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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念了声：“阿弥陀佛！”心想：“听他言来，倒似不假，这便如何处置？”
便在此时，大厅的落地长窗之外忽然有个孩子声音叫道：“爹爹！”
鹰眼心头大震，这声音正是基德，惊喜交加之下，大声叫道：“基德，你回来了？”抢步出厅，巫山派和神拳门各有一人站在大厅门口，只道鹰眼要逃走，齐声叫道：“往哪里逃？”伸手便抓。鹰眼思子心切，双臂一振，将两人摔得分跌左右丈余，奔到长窗之外，只见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他大声叫道：“基德，基德！”并无回音。厅中十余人追了出来，见他并未逃走，也就不上前动手，站在一旁监视。
鹰眼寻子不得，重回到大厅，神情失落，也不在言语。
战国便向卡普道：“卡普真人，今日之事如何了断，还请真人示下。”
卡普道：“我这徒儿虽无他长，却还不敢欺师，他说邓。克里克镖局的人命和贵派弟子不是他伤的，那便不是他伤的。金狮子的下落，他也是决计不肯说的。”
圆通冷笑道：“但有人亲眼瞧见鹰五侠杀害我门下弟子，难道武当弟子不敢打诳，少林门人便会打诳么？”左手一挥，他身后走出三名中年僧人，正是当年在临安府西湖边拦住鹰眼的少林僧韵达、韵音、韵业。
这三僧随着战国等上山，鹰眼早已瞧见，心知定要对质西湖边上的斗杀之事，果然圆通大师没说几句话，便将三僧叫了出来。鹰眼心中也的确难受之极，西湖之畔行凶杀人，确实不是他下的手，可是真正下手之人，却又是他一生挚爱之人，他如何能不庇护？却又如何庇护？
“韵”字辈三僧之中，韵业的脾气最是暴躁，早已压抑半天，这时师父将他叫了出来，当即大声说道：“鹰眼，你在临安西湖之旁，用长刀伤人性命，是我亲眼目睹，难道冤枉你了？”又扯开衣服露出身上的一处刀伤道：“便是我也被你所伤，难道你还想混赖么？”
鹰眼冷冷道：“天下用刀之人多如牛毛，你凭什么便说一定是我？我用的是什么样的刀伤你，你可看清楚了？”
韵业道：“刀便是刀，还能有什么花样？”
鹰眼一声冷笑，反手抽出身后黑刀，立于身前，只见那把刀足有一人之长，呈大十字，刀锋漆黑，通体乱刃重花丁字，刀柄上嵌珍异宝石。他昂然道：“自我十五岁刀法初成，便只用过这一把无上大快刀——黑刀夜，你瞧清楚，是不是它？”众人里有不少听过那十二把传说中宝刀的名号，此时亲眼，不由低低惊叹议论纷纷。
那韵业本想说深夜里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你用的凶器是甚么样子？但转念一想，这刀的确型态特异，若说不记得也实在说不过去，便改口道：“不错！正是这把刀！”
鹰眼轻轻阖上了眼睛，心道：我为了保护重要之人，不得已有所隐瞒，已是极为愧疚，你们人人大义凛然兴师问罪，却满口胡言含血喷人……
众人见鹰眼闭目无言，还当他无可抵赖认了罪名，谁想他突然睁开双眼，那金瞳陡然迸发的凌厉之色竟然让韵业一惊之下情不自禁蹭蹭蹭后退出数步，半响才回过神来，心下茫然道：我为何要心虚？又为何要后退？
鹰眼却根本不瞧他，只将手中黑刀倏然扬起。众人见他扬刀不由大惊，以为他要出手，谁想到他一挥之后便还刀入鞘，这才稍安下心来。便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响，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之前被武当弟子搬进来充当座椅的一块大石竟然从中裂为了两半，那圆石周围的人还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场武功高明些的却已纷纷变了面色。
江湖上虽传说武当七侠各个是武功绝顶的高手，但在场之人亲眼见过的却并不多，而鹰眼这轻描淡写的一挥便以剑气裂开丈许外的大石，这等剑法和内力当真都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只听他缓缓道：“各位认为当年若是在下要杀人灭口，那一刀下去，这位大师身上只会留这样一道疤么？”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交头接耳，就算十年前鹰眼功力不比现在，但要真是面对面砍下，便是以一个武功稀松平常之人用这把断铁碎石的神兵利器，也绝无可能只留下区区一道伤疤。
韵业大怒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那你说，那日倘若不是你，又是谁？”
鹰眼冷笑道：“贵派有人受伤被害，便要着落武当派告知贵派伤人者是谁，天下可有这等规矩？”他虽然平日里性情冷漠惜言如金，但以他的心智犀利若是真有心要说什么，便是沙鳄、红发那样机敏无铸能言善辩之士也常有吃瘪的时候，又何况韵业这小小僧人。
于是韵业在狂怒之下，说话越来越是不成章法，将少林派一件本来大为有理之事，竟说成了强辞夺理一般。
沙鳄见状，立时不失时机的接口道：“韵业大师，到底那几位少林僧人伤在何人手下，一时也辩不明白。可是敝师兄巴罗索缪。熊，却明明是为少林派的金刚指力所伤。各位来得正好，我们正要请问，用金刚指力伤我三师哥的是谁？”
韵业张口结舌，说道：“不是我。”
沙鳄冷笑道：“我也知道不是你，谅你也未必已练到这等功夫。”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我三师哥身子健好，跟贵派高手动起手来，伤在金刚指力之下，那也只怨他学艺不精，可是我三哥是在大病之中，身子动弹不得，那位少林弟子却用金刚指力，硬生生折断他四肢，逼问他屠龙刀的下落。”说到这里，声音提高，道：“想少林派武功冠于天下，早已是武林至尊，又何必非得到这柄屠龙宝刀不可？何况那屠龙宝刀我三哥也只见过一眼，贵派弟子如此下手逼问，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熊三哥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微名，生平行侠仗义，替武林作过不少好事，如今被少林弟子害得终身残废，十年来卧床不起。我们正要请几位神僧作个交代。”
为了大熊受伤、邓。克里克镖局满门被杀之事，少林武当两派十年来早已费过不少唇舌，只因鹰眼失踪，始终难作了断。沙鳄见圆通、韵业等声势汹汹，便又提了这件公案出来。
战国道：“此事老衲早已说过，老衲曾详查本派弟子，并无一人加害熊三侠。”
沙鳄伸手怀中，摸出了一只金锭，上面指痕明晰，大声道：“天下英雄共见，害我熊三哥之人，便是在这金锭上捏出指痕的人。除了少林派的金刚指力，还有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能捏金生印么？”
虽然他们听红发说过那些黑衣人的奇门武功，虽然无法确定为少林金刚指，但问题是除了少林的金刚指，谁也想不出其他能捏出这般指印的武功来。所以圆通、韵业指证鹰眼，不过凭着口中言语，沙鳄却取了证物出来，比之徒托空言，显是更加有力了。
战国道：“本派练成金刚指力的，除了我们五人，另外只有五位前辈长老。可是这五位前辈长老不离少林寺门均已有三四十年之久，怎能伤得了熊三侠？”
蛇姬突然插口道：“大师不信我五哥之言，说他是一面之辞，难道大师所说的，便不是一面之辞么？”
战国甚有涵养，虽听她出言不逊，也不生气，只道：“蛇姬姑娘若是不信老朽之言，那也无法。”
蛇姬道：“妾身怎敢不信大师之言？只是世事变幻，是非真伪，往往出人意表。各位只道那几位少林高僧伤于我五师哥之手，我们又认定敝三师兄伤于少林高手的指下，说不定其间另有隐秘。以妾身之见，此事应当从长计议，免伤少林、武当两派的和气。倘若鲁莽从事，将来真相大白，徒贻后悔。”
战国点头道：“蛇姬姑娘之言不错。”
圆通却厉声道：“主持师兄，不能被这小女子蒙惑了！鹰五侠，邓。克里克镖局之事，我们暂且不问，但那恶贼金狮子的下落，你今日说固然要你说，不说也要你说。”
莫利亚一直默不作声，此时眼见僵局已成，便桀桀怪笑道：“倘若那屠龙宝刀不在金狮子手中，你们还是这般急于寻访他的下落么？”他说话不多，但这两句话却极是厉害，竟是直斥圆通觊觎宝物，心怀贪念。
圆通大怒，拍的一掌，击在身前的木桌之上，喀喇一响，那桌子四腿齐断，桌面木片纷飞，登时粉碎，这一掌实是威力惊人。他大声喝道：“久闻卡普真人武功绝世，我们仰慕已久，却不知此说是否言过其实。今日我们便在天下英雄之前，斗胆请卡普真人不吝赐教！”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20）
（二十）
他此言一出，大厅中群相耸动。卡普成名垂七十年，当年跟他动过手的人已死得干干净净，世上再无一人。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了得，武林中只是流传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而已，除了他嫡传的七名弟子之外，谁也没亲眼见过。但甚平等武当七侠威震天下，徒弟已是如此，师父本领不可言喻。少林、武当两派之外的众人听圆通竟公然向卡普挑战，无不大为振奋，心想今日可目睹当世第一高手显示武功，实是不虚此行。
众人的目光一齐集在卡普脸上，瞧他是否允诺，只见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圆通说道：“卡普真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在下自非真人对手。但实逼处此，贵我两派的纠葛，若不各凭武功一判强弱，总是难解。我通字辈兄弟四人不自量力，要联手请真人赐教。真人高着我们两辈，倘若以一对一，那是对真人太过不敬了。”
众人心想：“你话倒说得好听，却原来是要以四敌一。卡普武功虽高，但百龄老人，精力已衰，未必挡得住少林四大神僧的联手合力。”
那峨眉派的山治听到这里，早已气愤不过，站起来大声道：“你们堂堂少林竟然想以四……唔唔！”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伊娜兹玛一把捂住嘴巴强行按了下去。
只是这半句已教不少人听了去，其中也包括蛇姬，她一眼瞥过来，心道：你这傻小子，没想到还挺有胆量的。
山治虽然被伊娜兹玛和冯克雷堵着嘴巴抓着胳膊制的动弹不得，但见蛇姬终于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大是欢喜，眼中随即喷薄出一大串红心来。
沙鳄沉声说道：“今日是家师百岁寿诞，岂能和嘉宾动手过招……”众人听到这里，都想：“武当派果然不敢应战。”哪知沙鳄接下去说道：“何况正如圆通大师言道，家师和四位神僧班辈不合，若真动手，岂不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但少林高手既然叫阵，武当七弟子，便讨教少林派十四位高僧的精妙武学。”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轰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佛之战国和四大神僧带九名弟子上山，共是十四名少林僧。众人均知大熊全身残废，龙离山出走，武当七侠只剩下五侠，以五人对十四人，那是以一敌三之局。沙鳄如此叫阵，可说是自高武当派身分了。
沙鳄这一下看似险着，实则也是逼不得已，他深知佛之战国和少林四大神僧功力甚高，年纪远比自己师兄弟为大，修为亦自较久，若是单打独斗，莫利亚、自己和鹰眼或许可以和其中一人打成平手，但大哥伤后初愈未必能挡得住一位神僧，而蛇姬虽然武功高明但毕竟年纪甚轻，内力修为有所不及实难取胜。他这般叫阵，有意说是武当七弟子，却是留有一手后招，如果再加上那个人，明是师兄弟斗他十四名少林僧，其实那九名少林弟子料想并不足畏，说起来武当派是以少敌多，其实却是武当六人合斗少林五僧，那么胜算又多了一分。
圆通虽不明白这其中关节，却也知道既然对方只有五人，却将已方那些二三流弟子一起算入，那么不论少林胜负终落得个以多欺少之名，便哼了一声，说道：“既是卡普真人不肯赐教，那么我们师兄弟五人，逐一向武当七侠中的五侠请教，五阵中胜得三阵者为赢。”
沙鳄冷哼道：“圆通大师定要单打独斗，那也无不可。只是江湖上都知道武当七子兄弟七人，向来共同进退，那么便七阵分胜负，武当七弟子分别迎战少林七位高僧，七战四胜者为赢。”
此言一出，群豪皆大惑不解，明明武当七侠里只剩了五侠，又何来七侠之说？难道要病榻上的大熊也来迎敌么？那不是让少林不战而胜？申通性情直率，已开口问道：“难道熊三侠和龙六侠也能出来一战？”
沙鳄等的便是这句话，此时微微一笑道：“我三哥和六弟虽然不能亲自出战，但难道他们便不可以有传人么？”
此言一出，甚平鹰眼等方才恍然，原来沙鳄早已将红发算了进来。红发的武功与武当七侠相当，沙鳄提出这个七人对战之法，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第七人只要从武当三代弟子中随便选出一人对少林武功最高的佛之战国，沙鳄、鹰眼、莫利亚和红发对少林四大神僧，即便胜负几率各一半，也能赢得两场，而甚平和蛇姬对那干二三流弟子则是微操胜券，武当获胜的几率又大大提高了一筹。
蛇姬微笑着斜了沙鳄一眼，大声道：“便是这样，倘若武当派输了，鹰五哥便将金毛狮王的下落告知少林寺方丈。若是少林派承让，便请五位高僧带同这许多拜寿为名、寻事为实的朋友，一齐下山去罢！”
圆通摇头道：“不妥，不妥。”但何以不妥，却又难以明言。
沙鳄冷笑道：“几位向家师叫阵，说是要以四对一。待得我们要以七人对少林派十四位高僧，圆通大师却又要单打独斗。我们答允单打独斗，大师却又说不妥。这样罢，便由晚辈一人斗一斗少林四大神僧，这样总是妥当了罢？四位将晚辈一举击毙，便算是少林派胜了，这样岂不爽快？”
圆通勃然变色。中通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汇通自上武当山后未说过一句话，这时忽然说道：“三位师哥，这位小侠要独力斗四僧，咱们便上啊。”他武功虽高，但自幼出家为僧，不通世务，听不懂沙鳄的讥刺之言。
战国道：“师弟不可多言。”转头向沙鳄道：“这样罢，我们少林七僧，领教武当七侠的高招，一阵定输赢。”他虽不知道沙鳄到底有什么后招，但见他有恃无恐便说甚么也不能如他所愿一对一，但每次武当提议少林总是推托面子上又不好看，索性便折中提出一阵定输赢，至少这样的大乱战便不能在他们的算计内了罢。
却不想武当诸子听他这般提议竟然齐齐面露喜色，沙鳄当即道：“那便如大师所愿，武当七弟子会斗少林众高僧，你们七位出手也好，十四位出手也好，均无不可！”
战国见状，心下不禁颇有悔意，但他转念一想，武当派除了卡普和七弟子之外，并没听说有何高手，他临时找两个人来，济得甚事？若说请了别派的好手助阵，那便不是武当派对少林派的会战了。谅他不过要保全‘武当七侠’的威名，致有此言。于是点头道：“好，我少林派七名僧人，会斗武当七侠。”
只是战国却不知道，武当派有一套极得意的武功，叫做“真武七截阵”。那是当年卡普从真武神像座前的龟蛇二将，想起长江和汉水之会的蛇山、龟山，以长蛇灵动乌龟凝重的灵感创了一套精妙无方的武功出来。只是那龟蛇二山大气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