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枫神鉴- 第9部分

“为了这个目标，你不惜一切手段，是吗？”

“不错！我不怕你所说的天，那只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人的生老病死也只是自然的规律而已。”

“可是我相信这些规律绝不是凭空而有，它们的制定者是存在的，《诗经》上不是明明写着‘天生蒸民，有物有则’吗？我相信这个‘天’早就认识并且了解我们，我们之所以存在，也是由于他。他知道我们的一言一行，又养育我们，为我们预备需用的衣食，只是我们常常把他忽略了。”

“如果他真的存在，为什么我们看不见他？这一切只不过是人自己的想象。”

“眼睛看不到的并不等于不存在。子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是的，天没说什么，却藉着万物四时生化来向人们启示他自己，让人不能不心存敬畏。如果人都能对天存敬畏之心，也就不敢任意妄行了。”

北宫韫笑道：“原来你引经据典地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警告我不要去做恶事是吧？”

梅娘忽然心有所感：“不只是不要去做恶事，还希望你能饶恕曾伤害你的人。因为恨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令你自己痛苦，甚至做出比伤害你的人所做的更可怕的事。墨家认为：‘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如果你能尝试去爱你所恨的人，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哈，”北宫韫仿佛听到一件极荒谬的事，“你是说我不但不该去恨北宫文和大娘，还应该去爱他们是吗？那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就恨他们，即便是现在他们死了，我仍不能原谅他们对我和我娘所做的一切！”

“难道就不能改变吗？”

“那么我问你，我害死了北宫文，你就不恨我吗？”

“我……当然恨，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就包括了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仇人。所以，”梅娘深吸口气，“我决定，我不再恨你了。”

“你真的能做到不再恨我？”北宫韫有些不能相信。

“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会努力的。”

北宫韫突然怪笑地望着梅娘：“这么说，你也会努力来爱我了？”

梅娘大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着梅娘窘迫的样子，北宫韫挺开心。他笑了笑，又问：“你很爱北宫文是吗？”

“我当然很爱他！”

“那么，你能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梅娘呆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从他们的相识，便是北宫文一手设计安排，直至成亲那天遭到意外，他们实际只见过三次，她又了解他多少？

北宫韫替她说出来：“据我所知，你们只不过认识很短的时间，你又能了解他多少？我与北宫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从小就工于心计，骗得我爹只爱他而不爱我，把什么事都交给他做，至于骗取你的爱情，那更是轻而易举了。这次天风崖决斗，在没有看到他尸体前，我仍不敢确定他真的死了。”

“难道他还能活着？”梅娘忍不住喊道。她怒视着北宫韫：“你明知道天风崖绝险，从那上面掉下去的人绝不可能还会活着。你不要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推脱你的罪责，我警告你，不许你再讲北宫文的坏话！”

梅娘气呼呼地向前疾走，北宫韫笑笑，仍跟在她后面。

这时，两人已行至十八盘，阶梯骤然变得陡峭起来。突然，在阶梯的上端和两旁的山峰上出现了数百名蒙面人，霎时间一排排的利箭雨点儿般向二人疾射而来！两人身处险地，躲无可躲，眼见就要被钉成刺猬！

北宫韫突然抱住梅娘，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着向上飞跃而去。在那些蒙面人看来，就好象一阵龙卷风迅猛地刮来，射向他们的利箭竟都被旋风带得偏移了方向。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北宫韫已来到近前，只听一声惨叫，他的剑已穿透了为首一人的胸膛！

北宫韫抽出剑来，冷冷道：“你们是不是也想和他一块儿死？”

余下的蒙面人这才醒过神儿来，连滚带爬地匆匆逃去。

北宫韫将梅娘放下，道：“没事了。”

梅娘心道，想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竟救了我两次。

北宫韫望着梅娘若有所思的脸，奇道：“怎么，你看起来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刚才还不够凶险？”

“怎么会？按刚才的情形，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是必死无疑的……”

北宫韫盯住梅娘的眼睛：“就是说，你没有害怕，是因为知道我会保护你，是吗？”

梅娘的心一跳，回想自己刚才在他怀中的时候，岂不是有种依赖与安稳的感觉？难道……不不，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武功高，仅此而已！

她慌忙避开他的目光，强笑道：“你说到哪去了？我的胆子可是很大的。对了，到底是什么人想杀我们？”

“是青石寨的人，江平在武林大会上胡说八道，我割了他的耳朵，他就想置我与死地。哼，他以为蒙着脸混在众人之中我就认不出来他，却忘了自己是少了一只耳朵的，所以我才能一剑命中。”

“你怎么可以那样做？”梅娘不由想起北宫文，“从前他也曾得罪过你哥哥，但你哥哥非但没有报复，反而能与他化敌为友。”

“不错！”北宫韫的神情有些激动，“北宫文就是会收买人心，不象我只会杀人。但他却死了，而我还活着！”

梅娘觉得与他无话可说，木然地向上攀去。北宫韫依然跟在她的后面，两人都不再讲话。

两人攀过十八盘，进入南天门，只见里面云雾缭绕，仿佛已入仙界。及至到顶峰，竟下起绵绵细雨。

北宫韫道：“泰山顶的云海日出最负盛名，可惜我们今日看不到。”

梅娘本不想与他说话，但也忍不住问道：“真是奇怪，我们在下面的时候，明明是晴天，怎么到这里就下起了雨呢？”

“因为泰山太高了，云雾喜绕高山，古时帝王每喜欢到此封禅，是以为此处距天界最近，已为仙境。”

“这里果然就如同缥缈仙境一般，真是太美了。”

“泰山于五岳独尊，自然有它非同一般的气势。”

梅娘忽道：“那么武林盟主的地位是不是有同于泰山？是不是他在争到武林至尊的同时，日光对他也变得珍贵起来？”

北宫韫愣住，“可是，”他道，“以我的武功，该有这样的地位。”“我听说你强制向天地宫势力范围内的百姓低价收购山货，强行控制山货买卖，是吗？”

“天地宫要称霸武林，要夺取武林盟主地位，需要雄厚的资财实力。”

“武林盟主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武林盟主是对习武之人最高的一种承认，我总得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梅娘豁出去了：“可是我认为，对习武之人最高的承认不只在于他武功的高低，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是否用在了与人有益的事上。武林盟主的职责是要维持武林秩序，保护百姓安宁，你这样做，怎么配作武林盟主？”

北宫韫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他目光凌利地注视着梅娘，以低沉而凶狠地声音道：“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我的事难道还要你来管？”

“我……”梅娘不由后退，神情紧张地望着北宫韫，似乎担心他突然翻脸，就此将自己杀了。

这时，一名天地宫弟子赶来：“宫主，司徒帮主已到，他在月观峰等你。”

北宫韫点点头，向梅娘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罢疾步向月观峰去了。

梅娘惊魂稍定，心中不由想起北宫韫帮助小山时的情景。同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那么，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在这里等北宫韫吗？当然不！她要赶快走，躲他远远的，那个人实在太危险，简直——比于琴生还可怕！

第六章：　五岳至尊（3）

正在此时，她听见有女子咯咯地笑道：“呵，我们真成神仙啦！”

又有人上山顶来了，不过来人可比她和北宫韫会享受多了，是坐着竹椅，由人抬上来的。竹椅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装扮娇艳的少女，穿着轻纱的衣裙，手臂轮廓清晰可见。梅娘惊奇居然有敢这样穿衣的女子，而那少女紧靠着的人就更让她吃惊了，那人竟是柳迎风！

水仙见柳迎风和梅娘相互对视，冷笑道：“怎么，见到漂亮姑娘就移不开眼睛了？”

柳迎风道：“我喜欢，又怎么样？她就是比你漂亮嘛。”

水仙不能把他怎么样，便将怒火发在梅娘身上：“喂，你一个姑娘家，这样盯着男人看不害臊吗？”

梅娘愕然，心道你都靠到男人身上去了怎么还说别人？这句话柳迎风替她说出来了：“我看真不知害躁的是你，光天华日之下靠在男人身上，我都嫌丢人，我得解释一下，是以我柳迎风之英俊潇洒，身边居然靠着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女人感到丢人！”

水仙一呆，旋即笑道：“我看你是见异思迁，好，我先把她赶走。”她说着跳下竹椅，就来抓梅娘，梅娘一闪躲过。

柳迎风就是要这个结果，叫道：“梅娘，救我，我被她点了穴道！”

水仙闻言吃了一惊，忙起身回跃想控制住柳迎风。但眼前人影一闪，梅娘已早她一步来到柳迎风身边，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水仙不甘心，飞身又向梅娘扑来。梅娘只得拔剑，不守反攻，令水仙不得不改为守势。但梅娘的剑太快，不久她的衣裙就被剑捅了好几个窟窿。水仙大骇，再顾不得柳迎风，抽身便逃。远远的扔下一句：“柳迎风，我还会来找你的！”

柳迎风甚是开心，对梅娘道：“你已救我两次了，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不过你干吗手下留情？只刺破她的衣服，太便宜她了。”

梅娘笑道：“因为我只看她的衣服不顺眼，想让她回去赶快换下来。”

柳迎风被逗笑了：“你又不是她娘，连这也管？再说她既然是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恐怕所有的衣裳都是这样薄呢。”

梅娘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香主和你妹妹呢？”

柳迎风哼道：“别提他们啦，只顾自己的事，把我给撇下不管，害得我被这个臭女人捉住，差点儿损了一世英名。”

“她为什么捉你？”

“当然是被我的英雄气慨所迷，非要嫁我不可。”

梅娘笑道：“看来我不该出手，把那么漂亮的姑娘给赶走了，坏了你的好事。”

柳迎风竖起眉毛：“不要把我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相提并论！”说罢四处环顾：“这就是泰山之巅吗？我看也很平常嘛。”

梅娘道：“你是坐竹椅上来的，自然感受不到攀登而来的快乐。”

“是这样？”柳迎风挥挥手，打发抬竹椅的人走：“你们走吧，我不用你们抬了。”

一名轿夫道：“公子，你还没给钱呢。”

柳迎风一拍脑门：“糟了！我的包袱钱囊都被那个臭女人给拿走了！梅娘，只好先借你的了。”梅娘爽快地帮他付了银子。

轿夫走后，柳迎风望着满山的石刻，道：“既然来泰山一趟，总得留下点儿什么，嗯，别人都是留诗，我偏不跟他们学，我要把我的手掌印在这里！”说罢飞身举掌便向石壁上击去。

只听“砰”的一声，柳迎风痛叫着跌落在地上，而石壁却丝毫无损。梅娘笑弯了腰，与柳迎风在一起，的确比与北宫韫同游开心自在多了。

两人出了南天门，居然又是个艳阳天。

“看来还是凡间好啊。”柳迎风感叹，“梅娘，下山后你要去哪里呢？”

梅娘道：“我想到杭州去，去看武林大会。”

柳迎风大喜：“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同路走了，我就不用愁没钱花，也不用担心再遇上那个臭女人了。”

梅娘看他那高兴的样子，拒绝的话终没说出口。

北宫韫来到月观峰，见到一个腰系五色彩带的中年男子独自坐在亭中。

北宫韫施礼道：“北宫韫见过司徒帮主。”

司徒飞鸿道：“北宫宫主不必多礼，请坐。”

北宫韫坐到司徒飞鸿面前，只见他面容清矍，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气。

司徒飞鸿道：“听本帮吕香主所言，北宫宫主武功盖世，但出手未免太狠了。”

北宫韫道：“个中缘由，相信吕香主也全都禀报司徒帮主了。”

“不错，是草原双鹰违规在先，但这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兴衰，我也不敢擅自决断，所以约北宫宫主在此相见。”司徒飞鸿轻叹一声：“北宫宫主的确是武林百年不遇的奇才，能在那样密集的箭雨中逃生，还能克敌制胜，就是我也做不到，何况还带着一个人。更令我惊异的是，在那么多的蒙面人中，你竟立时判断出哪个是首领，真让我不能不佩服。”

“原来司徒帮主都看见了。”北宫韫静静地望着司徒飞鸿，“那么，想来你也会看出，我可以不杀那个蒙面人，就如我在武林大会上可以不对草原双鹰下狠手。但我想说的是，这些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本意都是要制我于死地。我这样做，只是把他们想要加于我的反还到他们的身上。”

望着北宫韫眼中那带着寒意的冷静，司徒飞鸿的脸上却露出笑容。“北宫宫主这样坦诚，我很高兴。对了，刚才那位姑娘是……”

“噢，她是我的嫂子。我哥发生意外后，她心情不好，出来散心的。”

“那就好。其实我这次约你，还有一件事。就是小女司徒梅已到出嫁年龄，我想在这次武林大会前一个月，以比武招亲的方式为小女招婿，不知北宫宫主可有意参加？”

北宫韫微怔一下，随即笑道：“我一定到。”

北宫韫回到山顶时，梅娘已不在那里。他望着漫天迷蒙的雨雾，轻声自语：“她果然没有等我……”

第七章　飘零山庄（1）

江南，浓郁的花香，温婉的鸟语，满面的煦风，满目的阳光。

聪儿来到无锡的彩带帮分舵，拿出吕绍斌给的令牌：“我是吕香主的朋友，请帮我找一个叫柳迎风的家伙。”

守门的彩带帮弟子笑道：“你是柳小姐吧，可真是巧了，你哥哥他就在里面，他刚刚来托本帮找你，想不到你就自己来了。”

聪儿与梅娘并辔而行，柳迎风跟上来：“我说柳聪儿，都快到家了，你还不肯理我吗？还在生我的气呀，我柳迎风的妹妹不该这么小心眼儿啊。”

聪儿哼道：“谁小心眼儿了？我只是觉得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太过分了，不能不给你点儿颜色看。我生气？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没有跟来，我哪能玩得那么开心？。”

“是你自己不跟来，怎么怨我？”柳迎风一脸的无辜，“再说了，你做妹妹的不听哥哥的话，就是不对！可惜啊，你没看到你哥哥我的威风，有一个叫水仙的妖女想对我无礼，她的武功很高的啊，哈哈，你没看见她在我面前逃走的狼狈相！再说了，要不是我往泰山去，能遇上梅娘吗？”

“这只是你的运气好，并不能因此就说你做得对。”

“无论怎样，回到家我们可不能露出马脚，爹和娘要是知道我们分开走，不骂才怪。”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傻瓜？我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也不会在到家之前先去托彩带帮找你了。”

柳迎风点头：“是啊，我柳迎风的妹妹也笨不到哪去。对了，梅娘，你也要帮忙哟。”

梅娘很爽快：“没问题，我不说话就行了。”

这一日，他们终于回到了飘零山庄。

三人一到，早有庄丁进去通报，不久柳夫人即迎了出来。

“娘！”“娘！”柳迎风和聪儿争着上去抱柳夫人。

柳夫人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不听话，要你们别离开吕香主，你们就是不听。”

柳迎风笑道：“我们这不是平安地回来了嘛，娘，我们都不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