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稳的走进了餐厅的接待室,希姆莱和海德里希都站在里面。“嗨,希特勒!”舒伦堡平平静静的行礼,轻柔的挑起了嘴角。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看见海德里希。他还是老样子,冰冷的眼神,修长的身材,瘦削的面庞。舒伦堡礼貌的垂下眼睛,不再像以前一样放纵着自己痴迷的盯着他看。相反的,他倒是对希姆莱绽开了一个笑容:“领袖先生。”
海德里希眯起了眼睛,舒伦堡走进来以后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盯着自己看,缺少了那痴迷的目光,他竟有些不习惯。看着他对希姆莱微微笑着,海德里希承认自己的情绪竟然轻微的波动起来,这么说,瓦尔特,你要倒向领袖先生吗?
“我还没看你的报告,瓦尔特,但是晚餐前我要想办法看一看。”希姆莱像是丝毫没注意到海德里希和舒伦堡波动的情绪,对着舒伦堡开始说起了白斯特和史蒂芬斯的审讯。
“那么我希望您能同意我想给您简要报告一下,”舒伦堡立刻立正,开始一本正经的报告,他的声音柔软动听,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整个报告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但我不认为暗杀和白斯特他们有关,我想更可能的是施特拉塞的‘黑色战线’搞的鬼,英国人可能提供了某种意义上的帮助。但不大可能是英国情报机关直接策划的。听说元首想要公审白斯特他们,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万一出现了纰漏,那将损害我们的尊严。”
海德里希像是不认识一般的上下打量着舒伦堡。原来的舒伦堡像是一个纯洁的孩子,连聪明中都有着几分孩子气。可现在却像一夜间成熟了一样,动作举止中都带着无可挑剔的优雅大度,微笑中还伴着淡淡的冷漠疏离。海德里希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是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总是跳着,脸色也很难看。
希姆莱的脸色也不好看:“您说的很对,瓦尔特,但问题是我们如何向元首解释。”
舒伦堡微笑着点点头,他明白希姆莱的意思是让他先向元首提一下,碰碰运气。他没有扭头去看海德里希。从现在起,他必须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上司,而不是深深恋慕的人。即使内心抗拒着,也要强行这么做。
而舒伦堡没想到他们的讨论引来了其他等待的人的注意。他一抬头,就看见鲁道夫?赫斯、马丁?鲍曼以及施蒙特都走了过来。显然想过来参加讨论。这里面舒伦堡比较熟悉的只有帝国副元首,鲁道夫?赫斯。他们偶然遇见时会聊聊情报工作。舒伦堡很喜欢赫斯那恣肆飞扬的奇思妙想和略带忧郁的眼神,似乎赫斯对自己也很欣赏。但他也知道希姆莱和赫斯的关系很不好。有一次希姆莱的手下拍到了赫斯在卫生间里自/慰,他将录像呈送元首,险些将这位帝国高层彻底掀下宝座。好在赫斯凭着他的机智及时化解了这一危机。如果要舒伦堡平心而论,他倒是更喜欢赫斯一些。不过这一次他们没能展开讨论。因为希姆莱和海德里希铁青的脸上写着相同的四个大字——闲人勿近!
“海因里希,您知道吗?舒伦堡前几个礼拜和我谈到了政治情报工作的问题,他的论调让我很欣赏,他向我表示,一个律师有时候会有很合理的观念。事实上,我倒很希望能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律师呢。”赫斯微笑着拍拍希姆莱的肩膀,他的特别关心倒让舒伦堡愣了愣。他斜眼扫了一下海德里希的脸色,不意外的看到了阴冷。他明白自家上司的疑心病又犯了,看来明天自己又得交待情况去了。如果是以前,他会把这理解为海德里希对他的在乎,但现在他只觉得厌烦,为了自己被束缚的自由。
就在这时,连接着元首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希特勒从里面走出来。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和自己的空军副官贝罗说着话。直到走到大厅中央,他才抬起头,一一和赫斯、希姆莱、海德里希握手,最后他握住了舒伦堡的手。他知道这个出色完成了任务的年轻人,令他惊奇的是,这个青年竟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真像是个未成年人。难得的是举止沉稳,的确是个优秀的情报人员。他欣赏的笑笑,举起手和剩下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在赫斯和希姆莱的陪同下步入了餐厅。
施蒙特很轻松的帮他们排好座次。希姆莱坐在元首的右边,舒伦堡坐在希姆莱的旁边,接下来的是海德里希。凯特尔和鲍曼坐在元首的左边,赫斯坐在元首对面。
“我对您的报告很欣赏,盼望您能再写报告来。”落座以后,希特勒将他的第一句话给了舒伦堡,看着那个青年宠辱不惊的表情,元首愈加满意,看来希姆莱总算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属下。
舒伦堡微笑着点头,他注意到元首的脸有些肿,而且很红,似乎是受凉了。
“我今天受凉了,这种低气压的天气让我很不舒服,”元首想能看出舒伦堡的想法似的,他说完这句话便转向了赫斯,“你知道吗?赫斯,今天柏林的气压是多少?仅仅七三九毫米,真是不正常的天气,这会让很多人都感到难受的。”
舒伦堡注意到大家都开始讨论起低气压的问题,他们都在刻意的讨好元首。这个时候他们的饭菜已经端上来了,但元首还在等着他的特制饭菜。真的很饿的舒伦堡毫不拘束的吃着,这几天养病时吃的实在太清淡了。这时他发现谈话声又渐渐停止了。真有趣,他们都不说话,他们害怕说话。
直到元首出声询问,这才打破了这片沉寂:“舒伦堡不相信那两个英国间谍和埃尔塞尔有关系?”
“是的,我的元首。”希姆莱立刻坐正了身子,“我们找不出白斯特、史蒂芬斯和埃尔塞尔有任何联系的可能。我不否认英国的情报机关可能透过其他途径和埃尔塞尔发生联系,他们可能通过德国人,比如施特拉塞的‘黑色战线’的分子。但是到目前为止,这种说法都只是一种推测。埃尔塞尔承认他和两个匿名的人接触,但他们可能是gongchandang,可能是英国人,也可能是‘黑色战线’的分子,我们并不清楚。不过我们现在有了另一个线索,我们的技术人员经过鉴定确认,那些炸弹和信管都不是外国货。”
听完希姆莱的报告,元首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向海德里希:“这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海德里希。您应当使用医学和催眠术方面的一切最新成果。务必从埃尔塞尔口里问出谁和他有联系。我必须要知道,究竟谁是他的幕后主使。”
然后,没等海德里希答话,元首就调转了视线,盯着舒伦堡:“您对英国人的印象如何?在荷兰您不是和他们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判过吗?”
舒伦堡露出一个微笑,他清了清嗓子,沉稳的答道:“我认为他们要把这场战争进行到底,我的元首。如果我们占领了英国,他们就到加拿大去。而斯大林将会得意地发出微笑,坐山观虎斗,看盎格鲁撒克逊人和日尔曼人兄弟之间自相残杀。”
转变
舒伦堡刚说完话,就感觉腿上一痛,原来是希姆莱一脚踢在了他的腿上,他显然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再说了。而海德里希正用冰冷冷的眼神怒视着自己,只不过现在自己不会再惶恐了。舒伦堡浅浅的一笑,继续补充道:“我的元首,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必要,经过盖世太保研究以后,改变我们的对英政策。”
这下整个餐厅彻底的鸦雀无声了,凯特尔他们紧张而不安的面面相觑。海德里希的脸已经完全的铁青了,难看到了极点。希姆莱用他那惯常的,无限困惑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桌子,一下一下的翻弄着面包。
“当然,一家人不和是最要不得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元首并没有生气,他若有所思地回答说,“自己人之间发生争斗是最坏的事,何况就种族而言,英国人和我们还是有联系的,就这一点看,您可能是对的。可是您忽略了,我们真正的敌人躲在东方的幕后,他们正窥视着我们,等待着欧洲大陆上的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所以我不希望英国毁灭,我也永远不会这么做。可是丘吉尔总是一味地阻挠我,他不明白德意志人应该有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在这些英国佬没有成为实事求是的人之前,我就应该和他们作战,我没有权利不和他们作战。等我打掉他们那英国式的傲慢以后,他们准备和我们妥协和谈的日子就要到了,您明白吗?”
“是的,我的元首。”舒伦堡淡然的笑着,“我了解您的思路,但是我们不得不注意到,岛国民族的意识形态和我们完全不同,他们的历史和传统也和我们迥异。他们是典型的岛国文明,而我们则是大陆文明,不同的地理形势和历史传统形成的不同民族特性很难调和在一起。英国人的性格顽固倔强,理智而不冲动,还有冷酷和残忍,他们被称为约翰牛不是没有根据的。这场战争一旦爆发,那么谁来承担那可怕的后果呢?
“亲爱的舒伦堡,这个问题就让我来考虑吧。”元首不再看向舒伦堡而是转向海德里希,笑了起来,“那些愚蠢的荷兰人,他们居然把受伤致死军官的备忘录带在身上,还落在了我们手里。愚蠢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这样大家就可以证明,是荷兰先破坏了中立。”
谈话至此停顿了一下,元首慢悠悠的望向了希姆莱:“我和您还有话说,您跟我来吧。”舒伦堡轻轻出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不用在提心吊胆了。
就在他们全部站起来时,元首的一个侍从脸色仓皇的走进来,匆匆在施蒙特耳边说了什么。施蒙特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挥手示意那个侍从退下。他随即走到元首身边,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舒伦堡注意到元首的脸立刻铁青起来,十分难看。
“海因里希,今天稍晚一点您再来见我。”元首匆匆忙忙的转身,在施蒙特的陪同下离开了。只留下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众人面面相觑。
“您真是个极端愚蠢的人,”在离开的路上,希姆莱皱着眉摇着头看着舒伦堡,“但看来元首并没有不高兴。”
“真是万幸,今天元首的情绪很好,不然,他会指责说,您与英国国家情报处几次接触后已经变得亲英了,给您定个‘亲英派’的罪名。”还没等舒伦堡回答,海德里希也淡淡的开了口,“一个‘亲英’的罪名。那样一来,不论我是多么痛心,我也只好把您关进牢房;不论我是多么痛心,我也只好枪毙您。当然,要有他的命令才行。”
迎着海德里希那始终冷酷的眼神,舒伦堡弯起嘴角微微一笑,这成功的让海德里希的脸变得更加阴冷,他低低的在舒伦堡耳边嘀咕:“您今晚到我的办公室去,我看您需要一次‘加班’。”
“真抱歉,长官,但我已经和领袖先生有约了。”这是舒伦堡第一次拒绝海德里希,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受。
“看来您最终选择了领袖先生。”海德里希阴恻恻的看着舒伦堡的侧脸,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觉,这让他烦躁。
“不,您和领袖先生都是我的上司。我永远臣服于您和领袖先生。”舒伦堡低垂着漂亮的大眼睛,嘴角的笑容依然不变。
海德里希莫名的不悦,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舒伦堡,圆滑、世故、老练,像是缪勒手下的密探,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清透。这么说,他已经不是自己喜欢过的那个人了。可是,脑中始终有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告诉自己: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
而舒伦堡有意的没有再看海德里希一眼,随着希姆莱上了车。海德里希默默地站在寒风中,看着那辆SS…1的奔驰车飞驰而去,似乎心里也有一块东西被飞速旋转的车轮碾碎了。
“舒伦堡,您今天的表现,可以让我理解为向我的效忠吗?”坐在车里,希姆莱擦拭着他的圆眼镜,“安德雷对您的评价很高,他的评价印证了我对您的一贯印象。但我不得不说,您今天在元首面前说的话实在是太愚蠢了,万一元首震怒,您可能会牵连到我和海德里希。”
“我很抱歉,领袖先生,但那是我的真实想法。”舒伦堡微笑着,他的表情在听到海德里希的时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您让我很欣赏。”希姆莱放下了手中的眼镜,紧紧盯着舒伦堡,“您比从前成熟了很多。”
“谢谢您的称赞。”舒伦堡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黑色的天空,闪烁的繁星,五彩的霓虹,柏林的夜晚还是这么美丽,可为什么我的心却这么苍老?好像已经不堪重负。
而这时,在总理府,刚刚赶回来的施蒙特一把抓起了电话:“快给我接空军大将米尔希!”
听着铃铃的电话铃声,施蒙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得有人在家,刚才发生的事非同小可,而且指定和隆美尔脱不了关系,一旦元首因此而迁怒那只狐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喂,哪位?”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米尔希懒洋洋的声音。
“埃哈德,出大事了!”施蒙特紧紧揪着电话线,“元首叫埃尔温现在就去办公室,你可得好好嘱咐他几句。”
“那不是很正常吗?”米尔希的语调里夹杂着淡淡的苦涩,“你怎么这么紧张?”
“爱娃?勃劳恩自杀了??????”
同样是在这一天,古德里安刚刚办理完他岳母的葬礼,接受了新的任务。现在,他的军部移到了科布伦茨。摩泽尔河和莱茵河在这里交汇,公元六世纪,法兰克王室曾在这里定居。现在,古德里安在这里改归A集团军总司令伦德施泰特指挥。
“真高兴见到您,”在见过伦德施泰特以后,古德里安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集团军参谋长曼施坦因。很长时间没见,曼施坦因依然风度翩翩,优雅大度,或许是因为跟着一直熟悉的老上司的缘故,他看起来格外意气风发,“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海因茨。”
“是啊,本以为在波兰能见一面,但是最后还是没见到。不过现在好了,都在一个集团军中,见面的机会会很多的。”古德里安淡淡的点点头,现在的他要比从前见到曼施坦因时有自信的多,他的装甲兵已经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优势,他有足够的资本骄傲。
“那是自然。”曼施坦因优雅的笑着,礼节完美的找不出任何瑕疵、他礼貌的伸出手握了握古德里安的手,古德里安能感到那双手的修长坚韧,以及细腻的肌肤,有着属于贵族的冰凉温度。只是握着,就让人对这个阶级心驰神往。但是有趣的是,每当和曼施坦因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会变得格外沉默,仿佛两个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打破僵局,“曼施坦因将军。”就在古德里安想找些话说的时候,保卢斯走了进来,看样子他并没有想到古德里安会在,脸上顿时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有意不去看古德里安的眼睛。
“保卢斯吗?有什么事?”曼施坦因没有迎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赖歇瑙将军说??????”保卢斯的声音低低的,眼角眉梢里都带着疲惫,这让古德里安心里一阵难受。听说赖歇瑙对保卢斯相当的好,但是保卢斯似乎并不开心,也许,并不是真的疲倦,只是心累了。
走出气氛压抑的指挥部,古德里安看着西沉的落日,那血色的光芒染红了天边。他蓦地想到了当年保卢斯和自己一起筹备装甲兵的时候,即使累的起不来床,也从未见他如此消沉倦怠。可是现在的保卢斯,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湖边的树丛突然传出瑟瑟的声音,古德里安的手本能的扣在抢上,但只有一只觅食的狐狸从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