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她尽可能的放柔声音,“展大哥……呵!”她波光流转,面容含笑,可是一抬眼,她看到展昭满脸的血,一时间差点吓得晕过去。
展昭听到她那声夸张的抽气声,有些尴尬的揉揉鼻子,“咳咳,丁姑娘的头……还真硬……”
丁月华头脑“轰”的一声响,她垮着脸僵在原地,内心有个小人儿正双眼飙泪的趴在地上猛捶地,一排大字排列整齐的不断从她脑中飘过:头真硬……头真硬……头真硬……
她顿时泪流满面,从此对人生绝望。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屋内突然沉闷的响起两声“咚咚”声。他们有了刚才的经历,这会子精神都十分警惕和敏感。
“咚咚”声一下接一下的持续响起,展昭和丁月华均都睁大眼睛互觑着对方,心中惊叹——这回又有什么了?!
展昭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没有摸到火折子,这才想起刚刚把火折子扔给丁月华了,对方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抬手,将自己的火折子递给他,把他的则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也没太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吹亮了火折子,举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
屋内经火光的照耀而变得清晰,展昭方才在黑暗中扫视的时候,只看见屋子里似乎摆放着三个类似柜子的东西,这会亮堂了一些,他发现那柜子竟然是三口漆黑的棺木。而那“咚咚”的声响正是从中间那口棺木之中发出来的。
展昭向那口棺木走近,丁月华此时也跟了上来。
“展大哥,这里面关着的,不会是尸体吧?”她盯着那棺材,吞了口口水——刚才的是虫子,这回这个难道是僵尸?!
展昭也不回她的话,他径自走至棺木跟前,垂眸看了它一眼,而后伸出一只手,屈指在棺材盖上“叩叩”的敲了两下,里面立马回应一般的“咚咚”响了响。
他此刻几乎可以断定里面关着的并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人。但是会是什么人被关在了棺材之中呢?
展昭顺手把火折子递给丁月华,他想了想,又在上面敲了三下,但是这次里面却没了动静。他心下一惊——该不会是憋死了吧?
这么想着,他忽然抬手对着那口棺木隔空劈开一掌,上面紧盖着的棺材盖应声被他的真气所震开,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腾”的从里面坐起。
尽管丁月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样猛然的一个动作还是吓得她惊叫一声,并扔了手里的火折子。
“叫叫叫!这么一会功夫光听你叫了!有完没完了!”刚刚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忍不住开口。
丁月华听着这声音似乎有那么点耳熟。
“女人就是麻烦!”那人嘴里嘟哝着两手扶住棺材边缘想要顺着爬出来。
展昭此刻已经通过声音听出了此人的身份,他笑着调侃道:“说女人麻烦,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那人被他一噎,忽而将两条手臂对他伸过来,嗲着声音,学丁月华道:“展大哥~快把我抱出去~”
展昭无力的扶额,“这点高度你翻个跟头就出来了吧。”他无情的揭穿。
对方却不依,“你不抱我出去,我就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治你的罪!”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心道:本姑娘把八王爷抬出来,看你还敢不从?
展昭彻底无语,但他也没真的抱她出来。他向前踱了两步,而后抓住她的后脖领,稍一用力就将她提溜出来,放在地上。
对方脚才刚一沾地,立马顺势抱住他的大腿,“展大哥~你真好~”
展昭被她恶心到了,立马翻个白眼给她看,“冷宫羽,你能不能正常点!”
冷宫羽吐吐舌头,随即放开他的腿。其实她是故意做给丁月华看的。
一旁的丁月华早就看呆了眼,一方面她得知原本跟展昭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小公子是个女人,心中就惊异万分,另一方面她见到对方和展昭撒娇卖萌,而展昭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顺着她由着她,她心中更加的吃味——她没想到展昭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然而,展昭自从见到了冷宫羽便早已将什么丁月华丢到了脑后,他看着她,微微皱眉,似有些急切的问她:“你怎会被人抓住,又怎会被关在棺材里?白玉堂呢?”
冷宫羽睨了他一眼,“其实你想问白玉堂的话,不用顺带手把我捎上,我不会骂你重色轻友,真的!”她说的特别真诚。
展昭摸了摸鼻子,忽略她的调侃,“你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冷宫羽听他说秘密,忽然脸色一变,她拽了拽展昭的袖子,指着旁边的一个棺材,道:“展小猫,快,把这个也打开!”
展昭满面疑惑,“你要做什么?”
“别问了!快打开!救人命!”她跳着脚催促。
展昭无奈,也只得顺从她的意思又将旁边的棺木震开了盖子。
盖子落地的瞬间,冷宫羽倏然跑过去,她扒着外沿朝里看,随即将手伸进去,“姐姐!快醒醒!”她嘴里唤着,手不住的摇晃着里边的人。
展昭这时候也走过来,他发现这口棺材里也躺着一个人,只不过对方双眼紧闭,脸色有些发青,而且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她被人点了穴道。你先闪开,我抱她出来,再为她解穴。”他听到了冷宫羽口中唤的那声姐姐,却没有多问。
冷宫羽点点头,随即让开身子,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将棺木中的人抱出来,平放在地上,而后出手,分别点了她的几处大穴。
“唔嗯……”地上的人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四周一片黑暗,让她一时有些摸不准自己身在何处。
“非鱼姐姐!”冷宫羽见对方醒了过来,立马跑过去跪在地上。
然而展昭却在听到她的这声称呼后微微蹙起眉——非鱼?鹰非鱼?!
“小羽?”地上的人耳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觉得有些吃惊。“你怎会在此?这里……又是何处?”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冷宫羽连忙伸手扶她。
“这里是清平侯府的库房密室。”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睨着展昭,“我本来是想替五爷把你寻回去的,不过半路上听到有两个人在议论有关于非鱼姐姐的事情,于是就跟踪他们想要找到她的下落,只可惜,我没跟住……反而被他们抓了。”
展昭恍然,又将视线落到鹰非鱼的身上,“星盗鹰非鱼轻功了得,非一般人所能及,如何也会被人抓住?”他想不透,江湖之中还会有谁的轻功可以比星盗还要高。
鹰非鱼这才注意到这里除了冷宫羽之外还站着两个人,她此时已适应了此处的黑暗,于是眼风在展昭手中的宝剑上一扫,便已然知晓了他的身份。
“想不到南侠展昭也会在此,真是幸会。”她客套着。
展昭也客气的抱了抱腕,道一声:“好说。”
她又看了看丁月华,此人她虽没见过,不过她手中的湛卢剑她也是识得的,“这位姑娘可是丁双侠的妹妹,丁女侠?”
丁月华却吃惊她竟然认出了自己,于是也抱了一腕,“不敢当!”
鹰非鱼颔首,这才打算接着回答展昭刚刚的疑问,只不过她嘴刚张开,声音都没来得及吐出,室内的第三个棺材忽然“嘭”的一声炸开了盖子。
屋内所有人全都不自觉的将视线移过去,却只见黑暗中,从那口棺材里幽幽的伸出两只手,接着竟自那里面爬出一个白影来……
第四十八回五爷带伤寻猫儿强忍毒发破暗门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第三口棺木上,就见从里面缓缓爬出一个人来。
别人一时间没有看清此人的面貌,但展昭却立时一个箭步飞过去,他将巨阙换到左手,右手自对方腰上一圈便将他夹着带了出来。
待他携着那人再度落地的时候,冷宫羽才看清对方的脸,也正是在看清对方面貌的那一瞬间变了脸色。
“五爷你怎了么!”话出口的同时,她已迈步向着二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刚刚那个从第三口棺材里爬出来的白影正是白玉堂。只不过他现在面色铁青,双眼紧闭,头发散乱,手臂上还带着血痕,就连他平日最为在意的白衣上也满是皱痕和灰尘。
展昭看着这样无力的瘫倒在自己怀里的白玉堂一时间心中绞痛,鼻子竟有些泛酸——这哪里还是那个心高气傲,总喜欢炸毛、调侃自己的白耗子?!
“玉堂?”他垂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唇,他发现他的薄唇干枯发白的竟然起了皮,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他也不顾上那么多了,他此刻的头脑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带他离开,带他去找公孙策!
揽在他腰上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展昭双唇紧闭,此刻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温润儒雅的笑意,他紧皱的眉头好似深邃的沟壑,他握住巨阙的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许颤抖。
展昭强忍住心内的怒意,他搂着怀中的人愤然转身,打算循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可进入这个空间的机关是他和丁月华误打误撞开启的,此刻就算让他回去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更何况方才的那个暗道里还有无尽的不知打哪来的虫子……
望着眼前突发的状况,展昭竟一时急得没了主意。他心急如焚,也不知道白玉堂的情况究竟要不要紧,更不知道他到底能支撑多久。心一急,脑子一乱,他抬手就奔着四周墙壁隔空放了一掌,他心想着,既然这诡异的破房子没路可走,那不如就以掌力凿出一条路来。
怀中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展昭的怒气给震醒了,总之他眼皮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
四周一片漆黑,原本以他的内力和目力,适应这种环境并不困难,可是现在他却全然没有那个力气。他挣了睁眼,在确认了自己腰上那条有力臂膀的主人是谁后,他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白玉堂最初轻启,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来,但即便如此,展昭也从他的口型上看出了他想要说的内容——
“我没事。”
他说,他没事。
展昭盯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病容忍不住想笑,他想松开禁锢在他腰上的手臂,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问他:“就凭你现在这副德行,说你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都有人信,你说自己没事?妈的谁会信?!”
但是,他没笑,也没放开手臂,更没对他说出那番话。
展昭将头微微扬起,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要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压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他母亲临终前告诫他的,他从小就谨记于心,并自母亲去世后便再未流过眼泪。此时此刻,他虽想落泪,却也知道不是场合——他们还被困在这座暗室之中,并且在他的身后还有那些女人,他展昭这辈子都不会在女人面前流泪。
白玉堂窝在展昭怀中,他虽未睁眼,但他却好似比谁看的都清楚。
他抬手在展昭的胸前胡乱的抓了一把,随后扯住他的一缕头发,拽着他想让他靠近些。
白玉堂身上的毒致使他并没有多大力气,但展昭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倾下身,他睁开眼睛,一双如星般清澈的眸子紧盯着他,他看着他有些抽搐的嘴角,他知道他是想要努力笑给自己看,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笑的有多难看——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展昭被他拽着垂下头去,他不知道他为何拽自己,却又好像比谁都明白他为何拽自己,甚至他觉得此时此刻就算他不拽自己,自己也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垂下头,而后将自己的两片温润的唇紧紧的贴上他的。
丁月华和鹰非鱼站在他们身后,从她们的角度来看,好像展昭正低着头,小心的听着白玉堂说话。
然而冷宫羽却站在不远处,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展昭拥着白玉堂,并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吻住了白玉堂的唇瓣。她盯着这两个人,不自觉的想要惊呼,想要为他们尖叫喝彩,她甚至为他们开心的想要躺在地上打滚,可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
她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看着他们,生怕自己打扰他们此刻的短暂甜蜜。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静止凝结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首先打破了这片氤氲的祥和。
总之,静止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美好的氛围也再度被未知的恐惧所弥漫。
展昭依然揽着白玉堂,但白玉堂此刻的薄唇却已不再干枯,他身上的气力也比刚刚要足了一些——展昭已经向他的身体里渡入了一股真气,那股真气在他的身体中缓缓流转,好似一股暖流,流遍他的全身。
也真是因为如此,他可以说话了,他不需为保留气力而闭口不言了。
白玉堂首先要说的,是他落得这番模样的原因,他将席宴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他追上赫连舍的事情,再之后他与赫连舍动手、对方挨了他几十刀非但没死反而滴血未流的事情,以及他昏倒再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蚩金铜铃不见了的事情,他见到一只来自西域的毒牛虫并跟随那只毒虫找到了一条连接着这口棺木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对着展昭和众人说了。
众人听着他的叙述,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接着,他又听展昭说了见到郑统几人进了这里,及这个密室库房内部的一些情况。
白玉堂在听展昭叙述的过程中,再度闭上了双眼,他要在头脑中将这个密室的结构过一遍,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密室有点像他曾在书上见到过的“生死门”。
相传在很久以前的西域,曾流传着一种神秘诡怪的机关秘术,此术名为“生死门”。设下此阵术的人会在一定空间内用“门”来将区域之间分隔开。
每个区域都会有一种镇守区域的灵物。所有闯入此阵术的人,只要通过一门,这门便成为了“死”门。顾名思义,若再想从这道门回去便是不可能的了。
来时的门成了“死”门,那么相应的,未曾开启的便是“生”门。破阵之人必须绞尽脑汁开启“生”门并不断走下去,直到破除所有机关,将最后一个门打开。
只是这个传说距离现世时间有些久远了,而且当初的阵术流传至今也少了一些阴毒,反而增加了些许趣味。
一旁的丁月华听白玉堂竟然用“趣味”一词来形容这破阵机关,一时间感到些许恶寒。她想到刚刚那些拼了命盯上她的虫子就浑身的不舒服不自在。
“什么破趣味啊,那设阵的人一定是个疯子。用虫子做镇守也就罢了,他竟然要放出扑女人的虫子,简直就是变态。”她忍不住嘟哝。
白玉堂听见了丁月华的话,顾不得身上气力虚弱,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倒是惹来了丁月华的一记不满的白眼。
他微微敛笑,轻着声音道:“那虫子并不是扑女人,只是扑你身上的某样物品罢了。”
丁月华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好奇,“什么物品?”
白玉堂动了动,他用一只手攀住展昭的肩,让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倚住他,而后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丁月华腰上挂着的香囊,“就是它。”
众人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丁月华自己也垂头看着香囊,她想了想,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还是那个赫连公子送我的!他、他曾同我说,一般男人都喜欢女子身上佩戴的香囊的香气……”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拿眼睛瞥向展昭的方向,不过展昭却一眼都没看她。
冷宫羽看看丁月华,又看看此刻挂在展昭身上的白玉堂,不禁意味深长的偷偷笑笑。她身侧的鹰非鱼瞄见了,却也不知她在笑什么。
香囊是赫连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