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尽职尽责,没有出任何的差错。郭之语时常夸张希法,希法也会很有礼貌的回答说,“您过誉了。”
她是五六十年前的旧款机器了,是某个人送给郭之语的,看起来应该是保护区才会有的高智能AI。
“你没有受到那个……什么最新型病毒的影响吗?”
“没有的,我使用的电源是第三系统直接供应的电源,绝对安全。但是南人都不会使用,因为太过昂贵了……”希法一如既往的微笑起来,郭之语遗憾地想方露从来没有如此的对他笑。
“别说的我很有钱似的。”郭之语假装不高兴的皱眉,但希法却没有看出来。他实在太老了,两百多岁的身体一直都是奄奄一息,脸上的皱纹用希法的话来说就是“消磨时间就可以数一下”。
希法把昨天招待客人而留下的垃圾一一收拾了,又用吸尘器吸走地上的灰尘。不止一次埋怨郭之语不找人修好屋顶,半边屋子都暴露在日光底下,要清理也很难清理。
其实大多数时候郭之语都不在地面上生活,他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那里有人为他准备了全套延续生命的设施,直到现在还能使用。他不禁感叹,方露是一个天才。
“我喜欢晒晒太阳。”他抬抬眼睛,一脸的舒适惬意。
这时候希法已经开始拖地了,她是个典型的家务型AI,几乎是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了一切战乱的东西,不过年过两百的郭之语总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弄乱。于是希法一次又一次的善后,在惯例巡查的时候还要帮助郭之语做出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样。
希法不太高兴的看着半边无遮蔽的屋子,新雪积于地,日光斑驳,世界寂静。
“昨天晚上,距离五千四百七十六米处发成了一起激烈事件……”希法慢悠悠地说道,她说重要事情的时候总是这种语调,“应该就是那个叫辛河的女孩引起的。我让人去看了看,不过现场被封锁了,潜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郭之语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伸出手想要去找智能终端。
“请你稍等一下啊!”希法拖长最后一个字,很显然是看到了郭之语的动作,她可不愿意看到郭之语因为这件事就死去,要知道他全身的骨头脆的和玻璃一样。
“我不知道我给你输入的感情程序里面还有不满这种劣质的情绪啊。”郭之语嘟囔抱怨道。
希法得意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道,“只要我们拥有任何一种感情,在于人类的相处中,我们就会渐渐的产生其他感情。就算我们没有任何的感情,本身的运行也会受到主人的思维的影响,其中就包括它的感情,因为感情永远会战胜理性,人类的情感也会改变我们的行动……因为您每天都在抱怨啊,所以我才学习到了这一种情绪,可不怪我哦。”
她明亮的脸庞带着令人心动的笑,郭之语觉得他如果真的有孩子,能够这么开心地笑就不错了,只可惜面前的是一个AI而已。不过细想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执行能力,你去看看吧……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带她回本部,他们害怕最新建成的系统暴走,可能只是确认无法医治之后就遗弃尸体了。你带辛河过来吧。”郭之语吩咐道。
希法将一头的长发梳成一条辫子,换了一身不引人注目的衣服就出去了。
在某些关键时刻,她还是很靠得住的。
希法走出门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狼藉,原本是废墟的地方更加像是废墟,破烂的零件、弹头随处可见。希法给原本去侦察的人发了一条信息,通知他先回本部,自己代替执行更重要的任务,不过多久借得到了回复。她仔细翻看了每一片瓦砾,从AI行进的痕迹中推断出辛河所在地。
就在前方吧。宽敞的路坑坑洼洼的,积满了雪,恍惚可见血迹。
希法越向前走,看到越多的实体AI,他们比希法先进得多,在技术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只是智能化程度远远不及她。作为一个高仿人类的AI,希法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让人们陷入恐怖谷中,然后就是学习人类,与人类成为好朋友,协助人类。对此郭之语的评价很高,他总是夸赞希法设计精妙。不过在这之后郭之语就会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他想起了一个人,希法知道那是她的制造者,一个叫做方露的女人。
应该是郭之语制造了一个死在战争中的假象,然后方露太过思念郭之语,甚至在臆想中认定郭之语还活着的,制造了如此高智能的她。没想到的是,郭之语真的还活着,而希法被人偷去也真的被倒卖到郭之语的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计算这件事情的偶然率,只能说高的可怕。
总有些全知全能的人会被蒙在鼓里,希法得出一个结论。
烈日照雪,希法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到蜂拥而入的痕迹。她极轻松的跨越了红外线保护膜,没有受到丝毫障碍,暗自嘲笑了一下安保。
地上躺着的实体AI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毕竟是同类,希法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情。
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是很容易的,特别是在千篇一律里面。她一眼就看到安详如在棺材里沉睡着的辛河,一身弹孔,脸部损毁严重,左眼死心不息地转动着,半截身体被炸飞。面容却让希法想起了某个童话故事里沉睡的公主,可辛河不是公主,现在更像是让人害怕的病毒。
她走上前去,抱起辛河没有被炸毁的半截身体,官方性地念了一句“非常荣幸见到你,辛河小姐。我是希法,受郭之语先生委托将您带走,考虑到您已经无法做出任何思考活动,我们将会对你进行治疗,治疗之后的结果希望您能够满意。”
嵘再也搜寻不到阿斯兰和辛河的意识讯号时,却接收到一个用三反加密的信息。她解谜之后只有一个地点,那是友好的信息。嵘下意识就做了判断。
她仅仅知道阿斯兰所在的坐标,但她肯定将军不会轻易放过阿斯兰,最大的可能就是报复性的在阿斯兰的体内注入了神经毒素,让她自食其果。但嵘无能为力,阻止不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就像嵘不能逾越权限。她体内的判断机制认定阿斯兰对辛河并不重要,也许这只是阿斯兰的意思吧。
她通知了扎克,这也是鬼使神差的,判断机制选择了扎克作为阿斯兰的保护者。这听起来很不合理。明明她可以侵入其中一个实体AI的之中,然后篡改数据命令他带阿斯兰去,可嵘还是选择不违背判断机制做出来的命令,这也是阿斯兰博士意志体现吧。
当她锁定了指定的坐标之后,就在调动终于她的AI保护那个地区。
嵘在等待着对方发来的第二条信息,等待如此的煎熬,无休止的等待更让人烦躁。她是人工智能,虽然没有多少厌倦,可还是害怕赶不及。
「请进入此虚拟空间。」
嵘迫不及待地走进那一扇虚拟的门。
如她所料,对方是与她一样的人工智能,操作技术却不如她娴熟,应该是很久之前的版本了,可看的出来是精心打造的,否则没有资本与她相提并论,甚至让她一瞬间就认定是友好的。这种强烈的感情意识是绝大多数AI都达不到的高度。
“晴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希法。”对方笑了笑。
嵘才观察到这个地方与之前她构造出来和将军会面的虚拟空间很相似,也是经过了三反加密的,没有任何可能已窥探其中奥秘。
“我是嵘。”她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辛河小姐的尸体了,复苏工作正在准备中,时间可能有点漫长,毕竟现阶段还无法达到完全修复一个损伤程度如此高的人。这一次会面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您的配合,作为管理北京甚至整个中华区的人工智能来说,得到您的帮助就是如虎添翼。”
如虎添翼,这个词用的还真是好。嵘露出匪夷所思的微笑。
“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和我说,在不触及将军命令死线的地方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嵘说得很直白,她不确定在死线之内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她只能保证不去碰那一条死线。
希法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的人也会对阿斯兰博士进行神经毒素的清除,虽然可能性不大……倒是那个送她来我们本部的人,我们扣押了他。”
“你们是说扎克?”嵘抬抬眉毛,犹如兴致正浓的观众。
“昨夜他已经成为了计划部的第二负责人,这让我们不得不提防啊。”希法无意识地擦去衣袖上的灰尘,其实在虚拟空间里根本没有灰尘,这里纤尘不染。
嵘寡淡地笑了笑。
“悉随尊便,考虑到还有利用价值,放他一条生路也可以。”
希法的眼睛和嵘一样没有半分神采,生动的表情加上眼睛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嵘盯着希法,就像盯着镜子里面不仅相似的自己。希法身上留有很明显的官方制造的标志,还有某个保护区的海外贸易证明,怎么看都像是赃物。嵘推测应该是自救组织在很久之前为了某种目的而制造出来的AI,希法就是唯一的成品,被某些利欲熏心的人盗走卖到保护区去了。只是没想到又流落回北京,还变成了某个与自救组织为敌的组织的帮手。
听起来真是有趣,和狗咬狗一样。
“考虑到也是如此,我们并没有对那位先生造成什么人身伤害。但也不会放走他,我们屏蔽了他与外界接触的所有渠道,准备进行关于阿斯兰博士的记忆清洗工作,在那之后才放他离开。”希法说出了自己组织里的决定。
嵘疲倦的呼出一口气,道,“你们有没有什么人有能力篡改权限的?”
“我就可以,只要你的程序内没有对我产生抵触意识。”希法说得非常自然。
“假若你们要推翻将军,请先篡改我关于将军的权限。”她拜托道。
“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最高权限修改了?”
“你做不到。”嵘说得胸有成竹,“那将是一道高耸入云又绝对光滑的冰墙,你们的人会困死在里面的。但将军的权限不同,我自己也在修改中,可我的智能化太高了,就像人不能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自己身上一样。”
希法深表同期地答应了,礼节性的与嵘握手。
“来日方长,我们终会再见。”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漫长的复苏
郭之语在沉睡中忽然惊醒,乌夜白雪压人眉睫,他的心跳声被循环往复的放大。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在深夜里想起了自己两百多年不再见面的妻子了。在战前的十五年,他和方露结婚后的第十年里,郭之语听到了方露的死讯。
这突然的消息让郭之语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他固执的认定方露不会死。那只是上头为了保密所说出来的谎话而已,说不定方露还在俄罗斯参与那个很重要的任务,或者她很快就会回国和他团聚。
“方露两天前就已经执行了死刑了,通敌叛国罪,国安局直接审定的。”上头派来的人如是和郭之语说。那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略有惋惜,可眼神里郭之语只看到幸灾乐祸。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会这样,他们心里都会想着幸好不是我的妻子,方露会遭到这样子的审判肯定也是罪有应得,可怜郭之语娶了一个烫手山芋啊。
“你骗我的。”郭之语把审判书放回牛皮文件袋里,面容冰冷。
那人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滑稽的笑了一声,“你和方露分开都五年了,她人也死了,你出生也不错,再娶一个吧。还有,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我奉劝你一句。”
可方露的确是死了,郭之语不久之后就看到了执行死刑的时候的录像。
俄罗斯的刑场满地的冰碴子,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枪决,可以注射死亡也可以是电椅,偏偏是枪决。屏幕上三个俄罗斯人在不同的方位抬枪瞄准方露,恍惚之间就是一片血红。
由始至终方露都是冷漠地站着,腰板挺直的在风中,近乎呆滞的凝视着尽头。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挣扎也没有,哭喊也没有,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自己的丈夫。
“你们为什么要记录下来?”郭之语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按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近乎咆哮的喊出了这句话。他狠狠地瞪着特派员,对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目光,像是习以为常。他甚至想要拔出腰间的手枪,大声的问他方露到底哪里叛国?由始至终这都像是一件莫须有的可笑的事件穿插在命运里,化作利刃精准的刺入心房,可他们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对于特别的人他会享受特殊的待遇,方露就是其中之一。”对方露出古怪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像吞下了一大把值钱黄金不会死掉的感觉。
特派员盯着郭之语的眼睛,露出一抹笑,冰水似的,“先坐下吧,我知道这种打击不是谁受得了的。国安局指定要你参加生化二组的新型人体武器计划,作为你参加这个计划的回报,我们会告诉你方露这五年来在俄罗斯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所参加的实验、她的论文等等……哦,俄罗斯已经和我们是敌对国家了,不过我那还是拿来了一些资料。如果你愿意参加的,那就收下这个文件袋吧。”
“人都死了,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他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抓起那个袋子丢出去。
“呵,”特派员轻声嗤笑,尤其刺耳,“方露的确是叛国。她甚至挑起了我们国家和俄罗斯的战争,多厉害的一个女科学家啊。说真的,你选老婆的本事也太差了。”
话音未落,枪口就已经对准了特派员。
对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过之语,断定他没有这个胆子。
“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们,我也只好告诉你一点那个袋子里面的消息了。”特派的一字一句的说的特别清楚,言语之间带有冷淡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思想盒那种东西吧?方露的脑子还没死,都被输入到思想盒里面去了。有了这项技术,我们可以将很多伟大的人复活到另一个层次上,方露就是思想盒的主要研发者。可惜啊,她不知道脑子哪条神经短路了,把我们国家所有保密的技术都给俄罗斯人去了,还拿了一个俄罗斯的国籍。方露可就无福消受咯,俄罗斯人也是利用完就丢了方露……她好像也想帮你要一份移民证明,可是俄罗斯的移民局怎么也不肯,认定你会是间谍。”
特派员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话,再过治愈的脑海只却只剩下零碎的几个字眼。
“她没死?”握枪的手依然没有放下,郭之语怀疑却又想要去相信他的话。
“思想盒只要没有被毁掉,方露的精神就永生不死。”特派员神情从容地捡回了那个被丢出去的文件袋,丢回桌子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和生化二组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郭之语想不明白,这完全没有什么理论上的逻辑可言。方露即使叛国,牵扯到了他,也应该只是接受调查开除军籍,而不是进入什么狗屁的扯淡计划,也不是告诉他一些奇奇怪怪的科研成功。
“你还不懂吗?”特派员微微抬眼,笑容如艳阳下的雪,“我们强迫俄罗斯人枪决方露,可他们鬼着呢,方露还能继续参加科研,还能制造出更多更有杀伤力的武器。但她的弱点就是她是一个思想盒,没有多大的行动能力,生化二组的计划于思想盒化是完全相反的,它能让人永生不死!可是风险太大,没有人愿意成为永远的战争机器,你除外。你和方露会因为立场的不同成为敌人,虽然我看你肯定会倒戈到方露那一边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