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日天还未亮胤禛就已经穿戴整齐了,整理好朝服,胤禛随口问了下人,赵匡胤的去向,下人说是一早就走了,胤禛顿了顿又问道:“关夫子那边可有说什么?”下人摇了摇头,胤禛了然,便坐上了上朝的轿子。
早朝一如既往的严肃,赵匡胤没有多说,首先就下了一道圣旨,意为摊丁入亩新政正式颁布进入试点实施阶段,在晋州、汾州、邢州、郑州、寿州、徐州等州省先行试点施行,为期两年,各州省需积极推行新政,及时将政策实施所得到的成效及问题整理上报云云。
没等官员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圣旨,册封二皇子赵德芳为钦差,于一月后出发,前往各省巡视新政实施情况。赵德芳激动的出列领了旨,又道绝不会辜负父皇的期待云云。整个早朝胤禛不发一语,仅是立在原地听着,赵匡胤的举动在他的意料之中,除了让二皇子做钦差巡视各点……胤禛仔细想了想,他记得赵匡胤历史上只有两名皇子,而现在前不久又添了一个,大皇子现在二十一岁,二皇子十八岁,赵匡胤现在才三十多岁,做皇帝的时间还很长,皇子肯定不止现在这些。
胤禛漫无目的的想着,那厢赵匡胤却是不顾群臣的意见直截了当的退了朝,然后他便被永安请到了文德殿。
胤禛觉得他都快要记得文德殿里面有多少花瓶了,来的太频繁了些。如常的行了礼,坐在上首的赵匡胤将一个小黄布包交给了胤禛,然后意味深长的道:“应大人可要好好保存这东西。”胤禛皱眉,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中的布包,又听赵匡胤道:“应大人准备一下吧,半个月后朕与你一同前往晋州。”胤禛霍然抬头,赵匡胤冲他笑了笑:“秘密前往,明白吗?朕不想第三个人知道。”胤禛满脸的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况且官家还是一朝天子,这样做太过冒险。”
赵匡胤摇了摇头,平和着嗓音道:“正是因为朕是一朝天子,新政实施,国内动荡,朕不能只坐在这深宫之中,听着底下的官员们给朕反映情况,朕要亲自去看看朕才能放心,朕要对朕的臣民负责。”
“可是不是有二皇子……”“德芳只是一个幌子,你要明白,打着钦差的名号出去查东西,是不会有收获的。”赵匡胤不等胤禛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胤禛犹不死心:“那微臣……”“应大人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新政带来的效果和成就吗?”很好,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胤禛无语的站在原地,这个皇帝根本就是个独断专行的主,压根听不进别人的劝诫。
似乎是胤禛懊恼的表情取悦了赵匡胤,赵匡胤彻底弯起了嘴角,他冲胤禛笑道:“好了,别再想了,半月后出发……”赵匡胤停了停,恶劣的弯起嘴角道:“至于这半个月嘛……”胤禛被他盯得一阵恶寒,就听赵匡胤道:“朕就暂时借住在爱卿家里了。”
胤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赵匡胤终于大笑出声,摆摆手示意胤禛可以退下了,胤禛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垮着脸走了,赵匡胤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有丝丝缕缕的复杂之色,他下意识的就不愿怀疑胤禛,也下意识的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更下意识的,想要漫漫旅途中有他,赵匡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却知道,就算全朝廷的大臣都有可能谋反,但是应禛,绝对不会。
帝王不可以盲目的自信,可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做了这样的决定,赵匡胤隐隐觉得,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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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回府的时候,郑式微正在院子里闲逛,顺便理理自己种植的草药,见着胤禛来了,便好心情的和他打起招呼来,胤禛扯扯嘴角,走到郑式微身边无奈的开口道:“式微,恐怕这阵子要辛苦你了。”郑式微不解,没有开口,昂昂头示意胤禛说清楚,胤禛为难的停了停才接着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官家都要住在我们府上。”郑式微睁大了眼睛,急速问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引他怀疑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胤禛连忙安抚他,又拉着他进了书房,这才低声道:“恐怕不是,我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怀疑我。”胤禛掏出赵匡胤交给他的黄布包,当着郑式微的面解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印章,玉质的印章晶莹细润,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胤禛和郑式微却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因这枚印章所代表的是整个皇宫禁卫军的调度权利,赵匡胤把这个交给他,不异于将自己的咽喉放在了胤禛的手中,倘若胤禛真的是一个乱臣贼子,恐怕赵匡胤过不了多久就会身首异处。
郑式微的脸色彻底的变了,房内也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他开口,声音却颇为艰涩:“官家此举……所为何?”胤禛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他却猛的握紧了手中的印章,低声道:“恐怕,京城要发生大事了。”他终于明白了赵匡胤为何会突然要到他家来住,为何突然要微服暗访,为何突然要他一道陪同。离宫巡视新政实施情况不过是个幌子,故意离开京城,其实是在给乱臣贼子制造机会,引蛇出洞、再将之一网打尽。
胤禛仔细思考着,会把这个交给自己,显然自己不是他堤防且怀疑的对象,那么在这个京城中,还有谁,是赵匡胤一定要除掉的人?
“本官和你之前的合谋,官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官家会这么积极的推行新政,无非是为了斩草除根。”那一日赵普的话又清晰的出现在耳边,胤禛握着印章的手猛的一紧,压着嗓子道:“我知道官家想要对付的人是谁了。”郑式微一愣,看着胤禛的样子,又想了想连日来发生的事,迟疑的道:“难道是……”胤禛冲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印章,如果真是这样,官家为何会选择只动赵普一人?捉奸拿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只因为自己换了个身份,所以便有资格得到这样的信任?
二人沉默一阵后,有仆役在门外敲门,说是赵公子来了,胤禛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印章放到一旁的柜子里,随后对郑式微道:“这些日子你易容吧,免得被官家认出来。”郑式微点头又嘱咐道:“你要小心,我总是不相信他有这么好的。”
赵匡胤有没有这么好胤禛不知道,他只知道接下来与赵普的合作恐怕会多增加一重风险,而这重风险,轻则让他失去官职,重则失去性命。
胤禛来到前院,见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若非身后还站着那个叫无痕的侍卫,胤禛差点以为这是有人冒充赵匡胤了。赵匡胤威严英俊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实憨厚还带着点麻子的脸,这种样子扔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胤禛抽了抽嘴角,对着那张陌生的脸道:“微臣参见官家。”赵匡胤摆了摆手,笑道:“应兄可别叫错了,在下的名讳叫赵九重,可不是什么官家,你这样叫可是要杀头的。”最后三个字赵匡胤特意放轻了声音,带着些许暗示似的,眼睛也深沉的看着胤禛。
胤禛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从善如流道:“赵兄。”赵匡胤一顿,笑道:“嗯,这样才好。”不是赵大哥,而是赵兄,赵匡胤也不知道他是失望还是高兴了,他第一次,对于应禛和李煜的不同而感到高兴。从胤禛入朝起,他就一直在用行动告诉自己他不是李煜,而这次是第一次自己真正将他和李煜分开。
“赵兄家大业大,就这么跑出来了,家里也没安排一下?”既然不是皇帝了,胤禛也就懒得再去卑躬屈膝的恪守臣子之戒,索性放了开来,就当赵匡胤是个普通人的问着。
这角色转变倒快,赵匡胤莞尔一笑,冲胤禛道:“这不是家里有人替我安排嘛,哪里还用得着我自己来,有个勤快的管家在,这做主子的,总是省心些的对么?”
胤禛面上仍是一派淡然,心底却已暗自警惕起来,勤劳的管家,除了赵普还能是谁?只怕这管家二字,不久后便要变成官家了,然而赵匡胤既然敢出来,自然是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着请君入瓮了。
不管赵匡胤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而胤禛又是如何作想,赵普这边确实因为赵匡胤的离京而欣喜异常。
此时的丞相府再不见原来的冷清寂静,紧闭的书房内传来阵阵人声,赵普坐在书案后,面上仍是一派温和的笑容,眼底却似寒冰,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余下众人是赵普的幕僚,众人围在一起讨论着赵匡胤离京的消息,分析着利弊,最后统一认为赵匡胤离京,利大于弊,只要他们把握的好,他们就能让赵匡胤永远回不来京城!
赵普听了众人的讨论结果,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道:“官家现在是住在应大人府上吧?来个人去,明儿我邀应大人畅音阁听曲。”
胤禛接到请帖的时候,赵匡胤正在他身边,对于这诡异的请帖胤禛心有些忐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将请帖递到赵匡胤面前道:“官家怎么看?”
赵匡胤似笑非笑的接过帖子,微晒:“什么怎么办?丞相请你去听曲就去呗,回来和朕说道说道你都听了些什么。”胤禛了然的接过请帖道:“臣遵旨。”
畅音阁是一家并不大的妓|院,里面多是一些唱曲的歌|妓,或者说是雅|妓,他们唱曲陪酒却不卖身,略通诗文略懂书画,一些自命清高的公子哥们看不上普通色|欲充斥的媚俗青楼,这里自然成了他们的偏爱,他们习惯性的管这些歌|妓叫红颜知己。
胤禛来的时候,赵普已经喝上了,里面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正在为他斟酒,见到胤禛,赵普摆了摆手道:“坐。”气势威严,带着几分属于名士的风流,赵普难得一见的风采,像是终于没了人压制着,越发的精神焕发。
胤禛也不拘谨,由着鹅黄衣裙的女子领着他坐到赵普对面的位置上,面上是自来到这里和李煜融合之后惯有的温雅笑容:“丞相大人相邀,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啊。”
赵普亦笑:“哪里哪里,只是今日公务繁忙,本官看大人你都没有怎么休息,正巧了我最近也想要听曲,这才顺势请了应大人来。”说着赵普一挥手,那粉色裙裾的女子便抱起一旁的琵琶,柔声问了想听何曲?赵普看着胤禛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他说:“就唱违命侯的,相见欢吧。”
59第五十六章
粉衣女子抱着琵琶唱了起来;妓|院是寻欢之所,因此粉衣女子不可能将歌曲唱的哀婉沉痛;这词里的无奈和悲伤;硬生生被她扭曲成了恋人不能相爱的无奈和纠结;本是极为深沉的痛楚;变成了缠绵小意的情趣之曲。
胤禛在心里皱眉,对这些歌|妓越发的看不起;连如此沉痛的词都能唱的如此勾人,真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赵普一直在观察着胤禛,见胤禛听了这曲表情丝毫未变后,伸手挥退了歌|妓;开口道:“应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官家在你府上,禁卫军调度的印章也在你手上,若我们此时出手,简直是易如反掌。”
胤禛端起一旁的酒喝了口,摇头道:“丞相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放下酒杯,胤禛脸上带着些微的嘲讽:“丞相以为,官家将印章交给下官,又住到下官府上,他会没有一点防备吗?不知大人可否想过,这一切均在官家的计划之中?”胤禛不想帮他,乱臣贼子死不足惜,然后赵普的手中握有他的把柄,胤禛不得不帮,虽然这个帮,可能不是赵普想要的……
赵普听了胤禛的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又道:“应大人放心,本官暂时不需要动用你,本官认为,就在官家身边的你,应该会把本官想要的东西都告诉本官才对,是吗?”
胤禛一笑并不说话,只觉得这君臣二人着实好笑,两人打的竟都是一个主意。遂他仅是放下酒杯道:“家中还有事,下官先行告辞了。”赵普颌首,看着胤禛离开,嘴角牵起满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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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真是这么说的?”赵匡胤坐在书案后,手无意识的把弄着胤禛放在书桌上的鼻烟壶,偶尔兴味的拿起来看看,像是很感兴趣。
胤禛应了声是,赵匡胤意味不明的哼了两声,转而道:“爱卿这鼻烟壶做的真精巧,竟是连宫中御用的都没有你这个好看,是从哪得来的?”
“城中的琉璃轩。”胤禛说着,话语里隐隐有些骄傲,琉璃轩,粘杆处底下的产业之一,前几天郑式微将鼻烟壶交给他的时候,他可是大大的惊喜了一番,没想到宋朝的技术已经这么好了,而做出这样精美的鼻烟壶的人也只是宋朝极少数的存在,竟也被他们寻来了,这样光是垄断琉璃市场这一项,就可以愈见未来巨大的利润了。
“琉璃轩……”赵匡胤仍在看着鼻烟壶,然后抬头冲胤禛一笑:“为兄极为喜欢这鼻烟壶,不知应兄可否割爱?”“不可。”胤禛直接拒绝了赵匡胤,又把鼻烟壶从赵匡胤手中拿了回来,淡然道:“赵兄若是想要,在下可以带你去琉璃阁选一个。”“可朕只想要这个。”赵匡胤仍是懒懒的笑着,眼里也含着揶揄之色。胤禛抿了抿唇道:“既然官家想要,臣自当奉上。”
赵匡胤不说话了,他瞬间明白了胤禛的意思,作为好友,一个普通人,君子不夺人所好,应禛会理所当然的拒绝,若他是天子,那么只要他想要,应禛就会双手奉上。这个外表温和的男子,将这一切分的这样清楚。
赵匡胤忽而有些不悦,他起身凑近胤禛道:“爱卿真是个好臣子啊,是不是朕想要什么你都给?若朕想要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赵匡胤和胤禛都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因此,胤禛垂了眼眸,淡漠道:“若官家想要,臣自当奉上,只是媚上惑主,乃是死罪,在官家如愿之后,臣亦会以死谢罪。”很平淡的口气,像在谈今天吃什么,然而话语里的坚决却令赵匡胤一滞,真是……聪明的回答,一个得力的臣子和一个以色侍君的弄臣,赵匡胤想要哪一个?结果是很明显的。
因此赵匡胤只能讪笑道:“朕开玩笑呢,爱卿太过认真了些。”胤禛施施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平板着嗓音道:“臣亦是开玩笑。”这样子……可以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赵匡胤默默抚摸了一把自己的小心肝,又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可千万别笑出来,这个臣子太好玩了。
二人之间忽而没有了话说,胤禛面无表情的喝茶,赵匡胤看了看他紧绷的面颊,暗自责怪自己玩笑开大了,只能咳了声,随便扯了个话题道:“不知那琉璃轩在何处?左右无事,爱卿不若带朕去看看?”
胤禛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开心,这么快就把天子勾搭上了,这下琉璃轩更要名声大噪了,啧,于是便从善如流的带着赵匡胤出了门,赵匡胤坐在轿子里,他觉得,虽然还是绷着脸,但是好像比刚才高兴了点?
琉璃轩是一个极大的商铺,分为三层,就在京城中心的商圈,由于东西精巧,价廉物美,因此每日里均是客似云来,人声鼎沸。赵匡胤看见这琉璃轩的火爆情况,挑了挑眉,跟着胤禛往里走,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这琉璃轩一日的进账是多少,又该交多少商业税,又能余下多少。
琉璃轩的一楼非常宽大,也是人员最杂的地方,里面用直接敞开的木板摆放着各类琉璃制品,卖的东西相对便宜。胤禛没有停留,一直上到了第三层,这里是一间间的房间,大堂里只有零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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