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狮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森发亮,说道:“各位聚在此处,所为何来?”
萨奇知道他此时现身必有目的,自己是决计瞒不过,索性坦然道:“敝教新近得了一柄宝刀,邀集江湖上的朋友,大伙儿在这里瞧瞧。”
金狮子瞪目瞧着大铁鼎中那柄正被烈火锻烧着的屠龙刀,见那刀在烈焰之中不损分毫,确是神物利器,便大踏步走将过去。
那叫洛克的舵主见他伸右手便去抓刀,急忙叫道:“住手!”金狮子回头淡淡一笑道:“干甚么?”洛克道:“此刀是敝教所有,阁下但可远观,不可碰动。”金狮子道:“这刀是你们铸的还是你们买的?”洛克哑口无言,一时答不出话来。金狮子道:“你们从别人手上夺来,本座便从你们手上夺去,天公地道,有甚么使不得?”说着转身又去抓刀。
只听呛啷啷一响,洛克从腰间解下流星锤,喝道:“阁下再不住手,我可要无礼了。”他言语中似是警告,其实声到锤到,偌大的铁锤向金狮子后心直撞过去。金狮子却不回头,反手连着身后刀鞘一挥,当的一声巨响,那大铁锤被刀鞘一撞,疾飞回来,迅速无伦。洛克大惊,右手流星锤也急忙挥出,双锤猛碰,不料金狮子神力惊人,那两锤同时飞回撞在洛克胸口,只见他身子一晃,当即倒地毙命。剩余四名舵主大惊,一齐抢了过去,拔出兵刃,不顾性命的向金狮子攻去。金狮子单手抓住屠龙刀在铁鼎下一翻一挑,一只数百斤重的大铁鼎飞了起来,横扫而至,将几名舵主同时压倒。大铁鼎余势未衰,在地下打了个滚,又将就近几人撞翻。
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心惊肉跳,但见金狮子一举手之间,连毙五名江湖上的好手,这般神力武功当真是前所未见,一时间纷纷掀桌而起,集体向后退去。
只见金狮子提起屠龙刀,伸指一弹,刀上发出非金非木的沉郁之声,点头赞道:“无声无色,神物自晦,好刀啊好刀!”抬起头来,向萨奇身旁的刀鞘望了一眼,说道:“这是屠龙刀的刀鞘罢?拿过来。”萨奇心知当此情势,自己的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倘若将刀鞘给他,不但一世英名化于流水,而且日后教主追究罪责,也难逃其咎,但此刻和他硬抗,那也是有死无生,当下便凛然道:“你要杀便杀,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金狮子微微一笑,道:“硬汉子,硬汉子!白鲸教中果然还是有几个人物。”突然间右手一扬,那柄一百多斤的屠龙刀猛地向萨奇飞去。萨奇早在提防,突见他宝刀出手,知道此人手劲大得异乎寻常,不敢用兵器挡格,更不敢伸手去接,急忙闪身避让。哪知这宝刀斜飞而至,刷的一声,套入了平放在桌上的刀鞘之中,这一掷力道甚是强劲,继续激飞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金狮子左手抽出一把自己身后所缚长刀,一搭一勾,将屠龙刀连刀带鞘的引了过来,右手稳稳在握。这一下掷刀取鞘,准头之巧,手法之奇,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目光自左而右,向群豪瞧了一遍,说道:“本座要取这柄屠龙刀,各位有何异议?”他连问两声,谁都不敢答话。
忽然海沙帮席上一人站起身来,说道:“金毛狮王德高望重,名扬四海,此刀正该归前辈所有。我们大伙儿都非常赞成。”
金狮子道:“阁下是海沙帮的总舵主克罗欧比?”
那人道:“正是。”他听得金狮子知道自己的姓名,既是欢喜,又是惶恐。
金狮子道:“你可知我师父是谁?是何门何派?我做过甚么好事?”
克罗欧比嗫嚅道:“这个……前辈……”他实是一点也不知道。
金狮子冷冷道:“本座的事你甚么也不知,怎说我德高望重,名扬四海?你这人诌媚趋奉,满口胡言。我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般无耻小人。给我站出来!”最后这几句话每一字便似打一个轰雷。克罗欧比为他威势所慑,不敢违抗,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身子不由自主的不停打战。
金狮子道:“你海沙帮武艺平常,专靠毒盐害人,无耻之极,叫你手下装两大碗毒盐出来,给本座瞧瞧,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
海沙帮众人人携带毒盐,克罗欧比不敢违拗,只得命手下装了两大碗出来。
金狮子取了一碗,凑到鼻边闻了几下,说道:“你们最擅长以毒盐害人,那咱们每个人就吃一碗。”说罢,一把将克罗欧比抓了过来,喀喇一响,捏脱了他的下巴,当即将一大碗毒盐尽数倒入他肚里。之后自己拿起另一碗道:“本座做事公平。你吃一碗,我陪你吃一碗。”张开大口,将那大碗盐都倒入了肚中。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消片刻,只听得克罗欧比大声惨呼,捧住肚子在地下乱滚,滚了几转,蜷曲成一团而死。
金狮子哈哈大笑道:“取酒来!”白鲸教中接待宾客的司宾忙捧了一大坛陈酒,恭恭敬敬的放在他面前,心中却想:“你中毒之后再喝酒,那不是嫌死得不够快么?”只见金狮子捧起酒坛,骨都骨都的狂喝入肚,这一坛酒少说也有二十来斤,竟给他片刻间喝得干干净净。他抚着高高凸起的大肚子拍了几拍,突然一张口,一道白练也似的酒柱激喷而出,只听连连惨叫声中,最前面的一排人便像被箭矢射中般翻滚倒地,身上皆是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不一会儿便面色发黑接连毙命。余人见状再度纷纷惊慌后退,又是一片混乱。
原来金狮子饮酒入肚,洗净胃中毒盐,再以内力逼出,这二十多斤酒都变成了毒酒,他腹中留存的毒质却已微乎其微,以他内功之深,这些微毒质已丝毫不能为害。
可先前被他毒酒喷死的多是山鹰门的人,山鹰门主当即面色发黑霍地站起,但转念一想,终是不敢发作,重又坐下。只是,他虽忍了,金狮子却已见着了他,笑道:“你是山鹰门主多斯罢?不知你最擅长的功夫又是什么?本座也来公平的与你比上一比。”
眼看克罗欧比那一幕又要重演,萨奇趁他不注意悄悄移到香克斯和贝克曼中间,低声道:“看来今日这岛上众人都是凶多吉少了,两位少主还有鹰五侠趁他分神之际赶紧找机会逃走吧!”
“这岛上的船都毁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香克斯苦笑道。
正在这时,只听“夺”的一声巨响,金狮子右手中的屠龙刀已裂空而来,穿透了几人跟前的木桌又钉入了地面,只听他笑道:“几位先别急,待我解决完这边的事,再来招呼你们。”
“真是岂有此理!不如我们一起上,就不信他当真是天下无敌了!”贝克曼面色铁青,从小到大他何时狼狈到这般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脱的地步过。
“少主冷静!”萨奇连忙道,这片刻功夫,山鹰门主已喷着血倒地身亡,只见金狮子又走到神拳门主跟前:“听说神拳门神拳无敌,这样吧,本座先让你打三拳,你再叫本座打三拳如何?”神拳门主已是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便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大家一起上,跟这厮拼了!”此言一出,到真有一干早已无法忍耐的亡命之徒挥舞着兵刃冲上前去。
就是现在!萨奇一咬牙,用力拔起屠龙刀,“你们赶紧走!”说罢,挥刀朝金狮子扑了过去。
“萨奇叔叔,不要!”红发一惊,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只见漫天血肉横飞惨叫不断,那些围攻金狮子的教众纷纷向四面八方跌落出去,这时萨奇已经冲到金狮子面前,挥刀劈下,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击鸣响,萨奇掌中的屠龙刀已脱手飞出,紧接着,金狮子一掌直击在他胸口,萨奇便整个人直飞了出去,咚的一下撞在了一株树干上,再软绵绵的跌落下来,也不只是生是死。
“你既然求死我便成全你,本来看你是条汉子,想留你到最后。”金狮子说着,提刀慢慢走上前。
“……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咳咳咳……”萨奇口中鲜血狂涌,那一下也不知被他击断了几根肋骨,本来还想着以屠龙刀的锋利即使打他不过,也能削断他的兵刃,哪知对方手中长刀不但丝毫无损,自己的刀倒是被他强劲无匹的内力弹飞了……
“住手!”红发见萨奇还活着,便要冲过去救人,哪知身边黑影一闪,还有人比他更快,在金狮子利刃斩下的一瞬间,“叮”的一下挡住了他的刀。
“鹰眼!”红发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哦?”金狮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身形傲立的年轻男子,“报上名来。”
“武当,鹰眼。”
“难怪能接住本座这一剑,素闻尊师卡普先生武功冠绝当世,不错,不错。”他连说了两个“不错”,也不知是在说鹰眼还是说他师父。
这时红发也已掠到了近前,眼看金狮子没有立刻再出手的意思,才稍微安下心来,深吸口气,冲金狮子抱拳道:“西奇叔叔,好久不见。”
金狮子本名正是叫西奇,只是江湖上人多知他绰号,知他本名的却是少之又少。他转头看了红发一眼:“你是香克斯?嗯,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小侄多年未曾到府上拜会叔叔,没想到叔叔还能记得小侄,真是荣幸之至。”红发这时已恢复了镇定,笑的一脸灿烂。
“哼,少来这套。”金狮子冷笑一声,“你和你爹八百年前就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吧。”
“哪敢。”香克斯依然面色不改嘻嘻一笑:“叔叔来此若是为了屠龙刀,那小侄便双手奉上,叔叔又何必大动肝火?岛上这些人都是叔叔你的徒子徒孙辈,杀鸡焉用牛刀,和这些晚辈动手传出去也不怕污了叔叔你的大名么?”
“好利的嘴!哈哈哈!”金狮子大笑三声:“那我便教它传不出去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心下均是一沉,心道,他果然是要把这里的人都尽数杀死么?!
“西奇叔叔,现在屠龙刀已经落入你手中,人人也都佩服你武功高强,无人再敢有争夺之心。俗话说,凡事要留三分余地,你又何苦一定要赶尽杀绝?”香克斯正色道。
金狮子一捋金须笑道:“你们自然是不敢再来与我争,但本座虽然狂妄,却还是有自知之明,这江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道武功,少林派的佛之战国,武当派的铁拳卡普,还有峨眉,华山的掌教人,哪一位不是身负绝学?魔教的左右光明使者,嘿嘿,非同小可……便是你爹爹鲸王白胡子,那也是旷世难逢的人才,我未必便能胜得过他。”
红发躬身道:“多谢叔叔称誉。”
金狮子道:“可惜这一次你爹爹却失算了,他只道有你们兄弟和玄武坛主在,对付这干杂碎已绰绰有余,哪知道半途里有我这‘老故人’杀了出来,哈哈哈,白胡子,你与我斗了一世,却没想到这次终于栽在了我的手里,说不得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可惜叔叔也料错了,我爹爹并不是失算,乃是他另有要事,□乏术。”
“哦,这便是了。”金狮子点点头道:“若你爹爹真在这里,一来我自忖武功最多跟他半斤八两,二来念着故人的交情,总也不能明抢硬夺,这么一想,我也自然不会来了。白胡子向来自负算无遗策,但今日此刀落入我手,未免于他美誉有损。”
红发听他念起与白胡子的故人之情,心中略宽,于是继续跟他东拉西扯,只望分散他的心意:“人事难知,天意难料,外物不可必。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金毛狮王福泽深厚,轻轻易易的取了此刀而去,旁人千方百计的使尽心机,却反而不能到手。”
金狮子道:“此刀出世以来,不知转过了多少主人,也不知曾给它的主人惹下多少杀身之祸。今日我取此刀而去,焉知日后没有强于我的高手,将我杀了,又取得此刀?我若在这岛上留下活口,不几日天下皆知这口屠龙刀是在我金狮子之手。这个来寻,那个来找,就连我魔教当年都为这两把刀闹的鸡犬不宁烦不胜烦,又何况我一人之力,怎能保得住没有闪失?旁的不说,单是你爹爹,我就保不定能胜得过他。何况你们白鲸教如今气势如虹人多势众,金狮子却只孤身一人。”说着摇了摇头:“白胡子内外功夫,刚猛无双,教人好生佩服。想当年……唉……”叹了一口长气,又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执意要将我们置于死地了。”红发也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看来确实再无转圜余地。他也知道金狮子的话合情合理,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这样做。脑中不由想起之前鹰眼在船上说的那番话,这难道便是天理循环,一报还一报么?
“屠龙虽是宝刀,但我看前辈手中的刀也是不凡之物。”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在旁默然不语的鹰眼突然开口道。
“你很有眼光。”金狮子微微颔首:“倚天屠龙虽为传说中十二工无上大快刀之首,但我手中这把‘樱十’……”他又拍了拍身后那把未出鞘的长刀:“还有这把‘枯木’,也都位于十二工之列,并不逊于屠龙宝刀……你手中这把可是黑刀夜?”
“正是。”
“樱十,枯木,屠龙,白胡子的‘偃月’,还有你手中的‘黑刀夜’,没想到传说中的十二把宝刀竟然能叫我见到其五,很好。”
“既然前辈已得两把与倚天屠龙并驾齐驱的宝刀,缘何还对这把刀如此执着?”
“我要取这把刀自然不是因为他是神兵利器。”
“难道您老人家也相信得倚天屠龙就能得天下的传说?”这次是红发轻晒道。
“人年轻时,或者还有几分野望,但如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天下有个屁用!”金狮子昂然不屑道。
“既然不为名不为利,那么你到底要这把刀做甚么用?”红发与鹰眼难得异口同声道,话音一落,顿时面面相觑,不觉有几分好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金狮子眼睛一瞪,“好了,废话已经够多了,你们谁先来?”
“……什么?”红发漫不经心的应着,眼睛却还是看着鹰眼。
“看在你们资质都还不错的份子上,就给你们个机会跟本座过过招罢,唉。”金狮子又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你二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当属人中龙凤,未来定然大有所为,就这么死在这里真是可惜,怪就怪在你们遇见本座的时机不对吧!不过话说回来,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早几年晚几年罢了。”
“哼,前辈怎知我们一定会死。”鹰眼冷冷道。
“哦?难道你认为你们会胜得了本座?”金狮子奇道。
“如果侥幸不输于前辈呢?”鹰眼沉声道。听到这里,红发心中一动,鹰眼故意将“胜得了”说成“不输于”,虽然表面听起来意思差不多,然而不输于却隐含了平手的意思,这可比胜得过又多了一点机会……纵然,他觉得即使是平手也和得胜的机会同样趋近于零。
“哈哈哈!”金狮子大笑:“我也正想见识见识黑刀夜的主人有什么本事,如果你们真能‘不输给’本座,那么本座就此弃刀离去,便当从未来过这座岛!”他特意重复了鹰眼那三个字,显然看穿了他们咬文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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