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赵老四,这个是于老三,就是他们绑架了华先生……”
然后季凌龙又将他审讯的前因后果仔细告诉了画楼。
“你愿意指认那个女人吗?”画楼说话时声音柔柔的,很容易让人心生信任与好感。
赵老四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小的愿意,求夫人活命,求夫人活命!”
那个于老三亦在一旁求饶。
“嘘……”画楼纤细葱白食指轻轻靠近樱红唇瓣,声音婉转低柔,“不要吵,想要活命就要听话!”
那两个绑匪睁大双眸,顿时不敢再说一句话,闭紧嘴巴直点头,还呜咽了两句。
令人看守好那两个绑匪,画楼请季凌龙和华成英去餐厅吃饭。
餐厅里的三个女子彼此不说话,静的唯有风卷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有一下没一下撩拨众人的心。
陆冉愤懑,几次欲与白云灵说话,开口说道一半,便被卢薇儿打断或者白云灵自己打断。
不,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失去白云灵!在她的计划里,白云灵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陆冉像个赌红了眼睛的赌徒,不到最后输光全部,她都是不愿意接受失败而离场的!
与白云展同归于尽,是她最消极最无可奈何的想法。只要有一丝希冀,她还是愿意争取一下。她的愿望仅仅是嫁给白云展做正室,有多难啊?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心高气傲的她根本看不上白云展。
想到这些,陆冉挪了两个位置,做到白云灵的旁边,强行拉了她的手,眼泪汪汪,声音哽咽不已:“灵儿,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不理我?若是因为这件旗袍……”
若说刚刚白云灵极度气愤,后来看到陆冉惨白的脸,也生了一丝怜悯;可是此刻,她又这般无耻妄图用悲情与巧舌争取白云灵的信任,让白云灵的反感一下子到了极点。
人的感情如此之奇怪。
前几天还如胶似漆的好姐妹,现在瞧在眼里,早已不再是那个人。她含泪娇滴滴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
白云灵好似伤感少了一些。
她多傻啊,她为了陆冉这个人伤心。是多么不值得。
白云灵抽出自己的手,并没有说什么,画楼便带了两个男人进来。
三个人包括陆冉,都瞧向来客。一个五十多岁,胖墩墩和蔼慈眉的样子,像谁家餐馆的厨子;一个中等身量偏瘦,带着一副与他不适合的眼镜,大约二十七八岁。
那眼镜。是画楼从白云归的书房找到的,暂时凑合给华成英用。
“我来介绍……”画楼见三位小姐都起身,便笑道,“这位是季老板,六少的朋友;这位是华先生。云展的同事。”
然后又指了白云灵等三人:“这位是亲戚家的卢小姐;这位是我们家六小姐;这位是陆冉小姐。”
画楼介绍陆冉的时候,说了她的全名,亦没有加上称谓。她一语刚落,华成英和季凌龙的目光便全部落在陆冉身上。她刚刚哭过,眼皮微肿,眸子亮晶晶的,却带着浑浊的市侩;模样妩媚,感觉到华成英与季凌龙的目光。她居然微微扬起下巴,挺了挺胸脯,好似接受男人爱慕崇拜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她一辈子经历太多了,都成了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华成英与季凌龙心中想法一致:这般放荡的模样,眼神里的市侩,果然是个狠辣阴毒的女子。
特别是那挺胸的动作。若是衣香鬓影的场合,或者有些诱人;此刻却显得突兀又轻浮,让人心生厌恶。
听到画楼称季凌龙为老板,而且他胖墩墩的样子,的确像个老板,三个女人没有太多的注意,一时间目光都在华成英身上。
白云灵与卢薇儿在打量他是否受伤。是怎么被救回来的,赎金真的给了吗?而陆冉则是好奇,这样衣衫不整又戴着奇怪眼镜的人,怎么会是白督军官邸的座上宾?
“去喊了五少爷下楼吃饭……”画楼对女佣道,“可以上菜了。”
陆冉虽然对白云灵极度不快又隐约担忧。此刻却颇为高兴,她想瞧瞧慕容画楼到底搞什么鬼!
她想,等会儿女佣肯定说五少爷:五少爷睡了很久,说没有胃口。那么她就会说,夫人,求您让我亲自给五少爷送去饭菜吧?
当着外客的面,慕容画楼只怕更加不好拒绝……
到时,看慕容画楼到底怎么遮掩!
看她那平静优雅的眸子,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这个可恶的女人,让她不爽这么久,她必须找补回来一次!
却听到爽朗又惊喜的笑声:“老华!老华!”
又惊又喜,声音甚至有些哽咽,上前便轻轻拥抱了华成英的男子,穿着深灰色呢绒西裤,雪色衬衫将袖口挽起,墨色宝石的袖扣又暗暗流转的光泽。高挑清瘦,不羁里透出风流……
陆冉猛然站起来,甚至将椅子推到,难以遏制地啊了一声,浑身若筛抖,脸色一片死灰,性感红唇一瞬间全部褪去颜色,苍白得吓人。
豆大汗珠从脸颊滑落。
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好似大半夜遇到厉鬼一般。
不停地后退了数步,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吓得面如白纸,大家眼睛里或嘲讽,或厌恶,或讥笑,或愤怒,或得意,或平静……
那个平静的眸子,是慕容画楼。
“不,不……”陆冉死死盯着白云展那张脸,一个劲摇头,最终身子发软,跌坐在地上,“不可能!”
“可能的!”画楼声音与平常的清雅无异,好似朋友间促膝交谈,“你让赵老四绑架五少爷,其实把华先生误绑了去……”
陆冉脸色更加苍白。
半晌,她才缓缓回神,呢喃道:“我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我要回家,我先走了……”
两个副官掏出枪,抵住了她的去路。
“带他们进来吧!”画楼温软说道。
陆冉瞧着进来的两个人,虽然脸都被打得变了形,依旧认识……
她微微闭目,发出一声喝的冷笑:“怎么会……是上苍要亡我?”
第一百零七节更好的结果
(请看电影网开播了! http://dy。qingkan。 无广告高清播放!请大家相互转告!) 第一百零七节更好的结果
瞧见陆冉,赵老四立马攀咬,把全部责任推给陆冉。
所托非人!
陆冉这个瞬间,只觉得自己一向自以为是的精明,实则太天真。她的精明太过于肤浅,这些跑江湖的才是真正的世故。
她败了,人生的一个大跟头,她便输的精光,再也没有翻身的资本。
她哈哈大笑,放肆而快意,输出胸口最后一点闷气。
解释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她更加不堪。所有人眼神里的厌恶与嘲讽,是她从小见惯的,是她最害怕的。
微微闭目,任泪水打在脸上。
“为什么?”白云灵声音沉痛低缓,眸子这一刻少了些许天真,多了一份深沉,“陆冉啊,我自认为待你不薄……我自认为实心相交,总有一日你亦能真心相对……”
陆冉脸上全是嘲讽:“你我是不同的,你那颗高贵的大小姐心,哪里换的来我的心?咱们原本就不应该是一路人……”
她止不住,缓缓诉说陆家是如何从小小乡绅爬到如今的地位;陆满城是如何从一个落魄书生做到今日的高官厚禄;陆家太太是如何把姨太太的女儿当成瘦马来调养,将来为丈夫在官场上的交际添加筹码。
俞州不同于北方,真正的簪缨之家极少,所谓上等人,都是些暴发户新贵,或者土匪起家的军阀。
这样的社会风气,笑贫不笑娼,家里女儿送人,对方能收下且疼爱。反而令娘家沾沾自喜,四处夸耀。
新兴的上层社会,便是这般扭曲。
“我生来美貌,天生懂得打扮,生来便是配白云归那种英雄男儿的!”陆冉说道最后,几乎痴颠之状,什么忌讳都没有。
又把自己如何算计白云展,为何算计他。全部不打自招。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白云展听闻自己不曾酒后失德,大大松了一口气;卢薇儿瞠目结舌,怎么俞州人家这样荒唐,她在霖城闻所未闻。不过上次彭家也是送女儿,可见是南边富商的习气。更觉得不可思议。
华成英只觉得陆冉可怜,可恨。
白云灵听着听着,对她厌恶至极的心头,渐渐生出一分恻隐。
神情自然而宁静的,只有季凌龙与慕容画楼。
季凌龙一生经历事情无数,小小乞儿起家,四十几年的江湖打滚,对社会各种隐晦规则一清二楚。早已激不起心中涟漪;而他转眸,便瞧见了慕容画楼同样幽深黑亮的眸子,平淡如水。
季凌龙不过见过画楼两三次,便对这夫人有了极深刻的印象:她倨傲时强煞顿现,威严霸气;她温柔时沉静如水,清雅娟秀。或抑或扬皆有楚楚风情。若说新鲜,便是白夫人吧?季凌龙从前还真未曾见过她这般女子。
明明很是不出众的眉眼,却令人过目难忘。因为她的神态,总是如此不凡。
既已招认,便没有继续审讯下去的必要。
正好副官说,军法处的阮处长来了。
画楼道有请。
阮处长今日终于有些进展,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准备向白夫人报告一番,白夫人免得以为自己办案不力。
却瞧着餐厅里这样一幅情景。
画楼道:“易副官。你把人都押下去,交给阮处长。阮处长,这便是绑匪和主谋者,劳烦您带回去再仔细审查,结案给我们一个交待便可……我也不虚留您了。”
阮处长震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陆冉。画楼才发觉慕容半岑没有下来吃饭,便叫了佣人再去催催。其实慕容半岑刚刚下楼,便听到陆冉的哭声,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谨慎的他又折身上去了。
饭桌上,只有画楼与季凌龙言谈甚欢,不管是生活里的琐事还是俞州的时局,两人总能对上几句,令季凌龙颇为感慨:怪不得李方景如此看重这夫人,怪不得白云归会娶年纪这般小的她,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
而画楼亦觉得,季凌龙的海盐帮,办事简直神速,很多不涉及军事政绩的生活琐事,交给他办非常省时省力。
她生了结交之心。
只是要跟李方景说一声。季凌龙是李方景引荐给她的,她不能过河拆桥,把中间人一把甩开。
“说起海盐帮,总觉渊源不浅。”画楼送季凌龙走的时候,缓慢跟他说道,“落夕小姐身边,有个叫小六子的,我曾经见过几次,觉得十分投眼缘,好似他跟我弟弟半岑有几分相像。”
季凌龙呵呵直笑:“夫人慧眼识珠。我也觉得这小六子精明过人,非池中之物,跟在落夕身边可惜了。如今他在我跟前当差。我有心磨磨他的心智与耐力,让他端茶倒水,做些杂活。那孩子不急不躁,分内之事恭恭敬敬做好,内外之事一概不插手……小小年纪又这等耐力,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季凌龙知道画楼跟自己一样,看中小六子的沉稳。说小六子像慕容少爷,那不是牵强,简直是胡扯。
慕容少爷漂亮得像个大姑娘,小六子面黄肌瘦的……
画楼莞尔:若不是这般心智不凡,章子莫怎能从个小混混,成为军政商三界通吃的大亨?
送走了季凌龙,画楼发觉大家都上楼了,只有白云灵坐在客厅壁炉前等待她。
“大嫂,我有话跟您说……”她声音喃喃,有些闷闷的。
画楼坐到她身边,打量她的脸色,便含笑问道:“怎么了?”
“大嫂,陆冉会死吗?”白云灵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天外月皎洁宁静。
“不会,大约会关几年……”画楼笑道。关几年,还不是她说了算?画楼想要陆冉关几年。俞州军法处便会判她几年。
“……她好可怜。”白云灵垂首,“我说这话,你定要骂我愚昧,她那般算计我,我还同情她。可是听着她的话,我真觉得她好可怜。她不算计别人,别人就要算计她。比别人少一分算计,她就可能被害死……”
“她做的事情。令人发指,我不求释放她,能不能少判几年?”白云灵最终道。善始善终,她能做的,便是开口替她求最后一次情。大嫂若是不答应。她不会再开口。
陆冉的今日,哪怕再可怜,都是咎由自取。
白云灵这个瞬间才明白,为别人好,不等于放纵她的任何缺点……
不成想,画楼眼珠子滚了三滚道:“好……我会跟军法处说说。”
善良是一种美德,在这个新旧交替思想尚未定型的社会,更加难能可贵。善良的人心中总会过得安宁自在。
但是善良如果被严词拒绝。白云灵可能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的善良彻底否认。这件事对她心灵冲击是极大的,很可能她会全盘否则自己,从而矫枉过正。画楼不想这件事,毁了白云灵的秉性。
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白云灵惊喜,她越发觉得大嫂可亲。
次日,画楼去了军法处的监牢,见了陆冉。
她很快招认。所以没有受皮肉之苦,脸上有着死灰般的沉寂。瞧见慕容画楼,她露出毒蛇信舔般的阴毒。
画楼则很是欣慰颔首:“很好,你还没有彻底放弃自己。陆冉,灵儿让我想办法,替你说情……”
陆冉脸上的阴毒,一瞬间敛去。缓缓垂眸。须臾,她撇过头去,眼睛里有朦胧雾气:从小到大,从未有哪个人像白云灵那样维护她,信任她。对她关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居然还要白夫人来说情……
那个姑娘,有多傻?
“不必……”陆冉再次阴冷道,“我不接受你的好意……”
画楼轻笑,声音恬柔:“陆冉,你为何对我如此敌意?你的今日,不是我设下圈套害你,全部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这样美丽,关上二十年三十年,往后出来了,还有什么前途?我教你一个法子,让你的罪,最多受两年的牢狱之灾……如果你做的好,甚至无罪释放……”
这个条件,好诱人。
陆冉重新打量画楼。
她依旧那样高贵端庄,眸子里平静幽深,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你有兴趣吗?”画楼问道。
半晌,才听到那头的声音嗡嗡的:“你说说看……”
“你才二十岁不到,如何敢行这般大胆之事?不过是陆省长知道白督军对自己不喜,所以用你的性命和未来逼迫你被黑锅……陆冉,你这样美,跟法官说的时候流下眼泪,神态再哀切几分,我回头跟阮处长打声招呼,舆论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演绎得好,说不定还能无罪释放……”
“你让我害自己的父亲?”陆冉怪叫起来。
她知道白云归要换掉父亲了。这个夫人好狠毒,居然让自己出手,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而白云归则不需要承担摒弃老臣的责任。
摒弃老臣,往往令旁的大臣兔死狐悲,政府人心不稳,任何当权者都不希望看到。所以明明不喜陆满城,白云归也犹豫着不敢动他。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好算计,好狠毒的慕容画楼!陆冉狠狠盯着她,恨不能扇这女人一耳光。为了她的男人,她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想用这般轻描淡写的法子,在白云归面前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