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点了点头,眸中难掩忧色,“依军师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诸葛瑾沉吟,“容瑾想一想。”
***
许昌,丞相府。
“文若!”
一声有些熟悉的清越男声遥遥自对廊传来,荀彧止了与随行之人的交谈,循声望去,便见诸葛亮白衣翩然,正含笑缓步走来。
荀彧垂首,又吩咐了随行之人几句话,这才屏退他下去。
而此时,诸葛亮已经走到了眼前。
荀彧微笑,抬手回礼,“孔明怎一人在此?”
“闲来无事,便在院中走走罢。”诸葛亮笑意盎盎,轻摇羽扇,“文若在忙?”
荀彧轻轻摇头,面上带着端方合宜的笑容,“不过是些琐事,已处理妥当。”
“哦?那可正好,去我房中下局棋如何?”他状似无意的询问,一双熠熠明亮的眸却蕴满了笑意。
荀彧微愣。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诸葛亮对他很亲近,就像是对待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可问题是……他们以前从未有过交集。
“还是下回吧,丞相还等着彧前去通禀。”荀彧婉言推拒,在事情尚未明朗之际,并不宜与他走得太近。
“……”诸葛亮眸光微闪,仿佛已经洞悉一切,微侧了身让出条路,“既如此,文若还是快些去吧,莫让丞相久等。”
荀彧微笑颔首,顺势道:“那彧便先行一步了。”
他身姿挺秀,走起路来时袖带清风,落在眼里是赏心悦目的文雅。诸葛亮独自站于原地片刻,忽而一笑,抬步慢慢跟了上去。
荀彧并没发觉诸葛亮一直跟在身后,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屈指才轻叩两下,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微退半步,刚欲行礼,哪曾想房中凭空伸出只手来,一下就将他给拉拽了进去,紧跟着房门又是‘嘭’的一声响动,再次关紧了。
诸葛亮心中咯噔了下,不由拧眉上前。
房内,曹操将荀彧按在门上,用力吻着他的唇,就像是在泄愤。
荀彧吃痛,不由深蹙眉眼,却并未推开他。
他这无形中的默许让曹操的动作变本加厉,手指灵巧滑上松松系着的淡青衣绦,没几下便让它落了地,紧跟着层叠衣衫犹如荷花灼灼盛放。
“丞相,等等……”荀彧低喘着,嗓音轻轻哑哑,分外撩人,曹操闷笑,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朝软榻走去,“等?本相可等不下去!”
内室的帘幔垂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有浅浅呻…吟溢出。
诸葛亮站在门外,有些莫名的挑着眉,似乎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在商谈军情要事?
可里头怎么一丝说话声也没有?
反倒是……反倒是总出现些奇怪的声音……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肩上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下,“嘿,你是何人?!”
诸葛亮不动声色的回头,便见一黑袍少年眸正神清,正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他。
“路过之人而已。”他淡淡一笑,毫无一丝被抓包的慌乱,“偶然听见里头有奇怪声响,这才细听。”
黑袍少年面色倏变,不由快走一步凑到门上,专注听着里头响动。
越是听,那面色便越是难看,满眼隐忍的怒意。
诸葛亮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见他有此反应不由微诧。
——看样子,这位少年该是知晓里头在干什么,否则不会有如此神色。
其实有关这黑袍少年的身份,诸葛亮多多少少也是能猜到的。
年纪尚幼,又加之行装雍容华贵……想来应是曹操那几位公子中的其中一位吧。
“父亲,父亲?”那少年忽而冲里头高喊,“父亲可在房中?孩儿有要事禀明!”
随着他这声呼喊,房中那若有似无的奇怪声响骤然消失,紧跟着,便是曹操有些不稳的声音,“压后再谈。”
“父亲,此事非同一般,孩儿实在拿不定主意……”黑袍少年丝毫不愿松口,咬紧了牙,“还请父亲定夺!”
这话一出,房内安静异常,曹操并未再做言答。
“父亲?”
不管是房内那些莫名其妙的声响,还是外头这位黑袍少年的举止神情,都非常奇怪。
诸葛亮微微摇动羽扇,心知此地不宜再逗留,便旋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郁葱树枝间鸟鸣阵阵,清风拂过翠叶婆娑,他慢慢下阶,刚出了长廊,肩上便有股重力传来,将他推撞上粗壮廊柱。
“荀彧与父亲一同在书房,是也不是?!”方才那在门前喧嚣的黑袍少年恶狠狠的瞪着他,眼底竟涌现着让人心惊的仇恨光芒。
诸葛亮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刚才那一下着实猝不及防得很,他全无防备的撞上廊柱,脊背正火辣辣的疼。
“公子既已心知肚明,又何必问在下。”他面色平静,眸中朗朗明澈之色,纵然被制,也是满身气定神闲。
“回答我的问题!”黑袍少年攥紧了他的双肩,低吼:“荀彧是不是在房内?!!!”
“是。”
“他进去多久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黑袍少年手中的力道开始越来越重。
没有人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诸葛亮几乎能听见骨骼间的喀啦声,“不过一炷香。”
“啊!”黑袍少年忽如发了狂般,直接将诸葛亮扫推开去,后者本就未习武力,哪里经得起他这番粗暴动作,踉跄退了几步便摔倒在地,手中羽扇哗啦一下滑出老远。
——这回可真是哪哪儿都疼得厉害了。
诸葛亮苦笑,半撑着地面刚想起身,却不想手臂猛地一紧,竟被人直接拉拽起来。还是方才的那位黑袍少年,他沉着面色,阴郁冷喝:“你是荀彧的人?”
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衫染上蒙尘,他的举止气度却依旧从容,“非也,在下只是贵府散客。”
这句话就像是醒神明目的良药,一下便让黑袍少年冷静了下来。
他攥着诸葛亮的手指微微抽动,继而才一点点、缓慢的松开。
然后,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抬手行礼,“先生莫怪,丕一时冲动,失了礼数。”
原来此人是曹操的二子,曹丕。
诸葛亮微微垂眼,心下有了算计,不由浅笑托住他,“公子言重了。”
曹丕顺势直起身,于暗中细细观察了诸葛亮一阵,见他容色坦荡并无不悦,这才舒了口气,“先生大度,为表歉意,就让丕送先生回房吧。”
诸葛亮含笑点头。
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他现在就是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浑身上下疼得厉害,曹丕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羽扇,细心擦拭掉上头沾染的灰尘,恭敬替回给诸葛亮,“先生的羽扇。”
将诸葛亮送回房中后,曹丕又小坐了片刻,十句中九句不离歉话,还招来医官为其检查。
好在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
“今日之事,丕实在是愧对先生。”曹丕站于床边,眼看着医官为躺在床上的诸葛亮推拿,不由羞愧道:“丕莽撞行事,竟还得先生受此大苦……”
“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这不过是小事罢了,无碍。”诸葛亮仅着单衣趴伏于床,一头长长的黑发柔顺滑落颈间,更衬得那面容秀雅,玲珑剔透般的出色。
医官为他推拿之时,偶不小心还会带起单衣,露出的那截肤白如雪,如玉温润。
曹丕一时竟恍了神,只怔怔望着趴伏随意的诸葛亮,就连他到底说了什么都不知。
诸葛亮等了片刻也未等到他的回答,不由侧眼瞟了过去,曹丕喉间一紧,闷头一言不发的疾步走出房间。
此举着实突然,诸葛亮不由怔住。
——这位丕公子实在有点喜怒无常啊……
浑然不觉已被诸葛亮贴上谨防标签的曹丕站在门外,仰头吐出口郁气。
他的心乱了,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玉白颜色,以及诸葛亮眸透微茫侧眼瞟来的玲珑模样。
完了完了,他好像……好像动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子之五 当日,诸葛亮一直呆在房中,半步都没出门。 这一举止让原本就抱有怀疑态度的刘备更加坚定了内心所想。 ——军师一定是受伤了,但怕大家担心,就偷偷隐瞒了下来! 刘备站在廊柱下,幽幽望着夕阳斜落的同时,还不忘在心中埋怨某人。 军师哪哪儿都好,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要真称了他的意不去过问,那伤势转严怎么办? 听说伤口不及时处理好是会引起化脓发热的,难道…… 刘备心里一咯噔,心跳渐渐变快。 ——难道军师不是不出门,而是出不了门…… 被自己这一突然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刘备只觉胸口如遭重锤,疼得他嗓子眼都发紧。 不行,他绝不能放任军师不管!!! “三弟!!!” 一声凄喊忽然划破长空,如泣如诉,绕梁三日不绝,惊得屋顶那排憩息的白鸽急惶惶扇着翅膀飞起,扑棱棱的展翅声中偶有羽翎飘落,其间还参杂着许白色粘稠物体。 刚搬着坛美酒走进院内的张飞首受其害,脑门上PIA几一下就接住了那滩‘白色粘稠物’。 有奇怪的臭味传来,张飞吸吸鼻子,腾出只手来往脑门上一摸。 “三弟速速去传医官前往军师处,等我到时,医官必须在场!”而这时,刘备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横接飞令,张飞一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扯着嗓门吼了回去,“大哥,您这是要去哪?” “去看军师!”
14
14、了若指掌 。。。
哗啦——
床前紧闭的帘幔忽被扯开,曹操坐起身,探手捡起散落在地的衣袍。
“刘备那可有消息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伴随着衣料簌簌的摩擦声传入耳内,是有别于往日的随意慵懒。
荀彧躺在床榻上,面上潮红尚未褪却,眸色湿润。
“……暂无音讯。”他微微闭目,努力平复下喘息未定的呼吸,“据信使所述,诸葛瑾的反应很平淡,似乎全不在意。”
曹操手下的动作一顿,不由皱眉,“这诸葛亮真是诸葛瑾的弟弟?”
“千真万确。”
“……”这倒奇怪了,亲弟身涉险地,诸葛瑾竟无动于衷?!
他沉吟,片刻后转脸望向荀彧,“说服诸葛亮,让他归于本相帐下。”
“是。”
荀彧慢慢坐起身,长发略显凌乱,低低垂于雪白的肩颈,他抬手拉起领口,遮掩住了露出的几分诱人春光,曹操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的停驻于他已包的严严实实的领口,眸光倏暗,“文若可知本相心思?”
荀彧手中动作一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后者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那双幽黑如漆沉的眸却满敛意味深长,淡淡注视着他,荀彧心中微惊,连忙垂眼不敢再看,“彧……不敢妄加揣测!”
“……”曹操微微眯眼,沉声开口:“说。”
只淡淡的一个字,却在无形中透出的浓重威慑,荀彧不自觉绷紧了身形,恭谨伏跪于榻,“彧斗胆,丞相……是想以孔明牵制诸葛瑾。”
纵然无法让诸葛瑾效力,可一旦清楚知晓了他的排兵布阵,便不足为惧了。
何况,他二人本为兄弟,更能互相牵制。
曹操脸上无甚表情,只轻应了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荀彧垂头,沉声道:“虽然信使言刘备一众对诸葛亮的安危毫不在意,可究竟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尚需深思。”
——既然孔明能让刘备亲自领兵来接,地位绝对不低。
曹操静静听着他的分析,语气平淡,“那依文若之见,诸葛亮可是个人才?”
荀彧笃定:“孔明心有沟壑,才能绝非彧之下!”
曹操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他对诸葛亮有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人还非留不可了?”
荀彧点头,一字一顿,“非留不可!”
“嗯……”曹操思索片刻,扯唇淡笑,“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给刘备送点彩头。”
***
几日后,诸葛亮投于曹操帐下的消息便被有意传到了刘备一众的耳中,张飞是个暴脾气,率先坐不住的拍桌怒骂,“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认贼做主!”
关羽沉着脸,虽未言语,脸上却同是不悦。
“恐是有什么内情吧。”赵云紧紧拧着眉头,冲位于首座的刘备抱拳道:“主公,我认为这是曹操的离间计!”
军营中谁人不知诸葛亮乃军师诸葛瑾之弟?现今传出这等消息,必定是想让诸葛瑾受到猜忌,从而削弱他们的势力!
“什么计不计的,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光是谣言能传这么厉害?”张飞怒目圆睁,恨声道:“我看就是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经不住诱惑!狗娘养的,贪生怕死毫无节气!”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面色骤沉,冷声呵斥:“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莫要妄下定论!”
张飞劈头挨了顿训,却怎么也忍不住心中恼怒,苦口婆心的劝道:“大哥,你当每个人都和我们兄弟一样么?有些人啊……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心永远都不会向着你!”
这话潜意思极为浓重,此刻堂中不与刘备是兄弟的,可不就只有诸葛瑾一人么。
“闭嘴!”刘备豁然起身,大怒,“我召你们来是为商讨解决办法,而不是听你在这大放厥词!”
“我……”
“你要再说孔明半句不是,便直接回房歇着去!”
张飞还欲再言,可惜刘备丝毫不给他机会,拂袖断了他的话头。
“……”张飞张了张嘴,一旁的关羽却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拉住,在他莫名望来之际,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对诸葛亮此番行止不屑之至,可毕竟诸葛瑾还在场,也不好让人太下不来台。
刘备见张飞终于安静下来,这才缓了神色,冲僵坐在侧的诸葛瑾致歉,“三弟胡言乱语,备在此替他赔个不是,还请军师海涵。”
“……”诸葛瑾不语。
他一直就将诸葛亮看得极重,就算他幼时再淘气不听话,也未曾责备过半句。此刻张飞毫不顾忌的大骂特骂,字字句句就像那戳心窝的针,戳的诸葛瑾满心恼火。
——他的二弟岂能受此粗人折辱?!
“军师,你与益德处事多年,也清楚他是个什么性格……”刘备见他面色难看久久不语,心中不免也忐忑起来,“无心之话,军师切莫往心里去。”
“主公,”诸葛瑾平了平气,起身行了一礼,“瑾想告假数日。”
刘备倏惊。
“舍弟久困许昌,瑾方寸已乱寝食难安,纵然留下也于事无补。”诸葛瑾语带沉重,“倒不如……”
倒不如走趟许昌!
刘备摇头,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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