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乐器相比，风琴的结构很复杂。”谢衣没意识到自身的思维方式有些微妙，他接着说了下去，“第一眼看上去，它不太像乐器，倒像是一架很精密的。。。机械。”
谢衣把差点顺口说出来的“偃甲”一词生生吞了回去。
制作偃甲的时候，偃师自行刻制类型不一的法阵，还需要注入灵力方能驱动。
由于每位偃师修习的法术不同，对灵力流动的理解也不一样，这就导致了每一件偃甲都带着偃师本人的风格。若非师承一脉，稍微精致些的偃甲一旦损坏就很难由旁人修理，量产推广更是完全不可能。
“。。。先生，您继续。”
老板听得懂面前的白衣主顾说出的每一个词，但连成句子后他就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了。他权当对方有钱就是大爷，这是做生意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谢衣抬手轻轻从黑白交错的键盘上划过。
破碎的记忆如同失落的镜片在他的灵魂中漂浮，时不时被现世的种种引动，浮上思绪的表面。
他只是又想起了自己在很早以前说过的话。
曾经的曾经，谢衣还在流月城的时候，他告诉过沈夜，如果有一天，偃甲可以让人不要活的那么累，人们可以有多余的时间唱歌跳舞那该多好。
当时，沈夜对他的奇思异想一笑了之。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谢衣自己都想不出来。
现在，在他的面前，由冰冷金属和坚硬木材构成的风琴伫立着。乐器没有灵力，但并不妨碍谢衣去理解它的构造。
没想到疏离而缺少人味的机械部件也可以成为乐器而非杀戮的兵器，谢衣下意识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衣的技术宅mod开启~
第49章 改进
“华月，你说，为何太子长琴的原身恰好是七弦琴呢？”
“啊？谢衣？”
华月在箜篌上拨动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有些没反应过来。
“祝融取瑶山建木制七弦琴，取名凤来，凤来化灵，是太子长琴。华月你别这么看我，我还是知道的。”谢衣一边声明自己认知混乱没在这上面，一边带些窘迫的解释，“毕竟，以前没少看过这些上古神话的话本。。。”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上古仙人活到现在，看到竖琴叫‘琴’”谢衣指了指华月身前的箜篌，又接着说，“扬琴也叫‘琴’，他会不会感慨世事变迁太大了？”
比如，世间又多了太子竖琴，太子扬琴，太子风琴之类的同胞？
“。。。”
华月反应过来，瞪着谢衣的脸，嘴角忍不住微抽。好一阵子，她缓过来，“你这几天去乐器铺，又有灵感了？”
“恩~”谢衣点头，“师尊弹琴的时候必须要有人鼓动风箱才有气流，我觉得太麻烦。”
风琴的发音全靠风箱气流，随着音域的加宽，按键增加，风箱总会越变越大。到最后，大到占几座房子的面积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受外部风压影响，凭借人的手指想要按动键盘是已经不可能了。
华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谢衣，你这回准备弄多大的动静？”
她已经不指望谢衣会收手了。
“不用担心。”
“恩？”
“我这次只是取巧罢了。”
华月表示怀疑。
“我观察对比了其他乐器的发音方式。如果在按键后，用琴槌敲击琴弦得方式来替代风箱和音管，就不再需要人来鼓风箱。”
番兜城对东方来说在西边，对更西边来说则是在东边。这种商道上的地理优势使这个城市的店铺里东西方的物品都有。谢衣之前的一段时间也不是白呆的。
至于键盘和琴槌之间的杠杆连接则难不倒大偃师。
“。。。好吧。但是，谢衣，你又怎么在改进后的乐器上定音？”
她很清楚谢衣并不擅长音律，他接触风琴或多或少还有沈夜的缘故。
谢衣笑起来。他摊手，一枚凝音石摊在他的掌心，“你听。”
他自掌心向凝音石注入灵力，七阶不同的音阶由低到高缓缓传出。
风琴的音阶和音色都被他录了下来。
听到这样的声音，华月微微睁大双眼。她觉得，谢衣考虑这件事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华月，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擅长这个。但是，我做了个对比用的偃甲，可以嵌上作为基准的凝音石。调音的时候，音阶是否偏离会有提示。”
谢衣会不会听偏不是问题。只要偃甲接收到的波动和频率和样本对的上，就大功告成。
“阿夜不久就会回来。总之。。。你加油。”
真是只有想不出来，没有做不出来。
。。。
几天后，沈夜带着沈曦回来，发觉风琴就摆在客栈的房间里。
而且。。。看上去还小了一半？
“风箱没了？”
沈曦歪了歪头，发觉了少掉的是什么。
沈夜看了看精简的风琴，又看了看谢衣。
“师尊试试？”
沈夜手指按上琴键。
琴音中隐隐有金石鸣响。
了解谢衣如何怎么改进后，沈夜忍不住问，“琴弦到底是什么材料？”
“钢铁，紫铜，还有合用的混金。”谢衣边笑边解释。
“。。。”
钢铁，紫铜。。。也是，偃师常备的能有哪些材料，想想也知道。
这世上又多了个太子钢琴，也许~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长琴这个neta我是在b站古剑音乐大乱斗的弹幕上看到的
什么太子长琴vs沈夜钢琴，或者直接就成了太子钢琴。。。玩家想象力无限啊~~~
第50章 万里路
银发的亡者站在窗边，望着空寂的蓝天。他原本的魔眼已随着身体的死亡化为灰烬，但脸上的眼罩依然幻化的有模有样，就像难以摆脱的回忆一般。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种说法能流传下来，自然有它的道理。
从流月城覆灭到现在，已经接近两年。
他以前身为七杀祭司的时候，行动多要靠轮椅代步。研究或是培养蛊虫的材料都有专属的低阶祭司负责，他只用呆在石室宅着就好，但这终究比不上自己现在有机会亲自踏足这些材料真正所处的环境来的方便愉快。
这回到贵霜以西，瞳本来想看看这片土地上有没有其独有的生灵，当做蛊术材料也好，培养新蛊也好，都可以试试。像采集草药，猎取妖兽这种事情，尽管有十二在身边尽心尽责，但自己之前就算有心尝试也无法可想。
不巧的是，他们到达番兜城的时刻接近年底。深秋之后是漫长的寒冬，直到现今初春来临，除了寒冷就是干燥，天空中就连飞鸟都极少有，人以外的活物大概就只有打洞的老鼠。
“天气暖了以后，我们是向北还是再向西？”
瞳转过身，看着门口的白袍偃师，“谢衣，你问我？”
“恩。”
“怎么不去问阿夜？”
钢琴的声音一直不断，透过不怎么隔音的墙壁传来。大概从风琴升级成钢琴之后，琴键的手感更好，沈夜明显砸的更起劲了。
“。。。师尊在弹琴。”
谢衣之前为了进行乐器改造，索性把风琴买了下来运到旅店。
他一向不差钱，尤其是西域这边。此地不比中原太平，有过很多战乱，黄土飞沙之下，无数刀剑铠甲被掩埋不见天日。谢衣身为偃师水平高，对一般的材料看不上眼。但他明白，其中没有被时光侵蚀而完整幸存下来的古物总是有人喜欢高价收购。
“呵~”瞳抱臂而立，看上去好像笑了一下，又像是这张面瘫脸上的幻觉。
他就和站在门口的谢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向西。向北。或者先向西，再向北，如何？”
“哈？”
谢衣愣了愣。还可以这样？
“我们不用赶时间。”
“。。。也是。”
他们活着的时候最害怕不够的就是时间，现在倒是轻松了。
单个的琴音混合成悦耳的旋律，时而流畅，时不时又显得杂乱。
一曲终了。
沈夜离开琴旁，看到了谢衣。
谢衣把瞳的想法说了一遍。对于全然未知的陆地国家和人们，他觉得朝哪个方向其实都差不多。他们自己就不是人，和人和妖怪都打过交道，早都无所谓了。
“你是说先向西，再向北？也好。小曦总是说西边有西海龙王，想要看看。”
说到这里，沈夜对于海市上的水族妖怪们成天看些什么表示有些气闷。沈曦已然识得文字，修习法术之余也会看看话本。她看到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哥哥，一来二去，沈夜也知道了水族们喜好八卦四海龙王，尤其是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
“谢衣，你也知道？”
沈夜看到谢衣在笑，挑了挑眉。
“师尊，我以前在侠义榜的委托中听过妖怪关于龙王的传闻。”
。。。果然是位很有性格的龙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好奇，西海龙王楚随风在1代npc的话里居然是标准的东方造型~
明明古剑世界西边的服装和中原的画风都不一样了0 0
大概仙凡有别【可能是，联想了下昆仑山的位置，恩恩~
第51章 蘑菇
自离开西域起，他们越走越远。渐渐地，就连偃甲鸟都不再适合传递消息。
白昼的时间开始变长，原本覆盖着积雪的深色山林也逐步恢复了生机。
阳光从树木枝干的缝隙间落下来，瞳踩在一地松软的枯叶上，边走边观察着这一带特有的生物。
十二则跟在瞳的身边，有着绿叶纹样的白袍在林间非常显眼。尽管瞳现在已经没有行动不便的困扰了，十二过去长时间形成的习惯还是一时改不过来。
沈曦在林间跑来跑去，时不时瞧见一些野花。她看到颜色好看的就摘下来，一朵两朵，数量一多就交给沈夜拿着，自己又跑去看新的。
手巧的大祭司看到拿着的各色鲜花，又看了看妹妹活泼的身影，想了想。然后，他干脆把手中的野花编成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沈曦的手腕上，倒也显得天真可爱。
“哥哥，你看！”
“恩？”
沈夜以为沈曦又看到了什么新的花，但看起来不是。
。。。蘑菇？
伞盖的颜色很鲜艳，就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样红。
“。。。”
瞳看到沈曦手上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
幸亏他们的情况特殊，要不然，光是碰到黏液手指头就可以肿上好几天。
“。。。小曦，你怎么采了这个？”
感受到瞳的视线，沈夜看向自己的妹妹。他一边询问，一边在心里反省。
他们之前感知过，森林从冬季中复苏，整片区域都是属于生者的世界。不论是扎根在土壤中的树木，或是伴着微风活动的生灵，都透着旺盛的生机，死亡的气息很淡。
考虑到这里不会有东西和他们这些存在产生联系，沈夜没多说什么，也就没告诉沈曦哪些东西可能会有危险。
“因为，哥哥也可以召唤蘑菇啊。小曦想和哥哥一样。”
当真童言无忌。
“。。。？”
沈夜反应再快也愣了好几秒才明白自己的妹妹在说什么。
天地良心，由灵力化形而成的矩木分支怎么就成蘑菇了！？
虽然看着确实像大一点的茶树菇。。。
瞳听到沈曦的话后，知趣地招呼十二离远了些。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让沈曦知道她的哥哥会召唤蘑菇的。
“。。。小曦，以后不要再乱采了。”
“为什么呢？”
明明颜色差不多的彼岸花别在头发上都没问题。
“因为小曦现在还不清楚哪些蘑菇有害，以后多学一点就清楚了。”
对一般人有害的无非是毒蘑菇，致幻中毒致死。但是，阴气重的地方，难保不会依靠尸体长出些作用奇怪的东西。
沈夜语气温和的解释。
他终究还是没有采用这边比较流行的童谣来敷衍。
像什么采了蘑菇，森林里妖怪就会让女孩子成为妖怪的小孩永远回不去啊。
还有像什么采蘑菇到家后会发现外婆是妖怪变的之类。
沈曦有修习法术。
童谣里那种妖怪，沈曦现在已经可以对付一打。
作者有话要说：
童谣什么的。。。请自行联想小红帽和冥王的石榴子，别打我就好~
第52章 雨从龙
沙漠戈壁。
茂盛的森林。
碧空下的雪山。
又一次地，他们看到了真正的海。
狭长的陆地延伸到海洋当中，湛蓝的海面上散布着星罗棋布的岛屿。
天空变的更加明亮。
沈夜将拖曳在地上的漆黑长袍幻化成了一套纯白金边衣装，剪裁更加利落轻便，和之前相比也显得不再那么阴沉。
“谢衣，我看话本里有写，西海龙王喜好音律，还曾与南海龙王合奏。”
华月看着阳光下泛着金纹的海浪，手指在箜篌上随意拨动。
和人类相比，龙拥有强大不逊于仙神的力量，和漫长的生命。尽管他们凌驾于众多的生灵之上，却依旧同众生一样拥有情感和心。喜欢音律的龙从钟鼓算起，也不是一位两位了。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水族。”
谢衣语气带笑，又望向沈夜的方向。
大偃师改进出了钢琴后，通过施展袖里乾坤之类法术，使得乐器便于携带。沈夜的钢琴现在就像华月的箜篌那样，在需要弹奏的时候才现形。
春分已过，若按照中原的年历计算时间，清明将至。春夏之交，他们在海边的城镇上停留了下来。此后时不时的，附近的海面上也会有零散的琴音回响。
“先生又在弹琴。”
沈夜双手离开琴键。他站起身，循着声音偏头。
碧蓝的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有些灰暗，黑白间隔的琴键上多出了一颗颗的水滴。
又下雨了。
因为某些历史原因，流月城的大祭司不喜欢下雨。
他在天晴和阴雨的时候都有弹过琴，但在雨天，弹琴则更偏向调整心情。
小曦看到下雨可以找哥哥哭，但大祭司自己可没哭的地方。
“琴技不佳，纯属消遣。还请阁下见谅。”
沈夜看着不远处临海而立的白衣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清明要明，谷雨要淋。
现在连清明都还没过，头上的雨丝并非巧合。两次三次，他已经注意到，对方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在下雨。
“先生自娱自乐，我才是打扰。”
“说笑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都知道对方不是人，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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