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四处张望,其他人还是一样说说笑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我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刚才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我甩甩脑袋,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立马跟上去。
“主场是在树林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此刻那里已经聚满了人群。周围的树上挂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照明的小灯外,还有塑料瓶、球鞋、地图、可乐杯、牙刷、旧报纸等等,甚至还有保险套的盒子。
“找几个熟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后,音响里流泻出的轻柔歌声突然变成了DJ舞曲。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整个树林沸腾了,男男女女疯狂起舞,蛇一般扭动身躯,叫嚣、汗水、呼吸全变成了情热催化剂。跟着混了一阵,败德突然拉着我跟一天跑到外场,她不知道从哪抱了个大箱子过来。
“她用下巴点点箱子上的洞口,笑着说道,‘抽奖吧,毕业生们。’
“‘这是什么?’一天问道。
“‘这里面都是1到3年级学生为你们这些毕业生准备的小礼物。本来待会要做游戏赢家才有资格抽奖的,我怕你们输得太惨,所以开个后门给你们。其实主要是因为里面有几个我准备的东西,我是想试一下,看你们能不能抽到。’说完她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
“‘真是小孩子把戏。’我咕哝一句。
“抽出来的东西都用小盒子包着。我立马拆了包装,打开一看居然是个银戒指。败德看了看,泄气地说,‘就知道你抽不中,不知道这是谁放的,真没创意。’她期待地看向另一个盒子,一天笑了笑,拆开来一看,原来是只手表,钨钢的外壳,似乎挺旧的。我正想嘲笑一番。败德突然惊叫一声,然后就冲上去抱住一天,大喊道,‘这就是命运啊,命运,哈哈哈哈哈……’我想大概是一天抽中了。
“败德解释说,‘这只表是我的礼物,千万别看它旧,可有来头了。前年我去常州旅游在一个钟表镇上淘到的,当时那个铺子的老板把它搁在柜子的最下面,他说总也卖不出去,因为不好看又没什么实用价值。这表的古怪就在于它的指针每顺走一个小时就会再逆走半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表总是慢,而且你算算这种慢是呈递增趋势的,相对于现世的时间来说就是越来越慢。但如果手表上这个时间才是真的,那么一个人如果常年戴着这个手表,他最终会感觉不到现世时间的流逝,而在他眼里,身边的人就会如同加速度一样衰老,多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我又一次打断她,‘你脑袋里究竟装些什么啊?’
“败德狠狠地掐了我一下。一天笑起来,‘这么有意思的话那我就戴着吧。’我一把抢过来,吼道,‘不准戴。这怪女人总没好事。’
“‘你才是怪人。’败德挥舞着胳膊想抢回去。我立马戴到自己手腕上。
“她气得直嚷嚷,‘你干嘛抢一天的礼物,他都没了,混蛋。’
“‘谁说他没有?’说着,我想也不想地抓住一天的左手,几乎是本能地把银戒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顿时周围一片寂静。
“一天怔怔地看着我,也没有抽回手。我突然窘迫起来,笑说,‘呵呵,很合适嘛。’
“败德咋咋舌,然后放了箱子拉住我们重回舞场。人好像越来越多,一天说累了靠在树上休息。我跟败德还在舞池里扭动。狂乱的舞曲早就变成了爵士,即使无酒,好像整个氛围也有了沉醉舒缓的味道。
“我不禁回忆起刚进这学校时,有个学姐跟我说过,毕业的氛围实际上就是酒精混和着眼泪的味道,尝过的人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我还真拿了杯啤酒,叫她再贡献点眼泪让我先尝尝。结果她揪住我的下巴,一副长者模样地教育道,眼泪这玩意赶紧流干净,以后不管你混成什么样子,它都分文不值。当时我觉得挺有道理,但现在觉得这话不对,人会流泪,可能仅仅因为它分文不值才显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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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夜渐深,三三两两相拥的人退进了小树林的阴影里。这是一个告白的日子,即使未来不确定,但那些流淌的情愫却不甘就此埋葬。败德双手勾着我的脖子,头抵在我肩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我们的脚步随着颤动的音符缓缓移动。伤感的歌曲渐渐变了调,下一首曲子响起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那是一种暗沉到无法形容的旋律,像要把人拖进无望的黑夜里,丝丝缠绕,不得解脱。败德感觉到我的僵硬,然后咯咯笑起来,‘这曲子真美,还记得是哪里的么?你肯定没注意过,那是DNF里的插曲《Evil Spirit》,就像一张网。’
“我没在意她的话,只是搂在她腰上的双手更加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身体的颤抖。我紧紧地拥着她,紧紧地像要揉进骨血里,但我的视线却始终落在一天身上。当那首曲子响起时,他也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然后一直没有挪开。他仍然抱着双臂倚靠在树上,我们盯着彼此,呼吸着烛火里橙色的空气,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穿透了我的大脑。越来越沉重的呼吸让人无法自持,我想低下头却仍然无法挪开视线,那是从未在一天眼中出现过的色彩,被情(┲)欲占满的眼眸,带着罪恶的放肆。
“鬼魅般的树影在烛光摇曳中舞动。一天抬起左手食指轻点着下唇,张合的嘴唇间溢出灼热的气息。他在说话,说些什么?周围变得燥热,眼睛变得模糊,我突然头晕起来,视线里几乎只剩下了他的双唇,张合间全是致命的吸引。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在我耳边重复:佝偻身影,静坐帆桁,他为帆船指引航向,去往福地,亦或死域,全凭你如何待他,守护者,邪恶灵魂,毁灭者,邪恶灵魂……
“我集中注意力紧紧地盯着他,眼里仿佛要烧出火。他突然勾起嘴角,给出一个轻柔的笑容,清丽而又陌生,却瞬间消失在风里。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败德竟然在拍打我的脸,我抓住她的手,茫然地望着上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天蹲在旁边,看到我醒了也呼出一口气。我紧紧地瞪着他,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围本来围了一圈人,但渐渐都散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了?’
“‘你刚才突然昏倒,不过只有一会儿,我们差点叫救护车。’败德解释说。
“‘一会?’我口中不断念着,很是不解,转头看看周围,‘人呢?怎么都走了?不是还早么?’
“败德奇怪地盯着我,肯定地说,‘门禁都快过了,还早呢?’我大惊,不可能啊,我们明明才待了一会,顶多不过两个小时。本能地抬起手腕,表上的时间显示为10:20。我指给他们看。
“败德哈哈笑起来,‘你笨啊,我刚说了这表慢嘛。’
“我又盯着手表看了很久,一种噬骨的感觉悄悄爬上脊背。我说回去吧,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解下手表揣进兜里。
“送败德回宿舍后,我跟一天在学院路上默默地走着。他走在前面,一直没说话。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月亮很圆。我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我,月光洒在他身上,起了一层层毛茸茸的光晕。
“我又想起刚才那双燃满火焰的眼睛,顿时浑身不自在。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幻觉?我禁不住走到他跟着,盯着熟悉的眼睛,此时它们显得平静无波,‘你喜欢败德吗?’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想起败德上次说她喜欢一天,很是烦躁。
“他皱了皱漂亮的眉毛,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开始被这样的问题困扰了?’
“‘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怪事。’
“‘哦,’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我跟上去,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是想追败德,可以放手去做,不用顾及我。’
“我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误会也特离谱了。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声音高了八度,‘你说什么鬼话?’
“‘你紧张什么?’他立马反驳。
“‘我……我哪有紧张?’我当然不是紧张,而是有些怒意,‘败德可不是我的菜。’
“‘那什么样才是你的菜?胸大无脑?’
“‘你也太损了吧。我就这么没品位?’
“‘得了,这也没什么好争的,我进去了。’我们已经走到他宿舍门口。
“‘等等,今晚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什么很奇怪?’他一副完全迷糊的样子。我真想上去揍他一拳。奇怪的就是你。
“‘比如我昏倒。你就一点紧张都没有?也不问清楚?’我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但是你现在挺好的啊。’
“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没心没肺了,顿感无力。我转身欲走时,他突然说道,‘当时我很怕。’
“我定定地望着那双黑暗里的眼睛,语气生硬地问道,‘怕什么?怕我死了?’
“‘嗯。’
“‘可我曾经希望你死掉。’这话也许残忍,但我却说得自然而然,我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平静,就像陈述一件往事。
“他笑起来,声音有些发抖,‘是吗?那现在呢?’
“‘不知道,’我发现自己突然冷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人,有时候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自己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两个人,‘我只是觉得你今晚很奇怪,刚才昏倒之前我听见你说了些莫明其妙的话。’
“他怔怔地盯着我,不解道,‘我没有说话。我倒觉得今天你很奇怪。’
“‘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消失,’我说出了一直以来的不安,‘他们仍然缠着你,甚至想扰乱我的生活。’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烦闷极了,很想抽烟,但兜里空着,‘那个游戏任务做完之后,你有没有再遇到什么?’
“‘没有,’一天靠近了些。
“‘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缠着你,我能感觉到。这不正常。’我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急切地想让他明白。
“他苦笑了一下,抬头望着我,‘是啊,我的确被某个东西缠着,都缠好几年了。’
“我吃了一惊,‘什么东西?’
“‘你真的想知道?’他眼里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我怕说出来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有团火在脑袋里窜动,我按住太阳穴,皱紧了眉头。
“‘不舒服?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都过去了。’
“‘我想知道。’固执地抓紧他的手臂。
“一天挣开我的束缚,走到宿舍门口又回头笑着说,‘好啊,明天告诉你。今天太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不是出国手续都办好了么?明晚我请你吃饭,就当为你践行。还有几个星期都要离校了,我怕到时候都找不着人。’
“‘你……’
“‘快回去吧。’他站在门内对我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迟迟不愿意离开。我知道那次奇怪的是我,一天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婆妈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一种告别。那晚我有些莫明的难受,跑去酒吧喝了很多,疯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一家小旅馆的房间,我拿过手机一看,都下午4点了,一阵头晕,我也懒得去管床上的另一个人,套上衣服直往学校赶。回宿舍洗了个澡,再拿面包塞了塞空落落的胃,然后才给一天打电话。他说他还在资料室帮导师整理材料,让我过会去找他一起吃饭。我挂了电话觉得很安心,因为似乎一切都算正常,什么都没发生。
“快6点的时候我走出宿舍。一天所在的资料室有点远,外语学院在学校的最东边。我又给他打了电话,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那种不安感又出现了。我一路狂奔,等我能看到外院大楼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尖叫。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全身不停地颤抖。刚才我看见了一道飘落的身影,就在血红的夕阳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愿上前,仿佛整个身体被钉在了原地,只能远远地看着一群人跑来跑去,哭泣、尖叫、呼喊顿时混成一团,我捂住耳朵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让人窒息的鲜血在落日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几个人把那具破碎的身体抬上车。救护车驶离,嘈杂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突然平静。那天他穿着我所熟悉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两个帅气的枪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Evil Spirit》这个插曲,DNF里的确有,但是有曲无词。
一天说的这句话“佝偻身影,静坐帆桁,他为帆船指引航向,去往福地,亦或死域,全凭你如何待他,守护者,邪恶灵魂,毁灭者,邪恶灵魂”是另一首同名歌《Evil Spirit》的歌词,因为觉得好,就直接拿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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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X消失了。我找不到他,不论是游戏还是QQ上。故事似乎结束了,我们也总是习惯将死亡当作结束。
那晚看着X留下的文字,我久久不能回神,就算我神经质般地敲了很多问号过去,却再也没有回应。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那些名字不停地在我脑袋里晃动,败德、X、一天、一天、一天……一天为什么要跳楼?为什么?这根本没有理由,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些东西?
这段时间我一直被这个故事缠绕,我已经不再管它真实与否,我只想知道真正的结局。他们仿佛已经跟我认识很久,就算我不知道一天长什么样子,但X详细的描述让我对一天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根本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我不知道该去找谁,不知道该怎样排遣心中的郁结,我被困在一条死胡同里,而那个带我进来的人已经消失。
因为上班的时候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所以我只能请了病假待在家里。我开始从早到晚地挂着游戏,希望还能再碰到X。
那天晚上已经快十点了,游戏突然中断。等我再次登陆上去时,发现赛丽亚的房间完全变了个样子,就像在海底的感觉,蓝色的条状波纹缓缓流动。等我缓过神时,才看见房间一角还坐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穿着暗格紧身衣的枪手,没有名字。他就坐在那里,躬着双腿,头抵在膝盖上。我走到他旁边,疑问快挤爆我的脑袋,这是腾讯的又一个活动?我点了点NPC赛丽亚,对话和任务里没有任何新信息。我又走回枪手身边,拿鼠标点了点他,也没有反应。
走出房间来到暗黑城,我在大街上到处晃,又在NPC克伦特身边站了一会。太无聊了,最后我决定再组三个人去刷冰龙。好不容易凑成四人组准备进图时,我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有个人老跟着我。人群里我仔细一瞧,竟是那个赛丽亚房间里的枪手,在一大堆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