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少年英雄谁堪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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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只见董伽罗推门进来,见岳中影仍在榻上不醒,?提声道:“神医,岳兄弟没事吧,怎得还未醒来。”只听姜神医在里间道:“老夫说得,得几个时辰,急什么?”
董伽罗向董云楚道:“妹妹,眼见天色已晚,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探视好不好?”董云楚道:“哥哥,我在这里陪阿影哥哥好不好。”董伽罗道:“这怎么使得,你几日未归,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况且你留在这里,怕姜神医多有不便,还是回去得好,明日一早我便陪你来看他好不好?”董云楚虽不愿回去,却也知董伽罗话中之意,便点点头。
董伽罗便向里间道:“神医,小弟暂且告退,岳兄弟就麻烦神医照看了,明日小弟再来。”姜神医自里间转出,道:“些许小事,算不得麻烦,我这里配了几样药膳,董兄弟拿去试试。”说着递过几个小包来。董伽罗知道姜神医有求与他,自然殷勤异常,倒也不必说破,当即接过,谢了几句,同董云楚告辞而去。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左右,岳中影毒气渐消,醒了过来。此时已过亥时,外面一片漆黑。岳中影定定神,翻身坐起,只见一缕微光自一间小屋中透出,借这微光,打量周身,见那屋中满是药材,散出浓浓的草药味道,心中暗想:“我这是在什么地方。”细细想日间之事,又想:“莫不是董大哥送我到这里来解毒?云楚呢?”心中想着,凝神运力,只觉丹田之内,一股热气充盈满溢,心中大喜,忙下了榻,向那里间走来。
只见一位老者端坐桌前读书,当下便欲开口,却听那老者道:“你身体内毒质之解,不可胡乱走动,最好还是打坐几个时辰,畅通内息经脉。榻前桌上有吃的,如果饿了,可以自便。还有,别忙着谢我,老夫不过承别人之情,受人恩惠而已。屋外东、西、北面皆有机关,若想散心,只可向南走。老夫读书时,不喜别人客套,你请便吧。”岳中影一愣,没料道这老者如此怪异,便也不答话,退了出去。见榻旁果有点心在桌上,此时腹中甚饥,便信手拈起一块,塞在嘴里,只觉得隐隐有草药的苦味,倒也不必怕有毒,便大嚼了起来,吃了数块,复又盘膝坐在那榻上运起功来。姜神医隔帘而看,不禁点点头,似有嘉许之意。
待运功毕,远远已经传来鸡叫之声。岳中影下得榻来,只见那老者并不在屋内,便转出门来。果见屋外向南一条游廊,直通向山谷深处。此时天色尚暗,远处诸物尚看不清楚。
当即沿着那走廊一路过来。上了一座小桥,便有溪流自桥下流过,水声清脆,犹如珠玉落盘。过了那桥,只见一侧一所小小的亭子。进得亭来,只见那亭子地面上,画一个大大的八卦之形。岳中影心中暗奇,要细看时,忽然后背一阵寒气袭来。
岳中影大惊,回身一掌拍出。只觉寒意顿消,倏忽间化作一股热浪涌来。岳中影见那人身材较矮,一道伤疤自左眼角横拉下来,直至下颌,这黑夜之间平添几分阴森之气,脱口道:“原来是阴阳手尚大侠。”那日在成都府牢中,曾见过尚天风一面,却不知他竟然在此地。
尚天风见岳中影居然认识自己,心中也是暗暗称奇:“小亲兄弟好眼力,佩服,佩服。”口中说着,手下却不停,左掌阴寒,右掌灼热,阴阳手的功夫交互相用,威势甚是惊人。
岳中影掌法不算精,但他内功即深,掌上威力便大的惊人。双掌齐出,同尚天风掌力相撞,尚天风被震退数步。岳中影虽只觉身子一晃,虽业住了身子,但觉两股劲力自双掌涌上胸口,一冷一热,胸口一阵难受,当下急运内力,在周身微一流转,难受之意顿消。岳中影心中暗道:“这阴阳手的功夫果然极怪。”当下便要罢斗。
尚天风只一招便被岳中影震退,心中暗惊岳中影内力浑厚,当下,阴阳倒转,左阳右阴,双掌再次拍出。岳中影本欲罢手,岂料尚天风居然又攻了过来,虽欲罢而不能,只得挥掌再接。他既知尚天风掌力分阴阳二劲,心中便有准备,暗用内劲,迎着尚天风双掌拍出。岂料倏一近身,陡觉尚天风掌力一散,正惊凝间,尚天风双掌翻过,推近岳中影胸口。岳中影急急后飘数尽,避开来势,暗暗称奇:“他这掌力居然能在瞬间阴阳转换,果然了得。”
他却不知,阴阳手的功夫的威力,并不在掌法精妙变化,而全系于内力吞吐阴阳之变。这套掌法共有三层,第一层阴阳分明,左掌为阴,即一直是阴寒之力,右掌为阳,则掌掌灼热之势,与敌对攻,阴阳不能互易,威力自也小了许多。第二层阴阳互易,对敌之时,左右掌阴阳之劲瞬自成互换,威力甚强。第三层亦阴亦阳。双掌劲力,阴中带阳,寒劲挟热,直待贴近敌身,阴力阳劲,全由自己随心所欲,是以威力极大。尚天风虽练这阴阳手的功夫数十个春秋,但限于资质,只勉强练成这阴阳互易的功夫。
岳中影见他掌力吞吐变化精妙,便不敢冒然硬接,当下凝神静气,奋力拆解,暗暗看他掌势变化。虽然在阴阳之力的攻击下,全身难受异常,但他内功深厚,倒也不致受伤。两人拆了十余招,岳中影渐觉尚天风掌力变化虽奇,但也有迹可寻,大抵不过两三招,阴阳之力便即互易。心中暗自便有的计教,再拆数招,只见尚天风掌势稍缓,便知他下一招阴阳之势必将互换,当下深吸一口气,呼得一掌拍出。
尚天风掌力尚未换过,正是半济之时,却见岳中影双掌排山倒海般涌将过来,心中大惊,不及转换掌力,便急急的挥出双掌。这阴阳手全仗内力变化运用,如何能够半路之中苍惶出掌。他双掌尚未碰到岳中影掌力,便觉一股强劲之风,压在了他胸膛,双臂劲力立时反弹回去。尚天风心中大骇,自己全身劲力反弹,再加上岳中影深厚掌力,自己万难抵挡,当下叹息一声,闭目等死。
只觉胸口一热,岳中影双掌已经按在尚天风胸口,一股极深厚柔和的劲力,自胸口透进,同反噬的两股劲力一撞,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尚天风睁天眼来,只见岳中影含笑在前。原来,岳中影一双掌袭来,逼尚天风内力反噬已身。但见尚天风闭目等死,便知不妙,他同尚天风无冤无仇,岂肯轻易伤他,便忙将一股内力注入尚天风体内,替他消解肥噬之力。
尚天风呆立一阵,道:“少侠大仁大义,果然名不虚传。尚某多谢手下留情,少侠请。”肃手一让,转身而去,隐在几丛花草之中。
岳中影心中奇怪,但要问时,尚天风人影一杳,只得罢了,心中只是奇怪,只觉这谷中处处透着奇怪。
此时东方发白,天色渐亮。岳中影亦渐渐看清谷中形势。只见花丛树木之中,隐隐数十间房舍,只是静谧异常。他心中虽不解,也不再理会,径向前来。绕过几棵大树,迎面是一面照壁,这照壁直立在路中间,将路分岔,向两边伸出。岳中影本拟顺左边那路前行,忽然听得一丝破空之声,将着发生一轻微的撞击,似有什么东西撞在那照壁背面。岳中影心中好奇,轻轻绕过那照壁,向前看去,不觉一愣。
正前方五六丈外,坐了一人,一袭灰衫,呆呆的向自己看来。岳中影微微一愣,正要向那人拱手,却觉得那人目光有些异样。细细看时,原来那人并非是盯着自己,却是盯着那照壁。岳中影回头一看,只见那照壁上纵横交错,却是一道棋枰。棋枰上黑白分明,已经下了百余子。岳中影正在看时,只听一哧得一声,一道黑影激射而至,自岳中影耳边掠过,正落在那棋枰去五六路。这一枚黑子落局,便有一枚白字被震落下来。岳中影凝神一看,下落的白子正是黑子这一招叫吃的死子。
这人独自坐于此地,一黑一白,自已跟自己下棋,已然甚怪,却没想到他武功内力竟也极高,岳中影不禁大是佩服。五六丈外正中棋枰位置,他自忖也能够办到,但借着小小一枚棋子撞击之力,便能够将被吃的白子震落,而其余诸子不动,这份力量拿捏的巧劲,却绝非自已能够办到。至于这棋枰能够吸住棋子,想来是由磁铁做成,倒不足为奇。
他细细看那棋局,却见黑白交锋极为激烈,黑子步步为营,将上方两角纳入已方地盘,并以此为根据,冲击白子。白子虽局部失利,但身后开阔,大有用武之地,是以并未呈败像。黑白双方越斗越烈,渐渐将目光转向左下角的争夺,黑子着力攻击,将一支奇兵强入白方阵中,将白方本可做活的二十余字截成数段。白棋苦苦求活,不甘弃子,一时胶着下来,竟然形成一个连环劫。
此时如若黑白双方交换提子,劫势重重,如此下去,只能是求和局面。若白方弃子消劫,必然损失十数子,只是局面一解,正可在身后空地大做文章,重振旗鼓,胜负之数便在两可之间。然而胜负在两可之间,即意味着有可能取胜,亦有可能失利,而劫势即成,却又是无胜无败之局。何去何从,尽皆在白子一念之间。那照壁下零落了黑白棋了数十枚,想来是下棋之人心中难决,只得暂时相互打劫。
岳中影见那灰衣人呆坐在椅中,右手中拈了一枚白子,沉吟许久,却终难决断,似乎下定决心落子,然手腕抖了几抖,却最终于硬生生忍住,良久,微叹一声,棋子应声而出,落在棋枰上,将一枚黑子震落。岳中影看时,却依然是打劫之势。
黑子棋势较为明朗,一心求和,当下立时落子,震落一枚白子。这番又轮到白方落子,一时间又陷入沉吟。
此时,天已大亮,谷中虽深,不见阳光,周遭却也清清楚楚。岳中影见那人面容清矍,似在四十岁上下,但头发灰黑白相间,却又似已过七十,想是长年累月苦思棋局,过度劳神所致。只见他愁色满面,嘴唇微动,自言自语,岳中影凝神听去,却模模糊糊,反反复复只两个字“弃?保?”,想来心中终究难以决断,半晌仍不敢落子。
岳中影心中暗暗道:“看这是因棋而学,因学成痴,只怕过于劳神,反而伤身。”心中微生怜悯之意,但是自己看那棋局,只觉得这棋局扑朔迷离,若当真弃子消劫,胜负成败,却也非自己棋力所能看清料明。当下摇摇头,想稍分那人心神,便拱拱手,道:“前辈……”
岂知话尚未完,那人手腕一抖,手中白子刷一声,向岳中影飞来,取他哑穴,口中兀自喝道:“小子,别搅局。”
岳中影急右手一翻,一股掌风向那棋子迎去。那棋子便只在岳中影手中一缓,顺着岳中影掌力旋转,倒转了方向,反向那人飞去。
那人一子飞出,便不再理会,伸手自又拈起一枚白子。那料一道疾风扑来,当即想也不想,随手探出,将那枚白子收在掌中。谁知他不接倒好,这伸手一接,只觉手腕一麻,那棋子直要脱手而出。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振腕加力,将那棋子紧紧攥在手中。
这一震之势,将那人从迷局中拉回,转眼瞪了岳中影一眼。岳中影只觉一道冷电在身上扫来扫去,忙拱手道:“晚辈有扰,请前辈见谅。”
那人见面前之人竟然是个二十岁如许的年青人,心中惊讶更甚:“瞧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功力?”心中想着,却不露声色,只道:“好小子,功夫不错,那老夫便陪你玩玩。”话音一落,手中两枚白子立时向岳中影飞来,分袭他“璇玑”“神府”二穴。
岳中影见来势极快,不敢大意,待棋子飞贴近时,急速侧身,那两枚棋子便贴着他身子飞过。
那老者见岳中影轻易避过,微一冷哼,双手一扬,七八枚棋子齐齐飞来,将岳中影上、中、下三路尽皆封住,岳中影想再要侧身闪避,却己不能,当下将一股内力遍布全身,一时间,气自成鼓胀,衣实微动,岳中影待那些棋子快近身时,猛然间与轻风拂柳一般,身形稍缩即伸,只在这一伸一缩之间,已经将那棋子上的劲力消于无形。这一式正是岳中影在那日暴雨之中所悟,守则如巨石,渊停岳峙,借其力而消其势。只见这些棋子尽数打在了岳中影身上,但力道全消,已不能伤人。
那人此时,方微微变了脸色。长身而起,赞道:“好功夫,再试试这招,看你如何化解?”说着,左手一翻,一枚白子飞出,来势甚缓。岳中影心中微愣,暗道:“这算什么?”
第七回 少年英雄谁堪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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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这一念未己,那人右手跟着连扬,七八道黑影跟在那白子之后,激飞过来。然这七八枚黑子竟不是打向岳中影,却是飞向那白子。只听叮叮之声连响,七八枚黑子有先有后,尽数撞在白子之上。黑子力道十足,每与白子相撞,登时掉下,那白子飞行之速却在瞬间加快一分。白子每被撞击一次,便飞快一分,待七八枚黑子尽数撞击,这白子之势便已经势如闪电,带起一阵劲风,射向岳中影。然而最怪的是,那白子每次被撞击,不惟飞行加快,那飞行线路便也稍稍变化,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旋转翻飞,飘忽不定,让人实难捉摸。
岳中影本见那白子呼啸首向自已小腹中脘穴飞来,当即凝神吸气,小腹微收,右掌横切,要将这枚棋子打落。那知这白子受了最后的一枚黑子撞击,猛然间方向大变,呼得向岳中影人中穴飞来。岳中影心中大惊,此时想要闪躲抑或出掌击落均已然来不及了。眼见那棋子便要将岳中影门牙打落,在这万分危急之下,岳中影内息一鼓,噗得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口中喷出。他内力充盈全身,这一口劲力自也不弱,虽不能将那棋子吹落,但却也迫得那棋子来势一缓,向斜斜偏出数分。便这一缓之间,岳中影脸向外偏,棋子便擦着他脸颊掠过,落在照壁上的棋枰中,挂得岳中影脸颊生冷的疼。
那人见岳中影居然能够避开自己修习多年的绝技“九星聚义”,不由得心中大奇,半响,突然哈哈大笑,赞道:“哈哈哈,小兄弟,果真不凡,佩服佩服。”说着走上前来。
岳中影刚要见礼,却见那人眼光一斜,突然之间,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意之事,身子猛然间盯住不动。岳中影顺着他目光瞧去,却见他正死死盯住的竟然是那方棋枰。原来,方才岳中影一口真气,将那人射来的棋子吹斜数分,正好落在了那棋棋枰的空白之处。岳中影细细一看,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糟糕,这下可如何是好?”
那棋子正落在白子后方,可谓无用之极。不唯失却了打劫之机,便是与争雄身后,亦无所用处,却是一招地地道道的臭棋。那老者看了数眼,突然之间怒气大盛,大骂道:“他妈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越骂越凶。岳中影见他虽不是正对着自己,但看那架势,须发具张,怒目横眉,全身精气散发,却似乎是要随时与人拼命,当下暗暗凝神防范。
谁知那人呼喝怒骂一阵,忽然止声,又细细的看了那棋局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居然慢慢挤出一丝笑来,那笑越来越是清晰,到后来,居然仰天大笑起来,满身散发的精气一时消散,整个人便松懈下来,好像是遇见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岳中影看得奇怪,防范之意便也渐渐松了。
那人笑了一阵,忽然回过头来,在岳中影肩上一拍。岳中影全然无妨,不由心中一惊,却觉那一拍之下,全无劲力。那人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多谢小兄弟,解开了我一道难题。”岳中影心中大奇,方才那一子,无论如何,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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