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九月,胤祯命令延信送新封达赖喇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至此,又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胤祯也因此威名远震。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五十九年春正月,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移师穆鲁斯乌苏。以宗室延信为平逆将军,领兵进藏,以公策旺诺尔布参赞军务。命西安将军宗查木驻西宁,平郡王讷尔素驻古木。
十一月,以隆科多为理籓院尚书,仍兼步军统领。
十二月,以诚亲王胤祉子弘晟、恆亲王胤祺子弘升为世子。
六十年辛丑春正月乙亥,上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裪、世子弘晟告祭永陵、福陵、昭陵。
二月乙未,上谒孝庄山陵、孝陵、孝东陵,行告祭礼。
五月,胤祯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没有取得进展。
十月,胤祯以军务重大,密奏暂停进剿,得到康熙的赞同。十一月,胤祯奉命回京述职。
经反复研究磋商,康熙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
同月,以署参将管永宁协副将岳锺琪为四川提督,以年羹尧为四川陕西总督,赐弓矢。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胤祯离京再赴军前,这一次离开,就是彻底的人生转折。
冬十月,命雍亲王胤禛、弘升、延信、孙渣齐、隆科多、查弼纳、吴尔占察视仓廒。随后不久,上南苑行围。
十一月,上不豫,还驻畅春园。以贝子胤祹、辅国公吴尔占为满洲都统。庚寅,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白皑皑的飘雪,覆盖了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向往常一样,即使躺在炭盆边,我依然冷汗直冒,浑身乏力,迎风给我盖了两层棉被,依然不能给我带来丝毫温暖。
心中惴惴不安,隐隐觉得心痛得紧,喝了口热茶,我耷拉着脑袋,眯着眼,轻声道:“迎风,这两天,我总睡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
“咱们在这见不着天日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外面的事也到不了咱们这,到是你,一入冬就虚症发作,我看着就担心。”迎风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炭,絮叨着说个不停。
“咚咚咚!”门怎么有声音?现在并非用膳的时辰,不该有人敲门啊!
外面风大,迎风在屋子里喊道:“谁呀!”
“奴才李德全,奉皇上旨意,宣召云格格!”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异样,我忙道:“迎风快开门。”
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进来,见我躺在榻上病得不行,也乱了方寸,我看他神色焦急,先问:“谙达,您看,我这模样,还能去见皇上么?”
不是我不想去乾清宫,而是我这身子撑不到那。
“我的格格诶,皇上这会子在畅春园病得不轻啊,一直叫着格格的名字,格格无论如何得去躺畅春园啊!”李德全紧声道,低着嗓音,本就是只是傍晚的天色,在他这种诚惶诚恐的声调中又暗了些。
康熙此刻在畅春园?
呵呵,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里的消息是最不灵通的。
康熙生病了么,我撑起身子,迎风忙扶着我起来。
“谙达,云澈这就更衣。”两腿发虚,康熙突然要见我,一定是出事了,帝王有疾,一般是不准随便说的,李德全说话最是谨慎,此刻也不惜说康熙病重,那想必一定病的不轻。
“姐姐,你虚症发作,正是没力气的时候,你……”迎风劝道,我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格格,奴才去外面候着,软轿伺候,您快着点儿。”李德全说完,埋头离开。
“嗯……”刚走没几步脑袋昏昏沉沉起来,我忙扶住迎风稳了稳身形,迎风拿来一件深蓝色旗装,待换好,已经筋疲力尽了,黑发整齐地垂在脑后,只梳了个蝴蝶髻,用绸带固定好即可,鬓边特意留下两股,能使我看上去精神些,又披上披风,戴上围脖,这才由迎风扶着出去了。
夜幕来临,李德全正站在软轿边等我,见我来了,忙打千,替我掀开轿帘。
奇怪的是,宫中异常安静,一路坐轿遇到盘问也都是李德全应付,但整体来说,李德全这次显得有些神秘了。
康熙驾崩
到了畅春园,我才发现气氛很不寻常,一个个深情庄重肃穆的冷面侍卫根本不像是御林军,举着火把仿佛大事降临般。
鲜少大臣走动,往常十分清幽的园子,今夜非同寻常的寂静。
“谙达,太医怎么说,皇上究竟得的什么病?”直觉这一切都与康熙有关。
“格格,皇上……只怕……就这几天了。”李德全用只有我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刻意与身后的奴才拉开一段距离,悄声道。
眼前一黑,一个趄趔,若非李德全在身旁,我早已倒下,苍白的脸上此刻已成惨白,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果然有问题啊,一般的病,康熙又怎么会这么隐秘地叫我来,现在只怕他的病也是机密。
距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八年,八年了,难道今年就是康熙的大限之年?
举步维艰,我在害怕什么,害怕见他吗?
“格格,到了。”李德全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畅春园清溪书屋是康熙的寝宫,微风吹动白色的帷幔,如风中柳絮,这里没有乾清宫的庄严神圣,却有着一种萧索苍凉的感觉。
我一步一步迈向明黄帐下的龙床,此刻,那里躺着呵护我半生的长辈。
威风吹动床边的烛台,烛光颤动,烛身摇曳不定,床边不远有炭盆,烧得再旺也让人感觉不到丝丝温暖,显然事先屏退了左右,整个寝宫半个人也没有,越是接近越是害怕,害怕面对不想面对的。
他老了,橘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苍老的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我几乎快认不出了,这就是那个一身龙袍霸气天成,挺拔如松柏一样的康熙大帝么?
八年不见,一个人竟能苍老至此,形同枯槁,仿佛过了八十年一般,我颤巍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睡梦中的他,生怕他就此消失,康熙,一个爱我至深,逼我至深的男人,一个教我知识,疼爱我的长者。
爱恨痴嗔半生,仿如昙花现,一路走来,我以为,他终会伴我一生,却不然,这人生的道路于我或他是不同的。
如今这条路他就要走到尽头了,思过去,念如今,心潮澎湃,爱他?恨他?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握起他的手,这双手曾经是那么苍劲有力,反复摩挲着他的手背,未出声,泪已落。
滴在康熙手背,他惊醒,见是我,浑浊的眼眸终于显现一丝光芒,一如曾经的他。
“你来了……”暗哑声音,康熙缓缓睁开眼,对上我含泪苍白的面容。
我尽量挤出个温柔的微笑,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坐在床边,柔声道:“嗯。”
“哎……莫哭,人皆有一死,天子亦然。”康熙轻叹,仿佛这一生的疲累都在此刻展现。
“不会的,不会的,您不会有事……”我已泣不成声,心痛不已。
天知道,这一生,康熙固然是我悲剧的开始,但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是他的保护,才让我得已在这暗无天日的宫斗中保持一份纯洁的心灵,是他的宠爱,让我穿越来此,丰衣足食。
当红颜老去,我也不再年轻,脑中回想的,就然都是他的好,他的呵护,当年种种逼迫我竟一点都记不住了,记不住了……
“朕,行将大去,有两件事放不下,一件事,就是你,一生为朕所误,朕对不起你啊,李德全!”康熙叫道,李德全快速呈上一个长形木制方匣,外面是明黄绸缎包裹,一看就知是皇家御用之物。
李德全冲我打开匣子,康熙示意我去看看,我这才小心翼翼探头,待看清里面的三样事物,我再也忍不住趴到康熙身上,泪流满面地哽咽道:“不要,澈儿不要这些,不要这些,如果您要走,那就带澈儿一起走吧!”
“傻丫头,你心里的人还在等你呢,朕走之后,他会给你幸福的,朕也要去寻朕的幸福去了,赫舍里……表姐……这次,朕不再是天子了,朕可以去承诺,去爱……澈儿,朕也给你自行选择幸福的机会,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康熙目光空洞,望着明黄的帐顶,喃喃自语。
“不!不可以,皇上,大清不可以没有您,澈儿更不能没有您,澈儿不要选择,只要呆在您身边……”放在以前,这些话哪里能说得出口,人之将死,往往能让身边的人说出最真心的话语,多年之后,弘历问我有没有爱过他的皇玛法,我浅笑不语,爱有很多种,康熙与我的爱就叫做——放手!
“朕的十四,朕等不到他回来了,朕是多么渴望,能看到他凯旋,朕最骄傲的儿子……”康熙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的十四,远在外平乱的十四,这就是他放不下的第二件事么?
“皇上,您下旨吧,传十四爷回京吧!”既然他这么挂念胤祯,就让胤祯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不,朕不会下旨……澈儿,朕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一天,朕的儿子们恨朕,你会怎么做?”康熙握住我的手,微微喘息,有气无力。
这个问题意有所指,但已容不得我细想。
“我会告诉他们,他们的父皇,也许对不起他们,但是却对得起天下人!”为了大清,康熙的付出无人能及,也许他对自己的亲人缺乏关爱,但是对天下苍生有爱,那才是大爱,而大爱无言,终究还是要靠历史去评判这一切的。
“好……呵呵,好啊……不枉朕宠爱你一场,去吧,朕也累了……”康熙嘴角一弯,满意地笑了,随后,疲倦代替了兴奋,他累了,要睡了,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迟疑着起身。
李德全在身后替我打着灯笼,远处长廊走来一行人,李德全看了看,带我绕了路,我疑惑道:“谙达,前面是谁,为何绕道?”
“是雍亲王与隆大人,这匣子里的东西,是皇上赐给格格的,眼下还是不让人瞧见的好,恕老奴多嘴,皇上留下这些东西,格格可明白皇上的意思?”李德全不动声色走在我身后,后边的小太监垂头替我拿着康熙御赐的木匣。
我能不明白么?十三载与世隔绝的幽禁生活快结束了,康熙是在为我安排今后的路啊!
思及此,心如刀绞,我点点头,李德全这才放心。
他的意思是这些东西要用在适当的时候,眼下,还是保密得好,想必这也是康熙的意思。
李德全将我送至偏门,回去的路上他不便再送,只一队侍卫送我回宫。
白皑皑的大雪下得更大了……
回了绛雪轩,我的眼泪就再没停过,这江山,也该是换人的时候了,我心忐忑,对我来说,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历史。
十一月十三,康熙驾崩,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遗诏皇四子胤禛继承大统。
康熙驾崩的消息传进宫中,我赫然晕倒……
过了几日,传旨太监一行人带来新皇口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郭络罗氏自幼进宫,随侍皇考之侧……虽有大错,然,自幽禁以来,安分守己……特旨复其行动自由……钦此!谢恩!
“格格,您该谢恩了。”传旨太监见我跪在地上迟迟不动,好意提醒,迎风不懂声色拉着我的衣袖,我只愣愣盯着地面,泪水夺眶而出……
“澈儿……”黑色蟒龙纹靴立在我面前,一只手将我捞起,我缓缓抬头,眸光闪烁,泪水迷蒙了双眼,十几年了,他也被放出来了,我们都自由了,只是,这一天的到来,却是那么不合时宜,他一身朝服,外面裹着一层孝服,看样子像在精心梳洗过,但眼睛里的血丝,憔悴的面容,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他紧紧盯着我,两行泪水似心疼,又似怜惜。
“是真的吗?皇上真的……驾崩了?”尚未从康熙驾崩的噩耗中回过神来的我,呆呆问他,神情凄楚。
“澈儿……”十三痛苦地点点头,我深吸一口气“哇!”地扑进十三怀中嚎啕大哭,像个任性固执的孩子般:“呜……胤祥,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
“澈儿,澈儿,你怎么样了,来人,快宣太医!”我哭得肝肠寸断,昏昏沉沉中,渐渐滑落的身体被十三拥在怀中,十三打横抱起我往内院走去。
“这里怎么如此简陋,格格平时都做些什么?”一进屋,十三就问。
迎风低着头,难过道:“幽禁以来,这里,再不是以前了……”
怎么说我也是康熙下旨幽禁的罪人,总不能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吧,能活着就不错了,至于简陋寒酸,那也是必然的。
十三似想到了什么,抱着我,掉头就走,门口的侍卫早就撤离,我的幽禁生涯从此结束了。
大殓
养心殿
“这是哪里?”我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十三坐在床边替我掖好被子。
“太医说你心脉不好,悲痛过度,这阵子就在这养心殿歇着吧,四哥忙着皇阿玛的后事,之后还有登基大典,我也没空照顾你,绛雪轩太简陋,对你身子不好……”十三絮絮叨叨说着,我沉浸在悲伤中浑然不觉,只呐呐道:“何时出来的?怎么也不说说你自己的事?”
十三苦笑,经历了十几年的幽禁,自由对他来说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新君即将登基,一切本就会不一样。”
“胤祥,真高兴你苦尽甘来,只是这一天为何来得如此尴尬……”再这样的状况下,我们都自由了,可都无比痛苦。
十三重重叹了口气:“皇阿玛仙去,明日就是大殓,我得先行离去,你好好的,莫让四哥担心……”
乾清宫
康熙的梓宫就停在正殿正中的位置,大大的‘奠’字映得整个正殿一片白茫茫的之色,满、蒙、汉,三种文字交替写成的经幡。
数不清的和尚敲着木鱼转动佛珠,念着我听不懂的梵文佛经,在新君的带领下,后宫妃嫔,皇子、皇孙、公主、驸马、郡王贝勒跪了一地,还有各府的女眷,大臣们跪在后面。
殿外更是一片惨白,满朝文武大臣跪在地上白色的孝衣显得那么刺眼,哭泣悲痛之声不绝于耳。
今天是康熙的大殓之日,远远走来一袭白色孝衣的女子,让整个后宫的女子以及不少皇子大臣瞩目——她来了。
一个身份尊贵,一生未嫁的女子,许多未在五十三年见过她的人都以为这十几年的幽禁之后,她应该是苍老的,不堪的,可没成想,她还是那么美,这美不同于宫中任何一名女子,这美源自她身体的一种气质,一种超然凄美的绝望,一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柔弱,惹人怜爱。
常年幽禁,她的肌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透明,像月光一样皓白,双眼似要滴出水来,鼻翼轻巧,樱唇粉红,微微泛白,状若扶柳,资若仙辰,这等绝色落在众人眼中无论如何也只能看出不到二十五岁。
她头发分成两股垂在胸前,只鬓边别着一朵白菊,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无损她出尘的绝色,只见她神色黯然,转眼已走进正殿。
新君,也就是雍亲王胤禛,情不自禁起身,望着她的身影,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一旁的四福晋,也就是未来的皇后,略带惊讶。
“云澈,给皇上请安!”是的,现在立在我面前的人是胤禛,是我最爱的人,也是继康熙之后的九五之尊,九霄龙吟惊天变,地位的变化,自然就改变了一切,一如十三所说——新君即将登基,一切本就会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手臂一紧,胤禛托着我的手臂,将我带起,沉声:“不必多礼。”
无视他关切的目光,我不动声色抽出手臂,侧身看向康熙的梓宫,慢慢靠近,手指所到之处冰冷的触感使我浑身一震,我急忙闭上眼,心痛得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