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白云灵换好了衣衫,来敲门。
开门的瞬间,白云灵惊愕地望着她:“大嫂,这衣裳真好看……我也要穿旗袍……”
说罢,又蹭蹭蹭地跑回去,换了一件粉红色八宝纹镶葡萄枝滚边如意襟高领长袖低开叉的旗袍,配了黑色的皮鞋,也学画楼的模样,将一头卷发绾起,别了珊瑚翡翠簪,宛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清纯里却透出令人窒息的美丽。
“真好看!”慕容画楼称赞道。
下楼的时候,李副官坐在客厅里喝茶,瞧见她们二人,眼眸微动,继而笑了起来:“夫人,六小姐,督军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可能晚上赶不回来了。晚宴已经订好了,属下陪你们过去……夫人、六小姐意下如何啊?”
对于白云归,白云灵同样是不熟悉的,她出生的时候,白云归就已经外出从军了。
说起大哥,她跟慕容画楼一样的陌生,并没有亲昵的感觉。只听她叹了一口气,笑道:“还以为能见到大哥呢。不过都来了,早一日见晚一日见是一样的,公务要紧,是吧大嫂?”
慕容画楼依旧只是笑,点点头,神情故作木讷,有些抹不开。
李副官对这两位内地来的女人还算满意的,都不是矫揉造作之辈,一个直爽,一个羞赧,教养都极好的。
那边已经派好了汽车,往南渡餐厅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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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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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餐厅设在闹市区。亜璺砚卿夜幕初降,俞州的路灯已经一盏盏亮起,昏黄灯光漂浮在半空中,宛如浅黄色的纱绸。依旧是那辆深蓝色的首版别克汽车送他们。跟刚刚来时不同,慕容画楼已经淡定了很多,不再东张西望。
白云灵对她的改变很满意。
南渡餐厅是俞州最豪华的餐厅之一,华灯初上,门前宽阔的车道上,便停满了政要名流的座驾。都是初版的汽车,在二十二世纪全部被电磁浮汽车代替,只能在博物馆里瞧见。
慕容画楼对古老的东西着迷,几乎成了一种病。她贪婪地望着这些汽车,一个不慎,差点绊倒了白云灵。白云灵微微蹙眉,杏目严厉地梭了她一眼,才对李副官笑道:“许久不穿高跟鞋了……看我,真没用……”
她用自己的失误来遮掩慕容画楼的失态。
李副官却全部瞧在眼中,眼眸微微带着笑意,点点星光从眼眸中蹦出,落在白云灵身上,这才笑道:“高跟鞋是怪受罪的……”
慕容画楼看了她一眼,略带歉意。
看到她这样,白云灵觉得自己刚刚那个怒目有些严厉了,怕她多想,便偷偷跟她解释道:“我刚刚去伦敦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到汽车就走不动了……见多了就习惯了。”
慕容画楼依旧在笑。
南渡餐厅的大门前,大理石堆成五阶丹墀,从门缝里透出光线,大理石好似蒙了一层彩色斑斓的霜。水晶大门口,站着金色制服的棕肤印度侍者,见到客人来,便缓缓拉开了大门,顿时一片轻柔又绵长的钢琴声传了出来。
大厅里摆满了桌子,穹顶水晶灯枝盏繁复,流转出朦胧的光线,乳白色的西式餐桌便这样溶在淡雅光线中。桌上点了烛火,将一切繁华抛尽,只剩下眼前的旖旎。
冷而媚的烛火中,慕容画楼与白云灵落座。李副官坐在斜对方,督军不在,便是他作陪。
四周的男子或女子,衣冠楚楚,浅笑怡然。只是看到慕容画楼与白云灵进来,目光都落在她们的打扮上,古典的美也能这样动人心魄。男人眼眸是欣赏,女子多少是羡慕。
白云灵不怯场,慕容画楼装作木讷,倒也平常。
落座之后,身后那张紧邻的桌子上,便听到有人用德语小声交谈。二十二世纪在组织的时候,慕容画楼等人自小便在脑海、血脉、肌肉里注入芯片。其中便有提高记忆力与语言学习能力的芯片,她会好几种语言,辗转全世界盗取情报、缉拿罪犯。
有次执行任务,便去了德国,在柏林待了一年多,对德语不仅仅是芯片的记忆,更多是熟悉的。
她似乎听到身后的人在说:“……北方内阁倘若不插手,俞州便是日本人的天下……”
“……白云归不至于如此下作,投靠日本人……再说了,南方内阁……”
“……日本人为南方内阁提供军需,南方内阁早就是傀儡,指望不上,如今唯有盼北方内阁挥兵南下……白云归么,土匪军阀,心中只有权欲,岂有家国?”
慕容画楼只是听,不作评价。历史书上有过军阀的记载,但是没有白云归这个人,也没有俞州这座城市。这个时空既像是历史中的,更像是架空的。
这一年,帝国的确有两个内阁。一个日本人支撑的南方内阁,一个英美庇护的北方内阁,常年征战,最后划江而治,才勉强平静两三年。
慕容画楼蹙眉,时局只怕又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吧?
那边上了菜,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慕容画楼也懒得去听。
点餐的时候,慕容画楼对这个吃腻了的奶油肉排没有太多兴趣,还是点了。最后看到菜单后页有红酒。到了二十二世纪,没有阳光普照,植物的生长需要实验室里栽培,葡萄酒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味道。
她爱古董,也爱美食美酒,便眯起眼睛,指了指笑道:“这个是洋酒吗?我们喝这个吧……”
白云灵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惊愕了一下,李副官在场,她不好公开反驳她。可是慕容画楼没有喝过洋酒,白云灵怕她喝醉了失态,正在为难之际,却听到李副官笑道:“就这个吧。夫人好眼力,督军从来不喝葡萄酒,却爱夫人点的这种……”
慕容画楼笑了笑,又听到身后的人用德语说道:“如今白云归是三面受壁,就算他不想投靠日本人,也挨不过张元和、霍忠林、范成术的将近百万大军压境……俞州成为江宁一样的傀儡之地,是迟早之事。一旦白云归投靠南方内阁,我便回斯图加特……眼不见为净……”
“斯图加特如今也不太平……广袤天下,居然没有一片净土……”
原来俞州的时局已经紧张成了这样。
那么白云归接夫人来小住,自然不是夫妻情事。慕容画楼微微一笑,有点意思,这趟南下比她想象得更加有意思。
红酒注满水晶杯,透出殷红。慕容画楼端在手中,不停地轻轻晃动杯子,让酒醒一醒,更好接触空气,味道才更加纯正。白云灵吃惊看着她,她居然知道如何喝红酒。李副官却不懂,他是军人,对西餐不过是图个新鲜,红酒端起来就喝。
那边,慕容画楼抿了一口,一股子清醇由喉间缓缓落下,穿肠入腹,余香满口,酒红的香醇好似侵入了四肢百骸,她享受地舒了一口气。
对面桌子上的男子正好抬眼,便瞧见了慕容画楼这样一幅慵懒又舒适的表情,不禁莞尔。如今的俞州,红酒传过来历史并不长,懂得品酒的人不多。一看这位姑娘,便是惯于饮酒之人。
酒红极贵,能时常饮红酒,不是政要之门,就是富商之户。此男子看了看她的面孔,很陌生,俞州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他继而瞧见把红酒当成白开水般大口大口灌的李副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身着深紫色塔夫绸长裙,裙摆逶迤在地,烛光中衬出雪肌红唇,眼眸在冷媚烛火下更加灼灼:“李少在笑什么?”
“看到一件趣事……”被称作李少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身象牙色软呢条纹西服,同色马甲,内衬白色衬衫,唇满笑意,风流之态从斜长眼角丝丝流转,自成倜傥气质。
一杯酒毕,才正式上菜。端上来后才知道,并不是英式西餐,而是意大利式。红葡萄酒烩火鸡丁、浓汁牛排、奶酪通心粉。慕容画楼尝了一口,味道很浓郁,比她吃过的最正宗意大利餐还要好吃。因为材料是新鲜的,不是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
她用餐之前,才想起了自己是土著小姐,手下顿了一下,看着白云灵。白云灵这才跟她说如何用刀叉。说了一遍,示范了一遍,慕容画楼就点点头,用得很熟练,根本不像是第一次用。
白云灵虽然吃惊,却也是高兴的,这回她没有丢脸。
正餐用完,便是甜点。白云灵点了咖啡。慕容画楼与李副官依旧品酒。
“李副官,许久不见啊……”一个男子缓缓走到他们这边,含笑望着他们。随性而立,却身姿挺拔,雍容气质撑起一股子倜傥之态,既风流又不显轻浮,教养极好。
慕容画楼抬眸瞧他,突然心口一滞:李方景,帝国成立初年的副总统李方景,最聪明的外交家,二百年后依旧被世人称赞!
如此年轻的李方景,跟历史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最美的男子,最有功绩的外交家,最英明的副总统!
居然……居然遇到了的名人,准确地说,名人年轻的时候!
慕容画楼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那种表情来。
第四节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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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方景,慕容画楼是非常熟悉的。『*首*发』她爱读史书,更加爱历史上那些恣意风流却万人敬仰的男子,李方景是其中之一。根据史书传记,他生于前朝末年,十四岁便进入盛京大学,攻读法律专业,一年后辍学,进入湾南军官学校;十八岁军校毕业,远赴德国深造;二十九岁成为北方内阁军事次长;三十八岁,内阁倒台,成立新的民主政府,他拥护有功,封了军事总长;四十二岁,当选民主政府副总统兼外交官。
那一年,侵略国家从帝国撤军。国土刚刚获得了解放,可是百废待兴,国内经济、政治、军事一片混乱;外有西方大国的经济制裁。他便是这样一步步,用自己强悍又婉约的外交手段,耗尽了二十年的光阴,将帝国一步步拯救出来,成为东方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经济、军事与西式帝国齐头并进。
李方景功不可没,史书对他的评价极高,超过了帝国建立之初的所有人。还有一条,也是史书明确记载的,他一生未娶!
就是因为这一点,后世的影视、小说对他有各种猜测,他的风头也从未落过……如此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男子,为何一生不娶?
看他如今的模样,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是刚刚从德国回来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没有功名在身吧?
立在他身边的,是位高挑的华人女子,雪肌剔透,青丝浓密卷曲,一身塔夫绸的暗色长裙,却自有淡淡光滑周身闪耀。她的眼眸深而明亮,此刻正微微含笑,温顺依偎在李方景的身伴。
慕容画楼看了一眼,便警惕地收敛自己的好奇心,装作很笨拙的模样,双手不安放在膝盖上。白家二房的三少奶奶很胆小,每次见到陌生人都会这样紧张,然后将双手攥紧放在膝盖上。慕容画楼学得很像。
“李副官,这两位美丽的小姐是谁啊,怎么也不给介绍介绍……”李方景臂弯里卧着美人香酥玉笋般手臂,含笑看着他们。
李副官神情有些不喜,没有起身,淡淡道:“六少啊……这位是督军夫人,这位是督军的妹妹……这是李府的六公子……”
见李副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慕容画楼坐着不动,表情呆呆地笑了一下;白云灵心如琉璃,一瞬间就看的明白,自然也坐着不动,浅浅含笑,道了一声六少,礼数周全。
李方景的眼眸却落在慕容画楼的脸上,瞧见她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神态,唇角笑意微挑,道:“原来是督军夫人与小姐……倒是头次见面了。下个月初是敝府太老夫人寿辰,届时望夫人与督军前来……不打扰三位用餐了……”
李方景携女伴,脚步轻轻便走了,却带走了一片惊叹的目光,俊男美女,华服锦绣,相配甚极。就连白云灵都感叹:“好相配的一对儿…。。”
他们走后,李副官脸色稍霁,跟她们二人说起了李方景的种种:“……李府是南边显赫的望族。长子在盛京任省长;次子是北方内阁财政次长;三子学富五车,如今是京都大学的教授;四女婿是穆成将军部下猛将,镇守东北,如今已经少将;五女婿是我省的财政总长;偏偏这个李方景,是极其不争气的。前年从德国留学回来,一开始在警备厅任职,不到三月便失手伤了自己的上峰,而后一直赋闲在家,结伴狎妓,不成体统……此人轻浮,夫人六小姐以后倘若遇着他,尽量少寒暄几句……”
白云灵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不成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慕容画楼也叹,功绩总得盖棺定论,谁能想到百年后名胜世界的李方景,年轻的时候得到的评价是轻浮无能、纨绔子弟呢?
不过是小小插曲,继而也就忘记了,没有再谈起他。吃了饭,李副官便问她们是去看电影还是回家歇息。
慕容画楼与白云灵都说回去歇息,坐了几日的火车,两人精力都有些不济。回去的路上,绕过一条幽静小径,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路灯穿过深绿叶子,脉络清晰映照在地上。
白云灵跟李副官寒暄,问督军最近在做些什么。
“平常也是军事,在家的日子少。若是在家,跟云姨太太下棋、喝茶,偶尔也出来坐坐,听戏看电影……”李副官说道。
已经两次好似不经意提起了云姨太太,慕容画楼想,不会是无心的。为何提她?
第一次提起的时候,白云灵没好接口,此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慕容画楼便坐在他们身边呢。在正室面前说姨太太的事情,总让人觉得不痛快。
慕容画楼见白云灵沉默了一下,自己笑了笑:“云姨太太就是那个闺名云媛的姨太太吗?在老家听三叔说过几次,是极美的女子……”
先投下一枚石子,看看能不能引起波澜。
三叔是二房的老三,上次回国时路过俞州,是云姨太太亲自去接的,在督军府闲住了两日,云姨太太照顾得很好,宾至如归,回去之后偷偷跟家人说过几次。家中的五姑八婆,个个爱嚼舌根,自然会传到慕容画楼的耳朵里。
“是的夫人……”李副官语气轻松,似乎不知道避讳,“云姨太太曾经是艾森豪俱乐部的当红歌星,后来跟了督军,就一直不出去应酬了……是美的,当年称俞州第一美人。”
白云灵咳了咳,觉得一向稳重的李副官,怎么如今在慕容画楼面前说起这样轻浮的话来。又转眼看了看慕容画楼的脸色,依旧有些茫然木讷,似乎不怎么生气。
“是吗……”慕容画楼心中好笑,顺着问道,“那怎么今日不见云姨太太?”
“她半个月前突然中了天花,搬到小公馆去了……她说等天花过了,再来给夫人请安……”李副官笑笑说道。
天花,真是绝佳的好病!轻了可以谢绝拜访,重了可以一命呜呼!
原来李副官饶了一圈,就是想告诉慕容画楼这件事。她心中笑了笑,也知道,云姨太太的话题,告一段落了,于是摆出姿态道:“天花……这我倒是不方便去看她……等她好了接她回来坐坐……”
李副官忙道好,然后又说起了俞州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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