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良疑惑的展开帕子,待见到里面的东西时,眼眸不自觉的睁大了几分,“长夫人的令牌?!”
“哦?”公孙策指指他手里的玉牌,问他:“这是长夫人的?可是学生听展护卫说,长夫人她……”
他故意拉个长音,赖良已是了然,“不错,先生是想去看看尸体?”
公孙策笑笑,“正有此意。”
清风微动,烛火曼舞,烛泪黯然滴落。
高大深沉的纯黑色大门紧闭,仿佛要隔断一切叨扰喧嚣。
门外,十来个赤手空拳,但功夫绝对不弱的门房守卫齐刷刷的一字排开,将身后那扇神秘的大门护得严实非常。
与之相对的,赖良和公孙策垂手而立,在他们身后,展昭和白玉堂也赶到及时。
赖良看着对面的人一个个摆好了架势,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你们这是作何?难道认不得我了?”他手背在后面,向前跨了一步,“还不快快撤离,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挡在他前面那一排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其中一个还理直气壮道:“二少爷真是抱歉,四小姐吩咐过,这地方是唐家禁地,任何人都不可靠近,你们还是请回吧。”
白玉堂好笑的轻哼一声:“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那这么说你们都不是人咯?”
对方听他这么说倒也不恼,“白大侠,小人已经说过了,这里是唐家禁地,无关之人还是不要靠近为好。”他故意将“唐家”两个字咬了重音。
白玉堂还想再说什么,赖良已经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听你的意思……”他抱着手臂,半眯起眼来看他,“这‘无关之人’也把我算在内了?”
“呵!”对方轻蔑的冷笑,“唐家堡数以千人全都冠以唐姓,至于二公子你……嘿嘿嘿,就不必小人说的太清楚了吧。”
以往的赖良,给展昭的印象一直像是一块如水一般通透的灵玉,他性子温润,待人宽厚,实在又不失风趣,让人不觉得沉闷。
但此刻的他,虽然展昭只能看到他一小半张侧脸,却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发自他内心的一抹孤寂。
不是愤怒,是孤寂。是寄人篱下的那份孤苦,也是受制于人的那丝不甘。
赖良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却仍在最后关头松了开来。
展昭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两下,只是他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忽而听到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他们身后传来,由远及近。
“四小姐。”
守卫中有人眼见,一下子叫出声来。
唐四小姐唐木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扭动腰肢小步挪了过来,她看到门前而立的这些人,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哟,这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怎么全都跑来这聚会了。”
刚刚那个守卫立马抱拳恭敬道:“四小姐,这些人要硬闯禁地。”
唐木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用手指挑起鬓边长发,“既如此,你还愣着做什么?”她嘴角缓缓勾起,说的十分漫不经心。
守卫得到了四小姐的命令,于是对赖良拱拱手,“二少爷,得罪了。”
话音才落,前方的一排人就好似上了发条一般一同攻打过来,动作迅捷无比。
展昭眼疾手快,在打头人的掌风触及公孙策之前,他已经劲道一抖,手中巨阙的剑鞘应声弹出,正击打在攻来那人的手腕子上。
趁着对方收招,展昭从后面一提就将公孙拎起来了。
翩身翻转,一个燕子三抄水,展昭将公孙策放到旁边一个安全的角落,复又抽身回去,这期间不过短短数秒。
唐家堡的守卫功夫全都不弱,且因他们长期任务在身,本身的实战经验丰富,因此过起招来全都不含糊。
他们虽然手上没有兵刃,但唐家人擅使毒这是全江湖甚至全天下都知道的。
面对他们这些未知招数,几人只有小心更小心的应对,就连平日不轻易拔刀的白玉堂,此时也已将刀鞘扔在了一旁。
夜风似刀,冷月如峭。
白玉堂手中那淬了剧毒的刀身隐隐闪着幽兰色的冷光,映的人忍不住要在他这把宝刀上多看一眼。
“见血封喉!”混乱中,唐木晚神色忽的一凛,她在见到白玉堂出鞘的刀锋同时出口惊叫。
白玉堂手腕翻转,用刀身阻断飞过来的数枚涂毒的暗器飞针,但他暴露在外的背部也给了敌方一可乘之机。训练有素的唐家守卫相互递个眼神,很快便有人无声移至他身后,手上飞刀一闪,眼看着就要刺入白玉堂的背。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明显不过的破绽仅仅只是一个幌子,因为他的飞刀还没能接近白玉堂,便一下子被展昭以剑尖挑开,那锋利非常的飞刀就这样凌空滚了几个滚后深深钉入墙壁。
兵刃相交,叮当作响。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胸前印有唐门标志的守卫便全部栽倒在地,一个个不是捂着胸口就是捂着小腹或后腰,虾米一样蜷缩,口中轻|吟不断。
唐木晚原本打算看场好戏,没想到她对自己自信过了头,竟忘记了在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江湖闻名的白玉堂和展昭。
戏失了彩头,再看下去也是无趣。于是她脚底下抹油,转身欲逃,只她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半步,身子已然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展昭看着地上滚落的一颗圆滚滚的飞蝗石,对着白玉堂弯了弯嘴角,旋即飞身而上,不过眨眼功夫便已将公孙策又接了回来,安稳的落在平地之上。
赖良经过唐木晚,心中略带苦涩的睨了她一眼,随后走至展昭跟前,问他:“这些人怎么办?”
展昭向地上扫了一眼,道:“一时半会估计还站不起来,我们先进去看看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_⊙)寂寞如雪……
第八十七回唐四小姐疑藏尸诡状尸首现药泉
夜风的粘稠带着少许了无生机的阴郁;室内两旁的烛火随风摇摆;姿态各异。
展昭几人在屋内整整转悠了一圈,却连长夫人的一根毛也没瞅见。
“怎么会这样?”赖良看着原本放置尸体的台子低声喃喃。
“赖兄;”展昭出声唤他,“尸体会不会被四小姐藏起来了?”
赖良托着下巴沉思道:“也不是没可能。”关键是她的行为实在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好端端的非要派人守在外面;任谁说这事跟她无关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展昭抱着手臂,手掌摩擦着冰冷的剑身;“若是这样反倒好办了。”
赖良抬起眼皮儿看他,“展兄有法子?”
展昭反手一指白玉堂;“让他用美人计色诱!”
白玉堂额角猛跳两下;他半眯起眼来凝住展昭,道:“你舍得?”
展昭摸摸鼻子;心里想,反正你又不喜欢女人!只是嘴上没有说出口。
白玉堂将他这一沉默的举动自动认为是“他不舍得”的意思,于是转头问公孙:“先生那里有没有什么让人吃下去后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
“……”公孙策微微无语,自己是济世行医,又不是江湖门派明争暗夺玩毒的。
大概问完这话后白玉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因此他又将视线移到了赖良的身上,好歹他也是唐门出身,随便个什么毒药的话,总还应该是有一些才对。
不过赖良却对他摇摇头,“没用的,四妹在唐家是用毒高手,一般的毒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还不够她挠痒痒的。”
展昭立马垮了脸,他叹口气摇摇头,道:“果然还是要用美人计……”
“计”字未出口,白玉堂忽的在展昭后腰上捏了一把,他立马闭了口。
公孙策又在屋内环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冷森森。
“先出去吧,那唐四小姐不是已被白义士点了穴道么,饿她几顿倒也不怕她不说出尸体藏在何处。”
他身后的三个人不禁暗自在心中竖起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
待唐木晚苏醒过来,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她浑身动了动,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这才想起昨晚她被白玉堂以飞蝗石封住了穴道。
“混蛋白玉堂!”想到昨晚的事,唐木晚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叫出声来。
她话音落下,身处的房间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只不过来的并不是白玉堂。
展昭进来,将香喷喷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放在桌上,末了还故意用手往床榻那边扇扇风,好让她也来嗅闻一下这可口菜食的喷香气息。
一个上午没进食,唐木晚也的确饿了,更何况菜食的香气不断窜入她的鼻孔,更加剧了她口中唾液的泛滥。
“他们竟派展大人来为我送饭,也真是折煞小女子了。”唐木晚故意压制住满心的怨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婉转动听一些。
展昭摆好了饭菜,一撩袍子在凳子上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做好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来对床榻上挺尸的人道:“四小姐真是客气了,展某不过是找不到地方用膳,借你地方用用罢了,谁说是给你送饭?”这么说着,他就好似在验证自己的话一样,真的在她面前喝起酒吃起菜来。
眼见着酒美菜香,却直直的入了他人之口,唐木晚觉得自己口中的口水就快要溢出来了。
“展大人?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她咽了咽口水,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撒娇的意味。
展昭放下酒杯,随手捏起一块猪蹄来,慢悠悠的踱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一个人喝酒确实闷,但是……”他把猪蹄凑到她鼻子前晃晃,然后再拿开,“找不到长夫人的尸体,她也寂寞的很呢。”
唐木晚嫣然一笑,“管她死人寂不寂寞,只要活人快活,还管得她们?”
展昭点点头,将猪蹄递到她嘴前,就在她张口欲咬的瞬间,忽又将手抽回,把猪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满意的笑笑,“四小姐说的有理,展某忽然就想明白了。”
唐木晚被他连耍两次,心中强压的怒气早就抑制不住,她面上的笑容倏敛,继而换上一副有些凶残的面容,刚要对着展昭咆哮出来,就听外边有人喊:
“展大人,药泉里发现一具尸体!您快来看看!”
听到喊声,展昭整个人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将吃的差不多猪蹄随手塞进唐木晚的嘴里,又顺便在她衣裙上抹抹油乎乎的猫爪子,然后脚底下一个蹬地,人就不见了踪影。
唐木晚刚要吼叫出声的话被块骨头硬生生的堵了回去,她圆目爆睁,鼻子不断地出着粗气,心里把展昭白玉堂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捎带上他俩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咒骂一个遍,只是更恶劣的诅咒她还没能想尽,忽然,她两眼一翻,气的再度晕了过去。
***
展昭赶到药池的时候,白玉堂、赖良都已经在那里了,公孙策正蹲在地上为刚捞上来的人做简单的检查和处理。
他侧身挤进去,在公孙身边蹲下,当视线瞟到那具尸体的脸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先生,这……”他指了指那张明显被烧秃噜皮,露出片片紫红色鲜肉的脸,差点就把刚刚咽下去的猪蹄又吐出来。
“被烫的。”公孙策一边扒开尸体的衣服,一边简单的回答他,“身体大面积烫伤,内脏估计也被烫坏了,具体的还得等做过全部检查才能得知。”
展昭点点头,故意不去看尸体的脸,“人都被毁了容了,如何分辨死者身份?”
公孙将衣服合上,手碰到衣服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仔细摸了摸,然后才让候在旁边的小厮将尸体搬走。
他取出一条干净帕子来擦擦手,站起来对展昭道:“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唐段风。”
展昭倒是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他在刚刚看到他身上衣服的料子时就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翻转过身,他视线忽然扫过白玉堂身边的赖良。
他本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不过嘴巴张了半天却是半句也说不出。
“放心,我没事。”到底还是赖良对他报以微笑,虽然笑容的背后透着无尽的苦涩。
回到温刻颜的房间,将唐段风的事情告诉他,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偷偷的握住了赖良的手,或许这对他来说比千言万语更能温暖心田。
展昭和白玉堂借口去公孙那里看看,识趣的退出,言或不言,空间留给他们。
再次推开那扇漆黑的沉闷大门,展昭和白玉堂一眼就看见在里面忙着……切人的公孙。
展昭脚步顿了顿,犹豫一下还是迈步过去了,只白玉堂赖在门口,死都不肯再往里走一步了。
察觉到展昭的气息逐渐走近,公孙策擦干净手,对他道:“学生问过了唐段风的身体特征,此人应是他本人无疑。”
展昭无意间又瞟见了他的脸,感觉还是有些惊悚,于是挪开些视线,问他:“死因呢?当真是烫死?可是药泉的水我和玉堂试过,根本不至于将人烫死。”
公孙策听他说他和白玉堂“试过”药泉的水时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敛起笑道:“药泉的水自然不至于将人活活烫死,那水不过是个帮凶而已。”
“哦?”展昭没太明白公孙这有点高深话语中的意思,问他:“水是帮凶,什么意思?”
公孙策也不急着应答,反而向他指指他刚刚剖开的尸体,“你看看这里。”
展昭抻着脖子向里看去,就见在尸体的胃里有一条细小的银链子,他眉头一紧,不自觉脱口,“女人的手链?”
“不错。”公孙应着,用手边的夹子将那条手链取出来,放在旁边摊开的一条白帕子上,又道:“除了这个,学生还发现些奇怪的东西。”他在尸体的衣服上摸了摸,然后抻出一个角来。
“洞?”展昭就着他的手,发现在他的衣服上破了一个洞,而且在那个洞的边缘好像还沾着什么白色的东西,“这是什么?”他用手蘸了蘸,凑在鼻子前闻闻,“好像是石灰。”
公孙策点点头,肯定他的猜测,又扯过领口给他看。
“花?”他疑惑,继而又摇摇头,“不对,是醉石腊?”他见公孙浅淡的笑了笑,“等等等等!难道说这几起案件全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公孙却有些迟疑,“本来学生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隐隐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是从这醉石腊来看,又好似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杀人讯息。”
他们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公孙策想了想,又道:“学生听闻在江湖中总有一些组织,杀人后会留下一些信号,展护卫和白义士都来自江湖,可曾听闻过什么与醉石腊有关的组织?”
展昭想了好一会,又抬头和白玉堂对了对眼神,这才摇着头道:“从未听说过。”
公孙策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屋子瞬间又陷入一片寂静,然而有些人的出场向来是带着各种声响的,因为她根本就闲不住。此刻屋内的三个人虽然全都无言的沉静下来,但却有个人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并且随着她双脚的落地,她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咦?你们三个竟然全都杵在这里!跑来跟尸体聊天么?”
作者有话要说:天天都在纠结尸体→_→我也是醉了
第八十八回破旧库房寻人头死因背后藏谜团
见到冷宫羽从屋顶上跳下来;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仰脖向上面看去。
“好好的门不走,你怎么会走房顶?”展昭眨眨眼,问出了大家心□□同的疑问。
“还说呢!”冷宫羽摆摆手;“这唐家堡那么大;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展昭摸摸鼻子;笑道:“迷路了所以就……上了房顶?”他怎么觉得迷路和上房没什么太大关联。
“不是。”冷宫羽摇摇头道:“我是迷路了没错;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走到那个开满花的院子里去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