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撇嘴，无趣地回了里屋。刚坐下凳子，张素娥就走了进来。
她好像有些拘谨，进来迟迟没有坐下，我道：“坐着等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愣了一下，随即坐到我旁边来。我觉得她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是：“你不介意吗？上次的事？”
我心说这女人不是吧，还想着那事儿呢。“你不也是被迫么？”我倒了杯茶给她，她抬起来抿了一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五分钟，期间她一直没再抬起过头，终于在我快没耐心的时候，双眼微微含着笑意看向我：“张起灵要做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有些诧异，不过马上想起了地中海说的话，想来闷油瓶要做的事多半跟他们家有关，她会这样问也不奇怪。只可以我她多半要失望了，闷油瓶那个家伙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耸了耸肩，语气很无奈的套用了苏格拉底的话：“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我以为她这是不相信，因为我绝没想到，这个女人比我知道的多的多。更诡异的是，她把那些事告诉了我。
结合她的话以及我目前有的信息，大概得出了这样一个事实：
很久以前，与终极有着莫大关系的三个鬼玺被分别以不同手段由三批张家人保管，张大佛爷就是其中之一。他尚未脱离张家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个鬼玺，他后来离开了张家，成为老九门之一，鬼玺就被他送走了。
这个被送走的鬼玺就是闷油瓶所说的现在留在老九门中的那个。
张素娥并没说鬼玺被张大佛爷把鬼玺送到了哪里，我猜她并不知道，而这一点，闷油瓶刚好告诉了我，鬼玺在李家。可见当时张大佛爷是把鬼玺交给了半截李，至于其中的原因就无人知晓了。
后来老九门逐渐没落衰败，慢慢地，已经散了很多家。其中，张家由张天朗接手，如今东山再起。李家也突然跳出来一个后人李昭柳，鬼玺曾在他的手上，后来又被他送走了，不知道送到哪里送给谁，我猜应该也是李家人，不然就是老九门其他人。我知道关于李昭柳的最后消息，就是杭州那个马盘，他把鬼玺给了那个老头之后就不知所踪。
李家和张家，老九门和闷油瓶。
这其中一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联系致使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从而有了现在的局面。
那是一种隐秘的联系。
或者说，是一种有关于终极的联系。
太乱了。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张素娥这时说道：“张起灵现在不过是在做一件老九门早就想做的事。”
我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现在一定在找鬼玺，对不对？”她轻笑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点头。她脸上笑意更深了：“他终于肯这么做了。”我听的一头雾水，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张素娥收了笑意，沉声道：“了结终极。”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一片空白。
终极……原来是可以了结的吗？那闷油瓶为什么还要去守？
“张家留下的职责是守着那里，但终极的存在与否都不会对张家产生任何影响。可是张起灵太固执，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了结的念头，甚至还要亲自去守，谁知道他现在却突然开窍了！太奇怪了，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张素娥摇头说着。
“那这些和老九门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老九门与张家有过协议，要共同看守终极，不让那里面的东西出世，九门提督与张家在百年之前，还是左膀右臂的关系。要不是‘它’的出现，老九门可能也会和张家一样，去看守那个地方。”张素娥缓缓说道。
‘它’，又是它。一切与之有关的事物都是一团乱麻。
“它是什么？”我终于有机会弄清楚它的真面目，这个事实让我不再平静。
“它其实算是张起灵的同类。”张素娥一字一句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文锦和二叔说的话，他们告诉我闷油瓶不是人。我一直以来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我以为只要我不去管，就不会对我产生影响，到头来我还是在做梦。
闷油瓶和‘它’是一样的吗？那算是什么？在世间找不到定义的东西，不曾存在也不该存在……
“不过张起灵和‘它’又有所不同，‘它’更强，更原始，是力量的极端。张起灵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小部分的力量，就远非常人所能及，那个‘它’到底有多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张素娥缓缓道。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我已经不知怎么形容，不得不说，这是我从未了解过的、关于闷油瓶的事情。
“因为终极。”张素娥说，“它的产生跟终极有着莫大的关联。但‘它’做的这一切却只是为了一件事——毁灭。”
“你是说，‘它’的所有行动其实不是为了追求什么长生，而是为了毁掉终极？”我道。
“当然，谁会想成为那样的怪物？毫无根据毫无意义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与世界没有丝毫联系。”张素娥道。
怪物？毫无意义……没有联系……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在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我存在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意义。”
。。。。。。
闷油瓶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海里回响。
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油然而生，原来…你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了结终极，也许它可以自此变成常人，但更大的可能是‘它’会和终极一起完蛋。那是多么大的恨啊，致使它不择手段也要毁掉终极，哪怕是玉石俱焚。”张素娥苦笑着，“想不到吧，这世上竟然有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而付出一切不断努力的力量，但人却要去追求什么可笑的、虚幻的长生。”张素娥道。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它和老九门又有什么关系？”
张素娥冷笑一声，道：“张家人历来长寿，老九门却只有普通人的寿命，当初同样是终极的守护者，谁会甘心这样的不公？老九门居然妄图和‘它’交易，‘它’如此痛恨终极，老九门却向‘它’索取终极的力量，这简直是与虎谋皮！就是这样的一点贪念，让原来的老九门一个不剩，他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老九门在此之后，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成了现在张大佛爷以及你爷爷那一批人。”
我倒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张大佛爷反出张家进入老九门，新的九门与张家决裂，共同守护终极的协议也被毁约，张大佛爷为首的九门试图毁掉终极，但是却没有成功？对不对？”
张素娥点了点头，暗暗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惋惜之意。
我道：“可是为什么没成功？是没找到方法吗？”
张素娥道：“不，方法找到了，老九门的人也进了青铜门，可是他们出来之后，却发生了异变，把自己都搭上了，更别提了结终极。”
我心里咯噔一声，道：“异变？是尸化！进了青铜门的是文锦他们！”
张素娥一笑：“没错。所以除了张起灵，根本不可能有人毁掉终极。”
作者有话要说：
☆、张素娥
第四十五章张素娥
“除了张起灵，没有任何人能毁掉终极。”张素娥说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
他为什么要守着青铜门，守着终极，他曾经觉得没有毁灭终极的必要，为什么现在又决定毁掉了呢？
他不恨吗？不恨终极的力量吗？还是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守着那里。
‘它’才是原本要永远看守终极的东西吗？奈何‘它’痛恨自己的一切，并且想毁了这一切。闷油瓶的存在，又与这些有着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如果终极毁了，那么闷油瓶是不是会随之消失？
张起灵，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
“他既然已经想通了，老九门自然就要和他统一战线，帮他找到鬼玺。然后，该怎么做就是张起灵的事了。”张素娥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我看着她与刚进来时完全不同的神态，心说这女人还真是多变。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放下茶杯，两眼定定地看着我，随即脸上泛起笑意，淡淡道：“因为日后，你是关键的角色。”我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她又道：“吴邪，没人能从‘它’的控制下逃脱，尤其是你。” 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我心中一震，脑中快速闪过了极其不好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且不说她今天跟我讲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并不认为，她一个张启山的后人就能知道这么多，甚至我还隐隐觉得，张天朗都不一定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在此时，院里传来地中海的声音：“素娥——”我心中暗叫不好，真说到关键时候，怎么他们就谈完了。张素娥闻言表情一变，全然没了原先滔滔不绝时的放松，脸上的笑意也完全收了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理裙摆走出去，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我认为答案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她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是张家人。”她微微撇过头，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娘的，你都叫张素娥了小爷还不知道你是张家人吗？你是张启山的后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这娘儿们明显忽悠我！我站在原地气结，闷油瓶已经走了进来，见我一脸懊恼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张素娥走出去的方向，道：“她说了什么？”
我正想说这娘儿们诓我呢，却在看向闷油瓶的一瞬间，猛地一个激灵。
不对！张素娥说的张家人，不是老九门的张家，是闷油瓶那个张家！张素娥是那个张家的人！难怪，她会知道这么多秘密，难怪，她会和张天朗如此疏离，他们压根就不是父女。
闷油瓶是张家最后的起灵，却不是张家最后一个人，张家还有其他人在！虽然其他张家人不一定有闷油瓶那么牛的寿命和宝血，但他们好歹也是长寿的一族。没准儿这个张素娥也是我妈那个岁数的了。那可奇怪了，张素娥为什么这么畏惧张天朗呢？
我神情顿时一变，闷油瓶走近我，疑惑的语气喊道：“吴邪？”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心说闷油瓶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一定是不想我知道，他有他的理由，我干脆就装作不知情算了。于是我又露出一副气恼的样子，道：“这个张素娥上次找人假扮你，还办了婚宴在道上发请柬，拽的二五八万的，我气不过而已。”闷油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转移话题道：“小哥，那个地中。。。张天朗的事儿谈完了？”闷油瓶“嗯”了一声。
我拉着他的手，道：“那我们出去吃饭吧，老呆在四合院里，我都快闷死了。”闷油瓶似乎有些奇怪我居然没追问他们谈了什么事，但脸上随即又恢复了面瘫状，点点头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我乐呵呵地去给小花打电话了。
晚上，小花和黑眼镜开车来接我们，找了一个酒楼吃饭。刚进了包间发现秀秀也在这，她不知在跟谁打电话，看到我们进来就挂掉了，放下手机笑嘻嘻的打招呼。
坐下来点完菜，黑眼镜道：“那位胖兄弟呢？怎么没来？”
我道：“胖子去西藏淘沙了，可能要过个几天才会回来。”
“不要紧，等他回来咱们再聚一次，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到时候带你们去。”小花道。秀秀放下茶杯，乐道：“你们可得带着我啊！”小花瞥了她一眼，摇摇头：“那是爷儿们聚会，你凑什么热闹。”秀秀不乐意了，撇嘴道：“什么好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黑眼镜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儿，挑着嘴角道：“你还别说，你个姑娘家的去不得的地方多了！”说完意味不明地晃晃脑袋，小花白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我道：“小花，黑眼镜在你们家怎么样啊？替你揽了不少好处吧。”小花玩着手机头也没抬的说：“他个赔钱货，不让我亏算好的。”黑眼镜辩驳：“花儿爷，您这话不实在啊。”
小花抬起头看着他，含笑道：“我说的不对？前几天是谁抢了琉璃孙的货差点被追杀的？我救你暗中费了多少事儿！”黑眼镜有些心虚地嘀咕着：“一个斗出来的东西，怎么就成他们家的了？”我听得不明不白的，问道：“怎么回事啊？小花。”
小花瞪了黑眼镜一眼，道：“之前有铁筷子夹喇嘛找了他，去的斗是湘西那边的宝地，没想到在下头遇见了琉璃孙的人，两边说要合作，就一起淘了不少好东西，谁知回来的时候，他把人家看上的东西直接带回来了，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儿，可谁知道那琉璃孙派人下去要找的就是那东西，知道黑眼镜拿了东西就要来找茬儿。”
我道：“什么东西这么抢手？”黑眼镜道：“那可是好东西啊，小三爷！估计要换成是你，你也想要。”我摆摆手：“算了，琉璃孙那伙人够呛，我可不想惹麻烦！”黑眼镜笑嘻嘻的说：“有哑巴张护着，你怕什么？”
我瞟了一眼闷油瓶，他没什么反应，假咳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因为有小花在，所以敢抢咯？”
黑眼镜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小三爷，你嘴什么时候这么毒了。”我得意的挑了挑眉，心说胖子有时候都还在我这吃瘪呢，叫你他娘的刚刚埋汰我。
“你懂什么，吴邪哥哥那叫深藏不露！做人要低调懂不懂？”秀秀因为刚才黑眼镜的话还对他不乐意，谁知小花一听这话，喝着茶水咳了起来，敢情是被茶呛着了，我道：“小花，我说你至于么？”小花用纸巾擦完嘴，道：“我是对秀秀的话表示同感呢。”
黑眼镜看了小花一眼，乐道：“道上的一些个人物都愿意对小三爷舍命相护呢，的确是深藏不露。”说完还特贱的朝着闷油瓶笑：“是不是啊，哑巴张？”
闷油瓶淡淡地忘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花道：“你他娘的差不多行了啊。”我从黑眼镜看着小花的笑容看出了很狗腿的感觉，只听他道：“花儿爷，我这不是好奇嘛，我和哑巴从前合作过不少次，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的，小三爷能把他制的服服帖帖，不简单啊！”
我心说老子怎么可能制得住他！你戴着墨镜还真是瞎了啊，小爷都快成了这为闷神的老妈子了，伺候他衣食住行。要是小爷能制得住他怎么可能还是被压的那个！
“小花哥哥，你这个保镖欠□□啊！”秀秀继续看不惯黑瞎子。
小花露出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道：“我可不用这么能耐的保镖，请不起！”黑眼镜特欠揍的凑上去：“我可以免费。”小花嘴角一挑：“免费也不用。”
我偷偷对着闷油瓶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认识这么个奇葩的？”闷油瓶扫了黑眼镜一眼，淡淡道：“忘了。”我扶额深思了一下，道：“还好你不是这样。”闷油瓶愣愣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抬起头跟天花板交流感情去了。
我心说看来闷点也不错啊。跟黑眼镜那样的谐星气质相比，还是我们家闷油瓶好多了。
果然这种风格的也就只有小花搞的定，真是冤孽！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