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幼姬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颠覆了,似瓷器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心却悦耳——只要健康的妈妈回来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弈萱……”在短暂的时间里心中经历了汹涌的潮起潮落,明竹语声音略显沙哑,深色的瞳中有泪光闪动,“你……”
宫清夏在这两分钟内的心路历程比明竹语还要来的复杂跟迭荡起伏,此刻她纤手放在鬓旁遮住一侧面孔低眉看着脚下地板,很想找地缝钻进去,尤其是林弈萱口中说出“宝贝”二字的时候,她的脸颊瞬间发烫,一路烫到耳后根,无心去斟酌林弈萱是病愈还是根本就不曾生病,她只觉得无法面对这位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年轻的长辈——如果给林弈萱知道自己和幼姬关系会怎样?完全无法想象……地缝,地缝,哪里有地缝……
林弈萱放开楚幼姬,目光扫过宫清夏落在明竹语身上,清亮的眸瞬了瞬,“好久不见”,唇角优雅地向两边弯起,眸中亮起明媚的笑意,“你难得来本市,这顿饭我请,为你接风洗尘。”
明竹语目中含泪,嘴角颤动,说不出话,姚汝宁对她一笑,“明大小姐,请”,明竹语走到林弈萱身旁坐下,姚汝宁则在林弈萱另一侧落座,宫清夏低着头跟在楚幼姬身后入席。
“弈萱,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还是这么,”明竹语眼底含着晶亮的水雾,目光温柔地在林弈萱身上漫过,“还是这么会搭配颜色。”指的是林弈萱的衣着。
做为当年最有才华的年轻画家之一,林弈萱对于颜色的敏感决不只限于笔端,日常生活中的着装打扮上也同样将自己对于颜色的领悟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对于明竹语来说,林弈萱打动她的地方不在于五官之美,而在于由内而外的气质以及举手投足中展现出的品味。
“谢谢,”林弈萱大方地接受赞美,“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哪有那么容易,”明竹语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你一心坐禅,简直能赶上半个释伽牟尼了,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将我等世俗之人全都骗了过去,连医生也不例外。”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久病初愈呢?”
“本来我的确这样认为,”明竹语深瞳中凝着笑意,“但你刚才对幼姬说的那番话改变了我的看法——你真的很自私,让我这些年过的这么苦,你不止应该向幼姬道歉,还应该跟我道歉。”
“竹语,”林弈萱凝视着明竹语的双眸,“这些年我一个人静坐,大部分时间花在思考跟你的感情上……”
“让你考虑这样久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明竹语打断林弈萱,“我对你的心意你完全不需花任何时间参透,因为它明摆在那里,一眼便能看透。”
“可是这份心意我从一开始就承受不起,你的家世背景,你的性格……”
“我知道你被楚辰卫囚禁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可是那个时候我一方面太年轻一方面还没有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所能动用的力量和资源有限……”
“你的确错了,但不是错在能力有限上,”林弈萱纠正明竹语,“你错在没有给我安全感,也没有给我离开你的权力,让我一心想挣脱你的束缚——你不该忽视我是有夫之妇,更不该对我骨子里天生叛逆视若无睹,我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甚至于对自己的父母家教太严都深深憎恶,更何况是你……”
“所谓有夫之妇,我以为那完全是你为了跟自己的父母做对而做出的冲动之举,你根本没有爱过楚辰卫,你……”明竹语说到这里在林弈萱眸子里发现深深的嘲讽,不由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睁开眼睛逼视着林弈萱,“你不要告诉我——你甚至也不曾爱过我。”
“不,”林弈萱低下头,“我爱过你,在巴黎的那两年我爱过你,爱你爱的不能自拔,但也只有那两年而已……在我发现你暗中对楚家做的事后我便不再爱你……”
“我很欣慰你承认爱过我,”明竹语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竭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可是明氏对楚家下手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私仇,楚德俊是个很干净的人,这勿容置疑,可是他的儿子们……明氏如果只是为金钱而生的黑帮,不可能屹立世上五百余年,‘明’做的每件事都有充足理由,楚氏空难根本是楚氏兄弟咎由自取。”
“那后来呢,”楚幼姬在一旁义正言辞地道,“后来‘明’五次三番派人为难我和清夏姐姐,一意要取我们性命,这又做何解释?”
“对你和清夏下手,这才是我个人的意思,”明竹语自嘲地笑了笑,“楚辰卫死了,我无法和死人斗,只有拿他活在世上的后代泄恨——他将我的爱人变成了一个没有思维的活死人,甚至不再认识我,让我如何不恨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姚汝宁深沉的眸子里流动着清光,“幼姬是弈萱姐心爱的女儿,你怎么能对幼姬下手?你怎么忍心伤害弈萱姐唯一的骨肉?你这样做只能说明你对弈萱姐的感情只是以占有为目的而不是真正的爱。”
明竹语并没生气,反而对姚汝宁笑,“你对我做出的评价不可能公正。”所以我不会在乎你怎么说我。
“那个,”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宫清夏清了清嗓子道,“菜要凉了,我们是不是先吃饭?”一句话引得在座四人一起看过来,宫清夏低下眉去——别人都没关系,唯独无法和林弈萱对视。
“好,先吃饭。”
林弈萱收回视线弯着唇角说道。
“来,幼幼,多吃点鱼,以后会更聪明。”明竹语为楚幼姬夹菜。
“弈萱姐,你很久都没有出门吃过饭了,”姚汝宁为林弈萱夹菜,“尝尝这道‘灯影牛肉’味道如何。”
林弈萱为楚幼姬夹菜,“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喂妈妈吃饭,辛苦你了宝贝。”
只剩宫清夏没人夹菜,于是自己夹了一道,闷着头吃。
楚幼姬看在眼里,哪里忍心让姐姐大人受冷落,忙夹了一道菜放进宫清夏面前的小碟子里,“姐姐你喜欢吃的桂花藕片!”
再次令宫清夏成功吸引所有人目光。
宫清夏头垂的更低了。她突然觉得这根本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鸿门宴……
吃完饭已是十点多,林夫人不见女儿回去电话一直催,林弈萱摇了摇头,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
明竹语点点头,“我会打电话给你。”
林弈萱没有回应,只是牵起楚幼姬手,“宝贝,跟妈妈回家。”看宫清夏一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宫粉,你小时候我曾经抱过你。”说完不等宫清夏反应过来便挽着楚幼姬走了出去。
宫清夏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迈开脚步,等她走出酒店去取车的时候,正看到姚汝宁驾车载着楚幼姬母女远去。
车中。
楚幼姬望着灯光下宫清夏孤独的身影心里隐隐的疼,回头看着林弈萱小心翼翼地道,“妈,我跟清夏姐姐的事……”
“我自有主张。”林弈萱不等女儿说完便打断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昨天更的太晚了,今天早点更,(*^﹏^*)【小苹果一定不会告诉你们林弈萱是准备和女儿唱黑白脸,(*∩_∩*)】
【看到自由和lssq在下面嚷嚷要二更,小苹果表示在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的现在一更都有困难,╮(╯▽╰)╭】
☆、八一章 夹板
林弈萱让楚幼姬震憾了很久。
小时候只觉得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妈妈很少回林家,甚至很少回楚家,经常外出写生,满世界走;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一个宠溺的怀抱,很快又出发;她在妈妈怀里总也腻不够。
她从未将妈妈当女人来欣赏,也从未从女人的视角来看过妈妈。
因为那时她年纪小,也单纯。
后来妈妈“病”了;而她经历了南柯一梦,当她梦醒;妈妈“病”愈,母女的视线再相遇;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楚幼姬起床洗漱后下楼,阿春已经做好早餐,林夫人坐在餐桌旁,见孙女从楼梯上走下,“去叫你妈妈吃饭。”
楚幼姬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妈妈在花房,便折回楼上。
推开花房虚掩的门,看到林弈萱额角与肩膀靠在鱼缸旁的柱子上,一手优雅地绕在胸前,一手端着杯香茗,没有化妆,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不像人的肌肤,像瓷器,神情慵懒,看鱼缸内的鱼儿向她游近,啜吻水面。
楚幼姬轻轻走到林弈萱身旁,“妈妈,吃饭了。”有点精神恍惚,到现在仍不太能接受妈妈回来的事实。
“嗯?”林弈萱从思绪中惊醒,抬头看着女儿,“吃饭?”,摆摆手,“不用了,”葱白的玉手抚了抚腹部,“昨天晚上吃的有点多,胃到现在还不舒服,只是有点口渴。”端起茶杯轻饮一口,“你跟奶奶你们吃吧,别管我。”举手投足,美丽无声无息地流动。
“妈妈说她没胃口。”
楚幼姬下楼如实转述林弈萱的话。
林夫人没说话,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女儿从来没听过话,生“病”期间倒是乖,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可她显然也没听进耳朵里去,昨天突然“病”好了,差点把当妈的吓的心脏病发作,可女儿却不当回事,今天就可始任性,不吃早饭,三十多岁的人了……哎哟,造孽,真是要被气死。
楚幼姬看在眼里,伸手在林夫人手上按了按以示安慰,林夫人摇了摇头,叹口气,目光落在孙女身上,“幸亏奶奶还有你。”
“宝贝。”
吃完早饭,楚幼姬正在书房练字,林弈萱走进来,精心打扮过,拎着包,显然是准备出门。
楚幼姬抬起头,弯着眼睛笑,“妈妈。”
“宝贝的字写的真漂亮。”林弈萱端详了书案上刚写完的宣纸软片说道,怜爱地摸了摸楚幼姬的头,“不愧是我林弈萱的女儿。”
楚幼姬想说,练了一百年了都,能不好吗,但没说出口,因为那段经历她曾经不止一次跟妈妈倾诉过,天,到这时她突然发现,妈妈几乎无所不知——所有心事她都跟妈妈说过……
“妈妈出去一下,下午回来。”林弈萱抬腕看了看表,继而竖起右手食指宣布,“记住,没有妈妈的准许不可以去见宫清夏。”
诶?!为什么?!不要啦,妈妈!
楚幼姬震惊之下,心里哀鸣不已。
“乖,要听话。”林弈萱拍拍女儿的小脸便走了出去。
等一下,妈妈要去哪里?几年来她的人际关系已经断成空白,今天出门……
楚幼姬走到窗前,看到一辆熟悉的蓝色豪车停在楼下,姚汝宁正站在车旁正向公寓楼出口张望,这才放下心,原来是要跟姚姐姐出去,大概是去见明竹语吧,毕竟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清,尤其昨晚有自己和清夏姐姐在场,可能有些事不方便说……不过,妈妈跟姚姐姐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了?——原配跟小三不是应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吗?
“我妈跟姚姐姐之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想起周五下午姚汝宁离开云顶后宫清夏让自己打电话给家里,楚幼姬觉得宫清夏肯定是知道什么事没有告诉自己,于是回到桌前拿起手机给宫清夏发了一条微信。
宫清夏到中午才回复,“去问古丽婕。”
虽然发的是文字,可是楚幼姬耳边却响起了宫清夏冷冷的声音,笃定宫清夏在生气。
“姐姐,你怎么了?”
那边半天才回复,“没怎么,就是有点忙。”
“……喔。”
“宝贝!”
下午林弈萱回来,进门便找女儿。
林夫人正在客厅看报纸,闻声抬起头,从眼镜后面看了女儿一眼,“幼幼在写作呢。”
“喔,”林弈萱点点头,换了拖鞋进门,“这几天不出门了,我要把宝贝写的书全部看一遍。”并没看林夫人一眼,径直上楼去。
母女间有深深的隔膜,至今依然横亘在彼此之间,勾通有障碍。
楚幼姬听到楼下动静,从书房走出来,迎面唤了一声,“妈妈。”
从古丽婕那里知道林弈萱跟姚汝宁之间的渊源后,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此时依然不能平静。
“宝贝这是有话跟妈妈说吗?”林弈萱一眼便看到女儿心里去,牵起女儿手,“来,到妈妈房间说。”
“嗯,我想问,妈妈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弈萱在换衣服时,楚幼姬靠在衣柜上看着天花板问道。
林弈萱很是幽默,“妈妈不准备工作,要宝贝养。”
楚幼姬被逗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妈妈在明竹语和姚姐姐之间……”
林弈萱眸子是似秋日雨后幽深的潭水,波澜不惊,反而以明快的声音反问,“宝贝,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楚幼姬语塞,“……”
林弈萱伸出手,“来,把你已出版的书悉数交到妈妈手里,妈妈要一一过目。”
楚幼姬乖乖到书房取来,放到林弈萱床上,“处女作没有出版,只有电子版,妈妈想看只能在电脑上看了。”
“好像那本书的内容你差不多已经给我口述了一遍,”林弈萱勾着唇角说道,“所以暂时不看也没关系。”
楚幼姬再次语塞,“……”
手机响,楚幼姬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任着它响,不接。
林弈萱不解,“宝贝怎么不接电话?”
“是《此间的春秋》剧组演员打来的。”那个青阳景的扮演者。
“然后?”
“之前坚持要跟我见面,还是周老师帮我挡过去的,所以这次不敢接了。”
清眸略略流转,林弈萱看透女儿心思,“作者和演员见面,可以沟通一下剧情,不是很好吗?”
楚幼姬坦白道,“怕清夏姐姐误会。”
果然……
林弈萱两手绕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儿的小脸,“可是妈妈坚持认为和演员见面是好事怎么办?”见楚幼姬歪着小脑袋眼睛睁的似好奇宝宝般,林弈萱更加忍不住追问,“你是听宫粉的话还是听妈妈的话,嗯?”
楚幼姬,“……”
“把电话接起来,”林弈萱无比优雅跟潇洒地指了指手机,“跟对方约个时间,见面好好沟通一下,顺便拍几张合影,让妈妈看看——不用说一定是位很漂亮的女孩子吧?”不然宫粉怎么会介意?
楚幼姬垂下睫毛,不肯动手。
林弈萱索性代劳,以助理的身份跟对方定了见面时间跟地点,下周六,J市某渡假酒店——J市是剧组所在地S市和本市中间的一座水乡小城,两人各自花上半小时车程便可赶到,又能避免熟人扎堆和狗仔偷拍——如果剧组已经充分引起媒体注意的话,狗仔难免会活跃,当然最重要的是,小城很漂亮,很适合写生和幽会。
“一定要去喔,不可以让妈妈失言。”林弈萱将手机还给女儿时眯着眼睛笑道。
楚幼姬,“……”
与青阳景见面意外地愉快,对方出乎意料地是位很有礼貌的女生,见面第一句话十分幽默,“真是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演缙云静呢?那样跟你对戏的时候我不需要任何感情上的蕴酿就能轻松入戏。”
“我有在演啊,”楚幼姬目光生动地回答,“书中每个角色我都曾亲自出演。”写作过程中的刻画就是一种演绎啊。
说的青阳景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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