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季里茨跟着电台轻轻的哼唱了几分钟,叹了口气。他想念祖国的土地,想念久别的故乡,更想念自己的萨申卡,也想念自己死去的儿子,但是他不能回去,他只能留在这里,等待德国毁灭的那一天,而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随着这个帝国,一起烟消云散。
这时候,一段轻柔的钢琴演奏结束了抒情歌曲。遥远的莫斯科电台的播音员开始播送每星期五和星期六收听广播的频率。施季里茨专心的听着,把这些数字记录了下来,数字很多,他飞快的把它们抄成整整齐齐的一行。这是发给他的情报,他已经等了六天。播音员大概怕他来不及抄写,所以又把数字重读了一遍,施季里茨利用这时间把它们又重新核实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电台又开始播放起美妙的抒情歌曲,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施季里茨站起身,从书柜里取出一卷蒙田的随笔,把数字解译成单词,又把这些词与藏在这位法国思想家巨著中的密码核对了一下。然后他的嘴角抽了抽,苦笑着把书放了回去。
“他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把我看成了天才或是无所不能的人?这简直不可思议……”他自言自语着,这都是因为刚刚得到的任务:
“尤斯塔斯:根据我们的情报,在瑞典和瑞士出现了一些党卫队保安局和党卫队的高级军官,他们正在寻找与同盟国驻外国的间谍机关的联系。其中党卫队保安局的人曾企图在伯尔尼与艾伦杜勒斯手下的人取得联系。您务必查清这些活动在下述情况中属何种:
1)虚伪的报道以掩人耳目;
2)党卫队保安处某些高级军官个人的倡议;
3)执行中央的任务。
如果党卫队保安局和党卫队的这些人员是执行柏林的任务,则务必查清,是什么人交给他们这项任务。具体讲:帝国最高层领导人中谁在设法与西方接触。阿列克斯。”
“这种任务……”施季里茨还没有说出什么抱怨的话,远处就响起了空袭警报器的长鸣声,高射炮也随之吼叫起来。台灯的灯管闪了闪,灭掉了。显然是发电站掐断了电路,施季里茨沉默的坐回了壁炉旁,两眼盯着黑红色炭火块上浮动着的蓝色火苗,在警报安静的间隙,他能听到炭块轻微的爆裂声。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尽管这回忆不算非常美好。
“要是现在把抽烟孔盖上,过三小时我就会死去,也可以说是与世长辞了——以前在亚基曼卡,有一次我和祖母就险些被煤气熏死,就是因为我们过早地封上了炉灶,当时灶里的劈柴也像这样还没烧尽,也冒着这样的蓝色火苗。使我们中毒的那种气体是无色无臭的……”
等到炭块完全变成黑色,火焰也完全消失之后,施季里茨才关上了抽烟孔,点燃了一支插在香槟酒瓶口里的大蜡烛。他坐到桌前,恰好听到 附近什么地方连续响起了两声爆炸。
“这是我们的爆破炸弹,这些小伙子们炸得好极了,简直是太好了。当然,要是在最后几天让炸弹敲一下那可太冤枉了。默默无闻的牺牲总是令人不快的。现在死太不是时候了。现在无论如何也要摆脱绝境。总不能最后一次和亲人见面,感到他们就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是诀别,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施季里茨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死在克拉科夫的儿子。他默默的捂住了嘴,感觉眼泪又在眼眶里打着转。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随后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取出纸笔开始分析起任务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狼崽子外长他们的人很迅速的被盯上了,施叔的破坏行动就此展开~~施叔,破坏的同时记得拿下六六,有妹子不上,不就是等着六六咩
670分析与接触
施季里茨将几张纸摊在自己面前,好像摆纸牌占卜似的。摇曳的烛光下,他先是凝视了白纸几分钟,然后在上面画了一个身体肥胖的高个子男人。他本想在下边写上“戈林”,但是他没写。接着他又在第二张纸上简单的画出了戈培尔的面孔,在第三张纸上他画了一个圆圆脑袋、带着个伤疤的面孔,这是鲍曼。最后,他思索了片刻,在第四张纸上写上了“党卫队最高领袖”,那是海因里希希姆莱的官衔。
施季里茨放下笔,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这种紧要时刻,一个侦察员对自己的推测是否绝对正确可以感到信心不足,但对自己推测的充分客观性不能有丝毫怀疑,而要有足够的把握。尤其是自己现在接受的任务,它需要自己慎重考虑所有可供参考的资料,因为这是牵涉到整个欧洲命运的大问题,分析中决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
一边这样想着,施季里茨一边看着手边的画像。他默默的思考了很久,然后把画着肥头大耳的戈林的那张纸放到了一旁,又把画着戈培尔侧身像的那一张挪到面前。他在纸上一下一下的画着,思索着。过了好几分钟,他又把画着这两个人像的两张纸团揉成一团,在烛焰上燃着,扔进了壁炉。他谨慎的用铁火钩拨弄了几下,把纸灰弄散,随后才又回到桌旁,点上支香烟抽了起来。
“我排除了戈林和戈培尔。很明显,戈林本来有可能去谈判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失宠了,在政治上他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而戈培尔呢?不,他决不会去谈判的。他是个信仰狂,他会顽固到底的。那就是说是希姆莱和鲍曼两个人中间的一个。这个宝押在谁身上呢?希姆莱?很明显,他是没有可能去谈判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名声很坏,是千人骂万人恨的那种……是的,押在希姆莱身上……”施季里茨把希姆莱和鲍曼的两张纸挪到面前,紧皱着眉分析着。虽然他考虑把赌注压到希姆莱身上,但这毕竟是个大赌注,他要好好想一想这样做是否是个万全之策。
于是施季里茨吹熄了蜡烛上床睡觉,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了,他决定忙完了明天的工作就向总部报告。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毕竟明天的工作也是件大任务,为了明天收网的那一刻,自己已经计划了一个多星期了。
当施季里茨酣然入睡的时候,希姆莱正辗转难眠。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担任维斯瓦集团军群的总指挥是个让人进退维谷的决定。该死的鲍曼,这个该死的家伙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元首!希姆莱愤愤的想着,他知道如果元首宠爱信任某人,那么就决不能说这个人的半点不字。所以他用这种办法把自己踢出了权力中心,
现在看来,鲍曼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希姆莱翻了个身,忍不住想到舒伦堡反复对自己说的,只有和西方和谈才是保住性命的最大保障。
“根据我手下人提供的情报,我们可以推断出驻在意大利的兵团司令官凯塞林元帅不反对与西方谈判。请您放心,这一点只有您和我两个人知道。提供这个情报的两名间谍已经被处理了,非常干净。他们在飞回意大利去见凯塞林的时候发生了飞机失事的惨剧,这令人十分遗憾。而据情报透露,美国驻欧洲的情报机关首脑艾伦杜勒斯就在瑞士坐阵。这件事非同小可。这是同重要人物的直接接触机会,您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舒伦堡的话让希姆莱更加难眠,他思索着要不要把自己同意接触西方的意思透露给沃尔夫。可是如果自己透露出这个意思,那就等于自己变成了沃尔夫谈判的直接主使,如果被元首或是鲍曼知道……希姆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这世上可没几个人想吊死在猪肉钩子上。
但和谈的路终归是越广越好。恐惧过后,希姆莱又想到,彼得克莱斯特在瑞典开辟的路子现在有些不大明朗,如果能在瑞士再来一条新路也不是不可以。克莱斯特博士毕竟是里宾特洛甫手下的人,哪里比得上沃尔夫可靠?他决定明天先和舒伦堡商量一下克莱斯特博士的事,再决定需不需要给沃尔夫透点风声。
而这时同样没有睡觉的还有克莱斯特博士。彼得克莱斯特是里宾特洛甫手下的波兰及波罗的海问题专家。他近来瞒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去瑞典与“世界犹太人代表大会”的重要代表吉勒尔斯托茨会谈。他们在斯德哥尔摩旅馆内举行了首次会谈,斯托茨建议从各集中营释放约4300名犹太人作为协商条件。而克莱斯特并不答应,在他看来,这种事不能靠个人活动解决,它只能用政治办法解决。何况这种用人命来讨价还价的交易即使在半开化的中欧也不会得到赞许。他唯一感兴趣的是为战争寻求一个解决方案,来使德国不致彻底灭亡,如果能用保存犹太人的办法换取欧洲的保存,他倒是愿意一试。
而斯托茨建议克莱斯特不妨去和美国驻斯德哥尔摩大使馆的一名外交官伊瓦尔奥尔逊谈谈,这个人是罗斯福派驻西北欧战争难民委员会的私人顾问,和总统有直接的联系。
而他们前往联系的结果是罗斯福总统愿意“用政治手段”去赎买150万被关进集中营的犹太人的性命。这正是克莱斯特所希望的政治解决方案。他对自己和谈的结果非常满意,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瑞典红十字会副主席福尔克贝尔纳多特伯爵和Nazi驻丹麦总督瓦尔纳贝斯特。贝斯特建议他最好去找希姆莱的助手卡尔登布鲁纳讨论这种敏感问题。
克莱斯特认识卡尔登布鲁纳,对贝斯特的建议也深以为然。所以回到柏林之后,他马上将事情通知给卡尔登布鲁纳,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卡尔登布鲁纳竟然当场说必须立即将这件事报告希姆莱,并且把克莱斯特软禁在家中,禁止他和里宾特洛甫通话。
这本来让克莱斯特万念俱灰,谁知道几天以后这件事却峰回路转,卡尔登布鲁纳又召见他说:“领袖先生愿意考虑瑞典建议的这个可能性,而且我们手里有的不是150万犹太人,而是250万。我希望您本人亲自前往斯德哥尔摩去启动谈判。同时,为了表明良好的信用,您将带大约2000名犹太人去瑞典。”
这样的大起大落让克莱斯特感到费解,但他知道这必然涉及高层之间权力的角逐和内斗,他暗自期盼自己能赶紧成行,因为天知道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变故。但他的企盼注定是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吐槽一句,那时候谈判真心乱,各种高层内斗。而且狼崽子和杜勒斯接触到底有没有鸡农授意到现在也不好说,也许鸡农是知道的,也许狼崽子瞒着鸡农,总之不大说得清。为免这一段看的太乱,一会儿瑞典一会儿瑞士的,我们来提前梳理一下:
狼崽是要到瑞士和杜勒斯谈判,凯塞林对此不支持,不反对。而俄国知道了消息,授意施叔弄清是谁谈判,以及谁是谈判的幕后boss。鸡农,小说里设定为他知道狼崽谈判,是幕后boss,而施叔也猜鸡农的可能性最大,六六也支持谈判,并且出谋划策。但鸡农六六和狼崽不能让卡猩猩知道他们和杜勒斯接触,因为卡猩猩和六六不和,更会绕过鸡农报告元首。克莱斯特则是另一条线,他瞒着外长私下去瑞典谈判,刚谈出结果回来就让卡猩猩抓了,卡猩猩上报鸡农后决定让克莱斯特在瑞典那边继续谈判,但是让六六搅合了,六六认为这样功劳就成了外交部的了,所以换了鸡农的人去继续谈判。后来外长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想将计就计挽救德国,但又不想让鸡农抢全功,于是旁敲侧击的跟泡菜提了提,然后又去和鸡农谈,鸡农被吓得够呛,同意和外长合作,取消消灭战俘和集中营犯人的命令。于是外长也把自己的人派去了瑞典探探希望。
先梳理到这里,后面贝尔纳多特伯爵访问德国是一段更复杂的勾心斗角。充分显示鸡农六六外长卡猩猩的那个斗啊~~话说乃们真的斗得不头晕咩?我写的都头晕~~
671施拉格牧师
“为什么要让克莱斯特去瑞典谈判呢?这样岂不就是白白的把功劳让给了里宾特洛甫那边?为什么我们要和他分享荣誉呢?要我说,我们不如另找人选去谈判,而且一定要保证这个人是我们自己的人。”当舒伦堡得知希姆莱同意克莱斯特作为和谈代表时,他极力阻止这件事。他不希望里宾特洛甫的人参与到如此命运攸关的事情中,除了不希望外交部把事情搅黄外,他和里宾特洛甫不睦的私交也是他考虑的因素,他更希望把这件事托付在一个和他利益相关,私交甚笃的人手里。
“你说的很有道理。”舒伦堡的话轻易就打动了希姆莱,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一定要选个好人选。舒伦堡,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
“您认为克尔斯滕医生怎么样?”舒伦堡提出的人选是希姆莱的按摩医生菲利克斯克尔斯滕。这位医生是波罗的海人,他没有医学学位,但非常擅长“推拿疗法”,欧洲很多有钱有势的名人都找他按摩。二战开始前夕,他被召来给希姆莱治疗严重的胃病,当然这胃病很可能是由于心理原因才显得如此严重。而克尔斯滕在治疗上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最后希姆莱甚至完全依赖于他的按摩技艺。舒伦堡和克尔斯滕早就交流过对战局的看法,并且决定通力合作。在舒伦堡的帮助下,克尔斯滕充分施展他的影响力,让集中营里的很多战俘都免于一死。有一次,希姆莱甚至说:“克尔斯滕每次给我按摩,都会向我讨取一条生命。”
“好人选,他当然值得信任。”希姆莱喃喃的念叨着,“这很好,很好……”
“如果您同意,那么不妨通知卡尔登布鲁纳,让他去做恶人打发克莱斯特博士吧。”舒伦堡淡淡的笑了,笑得胸有成竹。
“你说得对。”希姆莱点点头,“非常好,我会通知他的。你可以去工作了。”
当舒伦堡离开后,希姆莱又静坐了几分钟,随后他拿起电话,先是通知卡尔登布鲁纳换人的问题。接着他又给秘书挂了电话:“请沃尔夫将军到我这里来,务必不要声张。”
就在希姆莱秘密会见沃尔夫的时候,施季里茨也在秘密会见一个人,一个特务。他正呆在隐蔽的会见地点,听着这名叫克劳斯的特务弄来的情报:
“……牧师,我很抱歉,很可能我涉及到了您的什么隐私,不过,您是不是也曾经进过盖世太保监狱?”
“我又能对您说什么呢?我是进过。”
……
“倘若有人偷偷地告诉教徒们说,牧师您当过奸细,和您同在一个牢房里的囚犯都没有活着回来,而像您这样活着出来的人,几百万人里也只不过几个,教徒们都不大信任您了……到那时您能向谁去布道说教呢?”
“当然,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去整一个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会被置于死地的。倘若出现这种情况,恐怕我是丝毫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的。”
“到那时将会怎样呢?”
“到那时?我就反驳,辟谣。用尽全力去反驳,只要有人听我讲话,我就反驳。等到没有人听的时候,我的灵魂也就死亡了。”
……
“失去传教的可能之后您将做什么?”
“我就不传教,仍信教。”
“那为什么您不为自己寻一条别的出路呢?比如说,和大家一起劳动。”
“您说的‘劳动’是什么意思?”
……
“牧师,我本是个在寻找信仰的人,但是您却一下子把我变成了异教徒。您究竞为什么偏偏要说,您是超然于这场搏斗之外呢?而实际上您不也是置身于搏斗之中吗?”
“一点不差,我是处在搏斗之中,我的确置身于战争之中,但我是在与战争作战。”
“您的争辩很有些唯物主义的味道。”
“我是在和一位唯物主义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