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总是有人没有眼色的。
从无情进来后就缓了眼神中的冰冷桀骜的冷血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握住了无情的轮椅,低声道:
“大师兄,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房间。”
无情冷冷地回视,对上冷血坚持的眼,半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冷血随意地向诸葛正我示意了一下,连回应都没等就直接推着无情走了。
一向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冷血刻意放柔的声音让诸葛正我眯着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暗色的光,他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经由铁手一事,他意识到自己对几位徒弟好像过于放心了,以至于他们的心里多少都存在着一些问题,甚至有些已经影响到他们应该有的正常判断……特别是……
诸葛正我掩住眼里的暗光:特别是,冷血对无情过于殷勤的态度……
他仔细地看了看只是淡淡点头的无情和冷血嘴角隐隐提高的弧度,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无情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最出色的徒弟,刚才那般几乎掩饰不住情绪的情况,居然是为了那个方应看吗?
人总是这样,典型的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就可以忽略所有,但是一旦发生在自己眼前,就像被打开了一处新天地,不由自主地就将所有的类似情况都往上面联想。
现在,诸葛小花就处在
这个状态。
他回头看了眼因他的命令不情不愿黑着脸站在一边的铁游夏,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隐约想起了铁手预谋杀害顾惜朝之前,对追命和顾惜朝之间的百般阻挠,又想起了那天之前下人被他忽略的报告:追三爷和铁二捕头在房间里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没有发生案子,没有任务。他们有什么缘由要如此?再联想到第二天的刺杀,诸葛正我脑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铁游夏对崔略商……崔略商对顾惜朝……
所以,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徒弟推入这种罪恶的深渊了吗?
诸葛正我缓缓回头看着无情和冷血消失的方向,回想着冷血眼睛深处的温柔,再想起无情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表现,即使再不愿意,真相都撕扯开了皮肉,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
盛崖余对方应看……冷凌弃对盛崖余……
所以,他不止害了一个徒弟,让他们不得不去接近两个阴险狡诈的人物,还让他们丢了心吗?而他的几个徒弟间的情感纠缠,也才被他发觉,却因太晚,让他无从阻止,无从挽回。
诸葛正我的脸从未有过的灰败,整个人如同苍老了数十年:
——这是孽障吗?不!这是他的报应!教导无方的报应!
——诸葛正我,你只顾着让他们成长到为你所用,却忘记了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的那些磨难,那些心里的空虚,岂是如他们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坚不可摧……
——诸葛正我,该报应的是你!从来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诸葛正我低头站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转身,一步步走出了会议堂:
徒儿,你们这个不合格的师父,现在居然还在顾忌着行动在即,无法为你们做些赎罪的事。但是相信我,我会还的,就在行动结束之后!
——方应看,顾惜朝,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计划着什么,但是,我手里的底牌,也是你们意想不到的!玩弄我的徒弟,对合作者不诚的份,我会一一好好和你们清算!
封影慢慢地走出六扇门的大门,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身后暗处追随的视线。他熟视无睹地向前走着,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行踪将会被人一五一十地告诉那只老狐狸。
——虽说他相信他和方应看的谈话内容是安全的,不过想必他和方应看见面的事情诸葛正我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吧。还有,方应看出手时露出的奇高的武功,相信已经引起了诸葛正我的警惕。还有……
手指摩挲着掌心的扳指,深邃的黑眸愈沉:
还
有刻意示弱的方应看。在他面前泄漏无情在他心底的地位,可不是明智之举。应该,一定程度上也是故意为之,降低他的警惕心。
诸葛正我、方应看理所当然不会和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家寡人’交代太多,他们相互合作相互猜忌,也各有各的底牌。对他的重视,也只为了将他摆在明面,当个箭靶子,背地里却是悄悄行动,那个才应该是‘蔡京阴谋’的主场。
而蔡京,直到现在还没有动作。也许,只是没有大动作。
他的手段、他的能力展示的再高,他们都不会将他的威胁性升的过高,因为他的智计再高,玩不过他们手中掌握的绝对力量。可惜——
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意,封影缓步走进一家成衣店。
半晌,一袭青衫的身影再次走出,那些暗处的身影不带迟疑地跟了出去。
封影站在成衣店的屏风后,看着那走远的青衫卷发的身影,冷冷地对躬身等候的成衣店老板点了点头,迈步走向后堂。
——可惜,只要有钱有能力,在京师里构建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实在太简单。就算不能和他们抗衡,代他这个因为毒素影响‘武功一般’、‘身无长物’的‘被软禁者’做一些事,也是可以的。
至于钱是从哪里来的,封影表示:系统,乃居家旅行随身携带堪比淘宝的好帮手!
老王头默不作声地弯着腰跟着一步之遥的那个青色身影,手却因为紧张焦虑蜷得过紧,沁出了汗也沁出了血。但是他无法放松,很多问题缠绕在心里,满满地塞在喉间,却连一个都不敢问出口。
他面上严肃实则恍惚地走着,感觉好像浮在水面上,不上不下没有着落。终于,在跨进一间昏暗的房间后,一个令他几乎夜夜惊醒冷汗重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匆忙地应者,心下却不合时宜地觉得,比起这种迎头一刀,还是那种凌迟般的沉默更可怕一些。
‘哧’地一声轻响,他悚然地抬眼,却见是那人点燃了火折子,径自弄着了蜡烛。
“人都准备好了吗?”
老王头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道:
“好了。明日就能用了。”
那人仿佛非常满意,径自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一张纸,就着有些昏暗的光用一根细小的木炭写了起来。
老王头悄悄地抬起眼,看着那人在烛光下朦胧的五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决定趁这个他还心情好的时候开口:
“公子爷,我女儿……”
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那人抬起了头,一双像黑洞,投不进丝毫亮光的
黝黑眸子正看着他,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端令他觉得浑身发冷,丧失了所有勇气的无力。
看他这样,对面那人却是轻轻笑了两声,原本凝重的气势也消失了,继续抬起手写着,嘴上答道:
“王掌柜,所以说人饥寒交迫的时候,被施舍个冷硬的馒头都是好的。但是只要填饱了肚子,就又会想要享受饕餮美食穹宇玉衣……而今您这行为,可不正是这个理儿么!”
老王头头上的冷汗落得更快,身体都僵硬住了。但是他抬头飞快地觑了一眼桌旁的青影,狠狠闭了闭眼还是开口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公子爷救小的于水火,小的感激还来不及。只不过……只不过……”颤抖着声音说到此处,所有的压力和焦虑仿佛爆发了出来,那些恐惧也被抛到了脑后。他猛地跪了下来,拼命地磕着头,大声道:“近日小的女儿病情愈重,大夫说绝脉已现。小的年有六旬,只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小的愿意将所有的家产呈上,只求公子爷救救小女!来世当牛做马,小的也……”
“够了!”
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老王头身上,让他头脑一清,顿时想起面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善心大仙,自己这话显然触怒了这位杀神。当初面前这位是怎么残忍地折磨死那些背叛他的人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让他只能不敢间断地磕头,以免求医不成反而祸沿家人。
那人不吭声地随他磕,直到他额前淌血,连眼前都在晃才冷哼一声道:
“给我安静!”
老王头直挺挺地跪着不敢吭声,血和尘土混合着从额上蜿蜒流下,在身前积成一滩。
那人倒是没提之前的事,只道:
“将蔡相府附近的人撤了,最近多事之秋,收敛行动。”
老王头应了声是。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写字声停了下来,才道:
“这封信送到‘她’手里,让她照着行事……去吧。”
老王头连忙接过,不敢耽搁转身就走,却又闻身后一声‘站住’僵直了背影。那人嗤笑一声,扔过一个瓷瓶,不屑道:
“这个算是赏你的,有它你女儿当是无恙。只要不生异心,乖乖为本公子做事,本少自是不会亏了你的!”
没想到会峰回路转,老王头欢喜地谢了,捧着瓶子的动作好像捧住了自己的命,一步步小心地去地远了。没看到身后青衫人的眼神,晦暗不明。
——就像我说的那样,得到的多了,心也就大了……事成之后,留你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以为方小侯爷有那么容易对付吗?你以为诸葛正我那只老狐狸没有藏着一手吗?你以为BOSS这么做只是为了戏耍他们吗?试探、示弱、隐藏……百般武艺只是为了内斗加外斗啊有木有!
PS:三角恋……还是两对……莫名觉得师父大人很悲哀……(怎么觉得冷无配对好诡异,还是让冷血一头热的好= =)
我发……我再发……我就不信我发不出去了!!!
☆、关于女人和男人的问题
八月十六日,红组江口分堂被挑。
八月二十四日,腐门京师势力遭到重创。
九月初,双方于京师中展开大规模械斗,造成各方及平民多人伤亡。
九月二日,争斗升级,京师民众人心惶惶,多外出避逃。
九月三日,红组及腐门人手于城门□手,破坏皇城建筑无数,圣上震怒,下令军队剿灭。然敌人诸多手段,久攻不下,逐渐僵持。
九月八日——
六扇门。
直到宣密旨的太监走了,诸葛正我手捧圣旨还在愣神。
那什么文武全才、光风霁月的,和顾惜朝有什么关系?怎么经由枕头风一吹,皇上还真答应了这么没谱的事!
头疼!
如今京师的局势瞬息万变,前朝的风还没稳,这后宫怎么又乱起来了!还让顾惜朝这个危险分子进那中枢地带,简直荒唐!
腹谤归腹谤,麻烦归麻烦。这抗旨的事还是不能做的,于是在受够了某人似笑非笑的打量下,那位爷终于露出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受宠若惊的表情跟着留下的侍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用预示危险的眼神折磨神侯的小心脏!
哎哟喂爷啊!您可别又招出什么事儿啊,淫乱宫闱那可是死罪啊苍天呐!
深深觉得自己及六扇门有可能被顾惜朝拖下水的诸葛正我捶胸顿足好不后悔,怎么刚才就没下个命令用武力强迫他称病了呢?我悔啊!!
不小心一转脸看见旁边一脸菜色的追命,神侯猛的眼前一亮,顾惜朝几次为追命妥协的情景历历在目,这次说不定也……虽然需要隔离他们,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于是,诸葛正我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诱拐表情:
“略商啊,你想不想知道皇上召见顾惜朝到底为了什么啊?”
追命正心情烦闷,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了,口气极冲地就来了一句:
“你当我傻吗?你没听见嘛,根本就是那个什么贞淑妃求那皇帝下旨要见朝朝的!这根本就不是面圣!假公济私!!!”
诸葛正我噎了一下,调整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连忙道:
“所以啊,顾惜朝这次去完全是不明目的不明态度的,得需要有个人看着。要出了什么事也来得及想办法营救不是吗?所以说我觉得……”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朝朝别害怕我来了!”
诸葛正我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站在原地,冷风打着卷儿从身后吹过,衬着空荡的大堂,无比萧瑟。
看来那昏君还没昏到那个地步!
当轿子
在皇宫偏门的一处院子停下的时候,追命隐在暗处咬牙切齿地想。不是正式召见而是刻意在偏院会面,应该是出于安全考虑。不过皇帝的老婆将自家弟弟兼未来老婆当做个戏子来想见就见,还是让追命掂酸间升起了一股怒火。贞淑妃,贞淑个鸟!既不贞洁——已为他妇随意见男人。又不贤淑——随意插在恋爱的两人之间。不知道会被驴踢得吗?(追宝,你该庆幸这些话没有被顾美人听见……)
那袭青衫下了轿,面对将院子周围团团围住的禁卫军依旧是一派自然,轻松自在地一步步优雅地走进了院门,丝毫不介意身后轰然关上的大门如同一只猛兽,将他一口轻易吞噬。
追命咬着牙脚下是动了又动,偏偏门儿清这皇宫不是想闯就能闯的,他身后毕竟有个六扇门。在这种变幻莫测各路人马角逐碰撞的时刻不能再给师父他们增加压力了,可是看着顾惜朝单独赴险还是让他的心里难受至极,甚至开始埋怨戚少商为什么不看好他,也忘了金风细雨楼也搅和在这场混战中,身为楼主的戚少商不仅忙的焦头烂额,连出楼的机会都没有。
追命嘴里狠狠地撕咬着‘小手帕’,回头睁着瞪着别院过久而充血的眼,恨恨地问:
“多长时候了?!”
苦逼地看着自己被追命硬生生撕下缺了一块的衣襟,深深后悔和追三爷一起出来出任务的监视者一号愣了一下,对上追命危险度上升的眼连忙回答:
“一个时辰了。”
追命眼神忽然变得哀怨,看得监视者一号汗毛倒竖:
“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了都!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监视者一号不动声色地远离一步,秉着说多错多的信念死都不愿意再张嘴。可惜追命没打算放过他,紧迫盯人嘴里发问:
“你说,女人有什么好的!”
监视者一号面露愕然嘴巴不可控制地长成O型:一向最爱看美人的追三爷居然会说这种话!天要下红雨了吗?
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天上那轮明晃晃的太阳:妈的难道自己还没睡醒?
一号现在只想仰天狂吼一声然后奔回家闷头大睡三天,不过衡量了一番他和追命的武力值后还是理智地决定顺着追命。可是谁告诉他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女人当然好了,又软又香的妹纸啊!~~没有女人尼妹的你从哪来的!但是很显然三爷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一号搜肠刮肚思前想后,决定和稀泥,于是他抬眼看了眼追命小心开口:
“这……这得看对象了,有些女人确实好,有些就……”
这句话好像说了什
么其实什么也没承认,连一号都不由在心里佩服自己的急智了,可惜追三爷完全不满意。
“不对不对,你说这话不对!女人不好,哪里比得上男人?男人有担当有责任心,能打得过流氓能赚钱养家。女人呢?除了哭哭啼啼撒娇扮弱,哪里好了?你说是不是!”
一号傻眼:这不是一回事吧!男人是这样的,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找个女人表现表现啊!
追命突然变得得意洋洋:
“你看我!武功又高吃的又是朝廷的俸禄,人脉广泛江湖上又颇有盛名,说出去谁不给三分薄面。要找了我,这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简直就是乘龙快婿的典范……但是他怎么就看不到呢?”
最后一句彻底蔫了,带着不满的意味怨气冲天。
一号嘴角抽了又抽,这次他算是明白了,三爷这是看上了个男的,但是对方好像是个直的,这是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