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丐仔细瞧着这个少女,看来似是有几分面熟。加卡忽地心念一动,踏上一步,道:“她……她……她的相貌有点像蒂蒂夫人……莫非……”这时寇沙突然疾步迎上前,颤声道:“你、你是薇薇么?”蓝裙少女凝视着寇沙,泪珠涟涟道:“寇沙大哥,是我,我是薇薇。”
黑发女子道:“她就是你们寇布拉帮主和蒂蒂夫人的独生女儿薇薇。寇帮主临危之时,要他夫人带了这孩子,携带打狗棒前来找我,替他报仇雪恨。”
加卡惊道:“姑娘,你说寇帮主已经归天了?他……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丐帮降龙十八掌神功,自传说中的“北丐”之后,便无人再能学全。寇布拉所学到的共有十三掌,他在十余年之前,因苦练这门掌法时内力不济,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自此携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将丐帮帮务交与四大长老共同处理。但二长老、二龙头不相统属,各管各的,帮中污衣净衣两派又积不相能,以致偌大一个丐帮渐趋式微。待这假帮主最近突然现身,年轻的丐帮弟子从未见过帮主,而传功长老等人和寇布拉一别十余年,见这假帮主相貌甚似,又有谁想得到竟会是假冒的?
黑发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寇帮主是丧生在黑胡子蒂奇的手下。”
基德“啊”了一声,道:“黑胡子?这人是我教大叛徒,险些害的我教教灭人亡。我们一直在四处追寻他的下落无果,他是怎么害死丐帮帮主的?不知他现在何处?还请这位大姐告知!”
黑发女子横了他一眼,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大姐”二字,口中却道:“去年十月初六,寇帮主和一名高手连对一十三掌,那人呕血而走。寇帮主也为那人掌力所伤。寇帮主自知伤重不治,料想那人三日之后,必定元气恢复,重来寻衅,当即向夫人嘱咐后事,说出仇人姓名,乃是黑胡子蒂奇。寇帮主双臂瘫痪之症,其时已愈了九成,他曾得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三掌真传,武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竭尽全力,十三掌使完,仍是难逃敌人毒手。”薇薇听到这里,又忍不住饮泣起来。
寇沙脸现悲愤之色,想替薇薇擦眼泪,却忽觉她如今已是一个大姑娘,不再是当年骑在自己肩上到处玩耍的小女孩,终觉不妥,于是又缩回手来,说道:“薇薇,帮主之仇,即我帮上下数万弟子之仇,咱们终当擒住那黑胡子,碎尸万段,以报帮主的大恨。不知你母亲蒂蒂夫人眼下在哪里?”
薇薇指着黑发女子,说道:“我母亲在罗宾姊姊家里养伤。”众人直至此时,方知那黑发美女叫罗宾,至于她是何等人物,仍是猜不到半点端倪。
罗宾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蒂蒂夫人也挨了黑胡子一掌,伤势着实不轻,长途跋涉来到舍下,已然奄奄一息,今后是否能够痊可,那也……那也难说。”
加卡恨恨的道:“这黑胡子不知跟寇帮主有何仇怨,竟尔下此毒手?”罗宾道:“据蒂蒂夫人转述寇帮主遗言,他和这黑胡子素不相识,仇怨两字,更是无从说起。因此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仍是不明原由。”
达兹。波尼斯突然抓起一柄钢刀,架在那假冒寇布拉的秃子颈中,喝道:“你叫甚么名字?为甚么胆敢假冒寇帮主?快快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哼,哼!”说着钢刀一斜,将一张椅子劈为两半,随即又架在那秃子颈中。
那秃子吓得魂不附体,道:“我……我……小人名叫秃头海怪,本是山西解县乱石冈山寨中的一名头目,这天下山做没本钱的买卖,撞到了凯撒长老,还有你们说的那个……那个黑胡子……凯撒长老一脚将小人踢翻了,提剑要杀,小人连忙磕头求饶。凯撒长老对小人左瞧右瞧,忽然说道:‘黑胡子大哥,这小贼挺像咱们前天所见的那个人呐。’黑胡子摇头道:‘嘿嘿,年纪不对,鼻子塌了,又是个秃头。’凯撒长老笑道:‘我有法子弄他像来。’于是叫小人跟着他们到解县,住在客店之中。凯撒长老去弄了些石膏,装高了小人鼻子,又叫我戴上假发,乔扮成这等模样……各位老爷,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戏弄诸位,只是凯撒长老这么说,小人只好这么干。小人狗命一条,全捏在他手里,那……那是无可奈何,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的老娘,众位大爷饶命则个。”说着双膝跪倒,磕头便如捣蒜。
寇沙沉吟道:“原来凯撒。库朗早就认识黑胡子,尤斯塔斯教主,难道凯撒也是魔教出身么?”
基德道:“凯撒绝不是魔教的人。黑胡子早与朝廷鞑子有所勾结,图谋颠覆中原武林,这凯撒想必也是他们一伙儿的罢。”于是将黑胡子与前代魔教教主罗杰的私人恩怨、如何在光明顶暗算魔教众高手、如何被武当沙鳄撞破他与烈王府接头人的会面简单说与众人听。
加卡道:“此事已无可疑。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凯撒这奸贼。他和黑胡子二人野心勃勃,妄图独霸天下,是以害死了寇帮主,命这小毛贼冒充,做他们傀儡,再想进一步挟制魔教,笼络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派。这奸计不可谓不毒,野心不可谓不大。佩金呢?佩金到哪里去了?”各人这些时候中只注视着丐帮帮主、罗宾、薇薇等人,没防到佩金竟也步着凯撒后尘,不知何时溜之大吉了。
说到此时,印证各事,凯撒。库朗的奸计终于全盘暴露。寇沙向罗宾深深一揖,说道:“姑娘有大德于敝帮,丐帮不知何以为报。”
罗宾微微一笑,说道:“我先人和贵帮上代渊源甚深,些些微劳,何足挂齿?这位寇帮主家的小妹妹,你们好好照顾罢。”躬身一礼,飘然而去。寇沙叫道:“姑娘且请留步。”那四名黑衣少女、四名白衣少女一齐随在她身后,琴声丁冬、箫声呜咽,片刻间琴箫之声飘然远引,曲未终而人已不见,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众人心下均感一阵怅惘。
寇沙向基德道:“尤斯塔斯教主,且请进厅内说话。”基德携起基拉,群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请他们先行。众人走进厅内,分宾主坐定,基德问道:“各位长老,我义父金毛狮王若在贵帮,便请出来相见,否则请示知他老人家的下落。”
加卡叹了口气,道:“凯撒。库朗这奸贼玩弄手段,累得丐帮愧对天下英雄。不瞒尤斯塔斯教主说,金毛狮王和这位峨眉掌门,确是我们在关外合力请来,其时狮王身染疾病,昏迷在床。我们没经动手过招,就请他大驾到了此间。五日之前的晚间,金毛狮王突然击毙了看守他的敝帮弟子,脱身而去。所毙丐帮人众,棺木尚停在后院未葬。教主若是不信,可请移驾到后院审察。”
基德听他言语诚恳,何况那晚丐帮弟子尸横斗室,自己亲眼目睹,便道:“加卡长老既如此说,在下岂有不信?”又问:“从卢龙一路向西,留有敝教联络的记号,在下查得却非本教兄弟所作,不知此事跟贵帮有关否?”
加卡道:“说不定是凯撒那厮所作的手脚,说来惭愧,兄弟实无所知。”
基德点点头,其实他早已想到黑胡子是魔教五散人,自然对魔教暗记了如指掌。他之前不知道此事还与黑胡子有关,如今一切疑问自然都水落石出了。只是一想到金狮子有可能落入了黑胡子手中,想起此人的心机和手段,就不禁如芒在背,心神难安。
只听加卡又道:“贵教耶稣布大爷的公子,却在敝帮。”他转头吩咐了几句,一名丐帮弟子匆匆进去。过不多时,只听得乌索普颤抖着大骂的声音从后堂传出:“你你你你们这些臭叫化,又又又来欺骗本大爷!我们教主身分何等尊贵,岂能驾到你们这臭叫化窝来。你你你们乘早送老子上西天去。鬼鬼祟祟的奸计,一、一、一、一概不管用!”丐帮众长老听了,均有惭色。
基德见他昂首挺胸腿脚抖颤的从后壁走出来,起身迎上前道:“乌索普兄弟,我在这里,这几天委屈你啦。”
乌索普一怔,不胜之喜,扑过来道:“基德教主,真的是你来啦?啊……我、我可一点都没有害怕,也没有投降,我我我绝不会给神教和我爹爹丢人的!你快传下号令,将这些臭叫化儿杀个乾净。”
基德笑道:“乌索普兄弟,我知道你英雄了得,耶稣布大哥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不过丐帮诸位长老也是中了旁人奸计,致生误会。此刻已分解明白,乌索普兄弟瞧在我面上,不必介意。”乌索普向众长老等怒目而视,本想再骂几句,一出心中怒气,但教主既已如此吩咐,只得强自忍耐。
加卡道:“尤斯塔斯教主今日光降,实是敝帮莫大荣宠。快整治筵席!大伙儿一来给尤斯塔斯教主接风,二来向峨嵋派基拉掌门致歉,三来向乌索普兄弟赔罪。”早有众弟子答应了下去。几人见其诚意,推辞不得,只得留下与宴。席间丐帮诸高手又郑重谢罪,并说已派丐帮中弟子四出寻访金狮子下落,一有讯息,立即遣急足报与魔教知道。基德谢了,与诸长老、龙头席上订交,痛饮而散,殷殷以携手共抗鞑子为勉。席后,直送至卢龙城外十里,方始分手。
基德、基拉、乌索普三人骑了丐帮那大财主所赠骏马,沿官道南下。基德问起基拉当日被丐帮擒获的经过。基拉言道:那日他出了客店不久,自己和金狮子分别在房中歇息,之后便是丐帮的数名高手突然冲了进来,自己不及抽剑抵御,即给制住,送到卢龙,却不知道金狮子那边情形又是如何。
基德不得要领,又和基拉猜测了一番,依然茫无头绪,便道:“京师是各路人物会聚之处,咱们南下路过,便可去京都打探一下消息。我想冥王他们手中,多半会有若干线索。”
基拉斜睨着他道:“你去京都啊,当真是想见冥王么?”
基德若无其事道:“也不一定找得到冥王。若能遇上索左使、艾右使、阿普他们,也总能帮我出些主意。”
基拉笑道:“有一位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人物,你到京都去找他,他更能帮你出些好主意。冥王、索左使、艾右使他们,万万不及这人聪明。”
基德一直不敢跟他说起与罗相遇之事,这时想再糊弄过去也很难,便道:“你总是念念不忘他,又关他甚么事了。”
基拉嗤道:“念念不忘他的,也不知是我呢,还是另有旁人?何况,我又没说‘他’是谁,你自己作贼心虚,当我瞧不出么?哼。”
基德无奈道:“基拉,你甚么时候开始嘴巴也这么厉害了?”
基拉道:“我厉害么?我比他可差得远啦。”
乌索普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言道:“你们说的‘他’是谁呀?”
基拉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你家大教主罢!”
面对乌索普“天真好奇”的目光,基德一头黑线道:“别听他胡说,甚么人也不是。”
到了傍晚,三骑已奔进一处小镇,眼见天色不早,便找一家小客店投宿。晚饭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基德辗转难眠,暗想自己曾在灵蛇岛发下重誓,决意与罗势不两立,为基拉和义父报仇。但与罗相见后非但没有下手,反而和他连骑并行,亲密如昔。如今想起自己与罗纠结痴缠的时候,义父和基拉正在经受被俘囚禁的苦楚,越想越是对不起基拉,终于再也躺不住,起身披上衣服,出门来到基拉房前,轻轻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咯一声开了一条缝,基拉露出半张脸来,见是基德,怔了怔,问道:“你找我有甚么事?”却没有开门让他进来的意思。
基德有点尴尬,踌躇了一会儿,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88)
(八十八)
基拉凝视了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穿件衣服。”过了一会儿,基拉拾掇齐整,开门走了出来。两人并肩沿着青石路慢慢走到了镇外,沿途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此时已是暮色垂临,远山笼罩在沉沉的岚霭之中,又是苍茫又是遥远。深蓝的天空,隐隐约约可见三五星斗在闪烁。不知谁家的牧童吹起了竖笛,幽幽渺渺的笛声荡漾在这辽阔的天地间。
两人继续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基德终于忍不住道:“基拉,你怎么不说话?”
基拉停下脚步,扭头奇道:“是你叫我出来,为甚么要我先跟你说话?”
基德哑然无语,半晌才道:“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基拉淡淡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说罢。”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基德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等等!”
基拉毫不迟疑的甩开他道:“你有话就说,这么拉拉扯扯的干甚么。”
基德完全没想到一向温和柔顺的基拉竟然对自己这样反应,但这一拉之下,他已看见他手指上又套回了那只掌门铁指环,便问道:“这指环不是被凯撒抢去了么?他们怎么又还给你了?”
基拉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但他还是说道:“是武当派的佩金少侠拿来还给我的。”
基德听他提到佩金的名字,突然想起他与佩金并肩共席、在丐帮厅上饮酒的情景,问道:“佩金对你很好,是不是?”
基拉听他语声有异,问道:“甚么叫做‘对你很好’?”
基德道:“没甚么,我只是随便说说。佩金对你一往情深,不惜叛派逆父,欺师谋祖,对你自是很好的了。”
基拉冷冷道:“你到底想说甚么?”
基德冷笑道:“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啊?”
基拉气极反笑:“我看不看上他,又管你甚么事?”
基德张口结舌,半天才恨声道:“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起来,原来你是看上那小子了!”
基拉一双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瞪着他,又是恼怒,又是伤心,道:“好,好,真有你的,尤斯塔斯。基德。你大晚上叫我出来,就是来质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么?你有资格质问我么?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朝来路走去。
基德身形一闪,已挡在他面前,伸开手臂拦住他道:“我不许你走。”
基拉冷笑道:“怎么,你要对我动武么?”
基德呆了呆,道:“我怎么会对你动武?”顿了顿又道:“佩金……佩金他不是甚么好人……”
基拉道:“那你是好人么,基德?”
基德又是一呆,道:“我?”
基拉长叹了一声,道:“佩金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他对我倒真的很好。”
基德道:“所以你就动心了是么?”
基拉定定的瞧着他,叹息道:“基德,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基德负气道:“我知道甚么?又装甚么糊涂?”
基拉道:“你明知道,我对你怎么样。自从十年前在樱花山谷遇到你之后,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过别的人。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能够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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