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二郎神连连苦笑,赵朗趁机痛打落水狗,添油加醋地说:“娘娘果然是长辈风范。这为人处事的道理,在娘娘口中说来,真令人如醍醐灌顶。”
毓夙忍不住喷笑,连忙侧过脸,可此间几个人都是神仙,早就看见他笑了,金母虽然被暗讽了,倒也不生气,也跟着笑,二郎神更加郁闷,赵朗却又说:“我家毓儿也是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得十分高兴。”毓夙连忙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正巧这时酒楼送酒来了,进门来的是一个细眉细眼,肤色如雪的男子,他身量高挑,腰身纤细,瞧著有将近四十岁模样,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看着倒是挺可亲。这男子手里托着个托盘,上头放了三个小巧玲珑的酒坛,进了门先笑着躬身,口中道:“见过娘娘、真君。”
这人修为不高,还在人境之中,见了大神,态度却不卑不亢,毓夙就知道了这应该就是赵朗的师弟。大概是之前从封神榜上脱榜之后就投胎做了人,现在正修炼着,还没有回到原先的水平。果然这人跟金母和二郎神问好之后就转向赵朗,也躬了躬身:“拜见大师兄。”
他对待赵朗的态度比对金母和二郎神恭敬多了,赵朗也习以为常,抬了抬手说:“先把东西放下,你也坐下,再说话吧。最近我少来这里,你一向如何?”
那人坐下了才回答:“小弟在此潜心修行,此间安宁,十分顺遂。”
赵朗点了点头,金母跟着也问:“你转世为人,也有百余年了,怎么你还在人境?可是修行上头出了什么岔子——你师兄今日替你给我讨了个人情,我要指点你修行哩。”
那人听了,眼睛顿时一亮,立即起身,鞠了一躬说:“柏林斗胆请娘娘赐下昆仑草!”
话音未落,金母脸色就是一变。她坐在那里,一手放在桌面上,已经握成了拳,过了片刻,她才又看向赵朗,似笑非笑地道:“原来赵真君讨要的好处是这个?赵真君早料到了今日会在这里逢着我,未卜先知的本事倒是很好。”
赵朗面色不变,毓夙却知道刚才他听见那个柏林的话时也是手下一紧,显然赵朗事先并不知道柏林会跟金母要那个什么“昆仑草”,但赵朗却并没有跟金母解释什么,只是朝金母笑了笑,说:“娘娘过奖了。我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凑巧而已。”
金母却猛地冷哼一声:“既然不是处心积虑,那就罢了。先前说的人情,只不过随口一提,哪能让我用昆仑草来还?哼,你们倒是空手套白狼,打得好主意!这酒我不喝了!”
说着,她竟然站起身来,忽然就消失了。那个柏林十分失落,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赵朗看了他一眼,皱眉说:“你竟然也敢将那话说出口!太过冒昧了!”
柏林想辩解什么,顾忌到这里还有别人,就闭上了嘴,拿眼看了二郎神一眼,又看向毓夙。金母走了,二郎神本来就不想久留,再被柏林看了一眼,立即也跟着起身道:“师伯这里事务繁忙,小侄便告退了……”
他如果能跟金母似的,不那么客气地干脆闪人,估计也能走了,只可惜二郎神太注意礼节,就没能走成,赵朗抬手一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二郎神困住,然后才慢悠悠地说:“贤侄何必那么着急?你不是还没有办成事吗?金庭娘娘走了,你与我商议才是正理啊。”
二郎神脸上微微涨红,有些气恼,可他挣脱不开赵朗的禁制,又不好意思直接撕破脸,只好又坐下,朝赵朗应付说:“师伯客气,小侄的些许琐事,已经办妥了,不烦劳师伯。”
赵朗却没那么多顾忌,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说:“办妥了?你妹子已经从华山下头放出来了?还是你外甥的仇已经报了?你以为,你今日来找金庭,意欲为何,我都不知道?”
二郎神强忍怒火,仍旧恭恭敬敬地朝赵朗低头,言语之中却没有那么客气了:“师伯消息灵通,小侄佩服。但这是小侄的私事,师伯就不必插手了吧。”
赵朗又冷笑了一声:“既然你称呼我一声‘师伯’,那我管管你的事又怎么了?得了,明人不说暗话,这么绕来绕去又有什么意思!你也该知道,如今这天上天下,除了我,没人能理会你那些曲曲折折!你想要求金庭,她却怎么说呢?她才不会为了你与昊天瑶池作对,除非你打定主意,今后都只做她门下走狗!我怎么也要比她厚道,你还是与我商议吧。”
二郎神双拳紧握,神色沉郁地低下了头,毓夙却琢磨起来,原来金母的野心也很大啊。
也是,没好处她为什么要掺和到二郎神的家事里面来呢?她既然愿意见二郎神,并且设定各种各样的条件戏耍他、考验他,肯定不会为了“考察他的诚心”这么好似童话情节的理由,其中掩人耳目的因素应该更多吧。她想瞒过玉帝王母,跟二郎神接触,是因为她也想掺和到这一淌浑水里面,浑水摸鱼!她已经是金母了,却还想更进一步。
而赵朗肯定也知道这点,他现在做的行为就是劫胡,现在只要看二郎神怎么选择了。毓夙有点同情地看向二郎神,这位大神不论选择和谁合作,日后肯定都是他背黑锅。
二郎神沉默了片刻,抬头苦笑道:“师伯说是帮我,却能帮我做什么呢?我求到金庭娘娘面前,是想求她替我在陛下面前周旋,师伯已经离开天庭日久,怕是……”
赵朗看了看二郎神,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嘲讽:“你以为你我之中,谁是那个傻子?你这话是自欺,还是要骗我?周旋?周旋什么?你杨戬可不是那样没胆的人!也罢,你连话都不敢说,那事还能指望你真敢做?也不必说了,你再去求金庭吧。”
二郎神却没动弹,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看了毓夙一眼,毓夙顿时一愣,赵朗也愣住了——原来这位大神什么也不说,是嫌毓夙在这里碍事?还是觉得毓夙不可信?
毓夙有点郁闷,不过他也不想耽误了这两位大神谈事,立即站起来说:“我去外头坊市转转。”赵朗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来话,毓夙已经走出了门。
走下酒楼,还没出大门,那个柏林就从后头赶上来了,毓夙回头看了他一眼,柏林也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犹豫什么,过了片刻才说:“……那个……师兄,小弟陪您走走?”
毓夙看了他几眼,估计这位也是因为那两位大神觉得他碍事,把他撵了出来,就点了点头说:“好啊。这酒楼就是你开的吧?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柏林跟在毓夙后头半步,那架势跟仆人似的,让毓夙很不适应:“小弟在此已有百年,当年转世便是投胎在此。这酒楼不过是落脚之处,平日小弟并不打理,今日是师兄……赵师兄唤小弟来此,小弟这才过来拜见……唉,却冒犯了师兄的贵客。”
他话里赔罪和解释的意思毓夙听得出来,无非就是说,他不熟悉情况,估计错了形势,这才提了超出金母承受范围的要求。毓夙对这个不太在意,他倒是有点好奇,那个“昆仑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提到那玩意儿,金母就怒了。毓夙就问柏林说:“这倒是没什么,反正金母娘娘已经走了,说这个也没用。不过,那昆仑草你是替谁索要的?”
柏林叹气说:“小弟转世投胎之后,有个同胞兄长,十岁那年,小弟与他一道去山中采药,遇上了五百年的妖兽,兄长替小弟挡下了妖兽致命一击,损及根基,从此再无法修行,只能服用延寿丹延命,至今已服食了两枚延寿丹,再有两枚,便……唯有修复根基,才有望长生。而兄长伤势,是阴阳皆损,只有至阴又至阳的昆仑草才能治好他的伤……”
这人倒是很重情义。转世投胎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做惯了神仙的人,对待这辈子的亲人还能这么尽心,虽说是人家有恩在先,他能记这么久,还一直不放弃替他兄长治伤,不惜得罪金母这样的大神,柏林也不容易了。毓夙便问:“那有什么能替代昆仑草的吗?”
柏林摇头说:“冰火两极草倒是也能缓一缓兄长的伤势,只是这些年小弟已然用了许多了,如今早就不管用了……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办法了。”
办法肯定还是有的,只不过柏林现在办不到罢了。毓夙觉得,只是要长生的话,完全可以去找那些天材地宝,使人白日飞升的仙草仙果去吃,完全不必非要修复修行根基。不过这也只是他自己想想而已,此事毕竟和他无关,毓夙也就没有再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这坊市上倒是热闹,绥山上的修道者都是来这里买卖售贩吧?这坊市归谁管呢?”
他这话题转换得突兀,柏林也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想了想,然后说:“应该不止是绥山。前回小弟曾在坊市中遇见汴京来的修道者,想必这里的坊市名声在外。”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大章哦哈哈哈~~~
为避免有些亲看不懂,我解释下
玉帝一直被自己的老婆王母压在下面,不满很久了,所以他害了杨婵跟她的小孩,算计二郎神,想让二郎神恨王母,借二郎神的刀干掉王母。
玉帝的行为不是那么隐秘,于是赵朗知道了,赵朗也想利用二郎神,金母的打算跟赵朗是一样一样的,金母想的是篡位的好事,她不仅想干掉王母,还想干掉玉帝,这点也和赵朗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说,金母跟赵朗暂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一开始他俩其实是可以合作滴,但是后面柏林跟金母要昆仑草,这就损害到了金母的巨大利益,金母就翻脸了。但是这个翻脸也不是真的翻脸……这个以后再说。
而二郎神呢,他其实都知道的,但是谁叫他有个拖后腿的妹妹呢,现在他的处境比较无奈,就只能被各方算计啦。不过他也不是只能吃亏滴!这个以后也会写的~
PS:上上一章写的沉香的故事,其实是我曾经看过的原始版本的宝莲灯里面的情节,不算原创,特此说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谁的地盘
宋朝的京城在中原腹地;离蜀中四川那可真不近,不过对于修道者而言;崇山峻岭千沟万壑也算不上什么,有代步的法器;去哪里都如履平地,别说是从汴梁来,就是从欧洲来;也就是多飞一会儿跟少飞一会儿的差别;在修道者之中,信息物资的传播比凡间快多了。
所以;当毓夙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串新鲜得似乎是刚摘下;水灵灵还带着露珠的西红柿时,他也就是稍稍意外了一下;原来这时候已经有人去过美洲了啊,就是不知道玛雅文明究竟是不是和传说中的那样其实属于神话传说的范畴。
又找了找,没发现玉米红薯之类西红柿以外的美洲特产,毓夙就离开了那个卖西红柿的摊位,柏林一直在旁边看着,等两人走得离那个摊位远了,他才说:“师兄方才瞧的那样果子,只是少见些而已,并不带灵气,也没有什么药效,都是凡人种植,赵师兄道场的山头上也有一片,是刚入门的小弟子们种来观赏的,师兄若是喜欢奇花异草,山上尽有的。”
毓夙没打算在这里搜集外来物种,西红柿神马的他只是偶然看见了,多看两眼而已,却被柏林误解了。他也不想去赵朗的道场,去了还能不能回来恐怕就得另说了,还是就在这里转转,寻找个机会走人比较好。想到这里,毓夙忽然想,既然这会儿赵朗在跟二郎神谈不平等条约,那他肯定抽不出来另一只眼盯着自己,干脆走人算了,料柏林也拦不住。
动了这个念头,毓夙对柏林的态度就应付多了,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摇了摇头,又往前走,四下打量着哪里人比较多,或者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能挤进去把柏林拖住,那他比较容易脱身了。来回看了一遍,还真是老天爷帮忙,真有一个地方挤了一堆人。
以前毓夙也在这地方逛过,有些经验,一瞧这情形,他也大概能猜出来,这估计是一群人在争着买一样或者是卖一样东西。在坊市里的交易,有摆摊子的,也有背着货物到处兜售的,这点跟凡人差别不大,所以在买卖之中,当然也有供不应求和卖不出去的情况。
而如果卖家拿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好,就肯定会引起争夺,好比说,如果现在有谁在街口拿出来一颗吃了就能成仙的蟠桃说他要卖这桃子,那大半个坊市的修道者都得挤过来,倾家荡产也要买这颗桃子。但桃子只有一颗,不能切了碾碎了榨成汁大家均分,那就只能竞价。
价高者得,这规矩谁都懂,不是现代的拍卖会才会有所谓竞价。楼子里新请出来一个清倌,还有纨绔子弟争着出高价买初夜权呢,关乎性命修为的宝贝,修道者们自然也不会吝惜钱物。毓夙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能听见那人堆里头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喊了。
柏林不知道毓夙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把他丢下,见毓夙往人堆的方向走,也乐呵呵地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说:“今日凑巧,不知谁又撞了大运,淘换来好东西,这竞价闹哄哄,师兄可别教他们挤着了。只是这卖的是什么?人聚得比上回卖龙骨时还多。”
这龙骨当然不是中药里的龙骨,那是真正的龙的骨头,是炼器的上好材料,极为难得,这回挤着竞价的人比买卖龙骨时还多,那说明这东西比龙骨还稀有,毓夙也起了几分好奇,自从他下凡之后,还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他一直以来还以为天材地宝都已经被挖空了呢。
修道者们自重身份,虽说是挤在一起,也没有推推攘攘,说声“借过”,也就走到人群中了,到了能看见中心处那位举着手里货物的卖主时,毓夙就停下看向那卖主手里的东西,一看之下倒是有点意外,那东西他不认识,也没见过。
那是一棵草的外形的东西,但颜色是黑白两色,实在是不像植物,那棵草有三片叶子,相对错生,叶形有点像丁香,介于心形和水滴形之间,第一片最小的叶子是白色的,第二片稍大的叶子就是纯黑色,第三片最大的叶子又是纯白,而中间的茎干则是一截黑,一截白,叶子是白色时,茎干就是黑的,叶子是黑色时,茎干就是白的。这草有五六寸高,没有根。
除了斑马和熊猫之外,毓夙终于又见到了一样不能拍彩色照片的生物,果然这世界不是普通的凡人生活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那草显然不是凡品,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品相,但那草上浓厚的灵气毓夙能感觉得到。
能感觉得到灵气的不止是毓夙一个人,在场的其他修道者也能分辨,他们早就为这股浓厚的灵气激动不已了。那草的卖主为此颇为得意,可能他也不知道这草是什么草,又有什么用,但有这么浓厚的灵气,他也不怕这草卖不出去,所以这卖主只举着草,并不介绍。
围观群众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光明正大地谈论那草,有几个人毓夙怀疑他们是托,当然了,不是那卖主的托,而是想买那棵草的人找来的,旁敲侧击地说着那草功效不明,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买了也不知道怎么用之类的话来打消别人的购买积极性。听了这话的人将信将疑,不过毓夙觉得,这就足够他们犹豫着不能下定决心买那草了。
找托的那人倒是聪明得很,卖主却太实诚,恐怕这草就算是好东西,也难卖出来高价。毓夙没准备等着看结果,他只想在人堆里混一阵,然后就消失。柏林一直跟得挺紧的,毓夙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伪装成跟他走散了,然后迷路了,走远了,就不回去了,这样就行。
想了想,毓夙拍了拍柏林的手臂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