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祁龙才入洞房没多久,辛姨便将雾儿和易戈捉了出来,斥道:“雾儿,别人没成亲的,说是听个壁角啥的,你们俩还在这里掺和什么?是不是你们这两年来,还没那啥?”
辛姨这么一个正经而纯朴的人,说出这最后一句来,真是让人惊诧。
雾儿答道:“娘啊,我都成亲一年半了,你居然还在这方面怀疑,你是怀疑易戈吧?”
辛姨脸一板:“易戈没问题,我是怀疑你。要不然,怎么还没怀上?”
上半年在曲水时我后来听说了雾儿受沐莺所累伤了小腹难以怀孕的事,但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辛姨。听到此话,我原本想上去帮雾儿遮掩的。没想到易戈上前道:“娘,雾宝很好,没怀上或许是我不够好,再说雾宝年纪还小,我们也不急。”
丛伯伯在一边笑嘻嘻道:“是啊是啊,雾儿还小,还是过两年生比较顺当。”
辛姨忽然转过脑筋来:“雾儿,我想你也没这么大的兴趣在这儿听,你是不在洞房内做手脚了?”
话音未落,房内传来一串爆竹的爆炸声和倩倩的一声低叫。一瞬间,新房门被打开,祁龙怒吼道:“雾宝,你干的好事!”
雾儿哈哈大笑着跳起身来逃走,易戈也跟着她。祁龙要追却怎么追得上那两口子?只听她在远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过是在子孙桶中放了点鞭炮嘛,谁知道熏香的线香会落火星下去嘛?”
辛姨和丛伯伯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长不大呢?”
辛姨又自低语:“这易戈还跟着她,也是管不住她呢?”
我卟哧一笑,您别指望易戈了,大事上他或许还能管管雾儿,这种事情,肯定是顺着她的,很惯着她呢。
那次婚礼过后,我带着宁儿在雾儿的公主府小住了一阵子。
再问她与易戈的相处,她笑道:“反正不相敬如宾了。其实易戈也会插科打诨,会耍赖呢。”
其实照我看来,他们现在正是蜜里调油呢。看看易戈看雾儿的眼神,都让人羡慕。也是,一个人的情意,或许并不表现在他说了做了,甚至都不是他做了什么,只是那样一种爱恋的眼神,就很能打动人啊。
与雾宝谈起她当初下雪峰山时许的三个愿望,刀算是找到了,知己,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总也算是有吧,只是她当初说要嫁盖世英雄,却真是不成了吧。我问她可有遗憾,她笑道:“没有,是真的没有。盖世英雄什么的,只是少女怀春时想想的物事,年纪一大,便真的不会想遇到的是不是盖世英雄了。再说嫁人之事也不是一厢情愿的。按照阿延的说法,还得看人家盖世英雄看不看得上你呢。你看,那白抑非不就是没看上我?”
我摇头:“以前我一直认为白抑非就是你以前所说的有潜质的盖世英雄。其实他未必是,就担当与责任来说,他还是差一点的。并不是说谁的武功高谁就是盖世英雄。这方面,人们所称谓的聪慧的心灵多窍的人未必及得上一个一根筋只肯做好一件事的人。”
她忽然笑说:“这样啊,以你的定义,那易戈倒有这方面潜质的。他倒真是个一根筋的人。对人,只肯一门心思地对我好;做事,一门心思地想把鬼宫打造成四国历史上最大的暗卫组织。虽然现在才开始,但我对他有信心呢。”
许多年后,她的话果真灵验了,或者说一根筋的易戈果真便做到了。鬼宫果真成了四国历史上最大的暗卫组织,四国的皇宫贵族都想着要从鬼宫中聘请暗卫,无论是长期的还是一时的护卫。还有的。则出钱让鬼宫从少年时便寻人训练暗卫。
令人惊讶的是凡鬼宫出来的暗卫,虽说十分忠于主人,但他们更忠心的却是鬼宫这个组织。无形中,鬼宫掌握了四国一些隐秘的暗情,虽然鬼宫从未以此威胁过哪一个主顾,但四国贵族隐隐地却有些忌惮,对鬼宫既是依赖又有些敬畏。
时光匆匆,南风堡也在不断地变化中,先是老堡主——南聪的爷爷病逝,而后我的公公渐渐地将堡内的事务移给南聪,虽说还挂着堡主的名头,但堡内人都知道,南风堡实际的主宰已是南聪了。
有一日,南聪将那玄铁令拿出交于我看,道:“这是堡主的信物,爹今日正式将它交到我手中了。”
我淡淡一笑:“恭喜你了。这东西真的很重要么?我曾见一个人拿了雾令,却因为爱一人又转手他人。”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有些泄气道:“眉儿,我知道这玄铁令没办法与雾令比。不要说雾令,只怕白马令和鬼宫的十字水晶星芒也不能比。但是,一令在手,我总可以按照我的意愿做些事情。”
我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也不该小看你,你和南风堡的大多数人还是有些区别的,只是有时未免过头,只以亲情为是非标准了。希望你能改改南风堡的风气。”
他轻揽了我道:“眉儿,当年,我以为你真的会一走了之呢。谢谢你还肯跟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我与白抑非间差的不止是武功,可能还有些正气吧。不过这些年,我是不是有些进步呢?”
我笑着点了点头:“算你改过自新了,要不然,怎么将宁儿和晖儿养育成江湖侠客呢?”
又过了几年,一日,南聪收到白马庄的一封书信,微微地皱了眉头。
我凑过去一瞧,是南雅写的信,大意是白抑非要纳妾了,那人还是个花魁,长相肖似祁雾。
听到南聪在那里叹息,我问道:“你打算怎样?去兴师问罪么?”
他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强扭的瓜,终究不能甜。白抑非虽与小雅有白首之约,却没有说始终只娶她一人,我能挑出什么错?本来也不是对小雅一往情深的,我只怕如此一来,万一那妾性子不好,小雅要受苦。”
我嗤笑,南雅那心眼儿,只怕放到宫中也不会落败,最多不得宠,哪有可能受苦。再说白抑非也不是对她不好,只不是爱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何况白抑非的为人这些年越发强硬,根本就不是个耳根子软的男人。我想当初,他将雾儿伤得差点不能爱人,于自己恐怕也伤得不轻。情爱一事,总是这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啊。
我说:“不会,你要是怕她受苦呢,就好好打理南风堡,她要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白马庄自也不会欺侮她到哪里去,至少地位是保得住的。”
又过两年,又是武林大会,改选盟主,却是在白马庄举行,不必说了,以白抑非目前的武功,盟主之位自是手到擒来。而且,思邪宫与鬼宫早已无心捣乱,只怕连观礼都不会来,谁与争锋呢。
自打南聪接手南风堡,我也好久没有出门了,此时,便也跟着去放放风,顺便带着宁儿晖儿走走亲戚。
我们在白马庄见到了白抑非的那个二房,手里抱着一个粉团团的男娃,肚子又高高拱起。她长得确实有几分肖似祁雾,但安静柔弱,决无雾儿的那份洒脱的神韵,但这种气质也许就是白抑非十分喜欢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雾儿也过得十分幸福,我对南雅便也没那么憎恨了,看到她迎上来时红了眼,心里也有一些可怜她。
南雅在成亲的第二年生了女儿白一若,但此后便没了动静。
有些话,她是没办法跟南聪说的,所以尽管与我不是那般对付,但还是说给我听了。她说,生了若儿后便无动静,开始的时候可能是白抑非在她调理身子的药中加了避孕的成份,后来她因为肚子一直无动静,有些焦虑,自是难以有孕。再后来,便是那个江蓉出现了。现在白抑非大多数都是在江蓉房中度过,一个月到她这里不过一两天。他们之间本也没有多少交心的话,现在说的话越来越少,左右不过是若儿的事或是庄里的一些杂务,原先庄内事务只她一人主管,现在白抑非说她辛苦,也让江蓉帮帮她,其实也是不想她一手掌家,怕她亏待江蓉及江蓉生的孩子吧。
我问她,那么这个江蓉可好相处?她苦笑道:“好不好相处?我与她根本是不太相处,各闷在各的院内而已。她对我倒还安份,不过其实也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白抑非虽然长时间呆在她那一房,但据底下丫头说,‘处得十分客气,老爷常对着二娘发呆’,据说行房一个月中也只三四次,有时还会叫错她的名字。她,实也是个替身。但对她,吃穿用度却都是按正房来的。”
我只有叹息,白抑非竟也是个死性子的人,这一段姻缘究竟是毁了谁?好在,雾儿是彻底地走了出去,还真是靠易戈这个真男人啊。
这一年,白抑非果然成了武林盟主。
只是武林大会中间有一个小插曲。龙雾派倒是有人来观礼,一个眉眼带笑,昂藏英俊的少年,眉眼间却是与雾儿有几分相似。问他姓名,他看着我笑嘻嘻道:“你是怡眉姐姐吧?你认识我大哥大姐二哥,却没见过我吧?”
我忽而笑了:“你呀,不就是贺兰续吗?我见过你,只是你才七岁。竟是过了那么久了么?”
他笑道:“我也有十六了。我二哥下山都有许多年了。”是啊,执了雾令的贺兰延下山真有许多年了,神出鬼没的,却也留下了一些传说。
又隔了二年,我听说,南雅又生了一个女儿,也许她之前说的白抑非对她用药只是她的猜测。她外表淡定内心真是十分焦虑的了,但是,这个,谁也帮不了她。
易戈辞了北狄宫内的职务,专心于鬼宫了,我倒是有机会与雾儿亲近一叙,也想看看她那淘气的宝贝女儿和乖巧的儿子。
那天见着她时并不在鬼宫,而在曲水他们的一个别院。房子并不算大,却有一个大大的院落。门人认得我,所以只跟我说主子们都在后院,我就让他们不用通报了,带着宁儿和晖儿便往里走。
还没走到圆洞门便听到后院传来的嬉笑声,远远地便看到,两个孩子在院中嬉耍,藤架之下设了一张矮榻,易戈坐在榻上,而雾儿则是倚着他斜躺着,目光温和看着在院中奔来跑去的两个孩子,手在高高坟起的肚腹上轻抚着。忽然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微笑一下,易戈的眼光却一直是在她身上的,忽然便俯脸过去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阳光透过藤架,碎金般地点在他们俩的身上,那情景看得直让人羡慕。我都有些舍不得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
见我不动,宁儿和晖儿却是忍不住叫了我一声“娘!”易戈和雾儿都抬眼看了过来,笑着招呼我。
我放宁儿和晖儿与那两个孩子玩闹,走过去笑问:“一年没见,家里又要添丁了?”
雾儿拉我坐下,手指着薄衫下的肚腹道:“怡眉,你瞧你瞧,原来宝宝在肚中也会有动作,你看看,小手小脚都看着清。”
我哭笑不得:“你好不好生了两个了,难道不知道他们在肚子里是会动的么?不动才要糟糕好不好?”
她解释道:“我不是说他踢我什么的,可是肚子上可以明显看出位置啊。以前这两个都是生在冬天,衣服穿得厚,我都没瞧见。这个却是这么明显呢。”
我也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了:“那还有多长时间啊?”
她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吧。这是第一个生在岭南的孩子呢。”
我打趣道:“哟,听你说的,好象还要在岭南生许多孩子啊?”
她满不在乎道:“嗯,我懒嘛,有就生,顺其自然。”
一旁的易戈倒是一脸紧张:“不行不行,这个生完咱们不要了。雾宝,那避孕的药已做成丸药了,可以入口的啊。”
雾儿撒娇道:“那到底是药丸好不好?凡药三分毒嘛,我不吃。”
易戈道:“那雾宝,你不会是想憋死我吧?”
呃,我真是浑身一震,冷汗涟涟,是那个不轻易出声的易戈么?这么□裸?
雾儿拍拍我道:“你是不是被他吓着了?他就是这样的,简直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转头对易戈道:“宫主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两个人的时候讨论这个问题?”
易戈满不在乎道:“两个人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哎,我承认我有些坐不住了,想着是不是这会儿就该让他们“两个人”算了。
雾儿却是轻拍了肚子道:“现在不可能有重要事情做了。”
易戈挠了挠头,忽然招呼孩子们到廊下用点心去了。
我将雾儿搀起来,笑问道:“你当年大约真没想到那么闷的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性子吧?”
她笑道:“是啊,以前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呢?以前我还说要嫁个盖世英雄呢。那会儿想着在武林中出人头地的就算得上是盖世英雄。”
我接口道:“就象现在的白抑非这样的武林盟主?”
她摇了摇头:“所以啊,那时候是多么肤浅。”
她又忽道:“我听说南雅病得厉害?”
我点也点头:“南聪已经去白马庄看她去了。我听说她两年前生下小女儿后身子就一直不好,一直在别庄修养着。这会儿听说是加重了,有些过不去的意思。”
她低头:“她心思太重,产后又受不得气。白马庄的二夫人或许不象表面的简单?”
我讶异:“你都知道?”
她笑道:“你不知道暗卫影卫的另一职能便是私下里收集情报么?不过其实我也知道她没有使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只是恰到好处罢了,只能说一物克一物。”
我冷笑:“关键还是白抑非远没有那般深情厚意,他只不过是尽到一个丈夫的本职,可能还是好丈夫的本职,但情谊这东西总是在标准之外的。所以,嫁一个盖世英雄又怎样呢?”
她忽然笑道:“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圆了我的愿望的。每个人每个人在心中都有一个盖世英雄的定义,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易戈他就是我心中的盖世英雄。”
我从心里承认,一个能在暗处影响四国政局的男人,难道还算不上是盖世英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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