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贵仿佛想起什么来,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更正道,穿黑衣的那些恶人络他定了规矩,一个月只能去一趟窑子,除了那一趟,他若敢碰一碰女人,立时就阉了他。
文清贵又打了个寒噤,下身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阉割的痛楚,忙摆着手说道:“不要女人。一个也不要。统统不要。王八东西,厨子,爷的厨子,要三两银子一个月的。少一毫也不成。”
文清贵又跳了起来,手指头点在了邹府管事脸上,住外喷着口水发泄道,邹府管事恼恨异常的咬着牙,转头看着曹大人,曹大人打着呵呵,“都是一家人,万事好说好说,回去吧,赶紧回去吧,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第二五六章往事
文清贵也不告退,甩着胳膊,一脸欠扁样的昂然走了,邹府管事连吸了几口气,强压着怒火,拱手和曹大人告了退,回去邹府禀报安置去了。
阳春三月就在一场场热闹中,不知不觉滑了过去,文清贵在京城安顿下来,邹应年一提起他,就恨得牙根痒,过几天见风头有些过了,就遣人想偷着捉了他送回杭州府,可这文清贵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法子,屋子里养了不知道多少条蛇,派去的家丁、管事被咬了两三个,幸亏跑得快,才拣了条命回来,再往后,说什么也没人敢去招惹文清贵了。
文清贵见邹应年对他一筹莫展,越发得意起来,吃饱喝足了,有事没事就跑到邹府门前骂骂咧咧,若是喝了点小酒,胆气越发壮大,就敢冲到府门口,摔东西砸人,对着这么个祸害,邹府上下头痛不已,一时半会的,却也没才法子。
李小暖忙了几天,看着府里上上下下换了春装,又和王妃一起,将几件亲手做的时新春装送到瑞紫堂,老太妃还是不见她和王妃,可瑞紫堂却涌出丝丝春意来,传话的中年仆妇神情沾了更多的世俗人气,笑得也可亲多了,接过新衣,站在院子里,陪着王妃和李小暖说了半天闲话。
王妃又兴致十足的看着李小暖和红福说了话,两人才出了院门,也不坐轿子,一路看着园子里的春色,一路往正院回去了。
王妃满足的叹了口气,“小暖,你觉没觉得,老租宗院子里,好象松动多了,那些个丫头婆子,也人气多了。”
“瞧母亲说的,人气多了,难道老祖宗院子里的使唤人,以前都是鬼气居多的?”
李小暖笑着嗔怪道,王妃笑出了声,“可不能说鬼气,是神佛之气,那神佛之气虽好,总让人觉得靠近不得,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你看看,现在可变得多了,唉,要是老祖宗也能少点神佛之气就好了,王爷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往王妃身边靠了靠,挽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母亲,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可我就是想不通,当娘的对儿女,哪个不是亲得不能再亲了,象您对爷,简直就是命根子一样,父亲也是老祖宗的独养儿子,怎么就……父亲又是那样的孝心,可怜竟没个可孝敬处。”
“唉。”
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叹了口气,才低声说道:“这事,我也有些糊涂,说起来也是话长,你也该听说过,当年老太爷纳了个妾,也是个贵妾,生得真是好。”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都说你是个绝色的,这相貌上,是不比那位老姨奶奶差,可那股子骨子里的狐媚劲儿……真形容不出,唉,那就是个活生生的狐狸精,心眼又多得数不过来,嘴巴甜得流蜜……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总之,老太爷被她迷得万事都听她调遣。”
王妃眼里闪过丝认命的无奈来,“这事咱也不说了,老祖宗虽说也是精明过人,能文能武,可坏就坏在脾气暴,心气又高,不肯服软,跟那位老姨奶奶过招,就没赢过一丝半分去,可老祖宗也是个狠的。”
王妃眯着眼晴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那位老姨奶奶,独宠专房了十几车,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这个儿子,若不是从南边边关回来时,就抱回来了,也不会有!从边关回来没两年,那位老姨奶奶又怀过一胎,老祖宗盯了六个月,也没找到下手处,后来才一次,老太爷和老祖宗到宫里朝贺,老祖宗打了花呼哨就骑马赶回府里,拾着刀冲到老姨奶奶院子里,捏着老姨奶奶的嘴灌了碗药进去,孩子没了,从此也绝了老姨奶奶的生育。”
李小暖咽了口口水,只听得惊心动魄,王妃感叹着:“老太爷赶回府里,就和老祖宗打到了一处,从府里打到了街上,一路打到了宫门口,还是皇上出面,强压着两人和解了这事,就从那时候起,老太爷就和老祖宗一东一西的住着,除了每年祭租的时候一左一右的立在一处,旁的时候,就没站在一间屋子里过。连大门都是从中间隔开的。这事,老一辈的,可是无人不知。”
李小暖扬着眉梢,一时惊讶的落不下去,这位老祖宗,竟强悍至此,真是让人听着都激动。
“咱们老祖宗是南边大头领的独养女儿,听说从小就不凡,原是要她当大头领的,被当成大头领由着性子养大,后来硬是自己要嫁了咱们老太爷,跟着进了京城,老太爷当年驻守南边,就没打过账仗,也是因了南边各部看着老祖宗的面子、对老太爷的话令行禁止,从老太爷和老祖宗分着过日子后,皇上就没敢再让老太爷去过南边,就怕他去了回不来。
王妃微微带着丝骄傲说道,
“分开后,王爷跟着老祖宗一处住着,二爷和老姨奶奶,跟着老太爷一处,二爷比王爷小十三岁、二爷十四岁那年,老太爷病倒了,老姨奶奶是个极厉害的,也不等二爷成年,当时就张罗着给他成了亲,娶了她娘家妹妹的女儿,就是如今的顾二奶奶,她妹夫靠着老太爷提携,虽说领着肥缺,可家里孩子多,光儿子就六七个,穷亲戚更多,也不是个富裕的,可这个顾二奶奶嫁过来时,光庄子就陪送了十几个,还有十几间铺子,金银首饰、压箱银子就更不用说了,老祖宗看了抄来的嫁妆单子,一口气就背了过去,那庄子、铺子,都是王府的产业。”
李小暖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老姨奶奶,更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如今汝甫王府的庄子、铺子,个个都是歪瓜裂枣,赶情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唉,二爷成亲后没几个月,老太爷就走了,等老祖宗赶到时,那位老姨奶奶已经穿戴整齐,吞金死在老太爷床头了。唉。”
王妃感叹着,“老祖宗憋了这么多年的气、硬是看着把两个人一东一西埋得远远的,回来就要让人追回那些王府的庄子、铺子,是王爷死命劝住了,跟老祖宗说,二爷好歹也是老太爷的血脉,也是他的兄弟,年纪又小,他不能逼得兄弟没了活路,老祖宗大哭了一场,从此就避进了瑞紫堂,再不见人,唉,王爷这也是为了老祖宗好,若是再担了逼死庶子的恶名,何苦来?唉!”
王妃说着伤感起来,季小暖挽着王妃的胳膊,也跟着伤感起来,老祖宗弃了南边大头领不做,跟着老太爷不远千里到了这京城,又肯心甘情愿的为了他困在这样憋死人的后宅,必是极爱老太爷的,爱极则恨极,唉,当年,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恋上别人,老祖宗这心,得碎成什么样?就是如今,只怕还是破碎不堪着的。”
“唉,这些事、这些话都是府里的禁忌,你听了也就听了,可别跟人提起,往后心里也要有个数,才些话,当着王爷的面不能说,有些话吧,当着老祖宗的面不能说,爷也是个可怜的,从老祖宗搬进这院子那天起,他就没舒心笑过,唉。”
王妃长长的叹息起来,李小暖也跟着长叹着,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着,王妃又叹了口气,提高了声音说道:“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了不捉了,我倒想起件事来,正想和你商量商量。”
“嗯?”
李小暖转头看着王妃,王妃皱了皱眉头,
“我也为难了好几天了,敏盈前几天和我说,想让你帮着打理打理她陪嫁的那几间铺子,我是一口回了她,可这两天想想,又觉得有些个不妥当,你也知道,敏盈府上人口多,府里不宽裕,眼看着君容、永彬又大了,敏盈那份嫁妆,若是再分成两三份,一来薄得难堪,二来,她手上就没了傍身银子,我也不放心,想想她打算的也对,若是那几家铺子经营的好,也不过几年,就能生息出不少来,那就是活钱,我就想着。”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你是不能给她打理铺子,不如帮她找个能干的掌柜,这铺子做得好不好,不就是靠着个好掌柜么?”
李小暖意外而为难的眨了眨眼晴,心思转的飞快,程敏盈的铺子,她是接不得……要做也得有好处才行,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看着王妃,笑盈盈的说道:“母亲不知道,这掌柜再好,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产业,再好也才限,还是要自己人操心才行。”
王妃微微一怔,李小暖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大姐姐必是觉得我是个会管铺子的,其实她是有眼不认金镶玉,有个现成真正会做生意的,她竟没看到。”
“你说的是哪个?”
王妃好奇起来,“就是云姗姐姐啊,云姗姐姐可是自小就跟着李老夫人看帐学生意,您看看,她那点嫁妆,到她手里,也不过经营了这几年,早就翻了几倍去了。”
三更啊,果然是浮云啊,要累死才能赶上,亲爱滴,要礼物,要赏,要安慰。
第二五七章温水煮
王妃惊讶起来,“云姗还有这本事?我竟没看出来!”
“母亲还不知道呢,云姗姐姐做生意的本事,就是比李老夫人,也不差什么!周夫人的嫁妆里,铺子都给了云姗姐姐,庄子都给了云欢姐姐,就是因了这个缘由。”
“若是让云姗帮着敏盈管管铺子,这倒是说得过去,她们姐妹从小就处得好。”
王妃抚掌说道,李小暖挽着她,眼珠微转,接着说道:“母亲是想让云姗姐姐长年帮着大姐姐管着铺子呢,还是就是管个半年一年,等上了路就还交给那些掌柜们?”
王妃踌躇了下,仔细想了想,“倒是长年管着的好,你刚才也说了,不能全靠着那些掌柜,管个半年一年,交回去,那不又得回去了?要管,还是长年管着的好。”
“若是长年管着,可不好让云姗姐姐白管着,母亲想想,云姗姐姐跟咱们、跟大姐姐再亲,到底姓金,咱们哪能长年白使着人家的?”
王妃连连点头赞同着,“你这话说得对,这管铺子也是极操心的事,云姗自己一大家子的事,让人白管着,可没这个理儿,总要让她才些收益才好,那你看,几成的利合适?”
“外头的常说,请这样统总的大掌柜,三成的利总是要的,云姗姐姐也不是外人,若是依外头规矩给足三成,她必定不肯收的,可也不好少过两成,咱们也不是那些就是要占人便宜的人家,您说呢?”
“你这话极有道理,二成倒真是不多,回头我和敏盈说说,看看她的意思。”
两人低声商量着,不知不觉回到了正院,李小暖侍候着王妃歇息下,回到清涟院,来回想了几遍,遣人去请古云姗过府,有重要的话要和她商量。
古云姗很快赶到了请涟院,李小暖屏退众丫头婆子,将程敏盈找人管铺子的事细细说了,看着古云姗解释道:“我替你揽下这个差使,也是想得远了些,你想,往后,你和金志扬析产分居,说起来,就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了,过几年,孩子大了,砚儿要挑人家,墨儿和玉书总要有些从小的玩伴,往后大了,有什么事,或是入了仕途,也好有些相互呼应照顾的朋友。”
古云姗拧眉思量着,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应承着,李小暖接着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析产分居比寡居也不差什么,各家的聚会宴请,都会绕过你去,若是这样,砚儿嫁人、墨儿和玉书的前程,还有你自己,都是事,这边、古家和郑家这三家,圈子太小了些,若是你有让人求着你之处,我和嫂子、二姐姐再在后头支撑着,往后你这日子才过的滋润。”
古云姗抬头看着李小暖,感慨起来,“怪不得老租宗当年总说你看得长远,我今天才算明白,你说的这些,我竟一分也没想过,我听你的。”
“那好,咱们就算说定了。对了,金志扬有信来没有?什么时候进京?”
“就这个月底。”
古云姗有些忧虑的答道,李小暖伸手按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万事妥当,只等着他进京了。”
古云姗点着头,心里忧虑不安着,哪里放得下,李小暖也不多劝,这事,也不是几句话能劝下来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云姗牵挂着孩子,就告辞赶了回去。
进了四月,转眼又到了三年一考的省试日子,古萧很是郁郁了一阵子,上一期,先生不让他下场,说他学问未成,这一期,他又守着孝,这一错过,就又是三年了。
严氏随口开解着古萧的郁闷,也没太多心思管他的这些郁闷之情,她忙得很,忙着四处派人打听邹府门前的热闹事,文清贵每天骂了什么,说了哪里阴私事,必要出去打听的婆子一句不漏回禀得清清楚楚才算满意。除了这个,她还要忙着派人盯着唐氏,今天去了哪一家,明天又到了哪一处。
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急急的遣人禀了李小暖,李小暖说文清贵的事跟她牵不上,这话,说什么她也是不信的,可惜竟让他邹应年结了案,这官司要是一直打下去该多好。
三月下旬起,严氏得了李小暖的示意,更加忙碌起来,每天不是去这家,就是到那家,要不就请人到家里吃饭喝茶,向所有能表达的人表达着自己对邹家妻女的鄙视和忧虑。
“……若是这样的人进了家门,象我这样没本事的,也只好抹脖子了,就是自己不抹脖子,象咱们这种没心眼的,早晚都得被人家早一句话,晚一件事弄得先是没了名声,到最后,连命都得送到人家手里去。这样的人,我这样没本事的,也只好躲着走了……”
文清贵的嚣张和邹家的沉默,证实着严氏的鄙视和忧虑,京城权贵世族之家的大门,渐渐对邹家母女一点点关了起来。
李小暖叫了千月进来,说了唐氏拜访了顾二奶奶的事,吩咐他找个人盯着二房,“……若是私事,来和我说,若是公事,该和谁说就和谁说去,若是分不清公事还是私事,那就当公事办。”
千月拱手答应了,正要告退出去,李小暖抬头看着他发间插着的黑玉平头发簪,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不好看,跟你不配,你用什么样的簪子好看,让我想想……”
李小暖用几根手指顶着下巴,看着千月认真的思索起来,千月咬着牙,正要说话,李小暖猛的抬起手指,指着千月叫道:“想起来了!除了这种黑色平头的,你戴什么样的都好看,赶紧回去换一个去。”
千月呆了一下,闷闷的咽了口气。
“谢少夫人指点,少夫人说过,小的生得好,只要人好,簪子好不好无所谓,这个就极好!”
李小暖桃着眉梢,看着千月笑了起来,“果然长进了,你既然觉得好就戴着吧,不过,偶尔也要换换,天天戴这个,那簪子也累,好了,我没有什么事了,你告退吧。”
千月闷声不响在拱了拱手,退了几步,出了花厅回去了。
邹应年补缺的事,在严丞相手里直压到将近四月中,仍是一丝信儿也没有,邹应年急得团团转,能托的人都托到了,礼送了无数出去,却象是滚水泼进了雪堆里,连丝声响也没有。
邹应年没头苍蝇般到处飞着,夜里想事想得睡不着觉,也没想明白自己这到底得罪了谁,这事,明明是有人想尽法子压着他。
想了几个晚上,邹应年倒想出个有用的人来,金志扬的妻弟古萧,金志扬说过,这个妻弟,性乎极纯良,为人极是真诚,邹应年想到就做,候了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