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渔翁一笑,道:
“你小子要是走着去,总得个十天半月吧!”
小癞子一惊,道:
“买两根鸭脖子还得走那么远的路呀,划得着吗?”
醉渔翁道:
“小癞子,你若觉着划不着,那就跟我下江南。”
小癞子思忖一下,脸含得意地道: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老人家一定会赞成的。”
醉渔翁一喜,道:
“快说来听听。”
小癞子伸手腰里摸出三个皮钱,道:
“我给你三个皮钱,三个皮钱能买三串糖葫芦,当然也足够买两根鸭脖子,你回江南去,替我小癞子买上两根鸭脖子还你,老人家看这法子可好?”
突然一掌打在小癞子手上。
三个皮钱滚在地上,小癞子一惊想哭,道:
“你打我?”
醉渔翁满面怒容,双目更见通红,酒糟大鼻子上面的红色几乎要迸出血来,道:
“好个小杂种,你年纪一点点,竟敢消遣起我老人家来了,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小癞子一惊道:
“什么叫收拾呀?”
醉渔翁道:
“先抽你小子身上的筋,再剥你的皮,头上七窍戳出血,七十二穴全点破,要你小子就地滚上一天再死。”
小癞子面色吓得煞白,道:
“就因为我吃了你两个鸭脖子,那还是你自己愿意送给我啃吃的呀!”
醉渔翁道:
“给你吃,是我老人家以为你是个听大人话的好孩子,现在,我发觉你是既狡猾而又固执得令我老人家讨厌的野杂种,所以我现在就要收拾你。”
小癞子突然抹头往外跑,他人尚未跑到门口,打横里忙伸手去抄他那根竹棍。
“唰!”
小癞子突见满天银丝闪亮,当头向他罩下来,大惊之下一声喊叫:
“妈呀!”
本能的一声喊叫!
本能的双手举着竹棍上栏。
就在一阵“哗啦叮当”响中,小癞子已蜷曲在一张精巧银白的丝网中难动分毫。
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擞着手上丝绳,醉渔翁哈哈一声狂笑,道:
“想跑?”
小癞子在丝网中哭道:
“老爷子,你不能杀我呀!”
“不杀你当然可以,那你得告诉我佟老头叫你替他办的是什么事情?”
小癞子道:
“佟老爹只叫我在这儿等两个人呀!”
醉渔翁一阵紧张,忙问:
“等两个什么样的人?”
小癞子只是一阵犹豫。
犹豫令醉渔翁发怒,只见他一手拎动渔网,把小癞子提高地面,单臂运力,小癞子就在渔网中被兜着绕圈转,而吓得小癞子只叫妈。
醉渔翁沈喝道:
“只要老夫像甩王八般的往地上一甩,你小子的这条小命就算完了。”
小癞子哭道:
“老大爷,我不能死呀!”
嘿嘿一阵冷笑,醉渔翁道:
“你既不能死,而我老人家的忍耐功夫又不佳,你小子何不快快说出佟大年要你等的是什么样人物,也免得你小子妄送小命。”
小癞子心想,只要不把竹棍的事说出来,大概不会对佟老爹失信吧?
心念间,小癞子忙叫道:
“老爷子,你别再抡了,我都叫你抡得头晕脑胀的。”
醉渔翁道:
“那就赶快的说吧。”
小癞子道:
“是两个女人,是母女两个人。”说完,他忙对醉渔翁又叫道:“我已对你老说过了,你可以放了我吧?”
醉渔翁一听,全身一震,他把小癞子放在地上,但未把他放出渔网。
小癞子隔着渔网看的真切,见醉渔翁有些神不守舍在自言自语:
“佟大年啊,你果然忠肝义胆,只可惜你估计错了,因为依水寒的老婆女儿至今还——”
小癞子那会听懂这些,不由得噤声不言。
突然间,醉渔翁戟指小癞子,道:
“佟大年必然有东西要你转交她们母女二人,快拿出来,知道吗?”
小癞子轻摇着头,道:
“没有啊!”
醉渔翁道:
“敢情又想死吗?”
小癞子望着门边地上的竹棍,但仍倔强地道:
“真的没有啊!”
醉渔翁大怒,道: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好!咱们这就打道黄河岸,叫你这小杂种见到黄河死了心的坦白说出实话来。”
突然一抡渔网搭上肩头,大敞步地走出门去。
小癞子在渔网中叫道:
“老爷子,你要把我丢入黄河?”
醉渔翁道:
“你小子如果现在说实话,自然我会放了你,否则,我叫你喝一肚皮的黄水,看你的嘴巴紧,还是我的手段高。”
小癞子吓的眼泪直往外流,道:
“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南方来的人,为什么一定动不动就杀人的。”
醉渔翁道:
“杀人?要知杀人也有着太多的无奈呀,比方我醉渔翁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杀你,但因为你的不肯合作,而令我老人家只有动手杀你了。”
一路小癞子求告醉渔翁,无奈醉渔翁嘴巴闭得紧,一路往黄河岸边奔去。
月明,星稀,大地一片灰白色。
黄河,浪涛滚滚,涛声依旧似雷声。
这时候的黄河岸边,除了几艘舟子外,当真是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醉渔翁一径到了河岸边,他找了一个石岸边停下来。
要知道那黄河岸边也是极危险地方,有些看来是一片黄沙,但人若不明地形,一但走在上面遇上流沙陷坑,就会被这流沙卷去。
现在,醉渔翁背着渔网中的小癞子到了黄河岸,只见他拎着银色渔网,冷笑,道:
“小癞子,我醉渔翁司徒大山行事,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的对你客气有加,不料你小小年纪,却恁般的像个老江湖而令我老人家不快。”他把渔网提得高一些,又问:“小癞子,我最后问你一次,佟大年有什么东西交给你,你快快说来。”边已将渔网向河水面上放去。
小癞子蜷曲着身子,哭道:
“小癞子最怕水呀,老爷子,你饶命呀!”
醉渔翁怒道:
“那就快说,佟大年有什么东西交在你手上的。”
小癞子哭叫道:
“佟老爹他……他……他没……”
小癞子话未说完。
未说完只是他在想如何的说法,才能令醉渔翁满意,因为他如果说佟老爹给了他一根竹棍,醉老头会相信吗?不料他尚在吞吞吐吐呢,醉渔翁已觉不耐的手一松,小癞子已随同渔网没入水中。
一连“呜嘟嘟”好几声,醉渔翁才提起渔网来。
小癞子水中连喝十几口水,一但被提上水面来,早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
“妈呀!”
小癞子自小失去了爹娘,但他在这危机中,依然本能地叫声“妈”,如果知道他身世的人,岂有不一掬同情之泪的道理。
然而,醉渔翁却没有。
非但没有,而且还一手握着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的喝,另一手提着渔网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晃得小癞子心胆欲裂而狂叫不已!
于是,渔网又沉入水中。
小癞子也跟着失了影踪。
又是一连喝了几口酒,醉渔翁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又提起渔网来。
小癞子一出水面,猛可里一阵哇哇狂吐,连肚子里吃下的两根鸭脖子也全吐出来。
只听他狂叫一声:
“妈……”
醉渔翁呵呵一笑,道:
“小杂种,别叫了,半夜三更大黑天,谁会来救你这小王八呀!快说吧!”
就在这时候,突听得不远处一声低沉地道:
“谁说没有人,我老头子不是闻声赶来丁吗?”
醉渔翁猛回头,道:
“什么人?”
呵呵一声狂笑,灰暗中那人沉声道:
“好个司徒大山,你老小子也赶着到中原来搅和了,几日不见,竟然连我周全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突然仰天一声哈哈,醉渔翁道:
“千年老树皮最厚,百年人瑞骨头酥,想不到你我这种江面上翻滚的老不死,都是越活越年轻,年轻得跑到中原争名利来了,哈哈……”
不错,那人正是在附近小舟中歇着的“江岸一阵风”周全。
原来“江岸一阵风”周全与“江河老怪”祈无水二人在树林中同那戚九娘婆媳拼战后,发现小癞子已逃,于是两下里自动收兵,“太湖毒蛇”石大娘扶着儿媳客店养伤,“江岸一阵风”周全则搀着祈无水河边小船上包伤。
这日周全与祈无水二人商议如何再找那小癞子,准备用强硬手段把小癞子掳上小船。
就在一阵商议中,突然听得远处似有人在叫,细听之下,周全忙爬出小船舱看去,这才发现远处岸边似站了一个手拎东西的人。
当“江岸一阵风”周全以他那绝世轻功扑近醉渔翁身后的时候,正是醉渔翁得意之时。
“醉渔翁”司徒大山一见来了“江岸一阵风”周全,不由一愣,缓缓放下渔网,向周全身边走去又道:
“好嘛,争名要看手段,夺利要动脑筋,周老头,你以为呢?”
“江岸一阵风”哈哈一笑,道:
“酒鬼呀,你说的可也是大实话,听在我周某耳中都似一团豆腐渣,好在我猜的不会差,你那网中必然是个小娃娃。”
“醉渔翁”司徒大山点头,道:
“不错,是个小孩子。”
周全一笑,道:
“而且是我们大家都在找的小癞子。”
小癞子早道:
“老爷子快救我呀,这个醉老头要淹死我呢!”
周全笑道:
“周大爷来救你了,你小子准死不了的。”
醉渔翁右手猛抬又抖,银丝渔网又被他迅速收在手中,全身湿漉漉的小癞子顿感一身轻松,人未站起来,早又哇哇吐出一堆黄河的泥水来……
手提着银丝渔网,醉渔翁那个大酒糟鼻子在抽动不已,他那猪唇翘得高,吐出的声音也更见疾言厉色,道:
“好个‘江岸一阵风’周全,有一回你我同道上的朋友们全被邀请到镇江焦山飞龙寨,酒席筵上我就看不惯你的那种飞扬跋扈模样,很想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你,碍于客乡地位,我司徒大山没发作,敢情好,如今有了那话儿,合著你的腿长跑得快,一个人先赶来这中州之地,开封城外,找到了这个小娃儿,想来他娘的一个捷足先登呀!哼,还是被我醉渔翁兜个正着,今晚上就是各凭本事,看看造化的时候,且待老夫网住你以后,送你归西吧。”
仰天一声哈哈,“江岸一阵风”周全道:
“老酒鬼呀,像这种事情,你以为只有我周某一人前来吗?”
醉渔翁笑道:
“当然不只你一个,还有那太湖毒蛇婆媳二人,另一个就是你那虚情假意合伙人‘江河老怪’祈无水老儿,一共只你们四个贪婪的魔头,对吧!”
“江岸一阵风”周全笑道:
“老酒鬼,你少算一个人了。”
司徒大山一怔,道:
“另一个会是谁?”
“江岸一阵风”周全道:
“你,还有你这越灌足酒,脑袋却越发清醒的老怪物,难道你不是为了那话儿赶来中土?嗯!”
磔磔一声大笑,月光下醉渔翁大步直欺向周全,边厉烈地抖动着一嘴蜷曲胡子,道:
“下雨先淋出头椽,你老小子不该一人前来,你应与你那合伙人一齐光莅现场的,因为你若重伤在我醉渔翁之手,甚或死在这黄河岸,又有谁去侍候那背上挨一刀的老怪物祈无水。”
“好哇,柳树林中一战,原来你这老酒鬼捡到便宜了,真不是东西呀!”周全大怒,旱烟袋已拔在手中,而且他很快的点着火,一口口地抽起烟来,立刻自烟袋大铜锅内发出“唧唧”的烟火声,灰暗的月夜下,看的十分清楚。
醉渔翁一抹酒糟鼻子,扶了腰上的酒葫芦一把,笑道:
“我是欣赏到柳树林中的一幕,那确是十分精彩,但却又十分可惜的,是你们双方还活着走出柳树林中,这不能不令我司徒大山感到多少有些失望。”
“江岸一阵风”周全冷哼一声,道:
“现在,你会知道什么才真的叫做失望,因为你这老酒鬼将为你的不良企图而付出一定的代价。”
“醉渔翁”司徒大山绕着周全在打转。
“江岸一阵风”周全却动也不动的猛抽烟,他对于醉渔翁的游走,似是懒得多看一眼。
打转中的司徒大山,沉声低吼,道:
“住口,一派胡言,满嘴的狗屁,你竟恁般厚言讥诮老夫,需知你若是企图正当,也不会悄悄溜来中土之地了。”
就在他的狂怒中,抖手上扬,银丝渔网大口箕张,绕旋着丈五宽大的圆圈,当头向卓立中间的周全罩去,“吼”声中,渔网底部边缘处的大铅丸,一个个酷似有力钢丸般打去,威势就在渔网迳旋中令人窒息。
纯钢的旱烟袋仍含在口中,就在渔网的方向已定而又快要陷身的刹那间,“江岸一阵风”双脚跟部力蹬,上身急速扭动中斗然斜飞而去,身法之妙,之速,当真如同一阵岸风而无愧。
醉渔翁的渔网就在周全的移位中没有收回,一般罡劲力道仍然贯住在渔网上面而使得渔网没有收,仍继续的直欺向周全落脚之处,那光景就如同醉渔翁握着一把无影长把雨伞。
“江岸一阵风”周全双脚落地又起,因为他太清楚醉渔翁的网上功夫。
果然,银丝渔网衔尾而来。
而且来的十分快速,快速得令人大吃一惊。
猛可里吸了一口烟,灰色的月夜中,那支烟袋锅已见火红。
烟丝在烟袋锅内燃烧的火热,如今连烟袋锅也见火红一点,而令周全精神一振。
这时见渔网罩来,周全突然又是一个急跃,右手回击渔网,发出“噗”的一声响,渔网立刻冒出一股烟火来……
醉渔翁一见,忙“嗖”的一声收起渔网,边狂叫道:
“好个姓周的老王八,你竟敢用火烧我的渔网,看老夫饶得了你!”边忙着找那被烧地方。
白髯飘飘中,周全却狞笑道:
“你应付的代价才开始呢,怎的就心痛得破口大骂,真的是越老越沈不住气了。”
醉渔翁似是突然疯狂一般,一抖手中银丝渔网直欺而上,他的那支网并不急于撒下,却尽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不已,而人却欺近周全身前,月光下犹似一个打伞的老人。
周全见醉渔翁怪招使出来,又见司徒大山人已欺近而渔网在空中盘旋,当下一声断喝:
“来得好!”
旱烟锅笔直地点向醉渔翁乳中与肩井两大穴,同时贴身近搏,给醉渔翁无法向下撒网的机会。
醉渔翁哇哇一声怪叫,猛的一个大旋身躲过周全一击,右手回抽如电中,那盘旋在空中的银丝渔网,快不可言的呈垂直状落下来,几十个网上的铅丸,一个个俱有裂骨破脑之力,刹时把二人隔开来。
“江岸一阵风”周全见那渔网在司徒大山手中恁般的自由发挥,光景是人网一体了。
连着狂翻三个空心跟斗,周全躲过渔网的追兜,猛里一个贴地滚来,旱烟袋锅再次击向醉渔翁的关元。
“醉渔翁”司徒大山大怒,这次他未撒出渔网,却双臂运力,银丝渔网挟着几十个铅丸,奋力的向周全砸击而去,一支丝网,就在他的使力下,立刻成了个大铅锤一般,威势十分惊人。
“江岸一阵风”周全的烟袋锅眼看就要点中对方,但却见大团黑影迎头砸来,自己是可以点倒对方,但自己也绝逃不过这当头千钧一击。
电念之间,周全可想得多。
老酒鬼是在找垫背的,我周全可不是个大傻瓜。
犹似网底游鱼,更似鹰瓜下的脱兔,“江岸一阵风”周全就像幽灵般的抽回手,扭动身,左足蹬,右腿弓,箭脱弦一般地冲出三丈外。
身后面,周全尚未及回头看呢,早听得击桩似的一声大震——“咚”!
周全扭身叫道:
“我的乖乖!”
醉渔翁一击未中,厉叫一声,银丝渔网又见闪现在空中,而且更见凌厉的挟着阵阵啸风。
“江岸一阵风”周全一见大怒,道:
“老酒鬼,你当真想同归于尽不成?”
高举着右手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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