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土中心,以黑色墨迹赫然书写着一个“北”字。
“不,曾。”如妃被这突然的反问,问得反而是有些愕然。
“这诗,确是并非本宫所作。诗的前两句,想来姐姐并不陌生,乃是师傅日常时长吟唱之诗句。至于这后两句,本宫这些年来,也只见师傅于酒醉后以酒水在案上草写过一次而已。再要说‘破心’此人,本宫就更是不知了。思量再三,也是无从考究,许是师傅什么未了的尘缘吧。否则,他这等执着之人,也不会连那提及的勇气都不曾有。”
自说自话,永宁盯着图上“北域”看了许久,眉心渐皱。
“如此说来,倒是在理。”听闻永宁如此详实的回答,如妃心头泛起暖意。心道:“贞一果真不曾瞒我。”
浅笑点头,如妃续道:“师傅向来行事果决狠辣,如若‘破心’不是他极其在意之人,怎会将‘吾迷破心’四字如此深藏于诗句之中,却又从未提及呢。想来,此人确实必然在师傅心中,占有极为重要之地位罢。”
“唉。”永宁放下手中笔,长呼一口气。睨着面前的“北域”,她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姐姐倒是看得透彻。用‘果决狠辣’四个字来形容师傅,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而这普天之下,能让师傅有多在意的人,怕也只有这位'破心'了罢。”
如妃见她放下笔,便移至她身边。环着她,以桌上的冰丝帕为她擦拭汗水。夏伏炎热,永宁只书了首诗,额头和后项已然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了。
“贞一此言,未免有些偏颇了。”如妃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永宁擦着汗水,一边细细地品味着永宁的话中意。
略作思量,她接话道:“师傅为人行事,的确照比常人有异。智谋计策,当世可谓无二;果敢杀伐,亦是无人能及。可他费尽心力、躬身尽瘁,无非是想推贞一你一举荣登大宝,一统九州啊。师傅众多门徒中,若论在意与否,是无人可与贞一你相提并论的。往日里,他时常口边念叨着,九州之内,才谋智慧,唯你可承他的衣钵云云。其他人,暂且不论。对你,师傅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
说话间,如妃换下手中已经沁得有些湿了的帕子,拿了件新的来,继续为永宁擦汗。
永宁不言不语,任凭如妃摆弄着自己,她只是望着专心致志的如妃笑。
心道:傻姐姐,师傅毕生之愿,不过是灭北域、伐大金。你与我,以及这天下众生,怕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端木一家之亡,北域王苏辰缪之死,表里分三家势成水火,罗刹南侵,这些看似毫无关联之事,哪一样少得了他的‘功劳’?
“当今圣上昏聩,宠信奸佞,罔顾忠良;一意孤行,独断立储;而反观九州皇室旁枝,日渐繁茂兴盛;西疆北域各成势力,皇权威严日渐衰败;大金莫拉呼尔氏与吐蕃历代天师大喇嘛,向来窥觊中原许久,虎视眈眈,伺机待动。如今的九州,表面上看似就好像这幅山河图一样,祥和一片;实则岌岌可危,潜匿在这虚假的祥和之下,各方权谋争斗不休。倘若再无明君出世,灭番扛辱,一统山河。恐怕,九州之主旁落之时日不远矣!九州百姓苦难之时日不远矣!”
如妃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平素里身边无人倾诉,今儿话赶话,好似是要把自己心底里的隐忧一股脑的诉说出来似的。
“而这等明君,师傅与我都深信,当世唯贞一你一人尔,再无他人。贞一,以你的才智,又怎会不知师傅的用意呢?”如妃语重心长地续道,“故而师傅愿以命施毒,而我愿。。。”
“姐姐真是虚怀若谷,心系天下啊~”永宁咯咯咯地笑开了花,巧妙地将如妃后面的话语打断了去。
如妃闻言,面上一红,忙收了手中丝帕。埋怨道:“贞一笑我!我久居皇宫深院,眼界政论自是比不上你里家中的九州俊才。”
“本宫哪里敢嘲笑姐姐呢。”永宁收了收笑。攒起袖角,她抬手为近在咫尺的如妃擦汗。
原来只顾着给永宁擦汗,殊不知如妃自己的额头上也是泛起了汗珠子。
“里家俊才再多,只比不上姐姐心若玲珑。师傅谋略深远,却也比不得姐姐意切情真;姐姐虽说口中所说之事,皆是什么神州,什么百姓。可永宁心中明了,姐姐口中说所与心中所想断然不是全然一般。姐姐所说所为,皆为永宁。此等真情,永宁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贞一。”鼻头泛酸,如妃眼角涌起晶莹。
“姐姐,且在忍耐少许。无忌南归之日,便是这神州易主之时了。到时候,管他什么宗家、表家、分家,都得臣服于我里家之下。”
“嗯。”如妃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为本宫研墨,可好?”见如妃已平复了心虚,永宁恢复笑容。
“好。”如妃也是破涕为笑,移步至案旁,为永宁研墨。
再拾笔,墨染狼毫,永宁于九州山河图上作画起来。
笔触犀利,勾勒旋转;
一朵朵暗黑色的玫瑰于北域疆土之上绽放而起,妖娆多姿,而锋芒毕露;
。。。。。。。。。。。。。。。。。。。。。。。。。。。。。。。。。。。。。。。。。
“将军,将军。信来了!”门外传来呼喊声。
“快传!!!”高迎春将手中的折子放在案上,忙站起身来。
案上的折子叠了一摞又一摞,堆积成山。
“将军,将军。高爹爹来信了!”门外小跑进来一人,手上挥舞着一封书信。
“好!好!”高迎春两步上前,将信接了过来。
撕开信封,他读了起来。
“吾儿迎春亲启:近日天京形势日益危急,宗家疏远如妃之意渐露,十九皇子嫡子之恩宠日渐削弱;表家爪牙石英基族弟石英祥质控天京内外军权,竟恃宠而骄,暗自遣兵监视于为父,用意不言而喻。而里家对此种种异变不闻不问,全然置身事外。为父多次求见,里家均是闭门不见,其行诡秘,实为可疑。宗家于为父之信任恩泽,明里虽未缺少半分,可深思之,乃实暂期安抚之意。如今吾儿远调,为父孤掌难鸣,腹背受敌。唯恐此势再作发展,为父之宏图伟业、雄才英明皆落空尔。而为父旦陨,高氏一族必皆受殃及。此番来信,是为求吾儿相助。以锦书为喻,吾儿见信起兵,与为父里应外合,攻入天京,诛杀表里二家;挟天子令诸侯,逼迫宗家退位,辅佐十九皇子为新皇。届时九州上下为你我父子二人掌握,高氏一族从此雄霸天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祈吾儿速速回信,商讨琐细。为父者,高英。”
“哎!”高迎春看完信后,喟叹一声。道:“干爹啊干爹,如今之情势已是非你我父子二人之所能左右啊。你在天京腹背受敌,可曾想过,迎春虽远调戍边,亦是片刻不得安宁啊!此地太守早前贪污枉法,多行不义,民怨早已积重难返。”
他转身,望着一案的折子,叹道:“自从迎春远派于此,长江两岸大小案件从未间断,边防混乱不堪。案案蹊跷离奇,以至于破案无门,导致民怨沸腾,城内城外、长江南北鸡犬不宁。而今民意怨愤,倘若迎春稍有调动兵马,恐怕天京未曾有所责罚,长江南北已失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感觉,一个字,爽。
第132章 淮北之乱()
“圣上、圣上明鉴呐!”
高英伏在兴庆殿冰冷的地砖上,痛哭流涕。
“迎春戍边已有几月,数次送抵的折子都未能送到圣上案前!军情急迫,片刻耽搁不得!今日老奴斗胆,恳请圣上亲阅迎春加急军书! ”
瞟了眼跪在地上的高英,坐在龙椅上的惠帝没好气地又翻了翻手中的奏折。
心道:高迎春先前所呈之军书,朕早遍悉数看过。无非是请命增军,或是调拨粮食赈灾。只不过朕不想批准,才找了个由头说是折子丢失了在传递的途中。高英素来狡诈,难不成朕的说词有什么不妥?让他起了疑心了?
快速翻过前几页诰命问安的书章,淮北的局势映入惠帝眼中。
“淮北民乱日渐扩展,加之今夏大旱,灾民乱民混杂掺交,人数更众。十里八乡暗自勾结,结群不轨。更为有甚,少数心怀不轨之徒乘乱大肆作案。周郡调拨之赈灾粮饷方到淮北大仓,便被贼人洗劫一空。杀衙卫,盗粮仓,此乃谋逆叛上之重罪,然贼人丝毫无恐惧之感,光天化日之下将贼脏分发于市井之中,曰'圣上昏庸,国事紊乱。天威震怒,故降旱罚之于民。'妄图激起民怨,其用意之险恶令臣错愕之余,深感隐忧。然臣数次带兵围剿贼人,却收效甚微。一来,此等歹徒穷凶极恶之极,且组织严密武艺高强。二来,民意已然偏离经道,竟自发为贼人做起掩护,实乃令将士官兵心寒!臣朔夜惶恐至极,深忧淮北民情积重难返,恐酿大祸。受隆恩而为圣上戍边要塞,倘若淮北有异,臣高迎春为顾及九州大局,只得发兵大举镇摄乱民,届时淮北必然死尸遍野,军民无幸。奈何臣多次请命增兵无果,赈灾粮饷远水难救此急迫近渴。望圣上明察淮北之处绝境,早做增兵增粮决断!”
冷哼一声,惠帝将折子合上,仍在案上。
心中默默念道:“这穷凶极恶之歹徒,怕是你分家凭空捏造出来的罢。目的,便是让朕多调遣些兵马为你分家所用。看来,分家确是察觉到了朕的用意,需早做提防了。”
转念一想,惠帝又是释然,“黄天实乃不负朕真龙天子之威,此时淮北大旱民乱,恰巧可以钳制分家势力。加之朕日益疏远如妃与十九,里家的如意算盘也是落了空。如此一来,只待朕的箭无虚发大将军班师回朝,便可除去里分二家之势力,辅佐太子继位。”
按耐心中烦闷,惠帝故作沉吟,半晌后,方长叹曰:“起来罢。你伴随朕左右数十载,你的心思,朕不说了然个十分八分,七分还是有的。而这七分,又无非都用在了朕与大齐身上。旁人若是僭越,妄论国事,朕是不会多做理睬的,杀了便是。而你的话,朕确是要重视的。”
惠帝话中有话,暗讽高英一门心思都在皇位与江山上。高英本就心中有鬼,直。听得汗毛直竖。
伏在地上,高英猛咽了口,回说:“圣上明鉴,奴才的心思诚然都挂念在圣上与大齐身上,从未曾胆敢有半分的怠慢。”
“替朕传口喻,调遣金吾卫五万,归属高迎春管辖震慑乱民。大军即刻前往淮北,不得有误!周边郡县调拨粮草十五万担于淮北,即日筹集!”
“得令!奴才这便去传旨,这便去!”高英满脸堆笑,连连磕头。
“去吧。”
“是。”高英起身,碎步退了出去。
大殿内,又只得惠帝一人。
“唉。”
一声长叹响起,又缓缓淹没于虚无。
惠帝双手支撑在案上,从龙椅上缓缓起身。下了一层层的台阶,他从高高在上的龙位上走了下来。
回身深深地凝望着那一片璀璨夺目的暗金色,惠帝自言自语:“这皇位,就果真如此吸引人么。。。”
。。。。。。。。。。。。。。。。。。。。。。。。
“咿?”
如妃眨眨眼,问说:“这是什么花朵?”
将手中的墨锭置放在砚台旁,如妃起身来看永宁所画的花朵。
“这花的花瓣儿,一看便知乃是蔷薇。可这花朵的颜色和绘制的手法,确真真是从未曾见过的。贞一,如何得来?”
二人说话间的片刻功夫,黑色的玫瑰已是爬满了整个北域疆域。
略作沉吟,永宁笑着回说:“本宫也不知这花朵的来历。只是偶然与未央瞧见了,觉着十分的好看,便拓摩了下来。想来,也算是缘分。”
目光被玫瑰的瑰丽所深深的吸引,永宁续道:“这,许是本宫的什么未了尘缘罢。”
。。。。。。。。。。。。。。。。。。。。。。。。。。。。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轰然响起,犹如雷霆万钧,震得在场众人肝胆俱颤。
吐蕃天师大喇嘛与一众随从飘然而至,已是悬浮于众人头上。
金鸾轿佛光绽放,华彩普照大地,一时间酷寒尽散,温暖如春。鸾轿四角铃铛铮铮作响,好似清泉叮咚。
“啊!”本是对天山剑雪道长穷追猛打,听闻六字真言后,爱丽丝表情痛苦地捂着耳朵,转身便逃。
然而佛光照耀之下,她却是逃脱不得,顷刻间化为一团白烟,往地上坠落而去。
“多谢神人相助!”天山剑雪道长抱拳谢道,转而便去追爱丽丝。
反身又是射杀了一名上扑的罗刹士兵,仓决闻声抬头望向天空,口中念道:“上师?!”
“哦哦!上师来了!上师来!”其余吐蕃士兵爆发一阵猛烈喝彩,杀敌愈发勇猛无比。
“我滴个祖宗奶奶亲亲喂,”陈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碎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显灵了!”
蔡越儿被陈虎这几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心道:哪儿跟哪儿啊?吐蕃的佛教与中原的佛教哪里是一个路数?这北域的将军委实傻的有些可爱。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司马、司马。。。”苏景年对天师大喇嘛之出现,好似并不过多在意。
从方才起,她就仿佛着了魔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阿难!”莫若离察觉苏景年明显有别于常,问说:“怎么?”
“司、司马。若离,司马。。。”苏景年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逐渐混沌起来。眼前的莫若离明明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却在她眼中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北域王,凭汝一己之力可驾驭司马乎?”脑海中的声音如是问道。
莫若离见她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异色眸中写满茫然,与记忆中锦州城外她被司马亡魂所摄的那一幕景象十分相似。
“阿难!”美人咬牙,强忍剧痛向苏景年靠近。抚住苏景年的手,安慰道:“危难已是解除,阿难勿要担心。”
“可,司马。。。”苏景年的左手牢牢地握紧司马,并没有松开之意。
“妖孽!!!哪里逃?!!!”天山剑雪道长手执黄符,一路飞杀而下,直奔雪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爱丽丝。
眼看着道长就要杀到,自己马上就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爱丽丝痛苦地哀嚎道:“主人,救我!!!”
“今日纵使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道长大喝一声,“受死罢!!!”
黄符应声燃烧起来,而几尺的距离开外,便是蜷缩在地上的爱丽丝。
“东方人,你们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
一道蓝光激闪而来,狄殁紧随其后,咆哮嘶吼,声如洪雷。
只见那蓝光直直刺向天山剑雪道长。
“龙渊?!”道长心下吃惊,忙闪身躲避。
“嗵!”蓝光划过道长身侧,一头扎向远处的玉蝶林深处。
天山剑雪道长落地一看,八卦袍子竟被龙渊生生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这厢边,狄殁已是杀向金鸾轿。
“唵、嘛、呢、叭、咪、吽。你这物倒是有趣,本座慈悲,念你千年修行实属不易,本打算放你一马。”轿内响起一男性声音。
“本大爷无需你放过,”狄殁冷笑,说:“更不谁的需要任何慈悲。”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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