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忍,甚至要和六扇门结盟!我们多年控制天下的油、米、盐、布、糖交易,时至今日已可算是富可敌国。朝堂上的权贵、王侯间,谁不巴结!就算蔡京手掌大权手握重兵,我们也一直能与其分庭抗礼……
“我也知道,你过去因为我们迫于羽翼未丰,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甚至明里暗里为他提供银钱货物任其所需。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足够强大,再加上时机已到蔡系已露恶相,站在正义一方的我们无论做了什么决定都会引得各处的正道无条件支持,你又在迟疑什么!要知道,若我们这次一举灭了蔡系人马,朝堂上空余的位置谁又能和我们争?凭六扇门那些老弱残兵么?简直笑话!到时我们既占了护驾功劳的大头,又成为了铲除反贼的英雄,想要将朝廷变成我们有桥集团的一言堂,更是轻而易举!!”
听他越说越激动的话,方应看终于略略从纸上移开,一双再不掩饰的毒蛇般的黑瞳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明力,直到把他看的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才转向地上跪着的探子:
“你,把刚才的话再跟王大人说一遍!”
“是!”探子恭敬的拱了拱手,丝毫不敢迟疑道:“六扇门的人在宫中安插了钉子,不过都是一些低级宫人,并无大作为。其徒无情近日来频繁拜见京师白道人马,拉拢人手。冷血算日子应该即将到达边关。诸葛正我和追命一直闭门不出,不过半月前曾去金风细雨楼,该是去看望遇刺重伤的戚少商……”
“王大人,你可听出了什么?”
听着探子说完,王明力看着饶有兴趣望着他的方应看默然不语了半晌,茶杯重重一放: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玉玦的秘密了!”
方应看带着趣味的目光一滞悄然退去,无聊地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了桌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抛在桌子上。
玉玦巴掌大小,成色虽好却绝非上品,竟是和戚少商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方应看漫不经心地点着玉玦道:
“不错,这样的玉玦一共三块,戚少商那里应该是逸红楼里的那块。若不是贞淑妃突然调动人手被我们的人察觉,我倒还不知道戚少商他们居然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更不会第一时间监视六扇门发现他们的异动……看来最初由我们来揭露
蔡京的通敌叛国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一个说不好不定就得被诸葛正我反咬一口说我们藏私,为己之利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到时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明力不甘心道:
“可是三块玉玦里的机璜只有合在一起他们才能知道蔡京到底出卖了多少边关兵力部署,从而推算辽王的进攻路线。我们可以以此为挟……”
“——然后在事后被诸葛正我揭发更加站不住脚吗?”
王明力被他一句话噎地脸色通红,恼怒地一拍桌子道:
“你到底怕他们什么!到时蔡系一网打尽,朝廷上还有谁敢和我们对抗!即使是诸葛正我也不行!!”
方应看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只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玉玦,不知怎么就打开了一个小口抽出了里面的事物展开。
那东西轻软单薄的如纸一般却好似有弹性,上面用不会褪色的药汁书写着什么,密密麻麻。
王明力的目光不由被它吸引过去,他从未见过这种材质,自然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正要碰到却被方应看的一句话惊得缩回手去,头皮发麻。
“人皮……”方应看叹息道:“也只有他才会想到用这种材料做成容易保存销毁又不易发现的信纸……我对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转过头,看着正暗自庆幸缩手及时的王明力,眼里有一丝不明显的希冀和满满当当的不可置信:
“你刚才,真的除了这个什么都没听出来?”
王明力茫然。
方应看叹息了一声,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寂寞和萧索,还有一些对王明力的鄙视,面上却是一派为人解惑的温润的笑意:
“诸葛正我的种种作为都在表明他已经促襟见肘,和蔡系人马相差太大,到时和蔡京的比拼有可能失败。”
“那怎么办!”王明力大惊失色:“他决不能败,如果他败了,我们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怎么办,我们派些人马过去?!”
方应看瞳孔中的希望之火终于完全熄灭,他深刻地体会到他之前会对这种人有和米有桥一样的期待真是再愚蠢不过的事,面上保持着笑意,温和的话语却完全失却了温度:
“当然要派,不过不能明面出手,我不确定诸葛正我这只老狐狸有没有后招。若是贸然加进去,损失太多我们的交易就亏了,事后说不定还会被诸葛正我他们制衡。”
“原来如此!”王明力醍醐灌顶。
“…………”
方应看面带笑意,看似和乐无比,眯着的瞳孔中却闪着蔑视和冰冷:
——真是蠢货!不
过,如果他聪明了,恐怕还没这么好控制!
——诸葛正我,看在崖余的面上,我敬你三分,可你也不要妄想我会一退再退!!
“对了!”王明力突然出声打断了方应看的思绪:“你前段日子一直关注的那个顾惜朝怎么样了?”
“他?”黑瞳更加幽深,方应看淡淡开口,声音却沉冷无比:“他是个……变数,无法掌握的变数!”
王明力皱眉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下手控制住他,反倒随他四处行动?我们这次的行动不能出意外!”
“他不能动,”方应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瞳孔中的暗光掩藏在眼眸深处:“不说六扇门,就是金风细雨楼也和他有着紧密的联系,若他出事,被查出是我们做的,只会把局面变得腹背受敌,更何况……”
王明力奇怪地看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方应看,迫于方应看浑身的威压不敢询问,只得悻悻喝茶。
——更何况,你能杀的了他吗?还有顾惜朝,你还没给我解药了!!!
——京师,丞相府——
如果从白天看,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堂,正对门堆砌着一个白玉台阶,上面的主位宽大舒适豪华异常,下面压着的兔皮地毯从台阶到大堂正中一直延伸到门槛处,地毯两侧各自一排梨花木椅,各把椅子间还隔着雕刻精美的小桌子。凭借厅内嚣张的主位和底下处处的精雕细琢匠心独具,都可看出此间主人身份的高贵和唯我独尊的气势。
然而现在只不过是晚上,这里的气氛就变得诡异非常。偌大的一个厅堂,竟然只有正中的香炉旁搁置着一个不甚明亮的蜡烛,照亮了四周此刻坐满了或长或少形态各异的人的梨花木椅,却照不到台阶上一星半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上面的轮廓,已经上面坐着的那个黑影。
底下的人在争论,上面的人却一言不发。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愚不可及!现在一切的事情都已经放在太阳下晒明白了,你们居然还想在这个地步照计划行事?!是谁出的主意,是你,你,还是你?……告诉你们,你们要找死可以,别拖着老子!”
“没错,王大人说的对!六扇门和金风细雨楼已经开始行动了,京师白道人马纠集人手不时监视我等的住所,就连边关那里六扇门都派了冷血前去报信……我们的行动已经完全暴露了,再按计划进行万万不可!”
“王大人,吕大人,可为不可为不是你们说了就算的!正是因为事情均已暴露,我们才不得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各位大人可别忘了,不
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同生,——共死——”
“不错!要是让爷被六扇门那伙人拿捏,倒不如放手一搏,一决生死!”
“你们孤家寡人没有顾忌,我可是拖家带口,更别提数十年打拼下来的基业!你们厉害,你们去拼,去赌,去抢,别拉我下水!!”
“对,你们孑然一身,我们可是有顾忌的!!你们要去你们去,老子要回去了!!”
“放肆!大家同坐一条船,你这是想就此抽身自己置身事外吗?!没那么容易!”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老子手上也是有兵权的,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说得好!王大人,今日我们已经与他们撕破了脸,要是不能平安离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你……你们,外敌还没肃清,怎么能内斗!你们还有没有脑子了!”
“就是!你们简直是……”
“@#¥%…………”
“*&……&……”
双方吵来吵去,进而激动地面红耳赤几乎到以命相博的地步,这时,主座上的人影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气氛火爆的大厅顿时降温,几名差点打起来的人也面带惊恐地安静了下来,好像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尊煞神存在。
那声音低沉平稳,音带磁性委实动听,可惜却被主人诡异的调子生生破坏。
“呵呵呵……你们……可真是长本事了呐~~~!!”
众人霎时脸色煞白,汗流浃背不敢答话。
“怎么了这是?”那声音又阴森森笑了几声,突然寒声道:“行动照旧,这是我的决定!”
众人一愣,有人欢喜更有人狂躁到不顾一切。
“蔡京!你——”
“别以为你位高权重我就怕你,你@#¥%……”
“…………”
“………………”
那人默不吭声地随他们叫骂,半晌才淡淡地来了一句:
“招呼他们。”
一阵尖啸的风声响起,雪白的亮光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电光连闪,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片刻,万籁俱寂!
残余的人两股战战地看着重新安稳了的烛光照亮的情景,被地上七零八落的尸块震得头脑发白魂飞天外,半晌才有人回过了神,小心翼翼道:
“蔡……蔡相……”
黑影动了动站了起来,那诡异的调子转折弯笑,让所有人用尽了全力才不致于吓瘫在地。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他终于不笑了,低沉的磁性的嗓音染上了阴狠的杀意
:“可惜我不可能放弃,也不能放弃……他必须死!他不能不死!!”
好不容易保住了命的手下众被他莫名其妙的话摸不着头脑,心下猜测这位爷说的是杀皇上得天下这回事。也不敢刺激这位喜怒不定的头儿,更不敢不回话,只得小心翼翼顺着说:
“是,相爷一定能得偿所愿!”
听到他们的恭维,黑影没有高兴也没有发怒,只是喃喃地说着话往后面走:
“对,他凭什么逍遥自在,只因为占着那个位置就有无数人要保他么?我凭什么就一定要忍气吞声,难道只因为计划泄漏就要龟缩起来等他们将我关押伏法么?黑的,白的……那些所谓的大侠,还真是自以为是地令人生厌!……”
他的声音突然发厉,锋锐如刀:
“他们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谁想后退,谁就先死!……既然计划泄漏,计划提前,就趁着这个机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必,为,王!”
他一字一句说完后面四个字,看着众人惊骇之极的面孔,声音转为无趣:
“不管你们是担忧辽军是否能及时到达,还是担忧计划提前准备不足,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
磁性的嗓音带着漠视生命的不屑:
“你们的性命捏在我手里,我即使叫你们去送死却又如何?何况我现在还给了你们一个机会,有闲心去担忧些没用的东西,不如想好怎么出色完成自己的部分,好让我留你们一条狗命!……等着吧,会有人通知你们行动时间!”
最后一句出口,声音已经是去的远了。余下的人面无人色,尽量不看地下的尸块勉强互相搀扶着出了门:
——哎哟妈哎,这年头反派不好当,冷酷无情精神BT的BOSS手下更是朝不保夕刀口舔血啊有木有!……妈妈,我要回家~~~~~!!!QAQ
作者有话要说:方应看:天才,总是寂寞的!
被众人盯上的反派主谋蔡京:留你们狗命,感激我吧,愚民们!
结论:小侯爷相爷乃们这是被众白道众妖孽算计逼迫地精神失常了么???
☆、谋朝
——十月初三,深秋,白日,金銮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许久之后又被拖来上朝的九五之尊显得尤为不耐,只是碍于一国之君的威严还是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地等待众臣如往常一样千篇一律的废话,然后只要在蔡相开口发言后表示赞同,基本也就没他的事了。
可是今日显然不同寻常,在太监总管吊着嗓子喊完这两句话之后,大殿上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赵佶勉强摆着的坐姿终于挺直,抬起懒散的眼扫了下一直无视的殿中,总算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殿中众臣都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一言不发,整齐的队形中却分分明明缺了好多个空位。赵佶努力从模糊的记忆中分辨着,才从几个记忆最多的激烈争吵的画面想起了,这些空着的位置,好像都是属于……‘六五神侯’那方的吧……
大臣不上朝,还是组团的不上朝,这还了得?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的代言人都发话了,这些来上朝的人居然敢不回话,这显然是对皇权威严的极其严重的挑衅!
赵佶下意识朝丞相的位置看去——空的!他居然也没来?!
赵佶懵了,他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这种现象的不寻常。他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太监,也在诧异中的总掌太监会意,又喊了一遍。
——仍是沉默。
看着这一个个明明是活人却一动不动如僵尸一般的身影,加上深秋寒凉的肃杀气氛,生生让人心头发冷,心生惧意。
赵佶勉强忍住了慌张,亲自开口道:
“众位爱卿有何为难之处,尽可开口,朕会认真考虑。”
——沉默。
赵佶脸色越来越白,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愿深想。
终于,如同宣判般的声音突然炸响,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黑底金色龙纹长袍,头戴通天冠,脚蹬蟒靴的俊逸男子从门口缓步走入,亮如星辰的瞳孔中凌厉非常,流转间便是杀气四溢。他的每一步都恍如沉寂了周围的空气,威严霸气:
“他们为难~他们当然为难,他们为难如何对你说明你这皇帝当得是有多不称职,多么荒诞,多么昏庸!”
“……放肆!居然敢身着龙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贼子何人?!!”
轻蔑地看了一眼龙椅上苍白着脸强装镇定的赵佶,男子讽刺一笑,诡异的调子忽然一变,顿时转换了一把苍老却威严的嗓音:
“老臣岂敢?”
只是四个字,却生生令赵佶身子一晃,面如白纸:
“你……你……左丞相?”
听他不确定的问话,男子嘴角的笑容一僵,满眼的杀意和压抑不住的愤恨猛然爆发,一双阴鸷的眼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赵佶,简直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哼哼,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不识得老臣的真身啊——老臣跟了您这么多年,倒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披着兔子皮的老虎!你若是戏子,恐怕早就成了红角了!!”
语带愤恨地说完,男子忽然收起了濒临失控的情绪,面上竟然带了高兴的色彩,语气轻松道:
“不过没关系,今日过后,你是与不是,承认不承认也不重要了,撑死不过是个亡国奴。若你识相,现在便写诏书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给我……啊,不,是朕,朕便给你一个留你狗命,让你在朕手下摇尾乞怜的机会——!”
赵佶死死抓住龙椅的把手,颤抖道:
“你……你是蔡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