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她向来有些不服输的个性,也因此大伤小伤不断,今日竟然是第一个被淘汰。
千面已经走得远了,慕怀还有些失神,忽听脚步声响,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精壮汉子,她尚未认出是谁,这人已经自来熟地搂上了她的肩膀,气哼哼道,“啐,言清那丫头眼睛太毒了!竟然连老子胸口的痣都扒开衣服来检查!慕怀啊,咱俩真是难兄难妹!”
慕怀呵呵干笑了两声——就算言清不扒开你衣服看你胸前的痣,就你这大咧咧的样,就差给自己脑门上贴上“九义”两字来让人认清楚了。九义却已经手脚麻利地弄掉了伪装,和慕怀扯起了家常,“太毒了,认准了是我,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对了,你猜下一个进来的是谁?”
话还没完,就听外面脚步声响,千面拎了一个挑夫进来,九义和慕怀还在琢磨这人是谁,就见那挑夫本来是冷笑着,等看了一眼九义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但顺势瞥见千面冰冷的脸,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任凭千面一件件拆下她的伪装!
“葛素?”慕怀试探着叫了一声,在她的意识里,能一口气把喜怒哀乐愁恨等等表情都做的如此到位而自然的,大概就是只有葛素了。
“就是老娘!”葛素漫不经心地答。
千面一出去,屋子里的人就开始闹腾,九义和葛素就是不对付,慕怀是随时两边倒,闹成一团。自打来了珪园,姐妹们很少有这样在一起打闹的时候,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外面传来言清的声音,“三位姐姐出来吧,外面结束了!”他们这才知道人家已经选完人了。
最终过关的竟然是流景,她早已卸了伪装,汗流浃背,显然除了伪装,也已经通过了别的考核。薛程亲自过去拍着她肩膀奖励她,金珠白银,绫罗绸缎赏了一大堆,流景站在阳光下,面上表情却依然很淡定。薛程赞她,“荣辱不惊!”她只是淡淡撇了撇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要做勤更党,争取早日完结!
☆、情到深处,不能说
流景很快就出了珪园,临走之前辞行,也不过是摆着一副臭脸,好像她要走了,而人家欠了她八百两金子没还一样。哭的最惨的是九义,虽然流景似乎对这场别离看地很轻,对她的哭泣更是不屑一顾,九义还是不听劝地狠狠哭了一场。
葛素对这一切,先是大骂流景小气,都要走了,况且已经被赏了那么多金银珠宝,还不拿出来给大家送一点,随后又对九义的哭泣很不以为然,最后彻底被九义的哭声烦透了,提前离席。
慕怀一直送流景出门,流景只是在门口如释重负一般笑了一笑,挥手道,“你进去吧,我走了!”
慕怀忍不住有些伤感,虽然也知道流景不弱,而况能通过层层考验,说明人家堪当重任。只是当初的八个人,言清成了薛程的人,抚宁更是介于王府和薛程之间,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抚宁是被薛程送给了王府,只是一直自欺,不愿相信罢了。抚宁也是强干的人,却也只落得一个有名无实,伺候人的身份。
夜晚来临,慕怀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身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往千面的院子里走去。虽然她和千面,似乎是没有以前那样的剑拔弩张了,但还没有到随时可以闯进她院子里去的地步,毕竟千面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就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会不会撞见什么不该见的东西,从而触怒千面。
但心里还是憋不住想见千面的那种冲动,她只是想去看看千面在干什么。
到了千面的院子外面,慕怀故意地弄出很大的声响——如果她是在和别人商量事务,或者干些别的事情,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应该能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但却没想到她这一番预警,竟然从千面的院子里惊出了莫琪殇!那个人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在后院见到他时气色好了很多,依旧是一身白衣,悠闲从容地从那院子里走出来,走在月光地里,衣袂飘飘,气度潇洒,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妙。
他笑着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慕怀,“哟?竟不知千面那个巫婆这么忙,半夜也有属下来汇报工作?”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揶揄之意。
慕怀理直气壮,“不要叫她巫婆!”不自觉的维护,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的厉害。
莫琪殇笑嘻嘻“哦?”了一声,满是调侃与轻薄,慕怀就不自觉羞红了脸,低了头。然而莫琪殇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笑地意味深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千面屋里亮着灯,慕怀进去时千面临窗站着,她自知是打扰了千面的公事,因此声音也有些怯懦,低头叫了声,“千面……大人……”还是乌龟了,不敢明目张胆叫她千面。
“嗯。”
慕怀要憋出内伤——“嗯”就完了?千面大人,您反应这样冷淡,这样无所谓,叫我怎么接话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您,您好歹说句话嘛,骂人也好,还有解释的机会!只一个“嗯”字是什么意思呢?
“呃……”慕怀斟酌着怎么开口,就说“我只是很想你”?估计千面听了会说“哦”,然后又没了下文;或者说,“我睡不着顺路过来看看你”?估计千面会说,“嗯”。那自己照旧是没话说!要不就说,“我来找你是有事!”,她估计会说“哦?”,然后等自己说出是什么事……和一个很冷很不爱说话的人相处真的很难啊!慕怀纠结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
千面看着眼前的慕怀只是一遍一遍摸着自己的脖颈,表情很郁闷,眉头蹙地很紧,似乎有些紧张,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反正这人想的东西总是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事情,于是先开口问,“你找我,有事?”
慕怀断料不到千面会先开口,被千面的声音从自己复杂的思想里拉回来,慕怀“啊”了一声,脸就红了,赶忙答应,“没事没事!”又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没事,千面可能会直接让她回去睡觉,于是赶忙改口,“不不,有事,有事……”
嘴里说着有事,但在那里支支吾吾呃啊嗯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千面就有些郁闷了,这人是习惯性半夜发神经么?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算了,还是自己先说吧,于是咳嗽一声,慕怀很识趣地在听到千面咳嗽时止住了自己满脑子胡乱奔跑的野马,抬起了头。
“你明天和九义去出去一趟!”
“啊?!”这是什么事情?自己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听这样一个任务,还是明天!
“嗯。”
呃,您能不能回答地更简短一点,当然是腹诽。
千面看着慕怀脸上夹杂着失望震惊和委屈的表情,一时也有点回不过神来,低了头沉默了一尚,抬头看见慕怀似乎有些泪意,忍不住道,“慕怀……”
“啊?”慕怀从委屈里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最好和九义先出去一趟!”千面蹙眉。没办法,真是看不了慕怀含泪的那一张脸,一脸的委屈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慕怀吸吸鼻子。
千面叹一口气,“我觉得……主上生了反心!”自知这话不能乱说,毕竟是自己猜测,薛程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还是想把自己心里的忧虑说出来,慕怀是个傻乎乎的人,若不和她说清楚利害,她做事总没有分寸,指不定闯出什么祸。
“反长宁王府?”慕怀问一句,但觉这其实和自己没有关系,不管珪园是效忠于长宁王府还是要反了长宁王府,自己要做的事情还不是替珪园出力?
“主上的反心,若长宁王府稍有察觉,珪园便在风口浪尖,他们要清理的,首当其冲就是你们这些为珪园出力的人。”
“我知道了……”慕怀点点头,“那你呢?”
“我?”千面冷冷反问,“我自然是忠于主上。”她是自幼在此长大,深受薛程恩惠,因而薛程是效忠于长宁王府也好,要反长宁王府也好,她也只得效忠于这一个人。
“我也是!”慕怀破涕笑道,“反正我总是听你的话的!”说罢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在千面唇上落下一个吻,虽然是偷袭成功,但也觉得有些挫败!亲一下吧,还得偷偷摸摸趁着千面毫无防备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说,看起来很厉害的千面,在你直直看着她并且无限制靠近她的时候她总会有一刻的失神,这失神的片刻亲一下是足够了!
慕怀正扬起嘴唇得意笑着,忽觉得被人拉了一把,忽的一下跌进了千面的怀抱,而后唇上一暖,下意识的挣扎。
“嗯……唔……”
却被人直接按在了墙壁上,只觉得有一只手捧上自己的后脑勺,使自己的头抬起来,迎合着面前黑衣的人热情的吻,心跳有些失速,呼吸有些不畅,想张开嘴巴来吸气,却在张嘴的瞬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口腔滑进来,作为一个已经有了经验的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她不明白的是,千面上一次不是还什么都不会么,怎么现在就这么有技术了——她粗糙的舌苔温柔地滑过她的牙齿牙床上颚最后触上自己的舌尖……慕怀觉得有一阵奇怪的颤栗随着千面的动作在浑身四肢百合里乱窜,千面却还不罢休,直至她觉得不止嘴巴里,就连身体里都流窜着千面身上那种淡淡的,清冷的,却独特的味道,直到她觉得再不呼吸自己就要窒息而亡,她才开始唔唔叫着挣扎。
千面这时候才放开她,冰凉的大拇指拭去她嘴角遗留的亲吻留下的暧昧的痕迹。慕怀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气,瞥一眼只是脸色微红,依旧气定神闲的千面,暗想这哪里是亲吻,这是明晃晃地谋杀啊,仗着她武功好,气息更悠长,就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感觉……要真是窒息而死,那她慕怀的脸面就被人踩在脚底了!
千面看着面前人脸红的样子,一双眼睛还气呼呼瞪着自己,有些好笑,挑起嘴角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五岁的时候,别人演一遍回风十三式,我就学会了九式,七岁的时候……”
慕怀脸上神情还是呆的,脑子有些混沌,心想,这和你突然把我亲的喘不过气来有什么关系?不对!这是人家在炫耀——那么复杂的武术招式人家小时候看一遍就会,那么亲吻这回事,人家自然是一学就会!
千面大人,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你这样的争强好胜,连亲吻这回事都要争一下高下,而且还拿它跟武术相比,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幼稚?
但慕怀很快也就想起了一件事,笑起来,凑在千面耳边问,“那千面大人……是不是真的是甜的呢,我的唇吻起来?”
提起这茬事儿,千面的脸色果然瞬间就冷了下来,慕怀不觉就感谢九九那个丫头给自己讲了这件事。
“你出去!”千面冷了脸道。
“亲完就翻脸,你也太……”慕怀看着千面窘迫的脸就有些得意过头,想起什么说什么,完全忘记了千面是头会吃人的狮子。
“出去!”千面的气焰盛起来,慕怀自觉玩笑是开得有点过头,赶忙道歉,“对不起!”完全是一副真诚的态度,而后看着千面稍微缓和了的脸色,故技重施,亲了千面一下,拔腿就跑。
然而她的速度怎能比得过千面,她还没走到院门处,千面已经堵在院门口了,黑衣猎猎,像是狩猎的高手一般!逃脱无望,慕怀便笑嘻嘻看着千面道“那我喊人了,我敢肯定能在你抓住我之前叫醒院子里的人!”说着张嘴就要叫,千面头疼地伸手制止,让开门,冷冷道,“滚!”
慕怀不敢从千面眼皮子地下溜过去,虽然放着大门,却还是跃上墙头,翻墙越户地走了!
千面大人果然还是爱面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勤快吧!两章呢!五千多字啊……
现在慕怀偷亲她千面就很生气,以后慕怀千面亲一下她,她就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慕怀后悔主动挑逗!
感谢女皇陛下……
☆、情到深处,不能说
千面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明知手头的事务有一大堆,却静不下心来处理。已经是下午时分,日影有些斜,照在人身上的阳光懒散而温暖,院子里是怕人的寂静!
忽而就觉得有些寂寥,从而想起慕怀来,她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弄出点声响来的吧。已经是这个时辰,不管是她出发之前一定要饱餐一顿,还是九义出发之前要饱睡一顿,估计都已经解决完出门了。
是因为慕怀不在,忽而就觉得寂寥了?千面蹙眉,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慕怀这个名字就时不时跳进她的脑海,就如同慕怀那个人的身影一样,时而是轻快地,时而是倔强的,时而是委屈的,总在人面前晃来晃去!
她关心每个人是没错,只是对慕怀似乎是过了一点,就连莫琪殇都说,自己对慕怀是关怀太过,纵容太过了!
这一次就这样把慕怀支出去,不知那丫头又会怎么想呢!但是又不能放心地将她留在珪园,除了她有一身本事堪当重用,应该被派出去做事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呆在珪园,留在自己身边一点都不安全。
言清成了薛程的人,虽然慕怀是她的好姐妹,但她若随便在薛程耳边说上一两句不该说的话,慕怀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现在薛程很不好,就算是得力臣子如她千面,也不敢和他硬碰硬。
只能把慕怀指使出去。
她还在院子里踱着步,门外进来薛程的人,恭敬地躬身行礼,“千面大人,主上请您过去一趟!”
薛程的屋子在珪园西边的外面,独成院落,闲人进不去。她才进去就听得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不由的蹙了蹙眉头,顿住了脚步。来请她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带着她继续前进。等把她引到正屋的门口,朗声往屋里禀一声,“主上,千面大人到了!”就自己退了下去。
屋里没有回应,千面站在屋外,就没有进去,只是蹙眉听着屋子里呼吸声,一个浮躁杂乱而急促的,应该是薛程的,他方才砸了东西,该在气头上。另一个呼吸沉稳压抑,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珪园里能在这屋子里进出的也就那么几个,若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莫琪殇,却说不过去,薛程很少在他面前发脾气,可是除了莫琪殇还有谁?是言清?也觉得不应该,若是屋子里的人是言清,在薛程发脾气的时候,以她的性格至少会辩解两句。
她还在思量着,就听耳畔呼地一阵风声,是什么东西快速划过空气的声音,她一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鞭子击在人身上的声音,和一声猝不及防,来不及收敛的痛呼——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真是莫琪殇,他的声音千面认识。
只是为什么,薛程会这样对待莫琪殇?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一片混乱的呼吸声和鞭子击在人身上清脆的声音,千面蹙眉,离屋子远一点,以便也能离那熟悉的声音远一些,但屋子里的声音那么清晰,而她的耳力又不弱,直到她站在了两丈外的院门边,屋子里的响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最终屋子里的声音停下来,只剩下两个人轻轻重重交错的呼吸,最后连那呼吸声都平息下来,一切归于平静,下午的阳光懒洋洋照着大地,世界静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千面,进来吧!”屋子里的薛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千面推门进去,首先被屋子里浓重的汗味和血腥味混杂的气息给扑了个满怀,轻微地皱了皱眉,绕过屏风,低头向坐在上面的薛程行礼,言清就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