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和汝南王府,和周景然已经撕扯不开,李小暖忧心忡忡起来,若真是争斗起来,可就是动辄生死的事!古家,是这中间最无力自保的一家,有什么法子能置身事外呢?老祖宗是怎么想的?
李小暖用手支着下颌,发起呆来。竹叶掀帘进来,笑着招手叫着李小暖,
“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忙拿着邸抄,急步出了厢房,往东厢进去了。
李老夫人洗漱完毕,端着杯子喝了口茶,看着李小暖拿过来的邸抄,笑着问道:
“人什么稀罕事儿没有?”
“稀罕事儿倒没有,好事儿倒有一件。”
“噢?什么好事儿,念给我听听”
“四皇子封了景王,三月里就开府建牙了。”
李老夫人笑意浓了起来,温和的说道:
“皇子们成了亲,就得出来开府建牙,自行居住,倒是常理。”
“嗯,可四皇子封的是王爵啊,四个皇子,他可是封王时年纪最小的一个,去年,程贵妃又晋了皇贵妃。”
李小暖看着李老夫人,笑着说道,李老夫人放下杯子,挥手斥退了屋里侍立着的丫头婆子。
“你说的极是,连在一处,这也算是好事儿。”
第九十三章 真假
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这样的好事儿,咱们也就是跟着高兴高兴罢了。倒是汝南王府,从去年就开始议亲了,也不知道这一阵子能不能传出喜信儿来,汝南王府人丁单薄,爷们一向成亲早,小恪今年十八了,就是搁到外头,也该成亲了。”
“那二姐姐……”
李小暖犹豫着问道,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那是个傻孩子,等小恪定了亲,也就死了心了,不过是一时的糊涂罢了,唉!”
“嗯。”
李小暖低声答应着,釜底抽薪,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这种青春少年时代的朦胧相思,最经不得时光的流逝。
程恪议亲的种种传闻,通过京城大宅往来的管事,在李老夫人的放纵下,流传进了古家内宅,古云欢伤心着一天天沉郁起来。
李小暖每天拖着她到翠薇厅理着种种琐事,下午只要闲着,就去菡萏院找着她一处做针线,古云欢经常满身阴郁的发着呆,好象对什么都没了兴致。
吃了晚饭,古萧陪着李小暖慢慢往松风院走去,古云欢只说不舒服,请了安,饭也没吃就回去了,李小暖有些发起愁来,总要想点什么法子,别让她总这么阴郁着才好。
古萧仔细的看着李小暖,关切的问道:“暖暖,你眉头一直皱着,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二姐姐,一直恹恹的,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
李小暖声音低落的叹着气说道,古萧想了想,也跟着叹起气来,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李小暖顿住脚步,抬头看着古萧问道:“古萧,你说,那个,就是你上次文会上听到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恪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那个周大哥呢?”
李小暖慢吞吞的问道,古萧怔了怔,立即断然答道:“周大哥肯定也不是!他是恪表哥的知交好友!肯定不会。”
李小暖撇了撇嘴,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那你说,若是真的,我是说,假如是真的,要是二姐姐知道了,是不是就会厌恶你那个恪表哥了?”
古萧睁大眼睛,一时呆住了,“暖暖,那也不能这样……这样说恪表哥的!”
“是二姐姐重要,还是你那个恪表哥重要?况且,咱们不过就是私底下说说,除了你、我和二姐姐,连第四个人都没有,有什么打紧的?再说,他那事,都传到两淅路来了,只怕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了,也不在乎咱们多说一句、还是少说一句!”
古萧苦恼的挠挠头,李小暖这话,句句都对,可他总觉得整个儿都
不对劲,李小暖踢了踢他的脚,“难道在你心里,二姐姐还比不过你一个什么表哥的?”
“不是!”
古萧急忙摇着头,迟疑着问道:“暖暖,你真觉得管用?”
李小暖心虚起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想着应该管用,到底管用不管用,总得用了才能知道不是?我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的!”
“那?”
“那什么那,就算不管用,也没伤着你恪表哥一根头发丝不是?!”
古萧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是你说,还是……我?”
“当然是你了,我怎么说啊?就算是我去说了,也得说是听你说的不是,二姐姐必定还是要找你问问清楚的,倒不如你直接说的好。”
李小暖认真的说道,古萧想了想,点了点头,迟疑着看着李小暖问道:“要是二姐姐也和咱们一样,不知道这男风……的事,那本书,可没法子给二姐姐看去。”
李小暖斜睇着古萧,古萧忙跟着解释道:“暖暖,那书,能给你看,我的书、我的东西,都能给你看,可那书,真是没法子给二姐姐看去!”
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松动着软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先别想那么多,你只找个机会透给二姐姐听听,二姐姐比咱们大着好几岁呢,不会不懂!她若真的不懂,咱们再想下面的法子就是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古萧想了想,点了点头,“暖暖你说的对,也只好这样了。”
隔了两天,古萧总算找了机会,吱吱唔唔着把外头传程恪好男风的事,说给了古云欢。
古云欢偷偷找奶娘细细打听了,恍然明白过来,再想到李小暖之前的话,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信之不疑,心里纠结着更加难过起来。
夏天临近,古云欢既怕又盼着,往年要程恪在京城,都会过来给周夫人和李老夫人贺寿请安,现在是盼他来,还是不盼他来?
也没用古云欢纠结多长时候,京城汝南王府就递了信来,汝南王妃病倒了,送信的管事含糊的说着,仿佛王妃是气病的,匆匆说了几句,就告退出去了,周夫人担忧起来,急忙遣了周嬷嬷去京城请安探望。
过了大半个月,周嬷嬷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细细的和周夫人和李老夫人禀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满京城都说景王和汝南王世子砸了南风馆,把我唬了一跳,就找了王妃身边的顾嬷嬷打听了,顾嬷嬷说,世子陪着景王在南风馆听曲儿,也不知怎的,竟和威远侯家二少爷打了起来,把人家腿给踢断了,王爷赶紧请了黄太医过去威远侯府,又亲自过去陪了礼,才算平息了这事。”
李老夫人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周夫人挑着眉梢说道:“也不过打了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怎么就气得病了?小恪从小就爱动刀枪,也没少跟人打架。”
周嬷嬷为难弄,低声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顾嬷嬷不肯再多说,回来前一天,我正在屋子外头候着,正好碰到镇宁侯府的汪嬷嬷过来请安,她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听汪嬷嬷说,打架那天,三少爷和五少爷正好也在南风馆,说世子爷打架,是为抢一个清小倌,叫什么千月的,打完架就带回去了,听说已经买了宅子,安置在外头了。”
周夫人目瞪口呆的听着,急忙转头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也满脸惊讶,迷惑起来,“我怎么看小恪也不象这么糊涂的人!那景王呢?也是为了那个千月?”
周嬷嬷尴尬的摇着头,“回老祖宗话,奴婢就听到这些。”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挥手斥退了周嬷嬷,周夫人伤心起来,“母亲,这又是怎么了?汝南王府就这么一根独苗……”
周夫人说不下去了,李老夫人怜惜的看着她,想了想,低声安慰道:“你也别多想,我看着,这事必定另有原因,小恪不是那样的糊涂人,他如今和景王形影不离,被泼些脏水,也是难免,再说了,就算是有些个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喜欢就是了,往后不是一样该娶亲娶亲,该生子生子,又不妨碍什么去。”
周夫人用帕子拭着眼泪,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京城里,这也成过风的,我六叔,不就养了一院子的妾童,照样生了一群孩子出来,我只怕这议亲上头……”
李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大家议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有几个会因了这个,不跟汝南王府议亲的?再说了,这姬妾通房是宠,那男宠也一样不过是个宠,能有什么不同的?你且放宽心。”
周夫人点着头,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李老夫人思量了片刻,接着说道:“云欢的亲事,不能再耽误了,你先前说想让她嫁到京城去,我觉得这样也好,等萧儿中了举,咱们总是要搬回京城住着的,往后也能就近照应着些,你也和你嫂子、姐姐说说,让她们也帮着留心一二,要家里和睦,人一定要好!”
周夫人忙点头答应着,“我这就回去写信,说起来,小恪若真有这样的毛病,就是他再求上门来,我也不能把云欢给他!当年,六婶多少委屈,虽说象母亲说的那样,姬妾男宠,都不过是些玩意,可这男宠,总让人恶心得不行,又最能乱了规矩礼法,我是不能让云欢受这样的罪去!”
李老夫人苦笑着点着头,“你说的极是,咱们不管别人,咱们家孩子,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去。”
周夫人当天晚上回去,就斟酌着写了信,托了娘家嫂子和汝南王妃给云欢留意着合适的人家。
进了七月,李家人开始紧张起来,古萧八月初就要到杭州府下场考试,李老夫人命人取出了古萧父亲当年下场用的提篮等物,又仔细挑选了随从的人。
金志扬也提前几天,从台州赶了过来,准备陪古萧到杭州府应试,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有陈先生陪着,又有金志扬这样中了解元的人陪着,再没有什么好多担忧的了。
八月初,算着日子,挑了个吉时,陈先生、金志扬陪着古萧上了船,往杭州府方向驶去。
第九十四章 守株待兔
八月中,古萧回到家里没几天,从杭州府一路急奔过来的头拨报喜人高挑着榜文,敲着明锣,一进上里镇地界,就一路高喊着:
“恭喜古老爷讳萧高中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直奔古府过来,古家门房早争先恐后的飞奔进去通报了,李老夫人喜气盈腮,一迭连声的吩咐着:
“赏!头拨一人两百两银子!再后一拨,一人五十两!再往后的,一人二十两!”
周夫人有些眩晕般摇晃着站起来,跟在后面高声吩咐着:
“多抬几筐铜钱出去!还有笔砚!快!”
古萧傻笑着坐在扶手椅上,手足无措着挠起头来,古云欢站起来,满脸笑容的拍了拍古萧的头,
“如今你也是解元了,咱们家,可有三个解元了!”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看了看古萧,又转眼看着喜气洋洋的李老夫人,暗暗舒了口气,汝南王世子,再加一个正如日中天的皇子,这份情面,换一个解元倒也绰绰有余,如今这解元到手,一个才子的名头是占定了,往后就算古萧省试里一时不中,也不至于让人轻看了去,最多说他时运不佳。
若是象原来自己打算的那样,再有一笔好字画,自己好歹还记着此绝好的诗文,从中间随便找几首出来给他用用,什么独钓寒江雪的,配上画,根本不用中举,这一个大才子的名头就响当当的了,有钱有名,后台又硬,这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多少惬意!当什么官!唉!人算不如天算,可惜了的。
要不,再想想法子?
李小暖正胡思乱想着,古云欢推了推她,笑着说道:
“你看看,那边笑傻了一个,这边也笑傻了一个!”
李小暖被她说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间,李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古萧,哈哈大笑起来,古萧脸上涨得通红,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周夫人意气风发的指挥着众丫头婆子奔进奔出的忙着,片刻功夫,沉沉的大红封就高喊着赏了出去,亭伯带着几个外管事,巳经抬了成筐的铜钱出来,大把大把撒了出去,一时间,古府门前人头耸动,铜钱落地的脱响声,乱七八糟的恭贺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鞭炮声,响成一团,整个上里镇的人仿佛都涌到了古府门前,年纪大些的人,开始说起当年古状元连中三元的盛况来,感慨着古家简直是要拔尽了两淅路的天灵地气。
可怜第二拨、第三拨、第不知道多少拨报喜人都被堵在了几各街外。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古萧坐到自己面前,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哽咽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周夫人站过来,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看着古萧,却抹起眼泪来,像是哭又像是笑着吩咐道:
“萧儿还不赶紧给老祖宗磕头!这解元,可是老祖宗的心血!”
古萧忙站起来,拉了拉衣襟,郑重的跪下磕了个头,李老夫人忙示意竹青扶了古萧起来,流着眼泪笑着说道:
“这都是你父亲保佑你!”
周大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用帕子捂在脸上,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小暖示意着古云欢,古云欢忙站起来,上前扶着周夫人坐到旁边椅子上,笑着说道:
“看看你们!古萧考了个解元回来,你们怎么倒哭起来了?!”
李小暖也站起来,笑着说道:
“老祖宗,夫人,这满府的人还等着领赏呢,您派好了外面的,还得赶紧派家里的赏钱才是!”
李老夫人抹着眼泪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哭?这是高兴,人一高兴啊,也要流眼泪呢!赏钱的!人人都有!梧桐院、外书房、书楼和陈先生院子里当差的,每人十两银子,其它的,每人五两”
屋子里侍候的人笑逐颜开的磕头谢着赏,竹青带着几个小丫头端了沐盆等过来,侍候着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净了面。
周夫人忙着又打发人去京城和台州报喜去,李小暖和古云欢告了退,赶紧出去到翠薇厅打点派赏、祭告等事去了。
晚上,李老夫人准备了宴席,郑重谢了陈先生,陈先生也极为高兴,大醉而返。
古府上下,因为古萧中了解兀这样的荣耀事,喜气洋洋着热闹起来,婆子管事出门脚下都生起风来。
隔天,金志扬就赶到了上里镇,恭贺古萧的高中,又是一番热闹,紧接着的几天,同州同县、邻近州县同科中举的举子们,有的和古萧相识,有过一面之缘,有的只是慕名,赶到古家,恭贺拜会这一科的解元公。
一时人来人往着热闹非凡起来。
没几天,去京城报喜的管事就急如星火的赶了回来,带回了京城镇宁侯府和汝南王府的贺礼,也带来了汝南王府的口信,程恪巳经启程,要亲自过来恭贺古萧的高中。
管事期期艾艾的禀报着,表少爷又和人打架了,这趟过来,是恭贺,顺便也是避避风头。
周夫人惊愕起来,这程恪,怎么越长大越不省心了?!惊愕之余,又庆幸起来,她的萧儿,可不会这样净是闯祸!
没几天,程恪就带着众多护卫小厮,十几辆大车,进了上里镇,周景然居然又形影不离的跟了过来,李老夫人惊喜着却又有此疑惑起来,周景然巳经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是有了家的人了,怎么又跟着过来了?
跟着程恪一起来的;还有京城最有名的喜芸班;程恪和周景然认真的和李老夫人说着;两人特意讳了这喜芸班来;要好好唱几出戏给古萧道贺;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面面相觑着哭笑不得起来。
周大人只好指挥着仆从管事,连夜在前院搭了戏台出来,周景然和程恪拉着古萧,陪着当天过来的举子们看了一上午戏,下午,两人建议古萧陪着各位举子们去云水间会文去,说是也应该让老夫人和府里的夫人小姐们看戏、取取乐才好。
古萧连声答应着,直觉得两人想的周到,古云欢跃跃欲试着,想去看看这在京城就闻名遐迩的戏班子,却被周夫人和李老夫人一口挡了回去,家里如今忙乱成这样,小姐们哪好到前院去的?!
第二天,慕了解元公文名和慕了喜芸班戏名而来的人更多了,古府上下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