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莫雨x穆玄英)浊影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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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 (莫雨x穆玄英)浊影清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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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兄。”小道士抱歉道:“你别管他问什么,既然四人里有两个不想去,那就换一处所在,过来之前我看到有群人分成两队在玩牵钩。”
牵钩?那不是拔河嘛?穆玄英精神陡振,“你要跟我同组还是不同组?”
“他当然跟我一组。”墨衫男子理所当然地决定,“是不是啊,谢、道、长?”
小道士无奈道:“那我们先过去等你们。”
等他们离远了,穆玄英才回身道:“莫雨哥哥……”
“你都应了还问什么?”莫雨捏着嘎嘣响的指节,“全当是动动筋骨。”
“牵钩是禁武的!”他赶紧说。
莫雨斜睨他一眼。
“呃……我知道莫雨哥哥知道……”他难得奉承一个人。
莫雨边走边道:“你认识那道士多久了?”
“不久。”
“不久是多久?”
“几天……”反正这会儿没外人,他老老实实道:“那天莫雨哥哥走了没叫我,毛毛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在城门外遇到谢道长。”
“毛毛。”莫雨跟他在牵钩另一端站好,“你这是在埋怨我了?”
“有点。”
本以为他又会着急地解释什么,这下全然出乎莫雨意料,然仔细一看,自己眼中之人又没有一丝一毫不满,反而那抹笑最为真切。
“不过——”束紧头发,穆玄英咕哝道:“谢道长那位朋友好像对我有敌意。”
莫雨眼里不揉沙子,当然不会没有看出,但这又如何?
“那就对他也有敌意好了。”
哪、哪有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啦,穆玄英苦笑着抓紧那根牵钩用的绳子,准备与这边的同伴们发力,跟谢晓元那边一较高下。

16

臂膀像被点了穴阵阵发麻用不上力,穆玄英下意识缩了缩手,自己这边开始向对面倾倒,他不敢怠慢,一勒绳子往回拽。这时一股滚烫的热度弥散开来,不少人都张开十指,只有他身后的莫雨我行我素,被对方所占的优势又在瞬间夺回。
穆玄英与谢晓元遥遥互望,默契在无声无息中生成,一放手分别朝不同地方而去。他俩一走,两人随行,牵钩等于少了四人。
莫雨不知穆玄英为何如此,待他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穆玄英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猜灯谜的人们,“莫雨哥哥还是老样子。”
“你在说什么?”
“那时我的破布娃娃明明是被莫雨哥哥丢在灯笼杆上,你却不承认。”穆玄英咕哝,“方才也是,说好禁武你又犯规。”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莫雨道,“只许他点穴截脉,不许我引火归元?”
“你们俩……”都是那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斗来斗去?穆玄英深吸一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一个小童子踮着脚尖跳了几下,因看不到挂在上面的谜题,急得满头大汗。莫雨看着他,脑海里浮现昔日光景,伸手把上面的字条摘下来。
“谢谢大哥哥!”小童子开心地扬起笑脸,展开字条瞅了瞅,面露难色。
穆玄英弯下腰在他背后读道:“一点全免打一字。”
“哥哥知道是哪个字吗?”小童子巴巴望着他,“猜对了有糖吃,我想给妹妹。”
“你对妹妹真好。”穆玄英摸摸小童子的冲天辫,“是‘兔’字。”
兔?!可不就是免字多了一点?小童子一点就通,立刻把字条给了看摊子的人,抓了把盒子里的糖,给莫雨和毛毛一人塞了一块,欢天喜地去找妹妹了。
穆玄英含着糖块跟小童子摆手。
莫雨趁机道:“那我这块也给你吃吧。”
穆玄英没忘记牵钩那档子事儿,绕过他的手,“我还能猜,不用吃莫雨哥哥那块。”
“毛毛。”莫雨苦笑不已。
谢渊对穆玄英的要求甚是严格,没少让他跟着军师念书识字,这点小把戏算什么?他从左边起一猜一个准,所获奖励也越来越丰厚,摊主的脸色自然越来越难看,甚至觉得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呀,这位小哥,不如来猜点难的——”摊主干笑着递给他一张字条,“若对了剩下那些不必猜全都送你们,若错了,方才小哥赢的都没了。”
莫雨慢条斯理拨弄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花灯,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摊主莫名发寒,缩缩脖子。
穆玄英没注意到他俩的神色,读罢字条上的谜题,不觉蹙起浓眉,没能脱口而出。
四下时不时传来暧昧的笑,莫雨见状,透过穆玄英的肩瞅了一眼,脸色陡变,上去把那字条撕了个粉碎,漫天一撒,不由分说把他带走。
“等一下,我就剩下那道题了。”奈何莫雨用了十足力道,他拗不过,又不想动真气,等来到人少的牌楼下,穆玄英郁闷地垂下肩,“莫雨哥哥?”
“那道题你有头绪?”
“没……”穆玄英不死心道:“但我想一想,应该不难。”
莫雨道:“那摊主心术不正,见你赢太多,故意刁难。”
“一道题而已,猜不出来是我本事不够。”穆玄英不懂他为何诋毁摊主,“关旁人何事?”
“你若能答出来反倒奇了。”莫雨开口不留情面。
穆玄英心中不服,“莫雨哥哥未免小觑毛毛。”
“你入过风月场所么?”
“啊哈……?”穆玄英愕然。
“那种荤段子只有去过的人才明白。”莫雨捏着小童子给他的糖,“就算知晓答案也没法道破,不然丢脸的还是你。”
那为什么莫雨哥哥会懂?莫非他也去过不成?这念头一闪而逝,被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穆玄英如冷水泼头,心里难过之极——不过是猜个灯谜,还要处心积虑算计一把,挖个坑等他来跳,何苦来哉!
莫雨把糖送到他嘴里,轻声道:“毛毛,在这里等我。”
穆玄英低着头嗯了一声,吧唧吧唧含着糖,颇有几分食不知味。他发了一会儿呆,舌尖的甜味渐渐淡去,凛一凛神,想起莫雨走前的叮嘱,下意识找寻起来。终于,在对面一辆小推车前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莫雨站在一个秀气的姑娘旁边,不知对方跟他说了什么,他点点头笑了。那抹笑在这黑夜里如一道暖光,既温柔,又深刻,瞬间掠去穆玄英的神思。周遭的喧哗在悄然远去,玲琅满目的花灯为之黯然,天地间万籁俱寂,只余一声声的怦然心跳。
“莫雨哥哥……”他为什么笑了?是那个姑娘令他欢喜么?
穆玄英揪着前襟,忆起许多发生在他俩之间的过往云烟。即使相聚少别离多,开心少苦痛多,那人还是念着他,想着他……未有一日或忘。
他穆玄英何德何能有莫雨哥哥如此相待?
穆玄英呆不下去了,他突然觉得莫雨虽在对面,宛如天边,随时会被来往的人群淹没。不断有人挡住视线,他按耐不住冲了过去,推开过客气喘吁吁来到跟前,睁大双眼,目不转睛望着一步之遥的莫雨。
“毛毛?”莫雨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把人拉到跟前仔细打量。
穆玄英也不说话,还是怔怔看着他,眼里泛起蔼蔼薄雾。
莫雨把一串铜板放在小推车上,拿好东西,推穆玄英回到不久前站的角落,一腾手,抹了抹那呆呆的脸,“不是让你等着吗?”
穆玄英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莫雨哥哥去干嘛了。”
莫雨把手里之物摊开。
穆玄英拿起来一看,露出奇怪的表情,“好……丑的小泥人……”
丑?莫雨一听眉毛轻跳,“哪里丑了?”他觉得很好,最像毛毛小时候,所以,当那姑娘捏出来时,便忍不住笑了。
“眼睛眉毛皱巴巴的。”穆玄英还是很嫌弃。
“那是因为他在哭。”
“嘴巴咧着又像在笑。”穆玄英没见过哪个人这么矛盾。
“那是因为有人在拿布娃娃哄他。”
“他……”穆玄英张张嘴,“难道是……”
莫雨不答反问,“现在你还觉得他丑么?”
不等穆玄英应话,轰隆一声响,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际绽开,流光倾于九天,将他与他的容颜映在彼此眸底,烙在灵魂深处。

17

也许是那烟火太过绚烂,再去哪里玩什么都有点念念不忘,甚至心不在焉。
莫雨以为穆玄英乏了,几次催他回去睡觉。
穆玄英的确心有旁骛,也没有异议,因此,回岳府比其他人早。一路上他都在把玩莫雨给自己的小泥人,这东西又小又怕碰,放在哪里才不会坏呢?以前的破布娃娃留在了稻香村,这么久没回去过,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找到……他一脚园内一脚园外,见本该在外面玩的莫采薇蹑手蹑脚又往西厢去,便把泥人揣好,悄然跟上。
莫采薇进屋后双足点地腾身而起,把柜子上的盒子取下来,又掏出不知哪里弄来的小斧子,锵锵几下砍成两段,掀开盒盖。
穆玄英听到奇怪的声响,赶紧抬起她的手腕,“别碰!”
莫采薇全神贯注开盒子,没意识到他也在场,吓得仰坐在地上。
穆玄英受她影响,胳膊压得低了,被半开的盒子里两根细长东西夹住,尖锐的痛随即袭来。他心知不妙,另一只手猛扣盒盖,令冒头的家伙松了钳制。
穆玄英收回受伤的手,拉起莫采薇向外跑,“快走,此不宜久留!”
“可那个——”她不想就此罢手。
争执间,两道身影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呵呵浅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岳承志,你府上出了不少叛徒啊。”
“是你们。”另一人痛心疾首道:“莫兄弟,你来我府上竟是别有目的。”
“抱歉,岳先生。”穆玄英强忍着渐渐发麻的手臂,咬了咬舌尖,兀自提神儿,“若府里死人与那盒子里之物有关,你也要视而不见?”不着痕迹抓住莫采薇的腰带,将她娇小的身子抛上墙头,独自横剑断后。
莫采薇明白他的意思,此刻,走一个是一个,自己留下来是拖累。可这情形实在危险,她很害怕,万一穆玄英有什么不测,该如何跟她家少爷交待?对了,可以找少爷来奥援啊……莫采薇翻下围墙一溜烟赶往莫雨藏身之处。
她到时,莫菲与莫红泥刚刚给莫雨呈上密函。那是入夜后,她们潜入大婚的安庆宗府中,于书房所誊的手抄本。有两封字迹诡异,莫雨不大熟,剩下那封则似曾相识,沉吟道:“应是回纥文……”
同为十大恶人之一的米丽古丽是回纥女子,他见过她写这样的字,看来必须把密函送回昆仑让她过目,才能确定下来。
“少爷,你快去帮穆少侠!”莫采薇情急之下跳窗子进来,伏在他膝下大哭。
“什么?!”毛毛不是应该刚回岳府?莫雨蓦然而起,“说清楚,不准哭。”
“我……我……是!”莫采薇吸吸红红的翘鼻,在众位姐妹的安抚下振作道:“晚上跟蓉蓉她们碰面,要了把咱恶人谷的小利斧,准备劈开韦柔丝放在岳府的盒子,谁知穆少侠跟在我后面进来了,他不让我碰,还催我赶紧走,结果还没出去就被岳承志跟韦柔丝堵在园子里……”
“所以,你走了,他还在那里?”莫雨面色越来越沉,“是不是!”
“是,是的,少爷我——”
察觉到形势不妙,莫蓉蓉跟莫菲、莫红泥全跪下来,“少爷息怒,那蠢丫头知错了,现在赶紧设法救回穆少侠才是正途。”
莫雨攥着拳,极力抑着燃烧起来的汹涌怒意,“采薇跟我去,你们三人把密函送到恶人谷的醉红院。”
“是——”婢女各自行事。
莫雨夺门而出,莫采薇抹着泪走到一半,忽然道:“少爷,我怕失了穆少侠的踪迹,走前在他身上撒了引路香,这会儿……人好像不在岳府了。”
“那在哪里?”莫雨一回头,眼神似修罗般冰冷。
莫采薇摸索一阵子,指着城东某个方向道:“是在那边。”
莫雨狐疑道:“你确定?”
那边是酒坊客栈,以穆玄英性子,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就算要隐藏起来也会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而不是在这里。
“不会错。”莫采薇无比坚持,“这边的气息最浓!”
他们在客栈外找了一圈,发现有未干涸的血迹,但中途被人刻意抹去,无异于断了线索。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混杂着各种花香,莫采薇越是临近此地越是区分不出引路香。莫雨委实忧心穆玄英的安危,为了找人方便,隐隐有把那些客栈都夷为平地的冲动。
“那位兄台,跟我来。”冷不防有人唤他们主仆一声。
莫雨仰起头,见一人攀在墙上,不住向他挥手,正是晚上与他跟毛毛一起玩牵钩的那位小道士。
“是你叫我们?”
小道士颔首,“你在找他是不是?”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莫雨拎着莫采薇扶摇而起,稳稳地落在墙内,对小道士说:“带我去。”
“好,不过等下切勿激动。”小道士有话讲在前面,“我们遇到他时就已是那样子了,阿布他正在……”
莫雨没有把他的后半句听进去,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等推开屋门,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里面平躺在榻上的人映入眼帘。
看到他们,坐在榻边的墨衣男子稍稍退开,把小道士拉到近前咬耳朵,“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他了?”一脸凶神恶煞似的,他们能避开最好避远点。
“我正要出去……可巧在外头遇到了。”小道士关切地问:“你想出好法子没?”
“其实我——”
莫雨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失魂落魄上前两步,见穆玄英唇瓣暗黑,面无血色,颤巍巍把手伸到他的鼻息前,探了探,当即似被打了一记闷棍,哑声道:“毛毛……毛毛,你躺在这里做什么,快起来。”
穆玄英一动不动,身子虽未僵硬却已开始变冷。
“穆玄英!”莫雨突然吼出来,“你给我起来!”
分开时还好好的,穆玄英脸上漾着开心的笑容,尽管不知他在想什么,时不时露出迷茫又困扰的样子,但却活蹦乱跳精神得很。不到两个时辰,居然躺在这里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这要他情何以堪?
难道十年前,他看着他跳落悬崖无计可施,十年之后,还要重蹈覆辙再尝一次噬心之痛?!
韦柔丝!岳承志!
那两人的名字自他舌尖慢慢吐出,恨不能焚烧殆尽。

18

——以后,咱们三个都好好的,谁也不会不在。
那番话真好听,犹在耳边回响,人却撒手尘寰。
莫雨一声又一声大笑,神色癫狂,看得莫采薇心惊肉跳。
以往,只要少爷莫名笑三声,接下来,随时会有人遭殃,何况现在笑成这样?王谷主远在昆仑也没法将少爷压制下来,这该如何是好?
小道士也怕再这样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忙不迭对守着穆玄英的莫雨说:“兄台,先别激动,穆兄还没有到回天乏术那一步。”又扯了同伴,“你说句话啊。”
“我下了针,三日之内保他一息。”阿布平静无波道:“在想出解法之前,不能贸然用锋针救醒,否则一口气上来还是会被那剧毒扼杀。”
莫雨闻言倏然回首,“你是万花门下?”
“相信阿布吧。”小道士恳切道:“他是‘活人不医’的大——”
没等说完,阿布重重咳了一声,“晓元。”
小道士意识到自个儿碰到他的逆鳞,抿抿嘴不言语了。
“少爷。”莫采薇小声插嘴,“那时婢子跳河,穆少侠说,他信天无绝人之路,那我也信天不会绝他。”
连这蠢货都能感化,莫雨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不可思议地重新审视榻上之人,突然注意到穆玄英的一只胳膊肿得厉害,紫得发黑,按下去不断有污血溢出。
“他体内之毒极烈。”阿布把一排明晃晃长短不一的银针列在案上,“要么让我看看这毒源于什么,以便提炼解药,要么找到下毒之人。”
此事跑不了与韦柔丝相关……莫雨记得,不久前那女人给他一瓶解药,可惜,自己看在穆玄英的面子上,给了一个无关之人。事到如今,后悔晚矣,不过以毛毛的性子,能救人的东西他也不会私留。
“我去找解药——”莫雨起身往外走。
“少爷!”莫采薇在后面喊,“那里现下情况不明,万一你也中了毒怎么办?”
“那就看看她的毒有多厉害,能让我也倒下。”莫雨不为所动。
阿布伸手一挡,“且慢……你不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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