累了,恕不奉陪!”
花繁缕也很无奈,恶作剧到宫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提议往小路上走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没告诉他们要是不乐意就自个儿回去,她又不会向皇帝告状……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跟过来。
这一家人,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做儿子的都喜欢脑补别人的话,纯属没事找事。
和侍卫走散真不关她的事,她之所以会想到往这边来,是因为今天进宫之前,陈水来告诉她秋猎那天上午,有人看到有一个大家伙从天上掉下来,落到那边去了。因为必须要经过皇城,寻常老百姓即使好奇也不敢随便靠近,所以没有人知道掉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花繁缕自然而然的联系到被她射了一箭的东西,于是想过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别人家的侍卫她就不说了,冯峰和屠蒙他们居然也能把她给跟丢,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但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嗯……也许小六会信。
花繁缕没在意景王的脾气,也没在意康王的冷眼,拍了拍景王的肩膀:“兄长就要有兄长的宽容胸怀,为兄是大哥,不会和你计较的,二弟。”
景王:“……”…_…#
恭王忍不住问道:“大哥,真不是你故意作弄弟弟们?”
花繁缕严肃道:“当然不是!”
她再怎么斩钉截铁,景王和康王也不信她。至于恪王,对她则半信半疑,他实在摸不透花繁缕的脾气,自从和甲申失去联系后,他就开始重视起花繁缕,而且有些忌惮她。
她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今日的册封证实了恪王的一部分猜测。
总之,如今的花繁缕在恪王心目中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劲敌,不能大意,要说花繁缕会这么不知轻重的作弄他们,恪王不信,他只怀疑花繁缕会不会别有用心
“我相信大哥。”恪王沉声道,他举起手来阻止想说什么的康王,“现在不是我们兄弟起争执的时候,尽快找到回城的路要紧。”恪王沉着道,“我粗略地推算了一下时辰,按道理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不会离皇城太远,只要能爬到那棵树上,一定能够看到皇城的位置。”
康王没好气道:“穿成这样怎么爬?”
花繁缕弱弱道:“衣服脱了?”
康王懒得理会她。
“各位兄长不要吵了,小弟上去吧。”恭王笑了笑,把繁复的朝服从身上脱了下来,只留里面的里衣,对花繁缕道,“大哥,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
花繁缕占着身高优势,摸摸少年的脑袋:“乖。”
恭王:“……”
剩下几个眼神怪异的看着花繁缕,花繁缕看回去,举着手问:“你们也想要?”
众人:“……”真是够了!
恭王干咳一声,心里有些好笑,他无意中往四周瞥了一眼,惊觉周围光线比先前暗沉了许多,朦朦胧胧的,竟然起了夜雾,草木石头这些寻常的事物被暗沉沉的雾气笼罩,影影幢幢,比平时多出几分似真似幻的诡秘。
他眉峰隆起:“起雾了。”他不再耽搁,身手相当灵活,三五下就哧溜哧溜的爬到了高处,底下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些紧张,不管是谁都不希望恭王在这里受伤,否则第二天不好给皇帝交代。
没过多久,恭王从树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脸色难看的说道:“什么都看不到,全是灰蒙蒙的浓雾。”
“怎么可能!”康王失声反驳,“京师哪里来的大雾?”他举目四望,指着周围说道,“这雾气算浓吗?”
“不算。”恭王仰脸看着康王,一字一句的说道,“但在上面,三尺之外,真的什么也看不到,我没必要欺骗诸位兄长,三哥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爬上去证实。”
康王愣了愣,确实,六弟没必要说谎,可这个京城季节,夜里极少会有雾,更别提浓的让人什么都看不见的大雾了,而且雾气不应该沉到下面,为什么这地方高处的雾气更浓,低处的雾气反而更加稀薄?
有古怪。
“哼,这下好了。”景王冷嘲热讽,“拜大哥所赐,弟弟们只能被困在这里,等人来找了。”他又累又饿,长这么大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满肚子火气,表面功夫也懒得维持,根本不给花繁缕好脸色看。
恭王忍不住道:“二哥此话就太过偏颇了,这怎么怪大哥?来之前大哥就征求过我们的意思,是我们自愿跟过来的,这时候把罪过全怪到大哥头上,二哥觉得公平吗?”
景王刚找了块石头想坐下休息休息,一听到恭王这话,他立刻跳起来,怒道:“好哇,你敢教训我!”
“弟弟不敢。”少年直面兄长的怒火,不畏不惧,眼神清明冷静,“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景王讥笑道,“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自愿跟过来?若不是老大故弄玄虚,之前还用父皇来给我们施压,谁会跟着他来这种乱七八糟的鬼地方?”
康王心里也不痛快,但他一向比景王多了个心眼,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说出来,冷眼在旁边看着,盼着景王闹,最好把老大给惹怒了,打起来才好呢。
恪王一开始是想劝说的,但中途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盯着沉沉雾霭,对于景王和恭王的争执充耳不闻,一脸深思。
总感觉,有什么在盯着他们。
恭王还想说什么,一只手拉住了他,熟悉的嗓音在他脑袋上方响起:“安静。”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透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恭王一怔,忍不住抬头看过去,依然是那让人没有免疫力的容颜,他的大哥瘦下来居然能好看成这样,还真不可思议,但使用这具身体的人,给恭王的感觉一向是有些天然的腹黑,实则没什么脾气,想法简单容易接近。
直到此刻。
要知道他身份特殊,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就算面对盛怒父皇,他也没有丝毫的压力和畏惧,可这个人不同,对方说“安静”的时候,他本能地就听了。
不光是他,暴躁的景王、冷眼旁观的康王,都在这声“安静”里偃旗息鼓了,困惑、不甘、愕然,终究没有反驳。
恪王或许是心绪最平静、沉稳的一个,所以内心感受到的远没有另外三个兄弟深刻,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花繁缕的眼神时,便立刻和他的兄弟们一样,心悸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肥,有奖励没呀( ⊙ o ⊙ )!一百五十六个字的么么哒什么的
☆、第48章
金麒睁开眼睛;满脸的愕然。
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今日是花繁缕的册封仪式;金麒当然不会错过,从头到尾他都在旁边观看,看到几个兄弟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不可思议;金麒心中暗爽不已。
中途他有事离开;再看到花繁缕的时候她刚好出了宫门,还和自己几个兄弟在一起,金麒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看着花繁缕他们上了小路的;比跟在后面的侍卫离得更近,因此感受也更深刻。
在后面的侍卫看来;几位殿下只是转了个弯;他们匆忙跟上,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隔,人居然全都不见了!
只有金麒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几个在他眼前消失,分明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他们“吞”了进去,唯独把金麒的意识排斥开来,得逞之后便开始飞速撤离。
金麒大惊之下,本能的追着那道他无法通过的屏障走,但对方的速度比他快得多,除非接触否则根本无法感知到屏障的存在,没过多久,金麒就完全失去了那道屏障的踪迹。
“可恶!”金麒立刻提升高度,从空中俯瞰整个皇城,重点关注那道屏障撤离的北边,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皇城多高门大户,官邸府衙,大街小巷上没有平民百姓会到处闲逛,金麒一眼便看到两条街外的巷子里那顶青色的小轿,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金麒下去查探,并未在轿子周围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悄悄往轿子里看了一眼,轿子里是个女人,内穿抹胸,外面只罩了层透明的薄纱,脖子上扎着缀花的丝带,打扮极其妖艳轻浮,一看就知道是个风尘女子。
这种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城里?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个女人和花繁缕的消失很可能没任何关联,不过出于谨慎,金麒还是跟着这顶小轿,看着这女人被送入一家青楼才打消疑虑。
金麒失望,果然是他想多吗?同时他有有些恼火,不知是哪个官员招、妓,胆大包天,居然把人给抬到满大街天潢贵胄的皇城里了!若不是现在找花繁缕最要紧,他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揪出来!
他不再理会这件事情,释放精神力对整个京城进行地毯式搜索,京城虽大,可和他在狩猎场那次探查的范围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所幸,这次并非毫无所获。
整个京城异常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个是福王府,有一个他探测不到的盲点,确定那只被命名为鱼宝的大喵,这说明这只猫的精神力比他高出一大截。
真是不爽,被一只猫比下去了。
另外一个盲点,就是金麒见到的那名风尘女子所在的青楼。
花繁缕曾经告诉过他,精神力高的人原本是能够察觉到弱者的精神力探测,但金麒自从得到了阿纳克的巨大能量后技能似乎有所变异,不但能用意识进行“听”和“看”,还能对自己的精神力进行伪装,让强者也察觉不到他的精神波动,但这个“精神力隐身技能”对花繁缕没用。
这说明花繁缕的精神力之强远超一般强者的水平,比鱼宝厉害。
但是,当金麒发现青楼里盲点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被什么人盯住的感觉。
金麒一惊,急忙收回精神力,身上不由得有些发冷——被对方发现了!
他能肯定那不是花繁缕,也就是说,这世上出现了一个和花繁缕不相上下的强者。
这个人是谁?之前看到的青楼女子?只有她最可疑,毕竟她出现在花繁缕一行人消失地点的附近,发现金麒的强者那么巧也在同一家青楼里。
金麒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花繁缕失踪,他能商量的也只有鱼宝,可现在天快黑了,太后不会允他出宫的。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脚不知踩到了哪块地砖上,发出了一声截然不同的声响,金麒一怔,后退一步,低下头盯着某块地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哈,地道!
他喜形于色,怎么把这个忘记了,那段日子花繁缕天天晚上来和他商讨事情(幽会)靠的不正是这条地道吗?
把地砖撬开肯定会留下痕迹,事到如今金麒也顾不得许多,地砖的裂缝可以先用别的东西掩盖,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把出口堵上,就不怕这条地道被人发现了。
金麒叫来伺候自己的宫女,告诉她自己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平日里这时候不会有人来找他,但为了以防万一金麒还是给宫女下了暗示,让她在外间好好守着,若是真的那么倒霉被发现了……金麒心里发狠,和花繁缕的安危相比这算什么!
他不再犹豫,换上方便行动衣服,钻进地道,然后合上地砖,拿着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开始沿着黑洞洞的地道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花繁缕挖地道的时候体型还很胖,因此地道挖的十分宽敞,但从皇宫里爬到福王府就算金麒用的是花繁缕的身体也累得够呛。
地道岔路很多,如果不是金麒时不时的让意识离体到地面“看一看”,一定会迷失在这庞大的地下迷宫里,他竟不知道短短几个月内花繁缕居然在皇城下挖了这么多条地道,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到底得有多无聊。”金麒满头黑线,“她该不会就是这么瘦下来的吧?”
出口在花园的假山后,张嘉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拉二胡,他偶尔会帮菜园子浇浇水捉虫子什么的,兼负看守地道出口的重任,以在王府混口饭吃。
金麒看到只有章嘉在,于是放心的冒了头:“章——”他正要爬出来,突然感觉头顶风声呼呼想,张嘉面无表情地举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冲着金麒脑袋狠狠地砸下来。
“轰”的一声,金麒跌回地道,看着被狼牙棒砸出的大坑,脸白了一下。
章嘉拿起狼牙棒,打算再来一下。
金麒大吼:“章嘉!是我——!住手啊——”
“轰——!”
金麒前方的地道塌了一半,他眼前豁然一亮,随即一个巨大的阴影马上把他全身笼罩起来,章嘉站在金麒正前方,双手高举狼牙棒,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逆着光的脸上全是阴影,看起来很有些惊悚的感觉。
时间定格了。
片刻后,只听章嘉闷闷的说道:“原来是王妃。”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你有什么好失望的?!王妃怎么了?所以说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啊啊啊你这个怪胎!
章嘉放下狼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