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毁灭吗?
微微抬头,看向窗扉被尽数打开的追月楼。一扇扇窗前站满了一幅幅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未央美眸一一扫过。经过苏景年,驻留片刻,最终也还是撇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添了抹莫名的苦涩。
前呼后拥之下,未央进了追月楼。不在低层停留,直接上到了五层,坐于纱帐后,只留下隐约的倩影。
“各位!!!”喧闹声被一媚声打断。
一位风韵犹存、打扮露骨的妇人立于大堂高台,见众人安静下来。便笑道,“今日是小楼寻雪楼的大日子,多谢各位捧场。”福了福继续道,“小楼花魁未央姑娘将会在这追月楼设下文擂台,挑选开/苞之夜的入幕之宾。”
“妈妈不要废话!!!”三楼包间一莽汉叫到。
“就是就是!!!赶快说规矩!莫要造作误了时辰,这*一刻可是值千金啊,哈哈哈。”二楼一书生应和道。
楼内又是一片嘈杂。
“哦呵呵呵,公子们可真是性急呢。”老鸨安抚道,“那奴家就宣布,擂台正式开始!!!”
“嗖!嗖!”两本卷宽若两人的卷轴,从五楼先后垂落到一楼,卷起风声一片。
众人皆是惊叹,好气魄!又见两条卷轴上,分别书写着两句话,上一句写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下一句写的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字迹美女簪花,娟秀多姿;又鸾漂凤泊,无拘无束。
楼内楼外一片赞叹,第一才女,名不虚传!
老鸨面露骄傲,声音都大了几分,说:“今儿这擂台共计两局,两局皆胜出者,便可参加者未央姑娘的亲试。亲试再胜者,即为这入幕之宾。”
“等等!!!”又是莽汉,喊道:“两局皆胜出?那要是无人连胜两局,而是每人获胜一局,又是如何?”
老鸨的发言被生生打断,非常不悦,嗤笑道,“呦呦呦,这位公子,你这还没胜出呢,猴急个甚啊。”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今儿无论如何未央姑娘必会选出一位入幕之宾。如若如这位公子所言,出现平局的情况,我家未央姑娘自会加试。”
众人闻言,更是兴奋!按常理来讲,就算是有人连胜两局又胜了亲试,花魁仍然可以拒绝之。可这老鸨的话确是明确的表面了一点,今日必然有一位会成为入幕之宾。
苏景年闻言,心下甚是疑虑。明明可以回绝,那美人莫不是有什么苦衷才必须接受这样的安排?
老鸨见气氛热络的差不多了,赶忙道:“那就请今日欲参加擂台的公子们,将这两万入场金先缴纳了吧。”
一小厮得令,开始从一楼巡场收金。
“七哥、十二,你们是否也要参加擂台?”苏景年问道。
“不不不不,不参加的。”老七连连摆手。
十二神色颇为不自然,说:“十二也定然不会参加的。我并非爱慕未央姑娘。”
“那就好。”苏景年笑。十二跟着笑起来,老七眨巴眨巴眼睛,皱起了眉。
“各位公子,是否参加擂台?”小厮来到了包间门口。
老七闻言,回道:“我们不。。。”
“参加!!!他们都不参加!!!我参加!!!”苏景年打断道。老七闻言终是笑了起来。
“??????”屋内众人错愕,这是何意?
“忠耀,收回你的下巴,给钱啦。”苏景年白了眼呆傻的忠耀。
“额,哦哦哦哦。”忠耀如梦初醒,收回了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在衣服里搜索着凭票。
十二慌张问道:“苏大哥,你,你这是???”
苏景年笑道:“怎么?”
“没,没什么。”十二欲语还休,最终还是把那句“不要参加。”咽回了肚子里。
苏景年拍了十二手臂一下,说:“傻十二,我与未央姑娘可算是相识一场。怎能袖手旁观见她落入那些意图不轨之徒之手,乱想什么呢?!”
“嗯。”十二低声回了句,赶忙低下头藏住自己红了的脸蛋。不巧却被达瓦看个正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十二么?意料之中。
可这老七么。。。。。。
小厮巡楼一圈,收了入场金便回去禀告了老鸨。参赛者共计三十九人,汇聚大堂,每人面前一方书案,一副文房四宝。
老鸨喜笑颜开,说:“这第一局的题目,便是奴家身后的两句话。请诸位公子将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写于纸上。未央姑娘会各位的答案中,选出最合心意的一份,是为这第一局的胜者!”
一时楼内楼外议论纷纷,有说是敬仰孔子的,有说是辩论天理的,说什么的都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苏景年方略作沉思,思绪却被那抹白色又一次填得满满的。摇头笑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有事没事的脑子里总是她,还真是没出息。
突然灵光一闪,提笔疾书,写罢自己再读一遍,遍满意地交了卷。
小厮收齐了试卷,移交给了绿荷,再有绿荷转交给未央。
不出片刻,绿荷拿了一张试卷送给了老鸨,并在耳边嘱咐了些什么。
老鸨拿了试卷,正正身形、清清嗓子说:“诸位,第一局结果已然有了结果。苏难,苏公子胜出!”
四楼包间的损友们见怪不怪,倒是好奇苏景年到底写的是什么。
大堂其他参赛者可不干了,三楼书生带头嚷道:“苏公子写的是什么?不妨念出来听听,让我们也看看苏公子的见解到底是高明在何处。”其他人均附和。
老鸨好似早有准备,挑眉笑道:“好啊,我家未央姑娘也是吩咐奴家给各位念念。”
重重的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念到:“空谈误国祸家,实干兴邦福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
“哈哈哈哈!”楼内楼外,除去参赛的公子们闻言皆是大笑。连本打算假正经一回的老鸨读完了,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苏景年笑着回头向四楼雅间眨眨狐狸眼,好似在说,夸我啊夸我啊夸我啊。。。
原来这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寻常理解无非有三,一是指美好的品德,让人心生向往;二是对天道、大道的追求;三就是说对心爱之人求之不得的心情了。
而苏景年的“空谈误国误家,实干兴邦兴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正正好好反其道而行之,尖锐地讽刺了这三种常见理解。无论是品德、大道,还是对心上人的追求,如果只是纸上谈兵,那确确实实全是屁话。这短小精悍的四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独树一帜。
大堂众人输的是心服口服,却也暗自较上了劲。不过才第一局,胜负还未定呢!
“快开始第二局!还要笑到何时?”大汉羞恼叫到。
老鸨笑得差不多了,收收神色,说:“好好,这第二局比的是歌唱。请各位公子为未央姑娘唱一曲,至于唱什么,怎么唱,都由公子们自行定夺。”
“唱歌?!!!”大汉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位参赛者听闻这第二局的题目是唱歌,直接表示退赛。
剩下的人挨个开口献唱,一时间文擂台变成了ktv。
苏景年听着诸人或五音不全,或南腔北调的歌声真是醉了又醉。暗想,怪不得自己随便来上一嗓子,就能唬住那么多人。和着是古人唱曲除去专业的戏伶外,皆是自由发挥,胡喊乱唱。比起这些人,洪泽湖的艄公号子简直就是天外之音啊。。。
终是到了自己,苏景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前辈们”是那么的给面子。。。
清清嗓子,唱到: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让梦划向你的心海。”
(歌词来自:《花心》………历曼婷)
一曲子唱毕,楼内楼外,如醉如痴。纱帐后的未央是惊喜的,今日所闻歌声与那日的美妙歌声如出一辙,竟都是苏景年所唱。虽然心里那日就有一种感觉,唱歌的人就是她,但是又否定了去,暗笑世上哪会有这般巧事。今日故意设计第二局为唱歌,就是想要看看,苏景年是否就是那日歌唱之人。
可未央的心里却又是悲凉至极的,无论是与不是,皆不重要,因为饮下这杯酒,她与她,便再也不是那晚湖中相遇的彼此了。
老鸨还在余音绕梁中不可自拔,苏景年大声咳了咳,她才猛然回神。待绿荷告诉了她结果,她便高声宣布,说:“这第二局,大家想必也是知道了结果的,仍然是苏公子获胜!!!”暗自打量苏景年,衣着华贵,面容精美,神采斐然。只不过可惜了,谁叫你是北域王呢。
大堂众人没了话语,败得五体投地。
老鸨眉开眼笑,说道:“第一局、第二局都是苏公子胜出,请苏公子随着绿荷姑娘前去参加未央小姐的亲试吧。”
大堂众人皆兴趣索然,这参加亲试的人就一个,胜与不胜根本就没什么差别,这个入幕之宾必定就是苏公子了,不一会就都散了去。
苏景年躬身行礼,跟着绿荷上了五楼。撩开纱帐,美人端坐,正在候着他。
“小美人,好久不见啊。”苏景年调笑道。
第23章 端木之死,未央初吻()
“小美人,好久不见啊。”苏景年调笑道。
未央坐于软榻上,并不回话,只垂眼看着身前矮案上的酒具。
两杯清酒,平波无纹。
苏景年见未央不理她,自觉无趣,闪身进入了纱帐。
酒香浓厚,远远飘来。苏景年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苏公子。”未央低声唤道。
“未央姑娘。”
“可否为我讲讲,这是甚么酒?”
苏景年来到榻边,坐了下来,也不回答。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会,见未央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苏景年拗不过她,便长出一口气,说:“这酒如果我没断错,是以曼陀罗种子混合着曼珠沙华制成的毒酒。”
顿了顿,看未央神色并不见慌张,继续说道:“此毒名为金灯无义,由曼陀罗种子辅之以曼珠沙华花朵秘制而成,二者比例依制毒者自行调配。毒性变幻莫测,极其隐秘,更难根除。吸食、饮用少量者浑身乏力,血脉郁结;量多者则筋脉俱断,心神混乱。而一旦摄入,又极易成瘾,只能任凭施毒者摆布,继续摄入此毒,直至身死魂灭。”
任凭摆布、身死魂灭???
未央闭上双眼,死死抓住裙摆。“可有法子解毒?”
苏景年闻言,观察未央眼底血色正常,不见淤紫,并非是中了金灯无义的症状,便稍稍安下心来。
“这毒是从大秦经西域商路传入,乃是排在西域八大奇毒的第二位。在商路阻塞之后,早已失传。其毒物用量依着制毒者的不同而不同,解药需要不断炼制、改良才有可能炼成。我也只是在师傅的医书上见过此毒的描写,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炼制出解药。”
苏景年不再拐弯抹角,继续说“未央姑娘可是遇见了难事?苏难不才,对这解毒之法有所了解。姑娘如若因此毒受人制肘,苏难愿为姑娘炼制解药,还姑娘自由。”
未央连抽几口气,惨然说:“北域王医术果然超绝,未央佩服。”
听到“北域王”三个字,苏景年的瞳孔猛的缩了缩。
“未央姑娘,你?”苏景年不解。
未央心下打定主意,鼓起勇气说:“我并非受人制肘,只因我家主儿仰望北域王已久。欲与王爷结盟,共谋大事。但王爷智谋深虑,恐不会甘心受制于我主儿。所以主儿命我以花魁亲试引诱王爷,将此酒饮下。大事若成,自会奉上解药。”
原来花魁亲试的试题,便是饮下金灯无义。
这声势浩大、万人空巷的花魁初/夜,从始至终都是为北域王而精心设计的局。
“哈哈哈,”苏景年闻言大笑,说:“好。那请问未央姑娘,可否觉得我会为了姑娘的初/夜,饮下此毒酒?”
未央抿唇摇头,说:“未央并未要用美色迷惑王爷,而是想让王爷听听未央的故事。”
“姑娘请讲吧。”苏景年正身端坐。
未央强作精神,说道:“我复姓端木,父亲端木睿曾官拜正一品司空。”
“未央姑娘竟是端木司空的遗孤?!”苏景年震惊。
当年震动天下的端木案谁人不知?端木睿官至三公,掌管水利、营建之事。身居要位,却清正廉直;敢谏敢言,弹劾贪腐;整顿水治,修缮大坝;造福四方百姓,为万人传诵。其子端木措,才高八斗,俊采星驰,是为大齐第一才子,年仅十五便被赐婚永宁公主。父子皆蒙如此圣宠,又深得民心,端木家一时风头无两。
未央提及往事,悲愤交加。恨恨道:“我端木家世代为官,代代廉守自律,为朝廷殚精竭虑,为百姓呐喊奔走。却在哥哥与宁姐姐大婚当晚,被以贪腐之罪抄家,落得满门抄斩,独剩我一人。只因父亲查出表家与分家以兴修桥梁为由,贪污了大笔朝廷拨款。俩家怕东窗事发,便合力陷害。圣上误听谗言,妄杀忠良。我端木家自来以廉洁自傲,最后却落了个贪腐的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景年冷哼一声,说:“端木家以廉洁为天下万民歌颂,老皇帝怎可能会不知。这什么劳什子贪腐之罪,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此假表家与分家之手欲盖弥彰,妄图蒙骗天下人,老皇帝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未央惊愕,苏景年的分析竟与主儿如出一辙。
端木案后,世人皆唾骂表、分两家狼狈为奸,残害忠良。却不深思,如若不是惠帝推波助澜,堂堂三公之一的大司空端木睿、永宁公主的驸马爷端木措怎么可能会被草草问斩。
苏景年见她呆住,笑说:“姑娘既是端木之后,你的主儿这天下便只得一人了。”
“你?!!!”未央惊得站了起来。他竟聪明至此?!!!
苏景年跟着站起,说:“我素来仰慕里家,清明廉洁,刚强不阿。在这污浊的官场中,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里家若是欲与我谋天下之事,景年甚感荣幸。不过景年不恋虚名、不贪权富,只愿我北域上下全身而退。”
言罢提起酒杯就欲饮下毒酒。
“你干什么?!”未央喝到,一把打翻了苏景年手中的酒盏。
“?”
未央气愤道:“你既是知道了我主儿是里家,自是该明白,里家如今举步维艰,主儿也只有与你合作这一条路可走,为何还要喝下这毒酒?!你也说了,并无十足把握解毒!!!”
“我怎么会不知。”苏景年笑了起来,“未央姑娘方才故意借助往事,暗示我,你的主儿是里家。如今天京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表、里、分三家暗斗。又因为里家洁身自好,从不涉及贪腐,被表、分视为眼中钉,处境十分艰难。北域是里家最后的一个赌局,赌注就是里家成千上万条人命。”
未央攥紧拳头,低头不语。里家与他么,我终是有了选择。
苏景年轻叹一声,继续说:“我本可以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