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猛然间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他终于又像是自己了,他把视线小心地移向旁边笑眯眯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想忍住不低头,却失败了:“我很抱歉。”只要开口,下面的事就简单多了:“我很抱歉不信任您,先生,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关心预言的事情,只是如果大家一直以来对待我的态度只是因为我是‘哈利。波特’的话——”
“我想你只是压力有点大,哈利,这没什么可困惑的,非常简单的问题,你是哈利。波特,也是我眼前的年轻人,独一无二。”邓布利多冲着哈利闪闪眼睛,一如往常,接着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我觉得韦斯莱先生现在可能会需要你,回去吧,哈利,克里维先生,允许我看看你的相机?”
哈利捧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甜甜的,让他从内而外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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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对于一个把自己的全部才华都浪费在哄孩子身上的不可理喻的老头子而言,阿不思的行为依然卓有成效,相信在平日里,事情肯定已经结束了,但是恐怕我们都忘了一个人。
门响了几声之后,莉莉丝。斯莱特林带着她晃眼的紫光走了进来,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斯莱特林小姐。”阿不思让茶壶为莉莉丝自动倒了一杯茶,变出了另一把扶手椅,绅士地邀请对方坐下。
“谢谢,但我不特别喜欢甜的东西。”莉莉丝先是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杯子,然后将杯子推回给阿不思,她看了一眼哈利杯子里的茶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便露出一个冷笑:“在我们的传统里,为长者先上茶是一种礼仪。”
科林看了一眼后来者,意思很明显,校长给你倒茶你却推回去,这算哪门子的礼仪?
“谢谢。”阿不思毫不介意地接过去浅浅啜饮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现在他面前有两个杯子。
莉莉丝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这事全是我一个人的过失,先生,请不要怪在波特头上。”她的声音随着紫色光线的波动在我头脑中嗡嗡作响,刀叉和磁盘撞在一起也不会更糟糕,我甚至听不清她在喋喋不休些什么。
“为什么这样说?”阿不思做出一副诚恳聆听的神态:“显然大家都要承担一些责任不是吗?”
“是我想当然地认为如今的英国魔法界依旧注重隐私,而在霍格沃茨这样一个学习魔法的殿堂,学生们都应当有自己的空间,而不会让丑陋的政治斗争和学院偏见渗透其中,现在看来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本来以为阿不思会用一些巧妙的话质疑这个女孩的意有所指,但是令我诧异的是阿不思似乎生气了,我记不得什么时候看到过他如此直白的神情,或许是在久远的过往:“你关心的太多了,孩子。什么时候学生之间的小摩擦被上升到这种层次了?斯莱特林小姐,我能忍受对我个人的批评,但是不会接受对霍格沃茨的含沙射影。”
莉莉丝冷笑了一下,打翻了正处在惊讶状态下的波特的杯子:“那这个怎么说?”
阿不思先是惊讶不解地看着她,然后脸色突然变了:“哈利,出去。”
【阿不思,你到底——】他没回答,我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这怎么可能?我不明白——】
“一个在学生杯子里下吐真剂的校长难道不是玷污了学校的声誉吗?邓布利多教授,在哈利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哈利是个魂器——伏地魔的魂器。”阿不思痛苦地转过头,自谈话以来第一次对我说话:【盖勒特,那个杯子里有吐真剂!】
【是她在捣鬼,杀了她】我怂恿道,觉得冰冷的怒火在翻滚:【给其余人来个一忘皆空,解决所有问题。】
“魂器是什么?”波特不解地问,腾地站了起来:“抱歉——教授,我不是有意——”
“藏有一个人部分灵魂的物体。”
“哦,那这意味着什么呢?”莉莉丝问。
“意味着……如果哈利不死,伏地魔可能也不会死,必要的时候,不得不做出牺牲。”
真相带来了长时间的惊诧,除了佯装沉睡的画像们发出的抽气声,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哈利,你最喜欢的女孩子是谁?”仿佛嫌这还不够,莉莉丝追问,波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秋。张!”这显然也是在吐真剂的作用之下了,男孩捂住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阿不思,解释是没有意义的,看样子阿不思和他最喜爱的学生的关系就此完了,波特后退着离开了校长室,没人尝试去阻止他,也许科林。克里维有试过,然而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没有注意。
真无法相信在如此的盛怒之下我还能弄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莉莉丝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起身告辞,阿不思低着头叫住了她。
“你到底是谁?”
“我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先生。”她恢复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请不要开除我。”
阿不思极为缓慢地抬起头,神色坦然疲惫:“斯莱特林小姐,无论你是谁,都不要忘记你只是一个孩子,还有时间挽回错误,请不要因为贪婪和自私而被真正身处黑暗之中的人利用。”
莉莉丝的脸色突然变了,姣好的五官因为怒火和恼怒而扭曲在一起,但是下一秒那个真实的瞬间隐去了,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教授,我可以走了吗?”
【你打算就这样放她走?算了,反正也没挽回的余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完败。】我恶狠狠地咒骂,而阿不思置若罔闻。
“去吧。”他挥挥手,莉莉丝迈着得意轻快的步子走出办公室。
“教授?”被忽视的科林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相机放在桌上:“你答应过我的。”随后他悄无声息地告辞离开,带上了孤零零敞开的门。
“你可以等事情都解决了再消沉。”我对维持俯身撑在桌上姿势的阿不思说:“我们都确定那茶里除了柠檬汁什么也没加,对吧?”
“我不明白……”令人担心的沉默了一阵后阿不思开口:“她甚至没有摸过魔杖,盖勒特,如果是你的话能否做到?”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实际上,我也羞于承认没有看出莉莉丝。斯莱特林到底使用了什么魔法——我根本没感觉到任何魔法的痕迹!阿不思走向他不常使用的一个低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试剂滴了几滴在尚未喝完的茶杯里,液体变成了表示没有反应发生的银白色。
“没有吐真剂,什么也没有。”德万特拿出一副眼镜仔细察看杯子里的样品:“反应发生时应当显示亮蓝色。”
“试着修修看那个小男孩的相机,阿不思。”我指挥他,他照做了,恢复如初对那台机器同样不管用,这回连墙上的画像都默不作声了,为匪夷所思的事实而屏住呼吸。
“我们遇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难题,阿不思。”我慢慢地说,最后居然自嘲地笑起来:“这是第一次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居然连他们的敌人是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解释这个事实?除非其中不存在魔力拨动,可是那女孩难道是个麻瓜?”
“麻瓜……”阿不思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你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找到了钥匙,盖勒特,她是有力量,但不是魔法,然而力量又从何而来呢?”
我犹豫了,也许他需要知道,阿不思有权利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听着阿不思,我对她使用摄神取念时看到了……我最恐惧的东西,负面的,令人不快的幻想,仿佛她用不知名的力量组成了一道屏障,会使没有防备的攻击者落入自己的头脑织就的陷阱。”
“最害怕的……类似摄魂怪?”阿不思终于走定坐下来用他消瘦的胳膊支撑着头:“但是不仅于此,摄魂怪只能强迫人重温他最害怕的记忆,它们也无法改变事实,莉莉丝似乎可以按照她的意愿改变客观现实,这不符合魔法的规律。”
“我猜测她有办法挖掘人们的弱点,利用他们的负面情绪。”阿不思突然抬起头盯住我,他理解了,然后用不太确信的口吻接下去:“你认为她以他人的负面情绪为力量?愤怒、悲伤、怀疑……”
“——能量的原理是此消彼长。”我看着他蓝眸中迷蒙的若有所思转换为一片清澈,忍不住微笑着继续:“一旦她抓住了你最害怕的东西,就会让你认为它是真的,从而控制你。”
“最可怕的是,她的确有办法让客观现实在一定程度上受她的左右,突破一般规律。”
突破一般规律,左右客观现实?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这种能力听着怎么像是——
“神?”
现在事情更让人心烦意乱了,阿不思摇头:“不,盖勒特,世界上是没有神的,至少神不会以具体的形象出现。”
“就算有神,也不该有十分之一纳特像莉莉丝。斯莱特林。”我难得没有一丁点嘲讽的意思:“你不如说她是怪物,你知道我还在她脑子里看到了什么吗?一个黑洞,阿不思,全然的空虚!你能想象一个脑子是个大洞的人?我想摄魂怪也许热切地光顾她。”
阿不思从胡子里漏出笑声,马上止住了。
“你还是很得意于自己不合时宜的幽默。”他严肃地说:“我但愿我们的猜想是错的,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她从何而来,要的又是什么呢?”
“谁在乎那东西的意图。”我冷笑一声:“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她呢,就算我们知道了她力量的源泉又有什么用?你找到了办法阻止她的气场去影响外面的蠢货们吗?”
“谦虚地说,也许吧。”阿不思低头玩弄起自己的长手指来:“盖勒特,你用什么来对抗怀疑和猜忌?”
“谋杀?”我试探着问,越发弄不懂这个老头子的想法。
“相信。”他平静地说:“现在我们一起使自己相信那个相机其实是完好无缺的,三、二——”
他看起来蠢透了,我拒绝像阿不思一样闭上眼睛,他给孩子讲了太多年的睡前童话以至于自己终于真的变疯癫了。等阿不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当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是说,难道我会期待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阿不思用他的蓝眼睛责备地看着我,就像这是我的过错似的。
“再一次。”他要求:“三——”
“好吧好吧……别再做愚蠢的倒计时了!”
我们像两个三岁的蠢蛋一样对着一台破照相机闭着眼睛,死命让自己和对方都相信它其实是完好无缺的。“现在——”
我睁开眼睛,在半空中颤巍巍的弹簧是某种针对我个人的达达主义的讽刺(我在麻瓜的报纸上看到过这个词,事实上我并不真的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似乎就是它的意义——没有意义!)
“以纽蒙迦德发誓我有努力。”向一个精神失常的老头子解释是没有必要的,可我依然这样做了。
“我相信。”阿不思摇摇头,一脸失望的神色,他的异想天开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变,我居然对此感到有些愧疚:“也许我们只是……方向错误?”
“或者不够相信。”他轻声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双面镜,喊了几声“小天狼星?”镜面一片波动,无人回答,水纹渐渐沉寂下来,映出他担忧的面容。
“我们失去联系已经有足足三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下雨真烦心……
☆、火焰杯
世界是不会因为正义人士要与邪恶势力作斗争而停止运作的,何况这个正义人士还是个义务警员——可没人给他发津贴。我们苦苦挣扎在浩瀚的书堆里试图弄清楚莉莉丝。斯莱特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如何对付她的同时,三强争霸赛在悄悄靠近,半小时后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学生就要抵达,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我拒绝了阿不思几次巧妙的说服让我见一见后辈们。看到那些鲁莽的年轻人总会令我想到我同样不成熟的少年时光和背叛我我却没有背弃它的德姆斯特朗,我的母校,我曾回去并拥有它,为它打上了深深的印记,如今它却依然不理解我、憎恨而恐惧我,连同整个世界一起。
到此为止,对于这个令人失望的事实我不想多提。
上一届除了炫耀自身外毫无意义的争霸赛举行在几百年前,连我和阿不思也“无幸”经历这场集会,我想我十六岁的时候是绝不可能想到报名参加比赛的,有些人天生对争取无谓的荣誉不感兴趣,不像阿不思,他一向很注重官方的愚蠢赛事(据我所知,他是此方面的翘楚),这回虽然嘴上不说,我猜他至少会为霍格沃茨取胜后的庆典准备特质的梅子红豆卷。
护短的老家伙,曾经就因为我批评了一句霍格沃茨死板的英式教育而整整两天没和我说话,只是因为一句话!你能想象吗?归根结底,像任何一个护短的傻子一样,他愿意相信霍格沃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的学生们值得最好的,至于那些蠢货到底值不值得,梅林知道。
什么事都要操心造成了他现在的情况,哦,他活该,既然英国魔法界等着他去拯救,失踪人口等着他去调查,敏感的优等生等着他去安抚,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黑魔王等着他去关照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让我看看……六点和魔法部派来的评委见面,还有十分钟。”阿不思撕掉了记事本上的纸条:“福克斯,去看看盒子准备好了没有。”他今天穿着他最好的一套华贵的蛋白石色袍子,头上戴着顶女里女气的四角软帽,还垂下一个小铃铛。
“你看起来像个移动的冰淇淋广告。”我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人们会怀疑你在灯光下有融化的危险。”
“你则是只柴郡猫。”阿不思不顾我的怒视伸出两根手指固定住我的嘴角:“笑起来尤其像,而且你们都只有一个头。”
这时福克斯留下了一根金红色的羽毛,表示一切都准备完毕,阿不思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你真的不去?不想看看如今的德姆斯特朗,卡卡洛夫虽然是个怯懦守旧的校长,你历史悠久的母校依然有不错的人才呢,盖勒特。”
“不。”我很干脆地回答:“你为什么非要我去看那些愚钝的学生呢?”
“也许因为我希望你看到霍格沃茨击败德姆斯特朗的历史性时刻?你做的所有事情里最值得原谅的恐怕就是你任德姆斯特朗名誉校长期间进行的改革了,你说的一点没错,自从你战败了,那一点点忽略不计的优点也被遗忘了,盖勒特,据此我可以认为我的学生必胜无疑?”
“别对我用激将法!”我尽量冷淡地说:“走开,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些败类。”
阿不思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样说……”,他耸耸肩,往礼堂去了。
他刚走,我就反悔了。
“等等,阿不思!该死的,你给我回来!”
我不确定他是真的直接离开了还是假装没听到,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无论是哪一样,都导致了我现在只能对着无动于衷突然听不懂人话的鸟磨破嘴皮了。
令人痛心的是我曾送给阿不思的那颗纯洁无暇的蛋现在已经给他培养出了一只和他一模一样惹人讨厌的伪善火鸡,无论我怎么诱惑福克斯,它都下定了决心把脑袋埋在翅膀里一动不动。
“我有本事劝阿不思带你去听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会。”我耐心的谆谆善诱,福克斯的脑袋微微抬起来了一点,表现出有些感兴趣的样子,然后它用智慧的近乎人类的目光看着我。
“你不相信我能说服他?”对于它怀疑的神态我恼火了:“别假装你不想去看《火鸟》,还有《彼德鲁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