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要是我不珍惜生命,我怎么会赶紧找借口喝牛奶中和毒性呢?”格里尼斯用手帕捂着嘴轻轻呕吐着,乳白色的呕吐物中掺杂着淡淡的血丝。
“您是个疯子。”施季里茨眯着眼睛盯着那鲜艳的血色,刺目的血色。不知道舒伦堡现在会不会也吐出这些鲜红的血。
“谢谢您的赞美,”格里尼斯不在意的将手帕扔进马桶,放水冲走,“您今天才知道我是个疯子?”
舒伦堡今天感到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被格里尼斯强灌得那杯酒加重了他的胃病。他今天一直胃痛,腹泻,呕吐,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呕吐剧烈时甚至能在手帕上看见鲜红的血迹。
但他还得努力做出最后能挽回一点面子的事。他平静的指挥下属破坏了装载公爵夫妇行李的汽车,同时散布谣言说,有人在船上放了定时炸弹。葡萄牙官员因而推迟了开船的时间,在船上进行了彻底搜查。当然这不过就是一场无力的演出,为的是让柏林相信自己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执行任务。
傍晚的时候,舒伦堡终于感觉到折磨了自己一整天的胃痛好了起来。他可以允许自己来到德国大使馆钟楼的大厅里,用望远镜看着公爵和公爵夫人登上一艘将他们送往巴哈马的轮船。华尔特?蒙克顿爵士就陪同在他们的身边。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大海里,像是一大片旧日的绚丽时光,被拔锚启航的轮船碾压成细碎的粉末。轮船在短暂的停留之后,便顺着塔格斯江缓缓驶向大海。舒伦堡默默的放下手中小巧的望远镜,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他的心里没有任务失败的怏怏不乐,没有无法交待的惶恐不安,只有淡淡的宁静,就像潺潺的江水,永恒的流向大海,流向遥远的天际。
这个时候,格里尼斯正微笑着向柏林的军事谍报局传回情报:我们始终拥有英国人的信任,或者说,他们现在更加信任我了。他们相信是我阻止了温莎行动,并且认定德国内部有着强大的反对派力量。L520.
而施季里茨默默的抽着烟,夕阳落在他的手心里,他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一次的缄默是否正确。舒伦堡那紫罗兰色的大眼睛隐约出现在他的眼前,带着迷离的梦幻,让他想起冬日落雪的白桦林,和树林深处无名的墓碑。
但愿,他还能赶得及治疗;但愿,他不要成为睡去的尸体;因为柏林,从不会为他们留下墓碑。
8月2日一早,舒伦堡就返回了柏林。胃部再一次持续的疼痛让他不断地呕吐,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下去。最后在格里尼斯和施季里茨的威逼下才勉强喝了几口牛奶,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一下飞机,他不顾施季里茨先去医院的劝说,急急忙忙的先赶去了外交部向里宾特洛甫做汇报。里宾特洛甫几乎没有什么耽搁就接见了他。舒伦堡注意到这位外长的眼底有着浓重的青色,嘴唇也显得很苍白。一只手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神情显得疲惫又冷漠,连声音都是冷冷淡淡的:“请您简要的把情况向我讲一下!”
舒伦堡一手按着不断抽痛的胃,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自然。而里宾特洛甫则呆呆的看着窗外,似乎一直没在听。而且始终咬着发白的嘴唇。
当舒伦堡讲完以后,里宾特洛甫才想睡醒了一般,用单调疲倦的语气说:“元首仔细研究了您的报告并要我告诉您,尽管他对整个事件的结果感到失望,但他还是同意您的决定,并对您的作法表示欣赏。”
这个结果让舒伦堡错愕不已,但是他同时也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赶快和里宾特洛甫道了别,他得赶紧回保安局向海德里希汇报。临走时的匆匆一瞥中,他惊讶的发现里宾特洛甫将脸埋在手心里,脆弱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匆忙的赶到艾伯来西特大街,海德里希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自己了。让舒伦堡难以想象的是,海德里希竟然在听完汇报后对自己频频点头,表示赞许,他斜靠在座椅上,冰蓝的眼睛凝视着自己,让翻搅成一团的胃舒服了不少:“确切的说,这是一次缺乏组织配合的行动。我提醒您,不要让里宾特洛甫把您紧紧拴住。我始终认为您不应该接受这一任务。您肯定一开始就已预料到事情将怎样结束。可以说,您很巧妙地使自己脱身了。您做的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舒伦堡努力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但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冷汗从背上和腋下冒出,嘴唇发颤,心脏一阵一阵不正常的收缩着。似乎在自己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自己,耳边隐约能听见有人焦急叫着“瓦尔特”。
夏末的碎片(上)
“我亲爱的小瓦尔特,”当舒伦堡在满是苏打水味道的医院醒来不久后,海德里希便赶到了他的病床前,“您知道您有多幸运吗?您可知道您究竟为什么被送进医院?”
“急性胃穿孔?”联想到自己的胃痛、恶心和呕吐,舒伦堡小心翼翼的猜测着。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可爱医生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修补您被损伤的组织了。”海德里希伸过手抬起来舒伦堡那消瘦的下颌,用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唇角挂着危险又迷人的笑容,“我记得您在马尔堡大学读过医学专业。所以您该知道,服食了氢氧化钠后会怎样。”
氢氧化钠?!这个单词让舒伦堡的后背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还活着就真的要感谢上帝了。这种极为痛苦的死亡方式就连自杀者也不敢轻易尝试,而自己还能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幸运儿。
“这应该是英国间谍的杰作。”感觉到了舒伦堡的错愕与庆幸,海德里希淡淡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您相当的幸运。”
舒伦堡淡淡的一笑,刚做过手术的腹部还是有隐约的疼痛,这让他的笑容中掺杂了一丝痛苦。海德里希心不在焉的看着这张现在瘦得只有巴掌大的小脸,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白皙的有些病态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药味,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顺手搂过又瘦了不少的下属,在那单薄的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好心情的看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竟然带着委屈的光泽。海德里希忍不住挑了挑唇角,顺势将舒伦堡压在了病床上,亲吻着那□在外的肌肤:“看来您真的只适合呆在艾伯来西特大街啊,小瓦尔特。以后您还是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吧。”
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现在很高兴。因为他手中又有了一个传奇性的英雄人物可塑造。他偏爱这种过程——将一个人从籍籍无名变得家喻户晓。当年,他是如此塑造他的元首的。现在,他也将如此塑造他的好朋友——陆军少将埃尔温隆美尔。
一个国家的文化是在价值观世界观的基础上,由无数的神话、英雄和象征凝聚而成的。这些英雄所发挥的作用是连他们自己都很难想象的。把这些最能体现价值观念的个人和集体树为典型,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表彰,并根据客观形势的发展不断调整激励方法,是对社会最有利的鼓动。一个没有英雄的国度是不能想象的。伟大的德意志当然需要英雄。就是这种亲手创造英雄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无比着迷。
戈培尔放下了手头的一部分工作,把很大的精力投入了一部影片中。他希望这部定名为《西线的胜利》的影片能给德意志带来一个英雄,一个元首之外的偶像。
而影片的另一个主角——隆美尔将军则明显感到这项任务,嗯,很有趣。他把8月里的一半时间都用来为摄影机再扮演一次魔鬼之师渡过索姆河的情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担任电影的导演相当有意思。那些从战俘营里挑出来的法国黑人士兵在扮演投降角色时翻着白眼,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夸张的好像不是在面对坦克,而是羊癫疯发作。于是认真尽责的隆美尔只好卡断镜头,通过翻译耐心地向“演员”说戏,告诉他们,感情应该表现得更逼真一些。
于是这场本身就场面宏大的电影在隆美尔的一丝不苟和戈培尔的刻意包装之下竟然被拍成了一部史诗,甚至许多人在摄制过程中丧失了生命,因为要不惜一切地把它表演得跟真实的一样。
但是这件事在令戈培尔相当满意的同时也令总参部对隆美尔的敌意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这种不断增长的敌意甚至逼得海斯亲自打电话提醒隆美尔要收敛一些。他利用自己军报负责人的有利身份向隆美尔列举了不少高级将领对他拍电影这件事私下的评价: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元帅:不务正业!
总参谋长哈尔德大将:丢陆军的脸,陆军的耻辱!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他的名字!
A集团军群司令伦德施泰特元帅:唉,世风日下啊。
第四集团军司令克鲁格元帅:虚荣过度的表现,作为一个职业军人,这已经不是称职的表现了。
最高统帅部主管凯特尔元帅:好出风头,喜爱表现,陆军的神圣传统让他破坏的差不多了。
总参部作战参谋约德尔中将:就算有元首的宠爱也不能做的这么过分吧,不过人家是有特权的人呢。
“可是,你就没发现问题吗?我亲爱的海斯。”隆美尔听完海斯苦口婆心的劝告,只是微微一嘟嘴。
“问题?”海斯悲催的发现自己始终跟不上隆美尔的跳跃式思维。
“你没发现他们都曾经或者现在是总参部的人吗?”隆美尔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只是总参部的人惯有的手法。排斥一个有抱负的,又不属于他们的系统的人而已。”
虽然隆美尔想的很轻松。但是在柏林的古德里安并不认为这件事会简简单单的结束。说实话,他也很讨厌这只狐狸不务正业的行为。身边的报纸上有太多关于他的战功的报道。初见时很令人高兴,但是在看到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以后就会变得厌烦,而且有些酸意,毕竟,谁不渴望赞美和荣誉呢?这只狐狸得到的称赞已经超过了他本应接受的范围,偏偏他自己还没有任何觉悟,反而兴奋的接受一切属于或不属于自己的荣耀。而军官中的嫉妒和不满一旦开始蔓延,就很难将它们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现在,就连自己都快对那只狐狸产生嫉妒了,何况那些本来就和他不睦的高级军官呢?
可是如果你认为只有这些高级军官会嫉妒小狐狸,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小狐狸现在也在暗暗嫉妒那些总参部的讨厌家伙。要知道,在7月19日以后,他在战前的两个朋友——弗里德里希保卢斯和卡尔克里埃佩尔都被晋升了中将,唯独自己还挂着少将的军衔孤零零的呆在法国。这种被轻视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但最让他感到痛苦的就是这两个人都是总参部的军官。这个认知破坏了他整个夏天的好心情。于是,古德里安也在信里收到了他的抱怨:“看来我们这些作战的军人照例只能当炮灰,只要这个派系把持着高位,情况就不可能有什么改变。”
这封信看的古德里安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他与隆美尔一样,也没有经过总参部的培训,但是和隆美尔对总参部嗤之以鼻的做法不同,古德里安在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在总参部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而隆美尔这封信里对总参部的轻鄙和蔑视让他不大高兴。可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和那只狐狸辩论,最后只能将这封信收起来了事。
而这个时候,英国上空的空战也进行到了最激烈紧要的关头。试探性阶段作战已经结束,现在开始的是空战的第二阶段,德军根据戈林的决定,对英军第11大队的主要基地和英格兰南部的飞机制造厂进行了大规模空袭,在两周时间里,德军每天出动飞机都在1000架次以上,其中8月30日和8月31日两天,更是达到了日均1600架次。而英国自空战开始以来,已经有103名飞行员阵亡,128名重伤,伤亡总数占全部飞行员的四分之一。英国空军开始出现人员紧缺的困境。这个时候,英军有295架飞机被击落,171架被重创,而同一时间里英国生产出的新飞机加上修复的飞机总数只有269架,同时南部最重要的5个机场都遭到严重破坏,南部地区和伦敦附近的7个指挥中心有6个被摧毁。英国空军的指挥和通信系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这个时候,一个偶然的事件彻底拯救了英国空军。8月24日,12架迷航的德军轰炸机飞临伦敦,匆忙中在市中心投下了炸弹。于是25日,根据丘吉尔的指示,英国空军出动81架轰炸机对柏林做报复性轰炸。尽管空袭造成的物质损失微乎其微,但是让戈林允诺的不在柏林上空出现一架敌人飞机的承诺彻底破了产。而随后,英军又两次空袭柏林,这次事件彻底激怒了元首。于是德军的攻击从9月7日起重点转为伦敦,从而进入了第三阶段。
“我可不认为空袭伦敦是个好计划。”9月8日,接到前往总理府命令的隆美尔来到柏林。忙的一塌糊涂的米尔希硬是抽出时间跑到火车站去接他,当然这让同样也来接站的古德里安很感到郁闷,“可惜我说的话那头猪根本不听。轰炸一个国家的首都一定会激起民众的爱国热情,这对我们毫无好处。但是我们必须执行上面的命令。”
“你们最好赶紧结束战斗。我这一个夏天都在等着进攻英国呢。”隆美尔想起了他们一直在练习的登陆计划,那些笨拙而庞大的船只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看看第三阶段的作战如何吧,”米尔希不乐观的摇摇头,“我觉得有些危险。对了,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
“命令里没说,但是我想总能给我一枚橡树叶吧。”隆美尔蓝色的大眼睛里神采飞扬,自信的要命。
“会得到的。你得到过骑士十字勋章,在后续的战斗中也绝对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勇气,可比空军要求的受勋点数不断增长好多了。”米尔希宠溺的揉乱了隆美尔的头发,“一定会得到的。”
“我可不觉得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一直没说话的古德里安终于开口给隆美尔泼了一盆冷水,“这不是你应该得到的。说实话,埃尔温,你得到的不属于你的荣誉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狐狸有时候还真的挺虚荣的,但是可以理解,而且很萌很可爱(*^^*) ……
夏末的碎片(中)
就因为这一句话,气鼓鼓的狐狸根本没有再搭理古德里安,直接跑到了施蒙特那里,让古德里安深切的体验到这只狐狸的脾气随着气温的升高而变得越来越暴躁。
但是不得不说古德里安的预测相当准确,元首这次只是和他的将军们做一次礼节性的会见。他并没有打算用橡树叶喂饱他的小狐狸。这让郁闷的狐狸顿时没有了午宴的胃口,坐在元首左边嘟着小嘴巴,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着香肠。而偏偏坐在隆美尔对面的约德尔还一副挑衅的眉眼,有意将面前的饭菜吃得慢条斯理,优雅无比,还时不时的朝隆美尔飞过去一个白眼。隆美尔则不甘示弱的同样回以怒视,弄得施蒙特心惊胆战,生怕被元首发现这两个家伙在“互抛媚眼”。
“今天不太高兴,嗯?”午间休息的时候,元首很高兴的吻吻这只狐狸的耳背,说出他早就发现的事实,“难道是因为来柏林让你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我的元首,我很高兴能见到您。”怏怏不乐的小狐狸赶紧澄清自己的态度。
“那就开心一点。”元首牢牢地捧住小狐狸的脸,结结实实的吻了下去。
很久没有和元首接吻了,久到几乎要忘了那种湿热的感觉。但现在,肌肤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