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那样做的!”罗恩把脸向前凑,这一举动使德拉科那双灰眼睛显得更加清晰,泪水从里面不断流出,异常狼狈,“听着,马尔福。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要一场私密的、坦诚的谈话。”
“我不——”德拉科下意识想远离面前这个人,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副丢人的样子。
罗恩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出奇的强势:“你的确需要这个——不论是为了你们家的计划,还是为了咱们日后的共事——而且我还有些东西要问你。”
德拉科气恼地看着罗恩,对方蔚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决,似乎自己不答应就不会把手松开。
“好吧,好吧。”他勉强答应了,“你先把手松开,抓得太紧了。”
罗恩松开手,看到红印迅速侵占了自己手刚刚握住的地方,在德拉科原本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很刺眼。
“我想,”德拉科竭力使自己情绪镇定,然而通红的眼眶出卖了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被面前这人冤枉是件格外委屈的事情,“这里恐怕不大适合进行你所谓的那种‘谈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你说得对。”罗恩点头赞同。
德拉科叫来侍者结账,然后两个人出了餐厅。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夜晚来得很早,霍格莫德大街上人不多,刮起的风也令人感到有些冷。
“我们去哪儿?”德拉科转过头问他,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三把扫帚的某个偏僻角落?或者是猪头酒吧?”
“第一个听起来像是情侣才会去的地方,为了在阴影里偷偷接吻。”罗恩想起了金妮跟迪安·托马斯干过的事情,有些不舒服地摇摇头,“第二个也不行。相信我,猪头酒吧绝不是什么适合两个人密谈的地方。否则,明天你就会在《预言家日报》上看见咱们两个鬼鬼祟祟进去的新闻。”
罗恩没说出口的是,阿不福思是那里的老板,他不太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与马尔福一起谈话,避免阿不福思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那你说去哪里好?总不能是帕笛芙夫人茶馆吧,我可不想跟你来个约会!”罗恩有些高兴地看到德拉科恢复了常态,连这种讥讽的腔调都开始出现了,这还是八月份遇袭以来的第一次。①
“当然不,而且我也想象不出你在那种环境下约会。”罗恩用比刚才轻快得多的语气否认,“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两个人沿着平整的街道一路前行,路过了灯火通明的三把扫帚酒吧、时不时有猫头鹰飞出的邮局、飘散着甜香的蜂蜜公爵糖果店,然后走上一条小岔道,两旁的房子渐渐稀疏起来。
“这是去尖叫棚屋的路,你不会要带我去那里吧?”德拉科忍不住问。
“不是,放心吧,你跟我走就对了。”罗恩在前面头也不回。
几乎到了路的尽头,德拉科看到罗恩忽然停了下来——“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他指着身旁的那栋房子,“石马酒吧。”门上的牌子画着一匹跃起的骏马,身体是石质颜色。
罗恩推门进去,德拉科紧随其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与其它酒吧迥然相异的场景:不像是破釜酒吧和猪头酒吧那样破旧肮脏,也不同于三把扫帚的宽敞明亮。整间酒吧透露出一种古朴的色彩,同样是木制的地板、吧台与桌椅,却令德拉科感觉到年代的沉淀,甚至是厚重的静默。几分钟前,充斥着他内心的那种郁郁之情顿时散掉了很多。
“这里据说是霍格莫德村最早的酒吧,”罗恩为他介绍道,“当初这里是霍格莫德的入口,每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都会喝一杯。直到后来,幻影移行与飞路粉的发明使这处入口荒废。”
两个人找了个靠近炉火的位置坐下,这里虽然年代久远,一切陈设却都惊人的干净整洁。
“没想到你会知道这种地方,”德拉科看到酒保走过来,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我可是饿坏了,还很渴。刚刚那顿晚饭被你搅合了,韦斯莱,你得请客赔偿我。”他狡黠一笑,火光下的金发与眸子一起闪闪发亮。
“好啊,”罗恩看到他的笑容,下意识把目光移开,似乎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样,“科特,给我们来……让我想想,一条切片过的烤黑麦面包、一大碗火鸡肉蔬菜沙拉、两份牧羊人派、再来一瓶红莓酒,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他转向德拉科。
“我喜欢吃甜点,再加一小份巧克力熔岩蛋糕。”
“就这些吗?很快就会端上来的。”那位叫科特的酒保笑眯眯地去了吧台,从吧台后面的橱窗里把菜单递进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个地方你怎么知道的?我上学的时候可完全没听说过。”德拉科想起之前的话题。
“这个嘛,”罗恩微微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在六年级的时候打听过霍格莫德的每一间酒吧,为了跟…拉文德·布朗约会。当时村子的一个老人告诉了我这里,嗯,你知道,这里很偏僻,不容易被人看到。”
“——但不适合约会,不是吗?”德拉科白了他一眼。
“是啊,拉文德嫌这里太老气,不够活泼,我倒是挺喜欢的。”罗恩耸耸肩。
“真是个浅薄的女人,想想她对马人费伦泽那副花痴的样子吧!你跟她分手是个明智的决定。”德拉科想起拉文德,心里一阵不舒服。
“说些别的吧,我也很受不了她。”罗恩摇摇头,似乎想要甩掉那些不快的回忆。
不知道为什么,德拉科听到罗恩这句话时心里一阵高兴,大概是因为罗恩赞同自己的观点吧,这是一件少有的事。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德拉科问。
“嗯,对。”罗恩看着温暖的炉火叹口气,害怕即将出口的话会将这个难得的融洽场面毁掉,“怎么开始呢?呃…首先,我想跟你说,我的确不是故意把伸缩耳掉在病房里的——我发誓。”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德拉科脸上跃动着,让罗恩难以辨识清他的表情:“是吗?姑且就算是吧,可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说明我信任你,马尔福!”罗恩语气中的认真程度令人吃惊,“知道为什么我出院后对你是那种态度吗?因为我不希望你只是像完成任务那样来勉强自己跟我打好关系!我希望咱们能真正友好相处!”
他的话带来了一阵静默,与酒吧那种沉郁厚重的基调倒是颇为契合。
“你们要的东西来了。”科特用魔杖悬浮着一个大托盘,慢慢走了过来,然后把托盘上的食物一样样地放在木头桌子上,发出轻微的钝响,“请慢用。”他端着空托盘离开。
两个人沉默地开始用餐,罗恩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我把谈话给毁了。”这样的消极想法沉甸甸地坠在罗恩的胃里,让他食欲大减,嘴里的黑麦面包就像是抹布一样难嚼。
而德拉科却发现这顿饭惊人的好吃,面包松软而不失嚼劲,火鸡肉鲜嫩,蔬菜爽脆水灵,牧羊人派喷香可口——更关键的是,他的心情好得出奇,之前罗恩的话就像是欢欣剂一样令人振奋,德拉科感觉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需要先沉淀一下情绪,再问他——
“这么说,”德拉科咽下口中的芝士肉馅,迟疑着问道,“你真的信任我?不因为我的身份而瞧不起我?”
罗恩看到他开口说话心里一阵放松,忙不迭地说:“当然,我早就不计较了。”他又一次的肯定让德拉科心底的兴奋又多了一层。
“天啊,我与父母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啊!”德拉科发出了一句感慨,“早知道我就不刻意去讨好你了,我这辈子可从没做过这种傻透了的事情!”
怪不得他之前那样激动,讨好一个曾经是敌人的家伙,这对他来说的确不容易吧。罗恩心里暗自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与马尔福做对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帕笛芙夫人茶馆,主要是情侣们去的地方,《凤凰社》里哈利与秋?张载这里约过会。
☆、魔法垄断主义
“我能理解你家的想法,马尔福。”火光下,罗恩再一次开口道,“只是我们已经共事了两个多月,我以为你也能了解一下我。”他叹了口气,“唉,至少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哎呀,我知道我之前是在做傻事,你不要再说了。”德拉科苍白的脸上蔓延出红晕,即使在炉火映照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马尔福,我是说…我想知道……”罗恩犹豫着问,“……排除家庭的因素,你到底对我是什么看法?别有顾虑,全部说出来——关于我的性格,我的为人,其他方面就不用说了。”
德拉科挑起眉毛:“你真想知道?”
“没错。”罗恩的语气很坚决,还胜过他之前带德拉科出来的时候。只是他随后猛灌一杯酒的举动为这句话减分不少。
“好吧,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脾气暴躁又固执,莽撞自大又愚蠢,如果没有你,或许波特会过得更好,或许他这七年会顺利得多,或许、或许他会跟我做朋友……”德拉科看着罗恩的脸色,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下去了。
刚刚离去的静默即将再次笼罩这片小角落,如果罗恩没有开口打破它的话——
“你说‘以前’,那现在呢?”他不疾不徐地问道,语气没什么波动,看不出任何发怒的迹象。
“现在……我不知道。”德拉科摇摇头,“唯一让我确定的是,我之前对你的看法净是偏见。”其实是他不大想当面夸对方,干脆就含糊了事。
“其实,我也觉得我是那样。”罗恩神色反倒显得很轻松,“每个人总会成长的,我有时候回过头看看过去的自己,真想给那个蠢货念个恶咒,是不是?”
德拉科听到他的语气,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灌下一大口红莓酒。这种酒度数不高,有一种酸甜的蔓越莓味,喝起来很舒服,也不容易醉。
“你慢点喝,这酒的酒精含量的确不高,但也不能喝这么快。”罗恩劝道。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德拉科慢悠悠地回答,明显还在回味红莓酒的独特口感。
看着德拉科的样子,罗恩心里一阵好笑:“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魔法部的财政问题吗?”
“当然,这个问题存在很久了:人太多、钱太少、效率又差,是不是?”德拉科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妖精叛乱很大程度也跟这个有关——魔法部财政紧张,不停地向古灵阁借贷,妖精们却认为它没有还款能力,于是拒绝贷款。结果魔法部试图用政令强制实施贷款,这下可就坏事了……”
“妖精族一向都是视财如命的家伙,对于政府伸向自己钱袋子的手大为恼怒,再联想起巫师不许它们用魔杖的法令,新仇旧恨积累到一起——”德拉科一摊手,“十八世纪的妖精叛乱就是这么来的……”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明显是从酒的滋味中醒了过来。德拉科面带讶异地看向罗恩,忽然发觉火光衬得对方红色的头发更加鲜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点感兴趣而已,没什么。”罗恩想要搪塞过去。
德拉科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信”两个字:“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赫敏·格兰杰的话,你的回答还有几分说服力。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这种无聊的问题一下子来了兴趣。”
在那双明亮的灰眼睛下,罗恩没来由地感觉心底发虚,就好像是面对着穆迪的魔眼,或者是他爸爸偷偷鼓捣麻瓜玩意儿时被妈妈发现。
“是不是跟那天部长把你叫过去有关?”德拉科敏锐地猜到了真相。
“嗯…就算是吧。”罗恩含含糊糊地说。他既不想把金斯莱的计划泄露出去,又不想让马尔福以为自己不信任他。
“唔,这也正常。”德拉科自己点点头,看起来觉得这件事很理所当然,“几乎每一任魔法部部长都会头痛这个问题,他们的解决方法各有不同,可惜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真正能彻底根除魔法部的财政问题。”
罗恩发现德拉科似乎对这方面很了解的样子,于是循循善诱道:“他们都怎么做的?你都知道?”
“那是自然。”德拉科得意地挺挺胸脯,那副急于表现的样子说不出的滑稽——活像是在课堂里跳上跳下举手的赫敏,罗恩不厚道地想。
“你算是问对人了。”他没注意到罗恩忍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魔法部部长们想过好多主意。一开始是对巫师们不断加税,结果愤怒的巫师们罢工游行,直接让那个倒霉鬼部长被迫辞职——那大概是十八世纪的事了,好像就在美国魔法部独立前后吧。”他转过头开始对付甜点。
“这巧克力味道真不错,”高兴地吃了一口蛋糕后,德拉科继续说,“后来,就有人想出了借贷这个方法。魔法部印发特制债券,借此向妖精们贷款,可是这也没管用多久,原因我说过了——他们根本还不起债。无奈之下,魔法部把巫师银行古灵阁永久性抵押给了妖精,还激起了第二次妖精叛乱……”
罗恩的视线忍不住向德拉科正在咀嚼的嘴那里飘——“看他那样,我也想吃蛋糕了。”他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去想现在袍子里那个干瘪的钱袋。
“……平息叛乱之后,”德拉科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看向罗恩,罗恩的目光就像触电一样,不由自主地迅速收回,转向旁边的黑色壁炉,“魔法部死了些人,得到了妖精的赔款,财政危机有所缓解。十九世纪初,格洛根·斯坦普进行了一次大改革,主要针对的是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魔法部效率大为提高,相对的财政支出就会减少,那场危机看似已经渡过去了……”
不得不说德拉科讲得很好,简练全面又不失风趣,声调抑扬顿挫,原本平淡的历史被他说的跌宕起伏,正好跟声调变化同步,这比起罗恩天天啃的那本破书强太多了,罗恩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全被他的讲述吸引了过去。
“……可随着魔法部要负责的事务逐渐繁多,它的下属部门也开始膨胀。失去了古灵阁,魔法部失去了一条重要的财路,又不敢乱加税,部里的财政再次紧张起来,尤其是到了1929年之后,麻瓜世界的大萧条影响到了巫师社会,英镑兑金加隆的汇率疯狂波动。”德拉科停下来,用眼睛看着他,“结果,你知道魔法部的人想出了个什么主意吗?”他以那种老人讲故事时,用来勾起小孩子兴趣的口气问。
“什么主意?”尽管心里抱怨,罗恩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问他,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他们凭借官方的便利办了一份报纸,然后给它政策优惠,使这份报纸既能得到第一手新闻,又不会发表言论抨击魔法部,最后这份报纸迅速畅销,成为英国魔法界销量第一的报纸,直到现在。”德拉科狡猾地不说出报纸名字,灰眼睛里流动着炉火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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