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毓夙大惊失色,判官也终于变了脸色,对着沙和尚怒斥:“尔敢!”
而沙和尚则得意一笑,配上他那忠厚老实的长相,怎么看怎么古怪扭曲。
猪八戒也算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顿时也不失魂也不落魄也不垂头也不丧气了,哈哈大笑:“沙师弟,干得好!”
判官胸口起伏,忽然也笑了起来,侧头看着沙和尚说:“你当是如此一来,你们就翻盘了?我告诉你,这事没那么便宜!”
说完,他手里忽然出现一缕金红色的火焰,火焰迅速地缠上了沙和尚。沙和尚大惊,周身都喷出一股股的蓝绿色水流,猴子在旁边低声说:“弱水!原来这老沙还有如此绝招!”
毓夙耳朵里听着“弱水”这个名词,也是心里着急,他也知道弱水的厉害,剧毒、腐蚀性强,还自带冰属性,和判官的火正好相克。毓夙两眼目不转睛,生怕判官反倒在沙和尚的弱水上头吃了亏。毓夙甚至不由得想起,判官之前说,他的本命真火被赵朗抢走了……
判官却冷笑:“弱水?这点小水花算得什么?”
只听他一声哼,那金红色的火焰忽然壮大,竟然连沙和尚的弱水也点燃了,一缕缕蓝绿色的火苗,不是弱水蒸发,而是真的变成了燃料!沙和尚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半声,霎时间就变成了一团人形的黑灰,判官一松手,正好有阴风吹过,黑灰飘散,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判官手里却多了一团蓝绿色的光芒,他看了看那蓝绿色的光,又看了看岑文本马上就要消散的三魂,笑着说:“以此重塑仙官的七魄,说来还更有好处呢。”
一边说,判官一边把岑文本的三魂招来,将手里的那团蓝绿光芒融了进去,岑文本的三魂顿时又壮大了不少,重新凝成了鬼魂,竟然还散发着淡淡的蓝绿色仙光。
第六十四章 赵朗又来了
似乎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判官点头笑了笑,也不唤醒昏迷之中的岑文本的鬼魂;直接拿出来一个收魂筒,把他收了进去;又转头对毓夙说:“这点小事竟然还要让我出手,你也真没本事。姓赵的匹夫虽然无智,却孔武有力;你呢?你是什么都没有。”
毓夙早就习惯了被他冷嘲热讽;当下就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只问:“那这就算大功告成了?他再去转世;我就可以将他接引上天了吧?”
判官冷笑:“哪有那么方便!命书在此;你自己看吧。”
说着,他又一挥手;那支元辰宫里的判官笔凭空出现,刷刷地写下了两张命书。每张命书都是一个人的一生,毓夙瞪着眼看着那两张纸,这也就是说,岑文本还要转世两次?
没等他问,判官就说:“两世还是少的呢。他七魄散了,要与这新造的七魄融合,不得一段时间吗?而且既然是去文曲星宫当差,没有一两世的文名,当得起‘命定’二字吗?”
那头猪八戒见他俩自顾自地聊上了,又气又悲,大声喊道:“你这……你这贼厮!害了我沙师弟,老猪岂能与你甘休!看耙!”
他吆喝的声音大,行动力却没那么强,不过判官却不管他是真心想给沙和尚报仇,还是只做做样子,头也不回,一挥袖,说:“既然你和你师弟情同手足,那他遭劫,你也陪着受点罪,六道轮回走一趟去吧。”
随着话音,从他袖子里飞出来一张符纸,碰上了猪八戒,就把他摄进了符纸里面。符纸有如一道闪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殿门,直奔六道轮回而去,猴子本来已经跳起来去追了,但他驾着筋斗云竟然也比不上那道符纸所化的虹光的速度,过了一会儿,他才又纳闷又泄气地从外头回来,判官看见了猴子就冷笑着讽刺说:“小小毛猴,不自量力。”
猴子竟然没有对他发怒,而是反常的沉默,站在了一边,判官又对毓夙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原本是你的差事,我都替你做了,你不羞愧吗?还不快快自行闭关去,增长了本事,日后你才能报答我今日对你的恩情!”
听了这话,毓夙连忙拉着猴子跑出阎王殿,出了殿门,他才松了口气。毓夙是真怕猴子跟判官吵起来,也被判官怎么样了。今天毓夙算是终于见识到了判官的可怕。
想到被判官杀得真神不存的沙和尚,还有被判官丢进了六道轮回的猪八戒,毓夙不由得看向猴子。这毕竟是他的师弟,猴子怎么却……没有什么反应似的,不会是悲伤过度吧。
见毓夙看他,猴子勉强一笑,说:“老孙又不是傻子,他两个虽说与俺称兄道弟,然究竟是如何,老孙还是分辨得出。师兄弟缘分大概也就只有到此了,倒是俺那师父,老和尚若知道他二人一死一去,怕是要伤心许久。”
毓夙劝他说:“你师父一心向佛,此时惦记得更多的肯定是把才求取来的真经在全国广为刊印,到处讲说,让众人都念诵。你就和他说,猪八戒与沙和尚各自去自己的道场了,他顶多感叹一阵离别,反正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
猴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很有点灰心丧气的模样。毓夙想想也是,即便他说看清了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其实不是真心跟他做兄弟,但毕竟也有十几年的感情在。
而且今天并不是他主观意愿上不想救他们俩。沙和尚之死是猴子根本没有来得及,谁知道判官竟然那么厉害,下手那么快,一眨眼的功夫都不用,刚才似乎还势均力敌,下一秒沙和尚就被秒杀得连魂魄都不剩下了。猪八戒呢,猴子尽了全力去追那道符,却还是没赶上,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入六道轮回,这种挫败感可能比悲伤更沉重吧。
毓夙安慰地摸了摸猴子的头顶,猴子稍稍振作,郁闷地说:“这判官到底什么来头?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跟那莲花太子哪吒大战三百回合,势均力敌,又和俺那显圣哥哥杨二郎对打,久战之后也只是稍逊一筹,哪像是对上了这判官……”
判官到底什么来头,毓夙也不知道,就没法告诉猴子,想了想,毓夙记起猴子似乎是知道赵朗这个人的,就说:“他好像姓陆,他和赵朗大人是旧相识,两个人差不多厉害。”
猴子有些不服气地摇头:“那赵真君俺以为他也就是比显圣哥哥略强些,这判官怕能有佛祖的本事哩!莫非他是佛祖化身?”
说着他自己又否定:“不能够不能够!这回跟八戒沙师弟他俩偷偷嘱咐的是佛祖身前迦叶尊者,俺老孙认识他!佛祖岂会自己打自己人!”
意外得来了这个□消息,毓夙顿时愣了。竟然是佛祖身边的人唉!难道说连佛祖都在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文曲星宫的官员?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这边毓夙觉得震撼,那边猴子也纳闷,戳了戳毓夙的胳膊问:“你们争的到底是个什么官儿?算计来算计去还不够,竟然连人命都闹出来了。难道是玉帝老儿不干了,要让贤?”
毓夙看了他一眼,也郁闷起来:“我也稀罕着这事呢。说起来只是一个小仙官,文曲星宫的司人主,算品级在天庭只有五品,你倒说说这到底是争的什么?”
猴子嘀嘀咕咕地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他也就干脆不想了,叹气说:“白来一趟,还搭进去两个师兄弟,老孙回去之后师父定然要念俺,干脆俺躲一阵再回去得了。”
说着又推推毓夙,问道:“你在这里可有住处?借俺一间屋。对了,来时路上俺见好些店铺,瞧着倒热闹,你有钱么?老孙与你匀些来花用花用。”
毓夙也正好想让他找点什么轻松的,能开解郁闷心情的事情去做,立即拿出了自己的乾坤袋,除了要捎带给杜金的东西,还有赵朗给他的玉简之外,连收魂筒都给了猴子,只说:“拿去随便用,你记得晚上回来就行,这酆都城夜里要宵禁的。”
又告诉了猴子他租住的小院所在之处,毓夙朝猴子挥了挥手,猴子也朝他挥了挥手,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毓夙自回了那个小院,心里庆幸着之前没有退租,又想着或许猴子真能把那乾坤袋里的钱全都用掉,是不是要想法子再弄点钱,一推门,毓夙竟然看见了赵朗。
赵朗似乎也是刚回来,看见了毓夙就问:“你出门玩去了?进境如何?”
他可是利用毓夙办了不少事,此时相见却态度大方,一点都不担心毓夙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过想到他一直以来都以毓夙的师父自居,估计他觉得使唤毓夙理所应当,那就跟他讲不清亏欠。毓夙虽然本来也没什么怨他的想法,看他这么坦然,还是有点郁闷,就没出声,只点了点头,也走进了门,朝自己睡觉时住的厢房走去。
赵朗却对他这种态度不满了,一把扯住毓夙的胳膊:“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你进境如何?我不是说过,要你突破地境,到达天境?你现在仍然只有天仙修为,这几年难道你都不曾修炼?我予你那武技呢?你学了么?学得如何?”
这人还真是认真负责到唠叨,毓夙的郁闷无奈还有一丝丝的高兴扭成一团,反正是复杂得很,扭头看了看赵朗,毓夙叹了口气才回答:“我现在已经是天仙中阶,就差一线便到天仙顶峰。武技我认真研习了,但无奈基础不佳,所以进境微渺,还需努力。”
赵朗不高兴地说:“你既然自己也说还需努力,那为什么又跑出去了?你基础不佳为什么不早早和我说,难不成还怕我因此责打你?你早说了,我就早给你些寻常的武技功法与你研习,你闷着头什么也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成?”
毓夙心说,赵朗都快成罗家英的唐僧了,这人做了师父,难道都这给德行?可这话必定不能说出口,他只看了赵朗一眼,说:“大仙,你这些年都没回来过,或是回来了也没和我碰上过,我怎么告诉你我什么会了什么不会?我现在还不能回天庭呢。”
赵朗立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毓夙:“我不是给你留下了传音的玉符?就是那录入了武技功法的玉简,你读完了玉简,余下的就是传音玉符,将法力输入,便可传讯与我,你——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从没想过一试?”
毓夙也惊讶了:“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传递消息只能用传讯符和传送阵法呢……”
赵朗鄙夷地看着毓夙:“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太清圣人下界传道,转世为老子时,就制出了传音玉符,你竟然不知道……”
第六十五章 判官是只鸟
如果说传讯符是短距离信件邮递;传送阵法是整个人直接进行长途旅行的话,那传音玉符就可以和手机画上等号了;能即时通话,还能发语音信息;这真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然而,毓夙在这项划时代发明出现之后的一千多年,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种方便快捷的通讯方式;这简直不是孤陋寡闻就可以形容的了。
毓夙自己也很郁闷;关于神仙和天庭,他的各种常识和知识基本都是来自于杜金;杜金说只有两种传讯方式;他就不知道原来还有第三种,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怨他自己。
反正被赵朗鄙视得多了;毓夙其实也渐渐习惯了,干脆十分坦然地看着赵朗说:“大仙你也知道,我生长在穷乡僻壤,认识的人呢,也只有一个土地和一个猴子,我无知也是没办法的,我现在不是正努力地学呢吗,大仙愿意教我,我真是万分感激。”
见毓夙直白地承认自己无知,赵朗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瞪了毓夙一眼,赵朗才说:“你既然知道应该努力地学,那也别只嘴上说说啊。叫你闭关,你还不情愿。”
毓夙含糊答应了一声,其实他早就不逆反闭关的事了,只是要把这种想法告诉赵朗,一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二是他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表达。
赵朗又贬了毓夙几句,才丢给他几片玉简,说:“这些都是武技功法,你也练起来。不然你丁点功夫不会,身手还不如地狱里的鬼差,叫别人知道了,也说你竟然是我的弟子。”
他又拿这句话来说,毓夙真是万分无奈,连忙岔开话题:“我都知道了。大仙,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呢。那个判官,就是那个……姓陆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赵朗一听“姓陆的”,脸色顿时臭得如同狗便便,哼了一声说:“打听他做什么!”
毓夙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说,特别是阎王殿里判官秒杀了沙和尚和猪八戒的一段,他着重描写,然后才说:“判官这么厉害,怎么却屈尊在地府看守元辰宫?”
赵朗的嘴角很诡异地翘了起来,微妙地笑了:“那是他没办法。你当那姓陆的很乐意留在地府?只是十二元辰不脱出六道轮回辖制,他就不敢走,毕竟那可是他们家最后的几个人了,哼,说来那姓陆的畜生倒也有几分仁义。”
毓夙听得连忙问:“十二元辰?就是十二生肖?那不是些动物吗?还是十二种不同的动物来着……怎么会是一家人呢?对了,判官是不是也是动物修炼成的呀?”
赵朗笑得更微妙了:“不然怎么说他是个畜生呢,他就是只乌鸦而已。十二元辰么,与他本来没什么关系,只不过那是他父亲遗德,再加上他叔父广施恩惠,是以他并无尺寸之功却也能得到那十二元辰的忠心。哼哼,果然有个好出身,什么都先天比别人强。”
毓夙附和了一句:“那是,投胎可是个技术活。”
一听他说了这句,赵朗不知道为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转而盯着毓夙看起来,直到毓夙觉得心里发毛,赵朗才感叹似的说:“这话倒是真对,会投胎果然是比什么都强。”
毓夙心说,我又不是判官那种官二代富二代,盯着我瞧干什么,嘴里却又追着问:“那判官的父亲到底是谁?是上古的大神吗?啊,难道是天皇伏羲?”
赵朗嘴角抽了抽,说:“你怎么会想到伏羲头上?他父亲死了多年了。若那姓陆的畜生是伏羲的儿子,那他母亲岂不就是女娲娘娘,他尽可以横行霸道,就算是我也不敢惹他。”
毓夙撇嘴:“那可不见得吧……就大仙您这脾气,别说是伏羲天皇的儿子,就算判官是伏羲本人,你不照样得姓陆的畜生、姓陆的畜生这么叫他?你要是说你是因为他父亲早死,所以才敢这么称呼他,那我可得大失所望了。”
赵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话来!你也竟敢说出这话来!”
毓夙这才觉得似乎方才有点太肆无忌惮了,连忙又笑着说:“我这是夸您呢。”
赵朗混不在意地猛力一拍毓夙的背,反而接了毓夙先前的话:“你不是想知道他父亲是谁吗?我告诉了你,你别吓着了。他父亲便是当年首立天庭的天帝帝俊,他叔父自然就是那位东皇太一。我出生时那两位就已死了若许年,不过遥想其风姿,必定是豪杰人物。”
竟然连赵朗都称颂,那这两位八成是真的很牛叉,毓夙也跟着附和地点头:“原来判官是前朝太子啊……那他活下来就挺不容易的吧。”
赵朗诧异地看了毓夙一眼:“你到底有多孤陋寡闻?你……认识的那个土地,他从没跟你讲过上古的事情?我都告诉你陆压的父亲是帝俊,你还想不到吗?”
毓夙也纳闷地说:“你说杜伯?杜伯他也只是战国时代的人,哪知道什么上古的事。”
赵朗顿时瘪起了嘴,瞪了一会儿眼才说:“你听说过羿射九日的故事吗?姓陆的……就是那最后一个逃脱了的金乌。他自上古无数年前就得道,修成大罗金仙,只差一件先天灵宝就能斩尸成就准圣,别说是那猪猡水怪之流,就是那猴子也不敌他一合之力。”
他夸张地贬低猴子,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