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望了我半晌,又问了我名字,然后就拿出一个电话本拨了个号码。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陈琴就是败德,如果真如X所叙述的,陈琴应该在学生会里混得挺好,跟老师们的关系可能也不错。不然这老师怎么一点惊讶都没有。
走廊传来悠扬的歌声。一个拿着手机的女生走进办公室。
“啊,陈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表哥找你。”
还真是够巧。
她看着我,眼里全是疑惑。不等她开口,我赶忙拉住她的胳膊直往外走,来到楼道角落我才松开她。
“你是谁?”她有些生气地问道。
陈琴穿着格子半身裙,上面是白色衬衣,并非像X曾经描述的那样只穿同种颜色的服装,但是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却很抢眼,让人忍不住想抚摸。
“啊,我叫于释,这样冒失地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你以前是不是玩过DNF这个网游,而且有个角色名叫‘败德之树’?”我的目光上移,终于锁定那双黑亮的眼睛。她露出讶异的神情。
“你到底是谁?问这些做什么?”
“我也玩过DNF,前不久遇到一些很奇怪的事。”
“那些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对不起,我还有课。”
“等等,”我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稿递给她,“如果你有时间希望你能看看这个,那些事我都记在上面了。现在能帮我找到答案的只有你。我并不认识亦天,但是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听到“亦天”两个字时,她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了稿纸。
“后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再聊。”
大城市的夜晚总是比白天动人,万千灯火,迷乱了眼。我靠在阳台上抽烟,看着楼下喧闹的夜市,一股子油腻味升腾起来,大脑也跟着混浊。陈琴就是败德,我居然见到了X故事里的剧中人,这个事实让人恍惚。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目的地是否近在咫尺,我还能再遇见谁?我想见到谁?一阵风吹来,烟雾飘散。
一个星期过去,陈琴并没有打来电话,这让我有些不安,但我不会再主动去找她。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这次没有结果,我也不会再去寻找所谓的真相,就让它死掉也好,也许这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我有些累了。
平静的生活在慢慢恢复,什么怪事都没再发生。这一个月里我甚至还相了次亲,可惜人家姑娘没看上咱这小编。那天晚上走出饭店大门,哗啦啦的雨仍然没有停,海马说可以送我回去。刚才的饭局上我替他挡了好几杯,他送送也是应该的,但是我现在不想坐车,闻着汽油味就想吐。虽然头有点发胀,但我没醉,还不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告别了海马,我撑着伞走进雨里。
来到十字路口时,正好红灯,我停下来等着,下雨的晚上,行人很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我有些犹豫地按下接听。
“你好,于释,我是陈琴。你的日记我看过了。”
我缓缓问道,“那些都是真的么?”。
“你是说日记里X对你说过的话?”
“嗯。”
“其实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那些跟游戏有关的怪事的确都出现过。我也见过那个任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原来X也接过任务。谢谢你让我明白很多以前误解的事情。”
“我们可以见面谈吗?”
“于释,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在这个游戏里我始终只是局外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我把你的日记拿去给亦天看了,没有经过同意这点很抱歉。亦天说……想见你。”
手有些颤抖,头开始疼了。
“于释,你还在听吗?”
“是……”我几乎是咬牙才发出音。
“我所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他在青山疗养院,具体地址我待会短信发给你。”
“疗养……院?”
“嗯,他手术之后一直住在那里,而且一年来从没说过一句话。于释,你的日记让他开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十字路口的指示灯不停闪烁,一步也迈不开。
败德继续道,“意味着也许你可以让他离开那个鬼地方。”
“我明白了。”
“于释,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是你有选择的权力。”
“谢谢。”
“有事可以再找我。挂了。再见。”
“嗯,再见。”
雨越来越大,裤腿被淋透了,裹在身上很难受,湿濡濡的感觉如同粘乎乎的心情一般。我叫了一辆的士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母亲早已回老家了,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潮湿腐烂的味道。胃里阵阵翻涌,我冲进厕所,拼命呕吐,酸涩恶心的气味瞬间充斥着窄小的空间,我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像一堆垃圾一样的瘫在地上,我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活了二十几年,还是这么糊涂。
我还记得当初跟总编请假时说自己得了抑郁症,老家伙当时的表情就像吞了只苍蝇,但是最后他却说,我理解。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他究竟理解了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自然而然地如同那些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我为什么要去玩DNF?网游是多么虚幻的东西,却有千千万万的人试图在里面寻找真实,当然也包括我。大概我们都是精神分裂者,没有多重人格你又怎么能在另一个时空另一次相遇里扮演好最恰当的一个角色?又如何能在一个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轮回里寻找到可依靠的支点?脑袋要被撕裂了。这个城市的夏季总有这么多雨,无边的湿气浸透着每一个迷失的灵魂。X的故事在我脑中不断重复上演,一直催促着我走到这个路口。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没有像败德一样拒绝“天使也疯狂”的任务,因为我跟X还有亦天是同一种人,我们选择了接受,选择了分裂自己。不是那个故事在吸引我,而是他们本人,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所谓的真相,我在寻找的是自己的结局,一切不过都是进行时。
14
14、第 14 章 。。。
星期天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我快速地起床冲澡刷牙洗面刮脸,对着浴镜理了理头发,甚至还上了发腊,然后挑出衣柜里最昂贵的衬衣和西裤。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对着穿衣镜做了个微笑,没人能看出我的紧张和躁动。
八点十分,我坐上开往青山疗养院的巴士。
青山疗养院比想像中要大,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建筑物也以红墙绿瓦为主,没有现代高层建筑那么强的压迫感,这种地方的确比较适合疗养。大概是受某些电影电视影响,印象中疗养院就是疯人院,黑色而又抑郁。我苦笑着向住院部方向走去。按照陈琴告诉我的信息,亦天住在D栋406室。但是询问后护士告诉我他现在在游戏区。
带着期盼又紧张的心情,我若有所思地低着脑袋爬楼梯,刚走到二楼转角时,还没站稳就感觉一阵风猛地从身旁扫过。我一惊差点摔下去,气不打一处来,我立马扭头去看。没想到那个冒失鬼正抬着脖子瞪着眼睛望上来。这家伙看起来20出头,虽然五官还算不错,但是这人眼皮一耷拉,配上那一头纠结的乱发,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而且他怀里竟然抱着一只泰迪熊布偶,真够滑稽别扭的。
我正准备扭头上楼时,他突然开口问道:“没见过你,你找谁?”真没礼貌啊,我在心里诽腹,但嘴上却自觉地说出要找的人。这家伙猛地抬起耷拉的眼皮,突然咚咚咚地跑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外拽。我吓得差点又滚下去,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拉着我跑到楼后的一块大草坪上。我正想吼出声时,他却松了手,转过身来看我。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一时语塞。
“我就是亦天。你在这里等会,我马上来。”他微喘地说道,然后也不等我回答,抱着玩具熊扭头就跑了。我张着嘴巴惊诧万分。这演的哪出?亦天?看着他跑向草坪另一边,我的大脑就跟跑火车似的,轰隆隆过后,一片空白,之后才慢慢恢复思考能力。
草坪中央有个小女孩,她跪坐在地上,周围一堆玩具娃娃,亦天正是跑向她。因为隔得有点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亦天将泰迪熊给了她,还围着她转来转去说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朝我走来,小女孩仍然坐在那里,不时抬头望向这边。
亦天径直走到我旁边的长椅前,然后坐了上去,并示意我也坐过去。
“你是于释?”他揉揉乱发开口问道。
“嗯。”我禁不住又开始打量他。亦天穿着白色连帽T恤,灰色运动裤,黑白相间的板鞋。不用穿病号服?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更显年轻,简直像个学生。其实他本来就不大,再看我自己的穿着,顿感挫败,正式得像个无趣的大爷。靠,老子又不是来相亲的,想这些干什么。
“我脸上有东西?”他摸摸脸问道。
“啊……没有没有,”我有些窘地扭过头去看其他人,口中喃喃道,“其实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亦天顿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也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你想像的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忧郁苍白又病态的小青年?”
我更窘了,只能点头。
“如果你三天前过来,我不会让你失望。”他语调轻松地说道。
我不解地望着他。
“看到那个小女孩了么?”他伸手指向仍然坐在玩具娃娃中间的孩子,“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她说她能看见像水母一样飘在空中的东西,长着鹿角没有眼睛的怪物,还有挂在树梢随风摇动的黑色铃铛。她跟很多人说自己看见的东西,但是没人相信,病历报告上给出的结论是神经官能妄想症,真是奇怪的名字。看见那个老人了么?就是坐在轮椅上那个。他曾经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还是个上将。他给我讲了很多战场上的事,说他的信仰和爱情。他每天都会问我现在过上了什么日子,鬼佬那边是啥样。我会在纸条上写,现在美国已经社会主义了,他看完后就会笑。但是第二天他就会将昨天的对话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他总是问同样的问题,最后再也没人愿意回答。医生说他患有短时记忆丧失症……”
“亦天……”我禁不住打断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抬起头望着我,那双眼睛里藏着猜不透的迷。
“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一年我跟他们一样,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叹了口气,胳膊抵在扶手上断续道,“他们仍在试着跟这个世界沟通,所以他们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渴望有人听懂,但我放弃了。当时医生说我是心理性失语,而且那时候我的双腿行动不便,一直要做复健,所以父母决定送我来这里。”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斟酌着字句。
“你是说自杀?”他嘴角上扬,“看来你最感兴趣的还是我的事啊。”
我无语。这小子能说会道,哪像哑巴过的样子,根本油腔滑调的很。
他继续道:“其实这故事很简单。不过你得先放下某些课本上的世界观。”
“你是想说真的跟那些有关?”
“子不语怪力乱神呀。”他笑。
臭小子,我明白得很。
“我在想应该怎么开头,”亦天呼出一口气,“先说说‘天使也疯狂’的任务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嗯。”
“看你的日记,我想你也注意到了任务下面的小字说明。当时我接的任务上写着‘9根火柴,结于心’而你的是‘1根火柴,始于魇’,陈琴接过的任务是‘2根火柴,顺于天’,至于李琛海……”亦天抬手揉了揉右眼,我看到他左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淡淡地光芒。他望着前方,眼神有点散乱,他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继续道,“李琛海就是X,在毕业舞会的前天他告诉我他也接到了任务,并让我看了任务内容。我也注意到了‘10根火柴,一个圈’,并且隐隐意识到这次是不一样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完全理不出头绪,我只能叮嘱他千万别接任务。他也听从了。”
“那之后你为什么选择……自杀?”我不安地问道。
“联系游戏里发生的一切,我想了很久。既然已经不再否定那些匪夷所思的认知,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想想,既然我们可以在网游的世界里操纵角色,并根据已经制定好的规则让他们成长、练习或者死亡。那么我们的现实世界是否也只是一个设定好的背景,我们也只是被创建的角色,按照某些规则走完人生,或者有些时候为了刺激,设定这个现实世界的操纵者会弄出个别附本任务,让我们钻进一个个设好局。”
我张着嘴巴,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是说……就像……就像《黑客帝国》?”
“没那么复杂,《黑客帝国》跟鬼神之说没有关系。不如说更像另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
“《死神来了》,看过么?”亦天眨眨眼睛。
“看过。”
“不过那部电影里全是死局,就是所有人都逃不过必死的命运。但是我们玩的游戏却是死局里有活局,那些小字都是很重要的提示。当初我接到任务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直到第十个出现,‘10根火柴,一个圈’,一个圈就代表这场局已经走到了尽头,第十人就是这个圈的最后一个。当时李琛海让我看任务内容时,我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的不安。后来在毕业舞会上,我一直在观察他,我很紧张,因为根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我不希望他出事。他突然晕倒的时候,我吓得差点窒息。后来回到寝室,我怎么都睡不着,我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定要救他。如果这真是死神设的局,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暂且叫死神,那么他一定会带走一条命,死神不可能白白陪你玩游戏。我试图从这些提示中找到联系,如果每十人是一组游戏的话,那么很明显我跟李琛海在同一组。陈琴可能是被设在之前更早的局里。看过你的日记之后,就更明显了,‘1根火柴,始于魇’,从你开始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我捉摸着亦天的话,内心翻江倒海。
“还有,你注意到了么?任务的难度是逐渐增加的。第1人的任务很简单,收集灵魂晶石通过死亡塔的36层。陈琴是第2人,据她回忆,除收集东西外必须通过死亡塔的37层。到第9人时,已经很难了,需要收集36000个燃烧的心脏然后通过第44层。而第10人呢?更加艰难,收集邪念体并通关死亡塔,找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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