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喉咙划下。
郑御医松了口气,躬身告罪,赵匡胤虽有不悦,可观方才的情形,那紫色粉末应该就是绛魂草了,许是药丸必须现配现用的缘故,也就不便惩罚郑御医。赵匡胤将李煜放在床上,小心的改好被子,才转头看向郑御医,开口道:“朕只知你姓郑,你的名字是什么?”
郑御医躬身道:“官家身体强健,甚少宣召微臣。微臣姓郑名式微,是专职负责官家龙体的御医。”赵匡胤点点头,又道:“朕记得昨日御医院院令告老还乡了,明日你便去任职吧。”
郑御医有些惊讶,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只对李煜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当下便如常谢恩,赵匡胤也不怎么在意他的想法,便挥手让其退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床上昏睡了一日的李煜才嘤咛一声,似要醒转。赵匡胤紧张的看着他,王继恩顿了顿,自觉的退了出去,将门掩好,守在外面。
紧闭了一天的眼眸似是不愿分开,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如展翅欲飞的蝶。挣扎了一会后,眼帘才终于打开,许久未见的清澈眸光终于再次绽放光华。赵匡胤屏住呼吸,认真的凝视着李煜,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过是一日未见,怎的像是隔了几百年?再次看到竟让他有种想哭的欲望。
李煜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过了许久,才逐渐清明,神情却变得恐怖起来,他猛的撑起身子,抓住面前的赵匡胤大声道:“刺客……唔……”受了重伤又被毒素侵蚀的身子虚弱乏力,李煜几乎是立刻便重新扑倒在了床上,重重包扎的伤口再度沁出血丝,表情扭曲而痛苦。
赵匡胤连忙将其扶住,又唤王继恩进来替他换药,才责怪说道:“刺客早跑了,你受了伤又中了毒,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再要把自己弄伤,当心朕罚你!”
李煜吃惊的看着这样说话的赵匡胤,又有些委屈,自己舍命救他,结果醒来却得了一番训斥,当下便有些恹恹的,不再搭理赵匡胤。
赵匡胤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奇,李煜在他的映像里一直是谨守本分,漠然有礼的,像现下这般孩童样闹脾气的样子实在少见,心底免不了就升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怎的?朕说你,你还不乐意听了?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那暗箭是你说档就能挡的?自不量力!”明明有一肚子关心的话,到头来却成了一堆训斥,赵匡胤自己都觉得无奈又好笑,。
李煜神情更显委屈,干脆撇过头再不看赵匡胤。王继恩站在一旁满头大汗的给李煜换纱布,感受着官家和违命侯之间诡异的气氛,下手越发的快,只恨不得赶紧做完了好退出去,结果忙中出乱就是说的这个,太急于求成的后果就是,碰伤了还未愈合的伤口。
李煜再次痛苦的□,赵匡胤怒极的挥开王继恩,怒气勃发下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内力,刚进门的郑御医便被迎面而来的王继恩,压在了地上。
13第十三章
郑式微一脸懵懂的表情被压在地上,尚未来得及呼痛,身上的王继恩倒是一个劲的惨叫,弄得他颇为郁闷,垫底的是自己,你嚎个什么劲啊!
原本心情就不算好的郑式微一脸漠然的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王继恩,起身理了理衣袍,拍去身上的灰尘,施施然跨进了门槛,顺道“不经意的”踩了脚趴地上哀嚎的王继恩,顿时惨叫声又高了八度。
赵匡胤坐在床边,小心的整理着纱布,平日里跨马扬弓的男子,包扎伤口时意外的温柔。李煜闷声不响的趴在枕头上,陷入了彻底的自弃,昔日严酷冷厉的雍正帝,居然会对着一个大男人使性子,来道雷劈死他吧……
明亮的烛火为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郑式微站在内室门外,凝视着屋内一坐一卧的二人,英明潇洒的天子和惊才绝艳的诗人,该是世间最美好的组合吧……可惜二人的身份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赵匡胤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方要转头去看便听见郑式微的请安。赵匡胤疑惑的看向他道:“不是让你退下了吗?”郑式微点头,后又道:“微臣只是想起今日还未替侯爷诊脉,侯爷的毒虽已解,但侯爷本就体质虚弱,如今受此重伤,仍需小心才是。”赵匡胤点点头,示意其进屋替李煜诊脉,自己便离了内室,去书房批阅奏折。
郑式微走到李煜床前,右手搭上李煜的手腕,状似仔细的切脉,过了一阵郑式微突然轻声道:“晋王果然去找了徐贵妃。”李煜眼眸一眯,一抹嘲讽划过:“哼,是我低估了赵匡胤对他的信任,身在帝位,竟然还……”李煜面色复杂的停下了话语,又想起当日赵匡胤在他身旁说的那些话,连带着恍惚的忆起了上辈子那些个冤家兄弟,为了那个位置互相算计,争权夺势,最后只留下个十三弟……只有他是一心一意的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渡过一次次风雨,又为了替自己守住江山,推行改革耗尽了一生,最后明明年纪比自己小的多,却走在自己前面……
郑式微坐在床头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一时有些迷惘。他自小是跟在李煜身边的,先帝李璟对这位生来便有重瞳之目的皇子很是偏爱。他的师父是当时唐宫里专职负责帝王身体的御医,而他在八岁那年被带到了中主面前并被要求暗中保护六皇子。
一目重瞳,有帝王之相。这句话如同一句恶毒的诅咒,阻隔了六皇子和其他皇子之间的感情。郑式微曾在微笑的五皇子面前亲手打碎他端来的藏有剧毒酸梅汤,亦曾在六皇子面前斩杀企图对他不利的宫女。小小的六皇子从最初的天真浪漫,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离他越来越远。犹记得他少时对政事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曾逃避,还曾在众人面前老气横秋的发表过自己的见解,赢来一片赞誉之声。可随着各种针对他的阴谋的增多,大皇子日渐阴霾的面容下,六皇子离政事越来越远,甚至到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状态。他开始厌烦那些令他如此提心吊胆的国事,钻进了诗词的海洋,像一个真正的文人,花间品酒今宵醉,明日赋诗惹闲愁,从此欢笑的颜色多了,也更见洒脱。
郑式微十五岁时,陪伴了李从嘉七年的他被忧心忡忡的中主派去北朝,原来中主并非不明白江南如今的处境,只是他更明白那时的江南,对北朝已然没有了对抗的实力。
夜色阴霾下,中主浓眉紧蹙,一脸沉痛的表情,压抑着声音嘱咐他,来日若江南国灭,他便要用生命去护卫北上的君主!郑式微面无表情的服下不知名的毒药,他的师父站在中主身旁,颤抖痛苦的看着他,中主离开后便抱着他失声痛哭。其实没什么的,不过是琏华,又不是无解的药……
“为什么愿意给我解药?”郑式微沙哑着嗓音开口,长时间的回忆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般无动于衷,少时那样依赖他的小小皇子,第一次见到他竟用完全陌生警惕的目光看着他,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将手腕割开,放血解了他身上的毒,说要还他自由之身。
李煜正沉浸在对前世纠葛的回忆里,猛不丁听到这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待混乱的思维彻底消化了这句话时,他嗤笑出声:“时隔多年,你未必会真心愿意如当初承诺的那般忠心护卫于我,而用毒药牵绊你非但不能让你为我所用,还会激起你对我的仇视心理。你在北朝多年,人脉地方显著,我是弱者,不宜与你交恶。倒不如给你解药,还你自由之身,你若是重承诺之人没有那毒药一样会保护我,你若真是不甘被毒药束缚,被迫听我命令,那么我还你自由,也可免去你对我的威胁。”
一番不含丝毫情面的话语令郑式微有些失望,他以为他是因为少时对他的好感才这样做的,可一切都只是利益交换。“若您身在帝位有这番谋划,我江南国也不会这么快亡国了。”郑式微由衷的轻声感叹。
李煜眉头一皱,压低了嗓音厉声道:“郑御医慎言!”郑式微自治说错了话,摸摸鼻子道:“侯爷,暝奕已经按您的吩咐去找徐贵妃了,您……”
李煜挑了挑眉,冷笑道:“他动作倒快,今儿晚该去晋王府了吧!”
郑式微微皱了眉头,暗道这招忒损了吧,李煜横他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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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情暖,李煜趴在床上一夜好眠,左肩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他试着动了动手,除了动作大了还会疼痛外,小范围的动作已经没有问题了,不由得满意的笑了笑。
暝奕刚进房便看见他满足的笑容,在夏日的阳光下,美好的弧度像夏日绽放的木槿花,宁静满足带着□惑。
李煜察觉到他的眼神,随口说了句你来了便试着用右手撑起身子。暝奕连忙上前扶住他,帮他靠在靠枕上。暝奕坐在床边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才放心的舒了口气:“还好没什么事了,你这招也太冒险了。那个刺客可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李煜无所谓的耸耸肩,却牵连到伤口免不了又是一番龇牙咧嘴:“本就是我们利用的他,当初你不明不白的扮作家仆来骗我,我不是也不怕。”
暝奕气急败坏,鄙视的表情毫不留情的扫向李煜:“他能跟我比吗?我调查过了,和那个刺客有联系的可不止我们!”
李煜无视炸毛的暝奕,只认真思考着暝奕的话:“你说和刺客联系的不止我们是什么意思……”李煜神情忽的一凛,满是狠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刺杀原本就是想要我和官家的命?”
暝奕也严肃了神情,微点了头:“的确如此,但是他似乎也不准备放过晋王,昨夜属下夜探晋王府时曾看见了他。”李煜抬头,刚要开口便被暝奕截断:“我没有打草惊蛇。”
李煜放心的垂下头,嘴角划开冷笑:想连环通吃吗?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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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殿安静的近乎诡异,紧闭大门的正殿没有任何宫女太监路过。大殿内一片昏暗,所有门窗均被关死。外室里散落了一地的佛主,内室的门微开着一条小缝。须臾一人推开房门,俊美的脸上带着快意满足的表情,如同饱食后的豹子,优雅慵懒。嘲讽的看了眼外室一地的凌乱,轻功一展劈开窗户便没了身影。
强烈的阳光从被劈开的窗台处照射进来,勉强照亮了一方天地,却仍驱不散一室的阴霾。内室里传来细小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大……
翠娘拢起凌乱破碎的衣裙,在地上挪腾着,是不是深处舌头舔舔干裂的唇瓣,又因为碰到嘴角被咬破的伤口而疼的吸气。她用力撑起身子,扶着床沿站起,一步一捱的挪腾到衣橱处,地上随着她的移动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她剧烈的喘息着,仿佛这几步路便已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勉强打开橱柜,她瘫软的跌在地上,伸出伤痕累累的苍白手臂在衣橱里翻了半晌才找出一件素雅的衣裙穿上。
满头凌乱的发丝,和着恶心的黏液沾在她可怖惨白的脸颊上,翠娘胡乱用手理了理发丝,又爬到床边去看徐如。徐如不比翠娘好多少,原本精致的面容只余下干枯苍白,衣衫零碎的附着在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身体,手腕处原本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染红了锦被……翠娘悲惨的狂叫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冲出了殿门。
徐贵妃重病,其贴身宫女投井自尽!这一消息让后宫炸开了锅,而主仆相残等各种说法铺天盖地,一时成了宫中茶余饭后最火热的话题。撷芳殿被重重包围起来,御医进进出出均是阴沉着脸,晋王不日被宣进宫,后以商讨国事为由,暂住宫中。
14第十四章
徐如双眼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床帐,御医苍老的手指搭在她布满青紫的手腕上,赵匡胤站在御医身旁,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老御医抹了把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收回诊脉的手,踉跄的对着赵匡胤跪了下来,脸色发白的抖着嘴唇道:“官家……”赵匡胤等了会还没等到回答,不由有些不耐烦,喝到:“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老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朕要你这样没用的御医有何用!”
老御医更加害怕,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道:“官家……娘娘,娘娘这是……有身孕了……”
未等赵匡胤反应过来,徐如已如触电般的惊坐而起,惨白的脸上目眦俱裂的样子犹如鬼魅,她猛的抓住御医的领口,细瘦的手臂力气大的惊人,直拉的御医翻白眼:“你乱说什么!官家近日都未宿在本宫这里,本宫怎么可能有孕,你这个庸医!”说罢将御医用力一推,御医早被掐的出气多进气少了,如今这么一推,直接白眼一翻晕了。
徐如不管晕倒的御医,手又抓上了赵匡胤,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官家,官家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身孕,呜呜,臣妾真的没有……呃……”
赵匡胤收回手,扶住怀里被手刀劈晕的徐如,将其放在床上。手在御医身上某处一点,便见御医嘴角渗出血丝,已然没了气息。
赵匡胤不再理会一旁的尸体,只静静的做到了床沿上,凝视着憔悴昏迷的徐如,面上似有模糊的愧疚,良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朕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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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正窝在床上,津津有味的听着暝奕的实况转播,偶尔喝口茶嗑几粒瓜子。暝奕嘴角抽搐,移开目光无视对面那个毫无君子形象的人。李煜放下一颗正准备嗑的瓜子,凝神细思了片刻才道:“所以,那名御医是被封口了?哼,官家还真是个好哥哥。”语气里有着隐藏的不甘和明显的嘲讽。
“官家一向以仁厚英明著称。”暝奕的口气里有着幸灾乐祸。李煜横他一眼,继续卡擦卡擦的嗑瓜子,暝奕好一番惊艳,清澈明亮的眼眸清浅的划过,繁密的睫毛如湖面嬉戏的蝶,在一泓秋水上飞舞,荡起圈圈涟漪……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李煜似在自言自语,“明日你同我回去。”暝奕还在沉浸在惊艳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李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复,奇怪的望向他,就见暝奕呆呆的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明显的傻笑。忍不住的噗嗤笑出声来,爽朗明快的笑声惊醒了暝奕,转头就见李煜捶着床沿兀自笑的正欢,俊雅的容颜明丽张扬。
“侯爷想要准备出宫吗?”郑式微站在门外,捋了捋衣摆施施然走进,暝奕躬身唤了声师父,郑式微微微颌首示意,目光转向李煜:“您身上的伤才刚刚结痂,目前还不能下床。”
李煜为难的蹙起眉,颇有些不甘心,郑式微轻叹了声走到他床边坐下,手自然的搭在李煜的手腕上开始诊脉:“侯爷莫要心急,还可再等些时候,晋王不是入宫了么?”李煜顿悟道:“你是说,有人会来找咱们?”郑御医随即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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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夏季干燥炎热,李煜生来便怕热,身子骨并不好,而前世同样畏暑如虎的雍正爷现下就更是苦不堪言。热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走在路上像是踩在了蒸锅上,烫的人难受。
李煜气息恹恹的窝在房间里,早命人加了好几个盛着冰块的盆在四周,这才稍稍恢复了点精神,又让丫鬟们拿来佛经一页页的翻着,神情安静而怡然。
赵匡胤顶着一身暑气进门,迎面便是一阵清凉之风,当下舒服的喟叹一声,惊奇的四下看了看便见小小的内室里,大大小小的摆放着七八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