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对顾翩然的依赖与日俱增,想到以后不能再与她朝夕相处,心里就一阵难过。骆怀溪甚至有些任性地想:是不是交了白卷,留级重读就能够继续留在她身边了呢?
摇摇头将这荒唐的念头挥走,她自嘲一笑:莫说老妈会打断自己的腿,就连顾老师也会生气吧!
算了,反正高中第一志愿填的是育英,初中部与高中离得也近,回去见老师还是很方便的啦!这么一想,心中的郁结才有所消退,又看了一眼手表,担心老妈在外面等急了,骆怀溪不再犹豫,起身交了考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考场。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呢!
七八月的天气正是骄阳似火的季节,骆怀溪穿着粉色的卡通T恤,黑色的热裤,露出白白嫩嫩的大腿,长长的黑发束成马尾垂在身后,挎着单肩包一蹦一跳地从考场里出来,在等候着的一大群家长惊讶又赞叹的眼神中跳上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路虎。
车上的简博雅正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见女儿突然跳上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宝贝?怎么出来了?考试还没结束啊!”
骆怀溪先是默默地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室里妖娆美艳得“像只花孔雀一样的女人”——每次看到顾涟漪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一向性格温顺的骆怀溪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你?”这才在简博雅又焦急又担忧的眼神下安抚地笑道:“我很早就做完了,也检查了很多遍,怕你等急了所以就交卷了。”
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小小的得意,一脸“我很厉害吧?快表扬我!”的表情让简博雅失笑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啊……”
“嘻嘻……”骆怀溪很享受她的亲昵,正傻笑着,却听一个柔媚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小鬼,这就尾巴翘上天了?中考那么简单的卷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骆怀溪扭头怒视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指甲的顾涟漪,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才没有骄傲!”
心疼女儿的简博雅嗔了顾涟漪一眼,却被她自动转化成了风情万种的媚眼,愣是回了一个妩媚百倍的笑,直看得简博雅红了脸。
不愿在女儿面前失态,她装作没有看到,回过头安慰着怀溪:“宝贝乖,顾阿姨说得也有道理,咱要谦虚,知道么?
“顾、姐、姐说得对,我知道了!”骆怀溪撇撇嘴,故意抬杠。
“小鬼!谁让你叫姐姐的!没大没小!”顾涟漪瞪眼。
“宝贝,不可以没礼貌。”简博雅赶紧出言劝道。
骆怀溪瞪回去,她才不怕,反正顾老师会给她撑腰的:“对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怎么妈妈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还要久啊!骆怀溪登时觉得一种危机感浮上心头。
“顾阿姨是陪妈妈来的,她也很关心宝贝你哦!”简博雅好声好气地哄道。
骆怀溪暗中翻了个白眼:妈妈当她还是那么好骗!才不信咧!
“我是你妈妈的同事,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开车送她过来咯!顺便而已。”顾涟漪笑得无懈可击。
“现在送到了,你可以走了。”骆怀溪立刻说道。
“不行哟!我跟你妈妈约好了今天一起吃晚饭的哟!”顾涟漪竖起一根手指,轻笑着摇了摇,那笑容在骆怀溪眼里阴险得就像是对小红帽图谋不轨的狼外婆。
“对啊,宝贝,你中考考完了,我们准备今天晚上给你庆祝一下!”简博雅温柔地笑笑。
“唔……不要了,有点累,想早点休息。”骆怀溪闷闷不乐地嘟着嘴。
“怎么了宝贝,是哪里不舒服么?”简博雅有些担心地探过身,想要摸摸骆怀溪的额头。
偏过头闪了一下,在她不解的眼神下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就是想到要跟同学分开了,心里有些难过……”最重要的是——顾老师。
然而这一偏头,正好看见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顾老师!”顾不得和老妈打招呼,骆怀溪一把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不追?”顾涟漪一手扶着方向盘,歪着头带着笑意看着简博雅。
轻叹了一口气,简博雅回给她一个柔柔的笑:“随她去吧。”
“顾老师。”一离开车厢,立马被热浪侵袭,汗水席卷全身,粘腻地难受,骆怀溪却顾不得许多,满心满眼只有那个撑着一顶蕾丝边的遮阳伞,静静立在考场大铁门外的身影。
顾翩然自然是从她出了考场就见到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跳上顾涟漪的路虎轿车。这时,见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子罩在伞下,不让火辣辣的阳光肆虐到她白皙的皮肤。
一靠近顾翩然,骆怀溪就觉得扑面一阵凉意,像是身处深山老林的一丛溪涧边,有潺潺的清水流淌过,将五脏六腑都浇了个透心爽。她忍不住又离她近了一些。
“考完了?”顾翩然任由她靠着自己,取出一条丝绢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额头。
“嗯!”骆怀溪仰着头,任顾翩然动作,像往常一样轻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双睫微敛,像是颤抖的蝶翼亲吻着眼睑。
顾翩然手上的动作一滞。
“顾老师,我舍不得你……”骆怀溪闭着眼,状如呢喃。她知道,若非紧紧阖住眼帘,泪水失了屏障,定会决堤而出——而她,并不想让顾翩然看到自己的眼泪。
脸颊上有柔暖的触感,比丝绸更滑顺,骆怀溪使劲闭了一下眼,逼回了泪意,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顾翩然满目疼惜轻抚着她脸颊的模样。
“傻孩子……”我也舍不得你。
正无语凝咽间,“叮铃铃”铃声大噪,考试结束了。
骆怀溪看着那优雅如仙的身影慢慢走向人潮,慢慢被或喜悦或悲伤的学生所包围,茫茫人海之中,她的眼中只有那一袭白衣。
心口像是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流淌着温热的液体,是血,还是泪?
一种陌生的情绪笼罩着她,挣不开,甩不掉,唯有在那泥沼里越陷愈深。
这种哀而不伤,似愁无怨的情绪持续了整整一个暑假,让她没有心思和同学一起玩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当被告之顾翩然有事处理,小提琴的授课将暂时中止时,那种情绪瞬间膨胀,几欲爆炸。这下,骆怀溪就连出门都不愿了,整日窝在房里看书、练琴,两耳不闻窗外事,将“宅”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简博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对此束手无策。
在顾涟漪公司工作了有一段时日,对业务逐渐熟悉,手头上的工作也步入正轨,每月丰厚得薪金让生活宽裕起来。她本想着不再麻烦顾翩然,让女儿继续去小提琴班上课,不料竟遭到了来自顾翩然和骆怀溪双方一致拒绝。
而当看着骆怀溪因为不能去顾老师家学琴而郁郁寡欢,简博雅不由得旧事重提,哪知女儿还是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了。
她抿着嘴,又失落又迷茫:“妈妈,你不知道,那不一样……”
简博雅无奈地摇摇头,暗道:女儿大了,做妈妈的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了……可是去小提琴班学琴与到顾老师家学琴,有什么不一样呢?无非是在后者那儿有特殊照顾罢了。
只是,自家的女儿她了解,不是那么娇惯的孩子啊?
也许,是顾老师教得特别好吧!
简博雅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索性也不去管她:宝贝自己也说,和同学分开了舍不得嘛……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她的惆怅。
骆怀溪这一惆怅,就惆怅了足足三个月。
等到她接到了育英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收拾好一切准备参加开学典礼时,脸上仍是不见笑模样。
简博雅看她安静地嚼着一片吐司,有些担心地摸摸她的脑袋:“宝贝,开学第一天,别这么没精打采的,开心点!一会儿妈妈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不用了,我跟卿卿约好了一起去的。”骆怀溪勉强扯了扯嘴角,“别担心,我没事。”
轻吻了一下简博雅的脸颊,骆怀溪背着书包出了门。
来到楼下,只见梳着繁复的公主头,双手交叠提着手袋的栾予卿已经等在那儿,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手表。
见她不紧不慢地过来,立刻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扭上了骆怀溪白嫩的脸蛋:“笨蛋骆骆,居然让本小姐等你那么久!”
“唔唔,疼……卿卿,快放手啦!好多人看你哎……”骆怀溪一手捂着被蹂、躏的脸蛋,一手指着身后被栾予卿的动静吸引的晨练的人们。
“哼!”悻悻地松开手,还不忘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栾予卿恢复了淑女的站姿,仿佛刚才那个粗鲁的家伙另有其人。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
从刚开始的平留海大黑框土学霸走向了公主头百褶裙的淑女路线,栾同学让人亲眼见识了丑小鸭变天鹅的传奇——当然,其以调戏Miss艾为主,逗弄骆怀溪为辅的邪恶本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减半分,反而越演愈烈。
而骆怀溪则在暑假伊始便剪去了一头齐腰的长发,换了一个清爽的造型。明眸皓齿,雌雄莫辩,像是从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
她双手抱着书包,嘟着嘴,不满地看着装腔作势的死党:“你就会欺负我……”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栾予卿一脸嫌弃地看着清秀正太打扮却露出粉嫩萝莉表情的骆怀溪,毫无保留地发挥着她的毒舌功力,“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别糟蹋了本小姐给你精心打造的形象,MAN!要MAN知道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无奈地任由栾予卿将她打理得整齐的头发打乱,把她扣得好好的纽扣解开,衣领扯乱,右手被强硬地塞进口袋。
栾予卿退后几步,满意地点头:“嗯,不愧是我的人,可男可女,攻受皆宜,很好!”
被打扮成不良少年的骆怀溪无语地看着满意微笑的死党,被她挽着手臂拖着向学校走去,心里不停地吐槽:谁是你的人啊……人家是女孩子……卿卿最讨厌了……
经过育英初中的大门,骆怀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里走去,被栾予卿一把拽走:“笨蛋,我们现在要去的是高中部啦!”
“顾老师……”骆怀溪被拖走前,犹自不舍地看了一眼初中部的大门,却失望地没有看到思念的一袭白衣。
已经一个暑假没有见到顾老师了呢……
等到参加完开学典礼,跟着人流回到教室,骆怀溪仍是浑浑噩噩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栾予卿一个肘击将她惊醒,闷哼一声,忿忿地瞪着对方:“唔!你干什么呀,很痛的!”
“看前面!”栾予卿不理她的埋怨,神经兮兮地指着讲台。
骆怀溪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瞳孔骤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白衣翩然的身影,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顾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带入高中,甜蜜的早恋要开始了哟亲~~~
☆、我是女生
“这位同学,你对老师刚才说得内容有什么意见么?”顾翩然淡淡地问道,像是面对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骆怀溪一呆,下意识地站起来:“没、没有。”顾老师对人家好冷漠!
四周女同学窃窃私语:“这是谁啊?长得好帅哎……”
“女生吧?五官很清秀哎……”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双眼冒着爱心的女生们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回过头对着坐在身后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生小声说道:“哪儿来的小白脸,长得不男不女的。”
“不知道。”被问到的男生扶了一下眼镜,看了一眼骆怀溪,又漠不关心地低下头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坐吧。”顾翩然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过头去继续讲着刚才的事。
骆怀溪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为什么,从顾老师的眼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看不到那熟悉的温柔的眸光?
“那么,哪一位同学自告奋勇想要当班长么?”顾翩然拢了一下鬓边散落的发丝,温和地问道。
几乎在她话音才落,骆怀溪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我。”
栾予卿忍不住一巴掌盖住了双眼:“这个白痴。”
全班三十三双眼睛注视着骆怀溪,她却似无所觉,只切切地盯着身着白色纱裙,美好得一如初见时的顾翩然。
而被她热烈锁定的人则是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在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才微一颔首:“那么,一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班长。”
虽然她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骆怀溪却如闻天籁,一直傻傻地咧着嘴,将栾予卿为她营造的酷拽形象毁坏殆尽。
三年之前,顾翩然是班主任,钦定了她做班长。
三年以后,顾翩然依旧是班主任,这一回,却是她心甘情愿地担起了班长之职。
这一刻,她甚至在心里祈祷:如果顾老师能够当我一辈子的班主任该多好!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下课铃响了。
顾翩然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施施然离开了教室。
骆怀溪也立马机灵地跟着她一路回了办公室。
没想到育英高中部的待遇比初中部更好,偌大的一间办公室居然还分成了好几个独立的小单间。只见顾翩然目不斜视地走向其中一间挂着她名字的房间,骆怀溪也跟了进去。
虽说同顾翩然相处许久,但她总也改不掉一进办公室就脸红心跳的毛病,也许是学生遇到老师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这跟老鼠见了猫总是下意识的打颤是一个道理。
骆怀溪双手插在裤袋里,不是装酷,而是想借此吸收掉一些手汗。
然而落在顾翩然眼中却觉得分外碍眼:好好的一头秀发,剪了作甚?还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孩子一样,简直胡闹!
一整个暑假没有同她联系了,思念如蚀骨之蛆,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无时不刻撕扯着心,狠狠地疼。
但是,为了摆平老头子,委实花去太多精力。她也不愿让简博雅太早发现自己对骆怀溪的心思。
费尽周折,总算是如愿调到了高中部,又成了她的班主任——也不枉她动用了那么多关系,背了“仗势欺人”、“空降部队”的骂名。
只是,这孩子也真是的,三月不打,上房揭瓦,若是不好好敲打一番,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顾翩然坐在真皮靠椅上,认真地整理着手中的资料,不言不语,诚心将骆怀溪晾在原地。
她不开口,骆怀溪也不敢造次,低垂着的小脑袋悄悄抬起,看着顾翩然冷然而清妩的眉眼,不觉有些痴了。
几月未见,甚是想念,恨不能好好看个够,以补这三个月的空白。
她的眼神太过热切,莫说顾翩然,就是石头也该有所觉。
终于,顾翩然抬起头,靠向椅背,双手抱胸,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骆怀溪,直把她看得低下头去,却是带着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害羞与心虚。
“惊讶么?”挑眉问道。
“嗯!”重重地点头。
“高兴么?”眼含秋波,盈盈如水。
“嗯。”轻喃低语,几不可闻。
“想我么?”唇角微翘,笑意清浅。
“嗯……”声如蚊蚋,面若桃花。
“那么,为什么把头发剪了?”话锋一转,身子前倾,眼神锋锐,迎面一股压迫。
似是因她突然转变话题而来不及反应,又似是沉浸在刚才有些绵意的语境中,骆怀溪迷迷糊糊地又回了一句:“嗯……嗯?”
她的眼神单纯无害一如当初,只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