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果然聪明,毓夙心中烦闷稍解,点了点头,夸奖狐狸:“好法子!只是——”
他话音一转:“只是,你既然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为何刚开始的时候要懒省事,想也不想就要直接打洞出去?遇事不多考虑,便要用强,这可不是好习惯。”
狐狸受教点头,又忍不住辩解:“我只是一时疏忽,直接寻了最简单的法子……”
毓夙不想指责狐狸这是心态问题,估计说了,狐狸也不怎么能听得懂,只看了它一眼,没说什么。狐狸自动闭上了嘴,又瞟了毓夙一眼,就转移话题:“那……咱们现在就走?”
赵黑虎那边跟玻璃人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玻璃人虽然很厉害,但毕竟不是真人,思维的敏捷性不如赵黑虎,之前就被赵黑虎耍了虚招骗过,之后又屡屡中招,此时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离碎掉不远了。不过赵黑虎也赢得狼狈,脸上早就被玻璃人打得青紫一片。
只听“嘭”地一声,赵黑虎倒转剑柄,一下捶中玻璃人的胸口,那玻璃人就“哗”地碎裂成了满地碎片,赵黑虎一跃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等看到那玻璃人碎了,才松了口气,涨红的脸上遍布汗珠,嘴唇也有点发白,显然是累得狠了。
不等毓夙说话,狐狸非常善解人意地施放和解的信号,先跑过去扶了赵黑虎一把,让他退到土壁旁边,靠着墙坐下,然后又恭维道:“壮士真是厉害!那妖物我瞧它身手已不亚于武林中一流高手,却三招两式便败于壮士之手,壮士还真是深藏不露!”
赵黑虎被夸得极为高兴,嘿嘿笑了几声,咳嗽起来,也挡不住他自夸:“那……那可不是?你黑虎爷爷的功夫,那是给……高人,呃……大师……专门教导过的!等闲修习武功之人,十个八个也别想近我的身!且我也不只这拳脚功夫的本事,我还——”
说到一半,赵黑虎忽然停下,硬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又板起了脸,恶声恶气地对狐狸挥手:“去去去!你小子只会拖累我,滚得远远的,别叫我看见了碍眼!”
狐狸悻悻地瞪了赵黑虎一眼,回转到毓夙身边,嘀咕道:“大人您瞧见了?这厮就是如此,人嫌狗憎……咱们不要管他了,只管自己回去,叫他好好在这妖怪洞穴里逞威风!”
毓夙笑了一声,没多做理会,只是用了个寻人的法咒给自己引路,带着狐狸循着那法术的痕迹,一路区区绕绕地走出了地道。赵黑虎也强忍疲惫,没有多说,就跟在后头,看来他只是性格不好,头脑倒还没有问题,人并不傻。
走出地道的出口应当就是毓夙先前掉下去的那个洞口,重见天日之后,毓夙又仔细看了一遍周围的阵法,换个角度来看,忽然觉得这阵法的手法还有点熟悉。毓夙想了一会儿,别的也就算了,可这阵脚的用法和赵朗如出一辙,但赵大仙怎么会有闲工夫在此布阵?
要么就是赵大仙的徒弟?毓夙想起那个活雷锋,也曾经指点过毓夙,算起来也有半师之谊,只是离开地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毓夙只知道他姓姚,是个人类,别的一无所知。也不是没有打听过,只是活雷锋口风相当紧,又不怎么瞧得起毓夙,基本不跟毓夙说闲话。
所以毓夙也不知道赵朗有几个徒弟,他们又各自擅长什么。而如果不是徒弟,那范围就更广了。赵朗的同门满天下到处都是,谁知道这犄角旮旯里是不是也躲着一个?
想了想,毓夙觉得这事还是查一查比较好。如果真的是赵朗的同门……沦落至此,也让人唏嘘不是?再说了,这其中又牵涉到包拯刚刚承接的第一桩案子,说不定有线索呢。
毓夙便发了一道令符,召唤此地的土地。他身为奎星宫宫主,是天庭上官,虽然跟地神不属于同一系统,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叫跟土地来问话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令符发下去之后,没过一会儿,原地就忽然出现了一个长须飘飘的男子。这男子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年纪,一身儒衫,很显然活着的时候是个读书人。毓夙瞧他修为低下,也就是刚刚能够得上成为一方土地,估计是刚上任不久,不由得有点失望。
要是这土地已经在这里许多年,才好问一些陈年旧事。找个新上任的,有好多过去的□事件他都根本不知道,问了也白问。不过毓夙还是开口问道:“请问土伯,你在此任上,有多少时间?辖管此地多少土地?可明了此间事务?”
被一个真正的“上仙”尊称“土伯”,那土地显然受宠若惊,一时间话都不会说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赶快回答:“上仙赎罪……小人为此间土地已有二十年,辖管方圆五十六里,此间多为山地,人口稀少,小人于分内事务,还算理得清楚。”
原来这土地也上任有二十年了,毓夙先前因为他的修为低微,以为他顶多是才干了两三年,一听竟然已经有二十年了,虽然这年份也不久,可失望之后忽然发现事实比预期情况还好,就不由得高兴起来了,笑着说:“很好,那我便问一些十几年前的事情。”
土地当然是立即答应,毓夙便说:“十几年前,那个如今名为隐逸村的村子,并不在现址,而是在那何家大宅周遭,后来何家出了事,村子才搬走了,是不是?我要问的便是,那何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都说何家全家遭难,是谁做下此事?何家的小姐又是怎么死的?”
红衣女鬼很明显是自杀,所以她才会有那么重的戾气,只是,既然她全家都被害了,为什么只剩下她一人活着,而对方还给她换上红衣,从容上吊自尽的机会?
土地听了这话,有点意外,想了想,刚要回答,忽然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大喊道:“你这厮如何会来到此地!?”
第一百零四章 难得糊涂啊
毓夙抬头;看见那个驾着法器急速飞来,一边飞一边大喊的人;也惊讶了。他也想问,你这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来的这人;毓夙和他不熟,说起来总共也只见过一次,可这人毓夙简直是终身难忘;就是他;带着毓夙到了火云洞,听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由于自己的一时戏言;害死了人,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纠结苦逼事件;直到被赵朗逼着和他结道侣。
这人在毓夙心目中,早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倒霉的源泉,毓夙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他,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起码现在自己还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要不是这个苏元,他大可以继续什么也不知道地做个傻瓜,总比现在这样,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被利用了,还不得不继续顺着别人的安排走下去,谁让那两个人之中一个是自己的亲爹,另一个拳头大呢。
苏元见了毓夙,自然也没有好气。他当然不可能因为百十年的功夫就忘了奎木狼的事,不过或许是这些年来被天庭追杀,教了他不少忍耐的功课,他倒没有立即发火,停下之后,只是冷笑一声,朝毓夙道:“不知星君怎么也下界了?莫非是天庭太小,留不住您了?”
毓夙心说,还真是天庭留不住,要不是天庭无能,连个人都给他招不来,毓夙也不用亲自下来。当然,他也有趁此机会散散心的想法,只是这些事就完全不必跟苏元说了。
于是毓夙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心思,我也不喜欢跟天兵天将玩追杀逃亡的游戏,更不想让二郎神或是他妹子撵在我后头,还连累亲友。”
苏元脸皮一红一白,眼睛都快立起来了,毓夙却不搭理他,又朝那土地说:“土伯继续讲吧。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再说说那何家的来历也好。”
那个土地明显是很害怕苏元的,苏元一来,就算毓夙也在旁边,还主动下问,他竟然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了。毓夙就知道苏元在这里的时候,肯定没少揉搓这些山神土地,便也不逼迫那个土地,只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家的事情,八成跟苏元脱不了干系吧?
要不是杀人凶手就是苏元,土地何必怕得不敢说话呢?毓夙不喜欢这个苏元,觉得他欺软怕硬,根本不像是传说中的心月狐,又对他很是失望,就不想搭理他。拿出一枚仙果递给土地,让他离开,毓夙也不理会苏元,带着狐狸就准备走人。
谁知道,苏元却一闪身,拦在了毓夙前面,挑着眉说:“怎么,刚来了就想走?”
毓夙挺想说,你摆这副流氓样给谁看呢?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终他还是没搭理苏元,权当什么都没听见,绕过苏元,朝何家鬼宅的方向继续走去。
见毓夙不理会他,苏元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善罢甘休。只是他修为不如毓夙,不敢直接动手,只能语言骚扰,跟在毓夙后头,扬声说:“您这位大人物这回又看上了谁座下的尊位想要升一升头上的头衔了?难得见大仙下界,必定是无事不来吧?”
毓夙一开始还能当他不存在,可架不住苏元一直唠叨,都把毓夙的底快泄光了。这个苏元说话根本不看场合,狐狸也就算了,赵黑虎那可是身份不明,又是个凡人之躯,他也敢在这人面前随随便便泄露天庭机密,还真是胆肥,被追杀得没够?
不过他倒是一直提都不提赵朗,可见对赵朗的忌讳很深,毓夙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你现在倒是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了?也是,巨变之后,没人追杀你,你一下清闲许多,恐怕反倒觉得不习惯了吧?命贱啊!不如我帮你跟上头说一声,还叫人追杀你怎么样?”
毓夙没看苏元的脸色,不过估计这几句话也能把他气得不轻。毓夙接着又说:“人品上头的问题,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我那顶多是过失杀人,你却是包庇罪犯——你说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是我吗?是我逼着赵朗替我去谋划什么吗?他还不都是为了他自己。”
说到这里,毓夙停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他这话有点过分,连忙又说:“他为了你们同门中人脱榜,做了那么多事,要说起来,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份心,这和可我没有什么关系吧?而你呢?你是直接受益人之一,可你在整个过程中又做过什么?不都是纯粹在坐享其成?当初你还指责赵朗呢,我倒是稀罕了,你一边得好处,竟然还一边有脸骂?”
随即,毓夙又觉得不对,他这好像是在替赵朗做辩护似的。虽然自从了解了封神之战的一些事,知道赵朗为什么要谋算大计,撕裂封神榜,那之后毓夙对赵朗最初的那些算计也不想计较了,但是逼婚的事情,那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毕竟那和封神榜早没关系了。
所以毓夙赶快把歪掉的楼正回来,并且和赵朗撇清关系:“当初,我是亏欠了李雄(碧注:李雄是奎木狼的名字。),但是李雄既然愿意加入赵朗的计划,他就早有心理准备,随时准备好了牺牲,我也只不过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推手的角色。而且,我现在已经做出补偿,就算你觉得补偿不够,但你没资格跟我谈这个问题,你接不接受现状,也跟我无关。”
一番话听得苏元咬牙切齿,只是之前毓夙指责他的话又让他无言以对。其实他在整个过程中也是做了努力和贡献的,当初他下界做了武则天,也是替赵朗和奎木狼吸引注意力的,只是后来他和牡丹玩了一出私奔,又捅了篓子,所以算是功过相抵,他也不好意思表功。
毓夙噎住了苏元,耳边清静了,也松了口气。他不想再提关于奎木狼、奎星和交易的任何事了,那些事,最好让它们过去就过去了。这是一种逃避心态,但遇上这种事,不逃避还能怎么样?放心大胆地去面对那个已经成为自己道侣的赵大仙,然后一起把这些年彼此之间,相互的交易和亏欠好好算清楚,一起踏入新纪元,继续携手合作,共创美好明天?
那还真不如继续糊涂着,还难得糊涂了呢。挂上那个有名无实的道侣名分,对毓夙来说已经是极限了,有时候想得钻了牛角尖,甚至能让毓夙埋怨那个被他亏欠了的奎木狼,所以毓夙不想再提那事了,免得自己最后竟然生出对受害人的怨怼之情,那可就真渣了。
难得苏元安静了,狐狸也不敢说话,赵黑虎不知道是累过头了,还是被苏元的那些话镇住了,一路上也一言不发,一行人竟然十分安静地回到了何家的鬼宅。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到了门前,苏元忽然说道:“这家人是我相识之人,牡丹有个姐妹嫁了他家的小郎,后来这家人遭逢大难,可惜当时我和牡丹并不在此地,等我俩回转,他们全家已经死绝,而那害人之人,却身负皇气,即便是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么忽然开口,倒让毓夙十分意外。而且苏元说话的口气平和,一点都不像是他了,毓夙下意识觉得他大概是被人夺舍,不然不会这么冷静,一时间没答话。苏元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挤开毓夙,当先走进了何家大宅的门
苏元对这地方显然是挺熟悉的,熟门熟路直接就先到了一侧的厢房,推开门之后,里面烟尘飞荡,苏元使了个法诀将灰尘除尽,在里头翻拣片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匣子,却不递给毓夙看,只随手放在桌上,说:“这是牡丹的那个姐妹留下的物件,上头以她一生修行设了个禁制,需遇见有缘人才能打开,旁人不能将这匣子拿出这间屋,所以才留到了现在。只是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那个有缘人是谁,不如叫跟随你来的那位试上一试。”
他说的必然是包拯,毓夙一听,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不论包拯是现任文曲星君投胎,还是下任文曲星君转世,总之他不是凡人,可知道这点的人不多,都是熟悉内情,时刻算计着儒教诸事的人,苏元常年在凡间,他的消息是从何而来?难道还是……赵朗吗?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毓夙不知说什么是好,闭了闭眼,还是去堂屋把包拯叫了过来,让他去拿那匣子。包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了屋里,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照着毓夙的说法,伸手摸了那匣子一下,那匣子就十分坑爹地自动打开了。
苏元对著有点目瞪口呆的包拯说:“这里头就是当年之事的记载。”
第一百零五章 放过我们吧
虽然有点怀疑这匣子是不是谁碰都会打开;根本没有所谓“有缘”的问题,不过包拯作为一名未来的名侦探的好奇心此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没多想,就有点迫不及待地伸手拿出了匣子里面的那本据说记载了当年之事的册子;翻开来看。
那册子薄薄几页,翻了一会儿就没了,包拯看完;唏嘘两声;又递给旁边武林高手看,不一会儿大家传阅一遍。没看过多少狗血剧情的古代人都感慨不已;瑶草小仙还红了眼圈;毓夙也不好意思说他因为预估错误而有点失落,他本来以为还会有更复杂的情况。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牡丹的那个姐妹嫁了凡人,生出来的孩子并不是纯粹的人类,总带着一点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何家上上下下从小孩出生就看着,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村里的街坊邻居情况也差不多,只是觉得何家的姑娘分外好看,肖似乃母。
于是牡丹的姐妹就放松了警惕,也没怎么教女儿法术,任由她自以为只是普通凡人,和隔壁家女孩一样过日子。后来竟然还招赘了一个过路的书生,那可是不明底细的路人,她娘儿俩也敢和人结亲,而何家的员外拗不过她娘儿俩,只好也答应了。
书生自然看出了何家姑娘的不同之处,没几天就发觉她不是凡人,以为自己被妖怪骗了害了,书生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书生就用自己从小携带的护身桃符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