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刀砍得了东边的砍不了西边。金狮子袍袖挥动,卷去一半暗器,另有一半又以宝刀砍去,喝道:“白星,你号称紫衫龙王,名字犯了此刀的忌讳,若再恋战,于君不利。”
大麽麽打个寒噤,大凡学武之人,性命都在刀口上打滚,最讲究口彩忌讳,自己号称“龙王”,此刀却名“屠龙”,实是大大的不妙,当下阴恻恻的笑道:“说不定倒是我这杀狮杖先杀了你这头老迈的狮子。”呼的一杖击出。金狮子沉肩一闪,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啊”的一声,这一杖击中了他左肩,虽然力道已卸去了大半,但仍然着实不轻。
基德大喜,暗中喝了声彩。他见金狮子故意装作闪避不及,受了一杖,心下便想:“义父只须将左手袍袖中的金钉撒出,再以屠龙刀使一招‘千山万水’乱被风势斩去,大麽麽不敢抵挡宝刀锋锐,务必更向左退,接连两退,蓄势待发,那时义父挥刀中宫直进,左手拍出一掌封死她退路,大麽麽无力远避,非受重伤不可。”
他心念甫动,果见金光闪动,金狮子已将左手袖中卷着的暗器撒出,大麽麽疾向左退。基德斗然间想起一事,心叫:“啊哟,不好,大麽麽乃是将计就计。”其时他胸中于武学包罗万有,这两大高手的攻守趋避,无一不在他算中,但见金狮子的一招“千山万水”乱披风势斩出,大麽麽更向左退。金狮子大喝一声,宝刀中宫直进。大麽麽“啊哟”一声叫,足下一个踉跄,向后纵了几步。金狮子是个心意决绝的汉子,既已割袍断义,下手便毫不容情,纵身而起,挥刀向大麽麽砍去,忽听得霍金斯高声叫道:“小心!脚下有毒蛇!”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76)
(七十六)
金狮子听到叫声,一惊之下,收势已然不及,只听得飕飕声响,十余枚金钉激射而至。大麽麽要令他身在半空,无法挪移,这一落将下来,便落入毒蛇阵中,这些毒蛇受了霍金斯乐声的催眠,安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可一旦受了外力侵扰,立刻便会弹起反噬,只要有一条咬中了他,就算他内功深厚不至死,但腿脚麻木却是难免,只有被自己宰割的份了。
这时虽然霍金斯出声提醒,但金狮子身在半空,无可奈何,只得挥刀格打暗器,忽听得一声破空沉响,一块大石咚的一下被平平掷在了他脚下,金狮子这一下正踏在大石之上,随即便听到草丛中传出蛇虫流窜的沙沙之响。
他二人互施苦肉计,金狮子肩头受了一杖,大麽麽身上也吃了两枚暗器,虽然所伤均非要害,但对方何等劲力,受上了实是不易抵挡。大麽麽眼看自己苦心策划尽付流水,不由大怒道:“霍金斯,你失心疯了!”
却听霍金斯大声道:“小心!”身子已闪电般抢在大麽麽身前,跟金狮子对了一掌。原来金狮子落在大石上,心知有人相助,却来不及多想,立刻以刀做杖,撑在地上,身子凌空飞起一掌劈向大麽麽,大麽麽却因为霍金斯叫破陷阱惊怒交加有瞬间的分神,竟来不及闪避。
只听一声闷哼,霍金斯便像破败的稻草人般飞了出去。大麽麽一声惊呼,也顾不上金狮子,飞身抢上前去救,哪知还有人比她更快,唰的一下,眼前一花,已有人在半空里接住了霍金斯的身子,一个轻旋,便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安全之处。
这几下事出突然,变故仓促,人人都是猝不及防。那接住霍金斯的不是别人,正是基德。他原本还怨怪霍金斯帮大麽麽设陷暗算金狮子,没想到他在最后紧要关头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基德心中一松,还来不及高兴,便见他被金狮子打伤,情急之下也不顾暴露行迹,连忙纵出去抱了他过来,眼看他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此时更是一点血色也不见,心头忍不住一痛,道:“你怎么样了?”
霍金斯见是他,心下一宽,嘴唇翕动道:“死不了……”话音未落,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来,显然是受了内伤。
大麽麽抢上两步,见此情景,强压下惊惶关切之情,冷声道:“海沙帮的臭小子,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是甚么意思?”
这时金狮子也走上前来,朗声道:“阁下两次出手相援,金狮子多承大德。”
基德还不及答话,大麽麽已扭头怒瞪着金狮子道:“你、你竟敢伤了他!”
金狮子歉然道:“霍金斯兄弟,老夫一时失手误伤了你,真是对不住了。”虽然是大麽麽设计暗算在先,但是霍金斯在紧要关头好意提醒自己,这一下与自己双掌硬碰也是为了救自己师父,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却伤在自己掌下,他委实觉得过意不去,连带大麽麽的质问也不愿反驳。
霍金斯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狮王你已是掌下留情了,还有甚么对不住的。”
大麽麽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到底是为了甚么?!”
霍金斯低叹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罢手……为了一把刀,闹得六亲不认,自相残杀,这样真的值得么?”
他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震,无言以对。基德低声道:“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用真气替你疗伤。”说着扶起他,一手抵在他背心上。
大麽麽见状,心中越来越疑惑,道:“你到底是甚么人?为甚么要救他?”
霍金斯用尽力气推开基德的手,转向他道:“你先不要管我,现在只有你才能……才能……”话未说完,再也不支,身子一沉晕了过去。
基德心知此时再也无法隐瞒,当即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擦了几下,抹去脸上黏着的胡须和化装,露出本来面目,单膝跪地拜倒:“义父,孩儿基德不孝,没能早日前来相接,累义父受尽辛苦。”
金狮子大吃一惊,道:“你……你说甚么?”
基德道:“义父,我就是尤斯塔斯。基德啊。”
金狮子如何能信,只喃喃重复道:“你……你说甚么?”
基德道:“义父,我这尤斯塔斯的姓氏是你给我取的,你说希望我能够多福多寿,平安健康。还记得你当年跟我说过‘好孩子,你要记住义父今天跟你讲过的故事,等你回到中土之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像罗杰教主一样顶天立地有所担当的男子汉,我们这些老家伙未完成的理想,便寄托在你们这一代的身上了!’我那时还问你‘我们要回到哪里去?中土又是什么?’你揉着我的头发说‘你现在不知道,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义父,当年你跟我说过的话,如今我都明白啦。义父,多谢你当年的教诲……我……”
听到这里,金狮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看去,只见那头炫目的红发和黄金般的眼瞳果然就是他那冰火岛上的小孩儿,不禁惊喜交加道:“你真是基德?你真的是我的基德孩儿么?”他喜不自胜,搓着双手,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句话。
基德用力点着头,热泪盈眶,他刚抱着霍金斯站起来,便被大麽麽一把将霍金斯夺了过去,瞪着他道:“原来是你小子!哼,没想到你病都好了,还练了这么身硬功夫。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他了?”
基德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霍金斯,他不擅说谎,只含糊的点了点头。
大麽麽恨恨道:“好啊,你们竟敢合伙来骗我!”说完,抱着霍金斯转身走开。她见金狮子与基德父子相认,霍金斯又受了重伤,知道今晚再也讨不了好,索性离去。
基德呆了呆,大声叫道:“霍金斯!喂大麽麽你想把他怎么样?”金狮子笑道:“你放心,她决计不会加害他的。”基德道:“可是这老太婆心狠手辣,义父,她都能这样对你,虽然霍金斯是他徒弟,但也保不准……”金狮子道:“霍金斯可不只是他的徒弟。”基德“咦”了一声,还待追问,金狮子已经抱住他道:“好孩子,快跟义父说说你这些年都怎么样了?”基德心情激动,反手搂住金狮子,将别来情由,拣要紧的说了一些,自己已任魔教教主之事却暂且不说,以免义父叙教中尊卑,反向自己行礼。金狮子如在梦中,此时不由得他不信,只是翻来覆去的说道:“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啦!”
就在父子两人畅述别情之际,忽听远处传来呼喝之声,正是大麽麽的声音。两人一呆,循声望去,只见几道人影闪动,大麽麽似是正在和甚么人交手。
基德道:“难道是凯撒。库朗他们去而又返么?”
金狮子沉声道:“不对,这几人绝不是丐帮的。”
基德“啊”了一声,立时想到了霍金斯,忙道:“义父,我们过去看看罢?”金狮子一点头,握紧了屠龙刀,两人施展轻功疾奔过去。
到了近前,基德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霍金斯,连忙纵身过去将他抱起,一探他鼻息,尚且有气,这才稍微宽心。抬头凝神望去,只见大麽麽正被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围截,这三人都穿着黑黄相间的衣衫,身形魁伟,每人举着两根两尺长短扁平乌黑的兵刃,只听中间那男子粗声嘎气道:“白星公主,事到如今,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罢。”
大麽麽冷冷道:“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再不滚开,莫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道:“虽然你是我族叛徒,但我们依旧敬重你的身份,请不要迫我们动武。”
大麽麽冷笑道:“你们是甚么东西,难道我怕了不成?”
另一个鼻若锯齿的男子道:“泰格大哥,还跟她废话甚么,我们先抓住她,带到范戴肯大人跟前就甚么都清楚了!”
那叫泰格的男子一点头,喝道:“得罪了!”突然之间,三人身形晃动,同时欺近,三只左手齐往大麽麽身上抓去。大麽麽拐杖挥出,向三人横扫过去,不料这三人脚下不知如何移动,身形早变。大麽麽一杖击空,已被三人的右手同时抓住后领,一抖之下,向外远远掷了出去。
以大麽麽武功之强,便是天下最厉害的三个高手向她围攻,也不能一招之间便将她抓住掷出。但这三人步法既怪,出手又是配合得妙到毫巅,便似一个人生有三头六臂一般。基德情不自禁的“噫”了一声。那三人身子这么一移,他已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们容貌相似,一个个生得面色铁青,发鬓卷曲,鼻尖齿利,浑不似中土之人。
只见大麽麽身在半空,手臂一挥,已掷出一蓬金钉打向三人。泰格一挥手,他们又同时纵身而起,朝大麽麽扑去。大麽麽脚一落地,又连接几把金钉打出,分击三人。三人东一闪、西一晃,尽数避开,但见泰格直欺而前,伸指点向大麽麽咽喉。大麽麽拐杖一封,跟着还击一杖,突然间腾身而起,后心已被另两人抓住,提了起来。泰格抢上三步,在她胸腹间连拍三掌,这三掌出手不重,但大麽麽就此不能动弹。
基德心道:他三人起落身法,未见有过人之处,只是三人配合得巧妙无比。那叫泰格的在前诱敌,其余二人已神出鬼没的将大麽麽擒住。但以每人的武功而论,比之大麽麽颇有不及。那人拍这三掌,并非打穴,但与我中土点穴功夫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人一擒住大麽麽,立刻抖开一幅长绫将她卷在其中,抬着便要走。这时只听一声大喝:“你们是甚么人?为甚么要抓她!”原来金狮子不知何时已掠过去拦在他们跟前。
那三人中为首的叫泰格的男子沉声道:“阁下又是甚么人?这是我们鲛人族的内务,奉劝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金狮子“哦“了一声道:“果然是鲛人族,你们终于找上门来了。”基德却是一呆,心道:鲛人族又是甚么?
泰格奇道:“阁下难道识得我们?”
金狮子拱手抱拳道:“在下魔教金狮子。南海龙宫鲛人一族,素有耳闻,久仰久仰。”
泰格见他言语之间颇为客气,便也拱手道:“原来是魔教的金毛狮王,失敬失敬。吾三人乃海王座下海王星三使,在下费舍。泰格。”又指着另两人道:“他们是我师弟恶龙和霍迪。琼斯。”
金狮子点点头道:“几位驾临灵蛇岛不知有何贵干,为何要对岛主如此不敬?”
泰格皱眉道:“我已经说过这灵蛇岛岛主是我鲛族叛徒,这是我们族内的事,最好请阁下不要插手。”
金狮子摇头道:“阁下此言差矣。这灵蛇岛岛主是我魔教的紫衫龙王,我们魔教的人怎能教外人随便说带走就带走?”
基德闻言一怔,心道难道义父这是要救大麽麽么?随即想到义父一定是顾念旧情,大麽麽对他虽不仁,但他却不能对她不义。义父果然是条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心中一热,将霍金斯轻轻平放在身后草丛中,站直了身体,决定不论义父做何打算,都要助他一臂之力。
只听那恶龙冷笑道:“魔教在中土的名声虽大,我们到未必瞧在眼里。哼,白星身为你们的四大护教法王,也不过尔尔,想来这金毛狮王也没甚么大能耐。”
金狮子仰天长笑,声动山谷,大声道:“有没有能耐,你们试试便知!”
泰格将手中两只铁牌交相一击,发出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刺耳声响,喝道:“我们上!”三人同时呼啸,一齐抢了上来。金狮子屠龙刀挥动,护在身前,三人连攻三招,抢不近身。泰格欺身直进,左手持铁牌向金狮子天灵盖上拍落。金狮子举刀挡架,当的一响,声音极是怪异。这屠龙刀无坚不摧,可是竟然削不断他们手中铁牌。便在这一瞬之间,霍迪。琼斯滚身向左,已然一拳打在金狮子腿上。金狮子一个踉跄,恶龙已横过铁牌戳他后心,突然间手腕一紧,铁牌已被人夹手夺了去。他大惊之下,回过身来,只见一个红发青年的右手中正拿着那根铁牌。
基德这一下纵身夺牌,快速无比,巧妙无伦。恶龙和霍迪惊怒之下,齐从两侧攻上。基德身形一转,向左避开,不意拍的一响,后心已被泰格一下击中。那铁牌质地怪异,极是坚硬,这一下打中,基德眼前一黑,几欲晕去,幸得九阳霸气立时发生威力,当即镇慑心神,向前冲出三步。鲛人三使立时围上。基德右手持铁牌向霍迪虚晃一招,左手倏地伸出,已抓住了泰格左手的铁牌。岂知泰格忽地放手,那铁牌尾端向上弹起,拍的一响,正好打中基德手腕。他左手五根手指一阵麻木,只得放下左手中已然夺到的铁牌,泰格大手一伸,抓回掌中。
基德练成乾坤大挪移法以来,再得卡普指点柔拳精奥,纵横宇内,从无敌手,不意此刻竟被人接连打中,第二下若非他护体神功自然而然的将力卸开,手腕早已折断。他惊骇之下,不敢再立即出手,凝立注视,要看清楚对方招数来势。而那鲛人三使见他两次被击,竟似并未受伤,也是惊奇不已。
这时金狮子掠到基德身边,低声道:“他们武功十分怪异,与中土武功路数全然不同,但最厉害之处还是他们的配合十分巧妙,阵法不似阵法,套子不似套子,诡秘阴毒,匪夷所思。”基德点点头道:“义父,我们一起上,分进截击,只要先击破一人,他们没法互相配合就不足为患了。”金狮子哈哈大笑道:“好,好!没想到我金狮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