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懂男女之别,因此也摸得问心无愧,这时再说起来,却觉得十分扭曲,只觉得越解释越黑,当下便闭了嘴。
德雷克见他也和自己一样窘迫,登时心情一松,便恢复了从容洒脱之色,道:“那他也是魔教的人么?”
基德道:“不,他和魔教没甚么关系,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德雷克“哦”了一声,便岔开话题,谈起此次去京都救人的事来。
他们一连在山野中行了两日,才到一个小市镇上。当晚便投宿在一家客栈里,开了三间房,龙与雷利一间,德雷克与索隆一间,基德与霍金斯一间。只因在光明顶秘道里开始,霍金斯一直与基德同处一室,因此雷利等人也都习惯了,只是按平常一样安排。
饭后,众人路途劳顿,都各自回房休息。德雷克找个机会,偷偷拉住基德道:“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么?”
基德奇道:“不然还能是甚么?”
德雷克轻咳一声,道:“我看……呃,他似乎对你挺有意思的?”
基德一呆之下,喜道:“是么?连你也看出来了么?”
德雷克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他只是不知道该说甚么,才顺口胡诌的,没想到基德竟然这般反应,当下只呐呐道:“怎么……你也这么觉得么?”
基德皱着眉头,捻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他待我好的时候,真是比任何人都好。然而,有时候又冷冰冰的,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些甚么。我总觉得他有很多心事,但他又不肯告诉我。总是这样若即若离的,唉,我现在也糊涂啦。”
德雷克眨眨眼睛道:“那不如让我去探探他的口风?”
基德“嘿”了一声,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笑道:“好啊,说不定他对你就肯说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看着基德兴高采烈回房的背影,德雷克恨不得狠狠捶自己几下。“我他妈的到底在干甚么蠢事啊?那可是你兄弟喜欢的人,你还在胡思乱想些甚么呢?”他暗骂自己几句,又发了会儿呆,这才长叹一声,回到房中躺下了。
这一日,六人终到元朝的京城大都。其时蒙古人铁骑所至,直至数万里外,历来大国幅员之广,无一能及。大都即后代之北京。帝皇之居,各小国各部族的使臣贡员,不计其数。诸人一进城门,便见街上来来往往,许多都是外邦之辈。德雷克在京都居住多年,十分熟稔,当下便引大家到得西城,找到了一家大客店投宿。雷利出手阔绰,装作是富商大贾模样,要了六间上房,每人一间。店小二奔走趋奉,服侍殷勤。
晚饭后各自合眼养神,等到二更时分,基德、雷利、索隆、龙四人从窗中跃出,向西寻去。德雷克和霍金斯自知武功不如他们几人,贸然前去反倒容易打草惊蛇,因此便在客栈中等候消息。
那万安寺楼高四层,寺后的一座十三级宝塔更老远便可望见。四人展开轻功,片刻间便已到了寺前。他们绕到寺院左侧,想登上宝塔,居高临下的察看寺中情势,不料离塔二十余丈,便见塔上人影绰绰,每一层中都有人来回巡查,塔下更有数十人守着。四人一见之下,又惊又喜,此塔守卫既如此严密,少林、武当各派人众必是囚禁在内,倒省了一番探访功夫。只是敌方戒备森严,救人必定极不容易。何况战国、申通、甚平、莫利亚、蛇姬等,哪一个不是武功卓绝,竟然尽数遭擒,则对方能人之多,手段之厉害,自是不言可喻。四人来万安寺之前已商定不可鲁莽从事,当下悄悄退开。
突然之间,第六层宝塔上亮起火光,有八九人手执火把缓缓移动,火把从第六层亮到第五层,又从第五层亮到第四层,一路下来,到了底层后,从宝塔正门出来,走向寺后。雷利挥了挥手,从侧面慢慢欺近。万安寺后院一株株都是参天古树,三人躲在树后以为掩蔽,一听有风声响动,便即奔上数丈。四人轻功虽高,却也唯恐为人察觉,须得乘着风动落叶之声,才敢移步。
如此走上二十多丈,已看清楚十余名褐袍男子,手中各执兵刃,押着一个宽袖大袍的中年人。那人偶一转头,基德看得明白,正是昆仑派掌门人雷神艾尼路,心中不禁一凛:“果然连艾尼路也在此处。”
眼见一干人进了万安寺的后门,几人等了一会,见四下确实无人,这才从后门中闪身而入。那寺院房舍众多,规模之大,几和少林寺相仿佛,见中间一座大殿的长窗内灯火明亮,料得艾尼路是被押到了该处。四人闪身而前,到了殿外。基德看好情势,借着一株大树无声无息攀上殿顶,倒勾而下,从长窗缝隙中向殿内张望。雷利、索隆和龙三人则分列三面把风守卫,防人偷袭。他四人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此刻深入龙潭虎穴,心下也不禁惴惴。
长窗缝隙甚细,基德只见到大殿正中站着艾尼路,周围有几个番僧,殿中另有何人却无法瞧见。只听艾尼路沉声道:“我既堕奸计,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一言而决。你们逼我做朝廷鹰犬,那是决无可能,便再说上三年五载,也是白费唇舌。”基德心想:“这艾尼路虽然阴险狡诈,行事卑鄙,但大关头上却把持得定,倒不失为一派掌门的气概。”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冷冰冰的道:“你既固执不化,主人也不勉强,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了?”艾尼路道:“我便十根手指一齐斩断,也不会投降。”那人道:“好,我再说一遍,你如胜得了我们这里三人,立时放你出去。如若败了,便斩断一根手指,囚禁一月,再问你降也不降。”艾尼路道:“我已断了两根手指,再断一根,又有何妨?拿剑来!”那人冷笑道:“等你十指齐断之后,再来投降,我们也不要你这废物了。拿剑给他!那缪尔,你跟他练练!”另一个粗壮的声音应道:“是!”
基德手指尖暗运神功,轻轻将那缝隙扩大了一点,只见艾尼路手持一柄木剑,剑头包着布,又软又钝,不能伤人,对面则是个高大番僧,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柄青光闪闪的纯钢戒刀。两人兵刃利钝悬殊,几乎不用比试,强弱便判。但艾尼路毫不气馁,木剑一晃,说道:“请!”刷的便是一剑,去势极是凌厉,昆仑武学,果有独到之秘。那番僧那缪尔身材长大,行动却甚敏捷,一柄戒刀使将开来,刀刀斩向艾尼路要害。基德只看了数招,便即暗惊:“怎地艾尼路脚步虚浮,气急败坏,竟似内力全然失却了?”
艾尼路武功虽精,内力却似和常人相去不远,剑招上的凌厉威力全然施展不出,只是那番僧的武功实是逊他两筹,几次猛攻而前,总是被艾尼路以精妙招术反得先机。拆到五十余招后,艾尼路大喝一声:“着!”一剑东劈西转,斜回而前,托的一声轻响,已戳在那番僧腋下。倘若他手中持的是寻常利剑,又或内力不失,剑锋早已透肌而入。
只听那冷冷的声音说道:“那缪尔退!哈尔塔上!”基德往下沉了沉,向声音来处看去,见说话之人穿着一身朱红长袍,满脸皱纹,神情严峻,如同罩着一层寒霜,正是玄冥二老之一的赤犬。他身边则是另一老青雉,负手而立,双目半睁半闭,似乎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
再向前看时,不禁心猛的一跳。只见一张铺着锦缎的矮几之后是一个卧榻,特拉法尔加。罗正斜斜倚在榻上,穿着一袭淡黄色的袍子,一手支着腮,一手持着酒杯,似笑非笑,神情慵懒。基德定定的望着他,心里只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61)
(六十一)
却说待基德几人走后,德雷克叫了一壶好酒,又让店家备几个精美小菜,然后来到霍金斯门前,轻轻敲了敲。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淡然如水的声音道:“请进。”
德雷克一推,那房门便应手而开,他一眼见到霍金斯正衣冠整整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卷书,桌上灯火萤萤。他笑道:“原来霍兄正在挑灯夜读,在下是否叨扰了?”
霍金斯见是德雷克,似乎也不觉意外,只淡淡道:“德兄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德雷克轻咳一声道:“我心中记挂表弟他们,睡不着觉,想请霍兄小酌一杯,不知霍兄肯赏脸否?”
霍金斯抬眼瞧了他片刻,微微一挑嘴角,放下书卷道:“德兄请坐。”
德雷克大喜,示意身后的小二将酒菜端进来,他自己随后进来,坐在霍金斯对面。待小二退出后,他亲手为霍金斯和自己各斟上一杯,然后举杯道:“德雷克敬霍兄一杯。”
霍金斯也持起酒杯:“不敢。”两人一饮而尽。德雷克又替两人斟满,没话找话道:“也不知道基德和冥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霍金斯淡淡道:“他们武功高强,就算探不出甚么,全身而退想来是不会有问题。”
德雷克笑道:“说的也是。”又一口饮了杯中酒。烛光下,霍金斯一张白玉般的脸上隐隐笼着一层微红流光,端的是清扬俊发,风神玉树,恍若谪仙,不可方物。他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先前想好的话实在难以出口,正考虑着措辞,转眼瞥见霍金斯手边的书卷,便道:“霍兄在读甚么书呢?”
霍金斯合上书页,只见封皮上写着《彖传》。德雷克奇道:“这是讲甚么的?”霍金斯道:“这是讲六爻卦的。”德雷克讶道:“霍兄原来精研周易之术么?”霍金斯淡淡道:“管中窥豹,何谈精研。”德雷克道:“不知能否请霍兄为在下卜上一卦?”霍金斯道:“德兄想卜甚么卦?”德雷克心中一动,道:“姻缘卦。”霍金斯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德兄真的是很心急想找一位姑娘喽?不知德兄可否有意中人了?”
德雷克闻言,登时满面通红,摇手道:“不、不……还、还是算了罢。”
霍金斯忍住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但见外面风清月白,蝉鸣啾啾。德雷克被清风一吹,脸上的燥热感也渐渐褪去几分。霍金斯转回来,持起酒杯,与德雷克一饮而尽,道:“德兄若是有甚么话想问,但说无妨。”
德雷克一怔,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有话想问?但既然霍金斯已经先开口了,自己也不必在拐弯抹角吞吐难言,索性坦白道:“在下的确有一事相询。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霍兄勿怪。”
霍金斯淡然道:“德兄请说。”
德雷克深吸一口气,道:“你对我那兄弟,到底是甚么感觉?”
霍金斯微微一怔,面上却依然波澜不起,半晌才道:“这是他叫你问的,还是你想问的?”
德雷克也不隐瞒,坦然道:“都有。”
霍金斯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对他甚么感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什么感觉。”
德雷克道:“他、他很喜欢你。”
霍金斯淡淡道:“是甚么样的喜欢呢?”
德雷克一呆,道:“怎么,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很多样么?”
霍金斯道:“当然。有的喜欢是如亲人血浓于水,有的喜欢是对兄弟两肋插刀,有的喜欢是若知己好友倾心相交,有的喜欢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如果没有了对方,那自己也决计不可能活得好了。”
德雷克听着他的话,怔怔无语。
霍金斯又接着道:“你的兄弟虽然武功高强,年纪轻轻便统率江湖第一大教派,杀伐决断,也算是极其难得了。但除此之外,某些方面,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说着,不自主的摇了摇头。
德雷克饶有兴趣道:“甚么方面?”
霍金斯淡淡道:“就比如你刚刚说的。他那个人,其实心思很单纯。只要别人对他好些,他一概统统都喜欢。这些人对他来说,就像小孩儿手里的玩具,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你若问他最喜欢哪一件,他是决计说不上来的。如果有一天,他弱水三千,只一瓢饮,那时他才算懂得甚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了罢。”
德雷克苦笑道:“你可是比我这个兄长还要了解他。”随即又轻叹道:“如果我喜欢了一个人,那一定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霍金斯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一时间,两人便这样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再说万安寺中,基德见罗踩在茶几上的右足轻轻点动,显是全神贯注的在看艾尼路和哈尔塔比武,约莫一盏茶时分,艾尼路喝声:“着!”罗的右足在锦几上一蹬,哈尔塔又败下阵来。只听那玄冥二老的赤犬说道:“哈尔塔退下,库利艾尔上。”
基德听到艾尼路气息粗重,想必他连战二人,已是十分吃力。片刻间剧斗又起,那库利艾尔使的是两根长大沉重的铁枪,使开来风声满殿,殿上烛火被风势激得忽明忽暗,烛影犹似天上浮云,一片片的在罗身上掠过。蓦地里眼前一黑,殿右几枝红烛齐为铁枪鼓起的疾风吹熄,喀的一响,木剑断折。艾尼路一声长叹,抛剑在地,这场比拚终于输了。
赤犬道:“雷神,你降不降?”艾尼路傲然道:“我既不降,也不服。我内力若在,这番僧焉是我的对手?”赤犬冷冷的道:“斩下他左手无名指,送回塔去。”基德回过头来,雷利向他摇了摇手,意思显然是说:“此刻冲进殿去救人,不免误了大事。”但听得殿中断指、敷药、止血、裹伤,艾尼路甚为硬气,竟一哼也没哼。那群褐衣人手执火把,将他送回高塔囚禁。基德翻身隐在檐下,雷利等缩身在墙角之后,火光下见艾尼路脸如白纸,咬牙切齿,神色极是愤怒。
一行人走远后,忽听得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说道:“赤犬先生,昆仑派的剑法果真了得,他刺中那缪尔那一招,先是左边这么一劈,右边这么一转……”基德又挂□,凑眼去瞧,见说话的正是罗。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殿中,手里提着一把木剑,照着艾尼路的剑法使了起来。番僧那缪尔手舞双刀,跟他喂招。
赤犬赞道:“殿下真是聪明无比,这一招使得分毫不错。”罗练了一次又练一次,每次都是将剑尖戳到那缪尔腋下,虽然剑是木剑,但重重一戳,每一次又都戳在同一部位,料必颇为疼痛。那缪尔却聚精会神的跟他喂招,全无半点怨怼或闪避之意。
他练熟了这几招,又叫哈尔塔出来,再试艾尼路如何击败他的剑法。基德此时已然明白,原来罗将各派高手囚禁此处,使药物抑住各人的内力,逼迫他们投降朝廷。众人自然不降,便命人逐一与之相斗,他在旁察看,得以偷学各门各派的精妙招数,用心之毒,计谋之恶,实是令人发指。
跟着罗和库利艾尔喂招,使到最后数招时有些迟疑,问道:“赤犬先生,是这样的么?”赤犬沉吟不答,转头道:“青雉,你瞧清楚了没有?”青雉冷冷道:“波特卡斯师傅一定记得更清楚。”罗笑道:“波特卡斯师父,劳你的驾,请来指点一下。”
只见右首人后走出来一个黑发男子,身材高大轩昂,他眼睛上戴着个青铜眼罩,然而脸型长方,轮廓分明,鼻若悬梁,薄唇如弓,即使看不见全貌,也让人觉得定然是个俊伟男子。他一言不发,接过罗手中木剑,刷刷刷刷数剑,便向库利艾尔攻去,使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