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男主人体恤娇气的女主人,没看见女主人那一脸青白的脸色,上帝知道,她几乎咬破了她的嘴唇。
“爱德蒙,爱德蒙。。。”几乎是在维克多离开的同时,阿尔瓦就直接用自己的手捧起来爱德蒙的脸,“对我说些什么,随便说些什么。”
爱德蒙的眼睛里面几乎没有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任由阿尔瓦捧着他的脸,没有丝毫生气。
“看在上帝的份上,”阿尔瓦的手劲加重了,“您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像是碰触到了爱德蒙的某个开关,他就着坐着的姿势张开双臂将阿尔瓦的腰抱了个满怀,之后把他的脸埋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爱德蒙;爱德蒙,爱。。。”阿尔瓦觉得自己腰间的手先是慢慢地收紧了,然后是不厚的衣料传来的湿润的感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爱德蒙的头上,“您跟我在一起。”他说。
爱德蒙被阿尔瓦身上熟悉的味道包围了,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即便知道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可是他的老父亲的死亡的时间还是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他甚至很能回想起来自己被捕之前老父亲是那样的硬朗,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年,他的老父亲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爱德蒙,爱德蒙。。。”阿尔瓦的手安抚性的从他的额头摸到他的脖颈,“一会儿维克多回来,我们一起听他讲完,您知道的,我就在您的身边。”
爱德蒙几乎沉溺了,十年的相处不是白费的,阿尔瓦在他身边确实让他更容易冷静。“好。”他低头将眼泪擦干,跟着阿尔瓦一同走到了窗边的一张长沙发上,为了不让维克多怀疑,阿尔瓦直接半倚在了爱德蒙的身上——他刚刚说了他不舒服了的。
熟悉的体温就紧紧地跟自己的贴在一起,爱德蒙的神经被很好的安抚了,有些时候,有些动作比语言的力量要强很多倍。
“叩叩”,书房的门被再次敲响。
“请进。”开口的是阿尔瓦,他感觉到了爱德蒙身体一瞬间的紧绷。
维克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女主人正不舒服地躺在他的男主人怀里,而他的男主人,哦,向上帝发誓他甚至看到他红了眼眶,很明显地在为他的妻子担心。
“白兰地,需要我为您叫医生来看看么?”维克多主动询问。
“哦,不需要,倒些白兰地就好,别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正经事。”阿尔瓦做出一副抱歉的样子,缠着爱德蒙跟他一起喝了一些白兰地。
酒精的作用很快显现了出来,爱德蒙的身体更放松了。
“那么请您继续。”阿尔瓦开了个头,沙发内侧的那只手隐蔽地抓住了爱德蒙的。
维克多因此低下了头,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纸,主人家的事,他做管家的该不管就不管。
“弗尔南多,应召入了伍,他参加了几次战役并得到了一些功劳。现在他是德蒙尔瑟夫伯爵,就住在巴黎海尔街27号;您要求我打听的那位梅塞苔丝后来就是嫁给了他做了伯爵夫人,他们已经有一个继承人了。”随着维克多的简单叙述,阿尔瓦只觉得身后爱德蒙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他使劲向后靠了靠,又捏了捏爱德蒙的手。
“腾格拉尔现在是一个银行家了,他还受封了男爵;至于最后一位维尔福先生,哦,他娶了圣。梅朗小姐为妻,之后就离开马赛了。”维克多完成了他的叙述,因为刚刚看到的情景,他根本就没有抬头。
“哦,我亲爱的,我还是有些不舒服。”阿尔瓦决定赶人了,“恐怕我不得不打断您跟维克多的事务了,我想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您需要女仆跟您一起么?”维克多尽职尽责。
“哦,我只是需要我的丈夫罢了。”像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娇贵的太太,阿尔瓦瞪了维克多一样。
善解人意的管家先生似乎立刻就“明白了”,“当然一切全看夫人的意思,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摇铃。”要不是刚刚爱德蒙的举动给了维克多足够的暗示,管家是不敢在男主人没有发话的情况下听凭女主人在书房的号令的。
很快书房里就剩下了阿尔瓦和爱德蒙两个人,阿尔瓦起身将书房的门仔细锁上,拿着刚刚维克多手里的那些纸走回了长沙发。
几乎是在他坐下的同时,他就被爱德蒙整个抱住了。
“上帝不公,上帝不公!”爱德蒙的全身都在颤抖,反反复复只是说着一句话。
阿尔瓦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地抚|摸爱德蒙的背部,想想看吧,老父亲死了,未婚妻嫁给了仇人,而那三个坏人中的每一个都辛福美满、有钱有权,这怎么能让家破人亡自己也在冰冷的地牢里度过了整整十二年的爱德蒙接受。
“是的,上帝不公,”阿尔瓦在爱德蒙的耳边说,“可是您还有我,我跟您是在一起的。”这一刻,阿尔瓦彻底地投降了,原本做下的远离的决定开始坍塌,爱德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了夺走一份本就已经属于他的情感的权利。
更何况,阿尔瓦看着那些资料,原本属于爱德蒙的那个“责任”已经不在了,这是不是说明他本来迟疑的那些顾虑完全不需要考虑了,只要。。。爱德蒙抱有跟他相同的情感。
可是那可能么?阿尔瓦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爱德蒙只是“责任”,他想起那句负责的话,但是他不想要责任。
“再给我一杯白兰地,也许您愿意跟我一起看看维克多收集的东西?”爱德蒙的突然出声打断了阿尔瓦的思绪。
“哦,当然。”阿尔瓦怎么会不答应,现在不是他想那些的时候,他要跟爱德蒙一起看看,这十几年来那些曾经的坏人是怎么样变得衣冠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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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阿尔瓦在某些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是不是~
爱德蒙知道了那些人的事情了~梅塞苔丝出局了的说
☆、33·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您曾经对我说过;您的仇人有三位;除了维尔福法官之外;那两个人您确定是。。。”阿尔瓦翻了翻那些资料;“弗尔南多和腾格拉尔?”
“哦;是的。”也许是因为跟阿尔瓦的独处,也许是因为酒精;爱德蒙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您知道的;我在地牢里没事可做的时候我就会一遍一遍地回忆我被捕前后的事情。”他开始解释,“老船长拜托我的事情本来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当然我也不会轻易告诉谁;但是仍旧被告密了。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是被谁看到了;而且那个人还是希望我倒霉并能从中获取利益的人。”
“腾格拉尔是凭借着法老号船主的推荐信去的银行,他也曾是一名水手么?”阿尔瓦迅速跟上了爱德蒙的思路。
“是的,那时我已经是一名大副了,而腾格拉尔是一位押运员,您知道的,即便我做不了船长,他也并不能做的,只是可怕的妒忌心蒙蔽了他的眼睛。我仔细回想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船长室的门没有关,而我在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他就在附近。”爱德蒙至今语气中还满是怒火。
“那么他就应该是那个罪魁祸首了,”阿尔瓦继续向下,“弗尔南多又是为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将“难不成是为了您的未婚妻”咽了下去。阿尔瓦信任爱德蒙,他相信爱德蒙选中的女人绝不会被表象所蒙蔽,而一旦她认识到了整件事情不过是陷害她未婚夫的阴谋的时候,她是一定会觉察出一些蜘丝马迹的。
而这样想来,她最后嫁给了那个陷害了爱德蒙的仇人之一就很有些奇怪了。
“弗尔南多。。。是梅塞苔丝的表兄。”爱德蒙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迦泰罗尼亚人有一条风俗——同族通婚,于是梅塞苔丝很早就跟我说过,她的那位表兄大概从她十岁上下的时候就惦记着要娶她做妻子了。”
“可是她爱上了您。”这不是疑问,而是结论。
“是的,就我知道的就有足足三次,梅塞苔丝坚定地拒绝了他,最后的一次就是在1815年的复活节之前。”爱德蒙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我从海上回来去见梅塞苔丝,哦,那时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的父亲和母亲留给了她除了一座岌岌可危的房子和一张破渔网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啦。不过上帝知道,她是一个真正品行高洁的姑娘。”
阿尔瓦心里有些难过,因为爱德蒙对于梅塞苔丝的赞美,可是他不知道,要不是因为愧疚,爱德蒙不会将他曾经的未婚妻美化得几乎没有缺点,“弗尔南多对于我的到来很不高兴,不过梅塞苔丝在我们能决斗之前阻止了我们。我在离开之后偶然间看到的,弗尔南多跟腾格拉尔是在一起喝酒的,剩下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爱德蒙说完,用自己的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回忆过去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那么就是腾格拉尔牵头,弗尔南多参与写的告密信啦?”阿尔瓦总结。
“大概就应该是这样的了,这件事情我不敢让别人去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托人再去问问,这次我也只是想要提前看看他们的近况罢了,只是没想到。。。”后面的话爱德蒙没有再说下去。
阿尔瓦知道爱德蒙的意思,他坐得更近了一下,慢慢地读出刚刚维克多没有说到的东西。
“腾格拉尔凭借着战争期间发的一笔财投资了公债,先是去娶了他那家银行行长的女儿,后来成了鳏夫之后又娶了一个寡妇。靠着那个寡妇的父亲,他成了一个银行家,并且有了一个男爵的爵位。”阿尔瓦顿了顿,“弗尔南多后来应召入了伍,并且参加了里尼战役,阴错阳差之下,他得到了一位将军的保护,从此青云直上,不仅后来成为了上校,得到了荣誉军团的十字章,更是被封为了伯爵。”
“哦,看来我以前还真是不知道,这位弗尔南多竟是少见的英勇啊!”爱德蒙的声音有些讽刺。
“再后来弗尔南多去了希腊,在阿里帕夏总督手下服务,总督死后为了感激他的效忠留下了一大笔钱。他带着那些金钱回国,并成功地得到了中将的头衔。慢慢的,他就更多的被称为德蒙尔瑟夫伯爵,而不是弗尔南多了。”阿尔瓦慢慢地读完,“我得说,爱德蒙,您的这两位‘朋友’似乎都格外的有好运道。”
“但愿上帝眷顾那些好心人,”爱德蒙拿过阿尔瓦手中的资料,有了刚刚的宣泄,他现在感觉好多了,痛苦的被分担让他多少轻松了一些,“莫雷尔先生是唯一曾经为我说清,屡次看望我的老父亲的人,只可惜。。。”爱德蒙一目十行,“他最近的运道可不太好,两年之内失去了五条船,不要说还有商行破产的倒帐。”
“愿上帝保佑他。”阿尔瓦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爱德蒙,您的老父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残酷,只是他更明白他一定要逼着爱德蒙将这个事实说出来。
“我的老父亲。。。”爱德蒙努力抑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他知道阿尔瓦是为了自己好,“他是。。。。上帝啊!”他终于看完了那页资料,“我可怜的老父亲居然是死于饥饿!”因为愤怒,爱德蒙将手里的资料撕开了!“饥饿!即使在街上无家可归的畜生也会遇到好心的人给予的一口面包或是水,可是我的老父亲!居然死于饥饿!”
阿尔瓦急忙将那些被撕成几片的资料拿了过来,简单地拼接之后还能勉强读出大概的意思。
“就算梅塞苔丝和莫雷尔先生常去看他又怎么样呢?我被陷害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哦,阿尔瓦,这简直可以算是我杀了我的老父亲。”爱德蒙几乎崩溃了,他甚至能看到当医生诊断出老邓蒂斯先生是“肠胃病”的时候他老父亲脸上的解脱,这样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食物了。
只是这样一来,爱德蒙的心里也难免对梅塞苔丝有了怨念——要是她能再精心一些,真切地知道他的老父亲的悲伤,是不是他的老父亲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这不是您的错,这不是您的错。”阿尔瓦死死地握住爱德蒙的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知道不能让爱德蒙就这样陷入自责。
“哦,阿尔瓦,阿尔瓦。。。”爱德蒙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的老父亲,他唯一记挂了十几年的人,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痛苦的死去了,作为儿子,他感到无比的悲痛和悔恨。为什么没有说?当年他被带走的时候哪怕是一句,一句简单的话也可能会成为他的老父亲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什么也没有,他轻信了那位法官的话,放任了之后一切的发生,他是个罪人。
“您知道的,这并不是您的错。”阿尔瓦绞尽脑汁想要安慰爱德蒙,“您的父亲爱您,也许这样说并不太合适,就像我的父亲爱我那样。”他顿了顿,“他们只是希望我们幸福,您的老父亲,即便选择了那样的路,也许也只是觉得会尽快见到您罢了,毕竟这些资料上面也都写了,当时他已经认定您不在了。”
爱德蒙慢慢地止住自己的哭泣,过去的时间怎么也无法挽回,“梅塞苔丝后来怎么样了?”他不想自己去看。
“您入狱之后梅塞苔丝也做了很多的努力,她去找维尔福法官求情,她还照顾了您的父亲,”阿尔瓦将那些温暖的内容挑出来说。
“照顾?”爱德蒙重复,“那后来呢?”
“在您的老父亲去世之后弗尔南多回来了,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说的,只是六个月之后他们就在阿歌兰史教堂里结婚了。那时候,弗尔南多已经是一位少尉了。”阿尔瓦轻声说,尽量不掺杂进自己的情感。其实资料上还说了一些事情,隐隐让他拼出了大概。
梅塞苔丝是不爱弗尔南多的,她从来都只是将那个男人看作自己的哥哥。可是爱德蒙入狱了,弗尔南多离开了,她生命中可以依靠的两个男人骤然之间全都消失了。再加上老邓蒂斯先生的死,最终,这个曾经属于爱德蒙的未婚妻就在她的表哥回归后的几个月结婚了。
“一共是十八个月,只有十八个月。。。”爱德蒙先是低喃,之后他发出一阵惨笑,“在我们当初要举行婚礼的教堂,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新郎,这就是当初感情最为专一的情人。‘frailty,thy name is woman’【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注1】”
阿尔瓦想到的爱德蒙怎么会想不到,想起梅塞苔丝对自己说过的对于弗尔南多的坚定的拒绝,想起后来他们在上帝面前的宣誓。不合时宜的,爱德蒙心里升起一种对于弗尔南多的同情——梅塞苔丝真的爱他么?还是只是需要一个依靠。
“爱德蒙,”阿尔瓦的声音更轻了,“您不需要伤心于她的背叛,既然她这样做了,就说明她配不上您的伤心。”
爱德蒙想解释一下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伤心的,原因很简单——在能得知梅塞苔丝的背叛之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背弃他们之间的誓言了。爱德蒙只是在感慨梅塞苔丝的软弱,这个女人这样的一面是他从未认识的。
可是看见阿尔瓦眼睛里几乎满溢的关心和伤痛,爱德蒙突然不想解释了,他垂下头,看见阿尔瓦主动拉着自己的手。要是能借此机会让阿尔瓦不再排斥自己,那可是再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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