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看着眼前的人，前一刻还是高手风范，后一刻却变得如此……没有形象。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又或者顿时觉得眼前形象崩塌？
那人看着黄药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憨笑了一下，然后从中找了一块较为完整的糕点递了过去，“嘿嘿嘿……看这个小兄弟也没吃什么，不如来一块？刚刚那个银丝卷没有剩下，我们只能将就将就了……”
黄药师看着眼前嘿嘿傻笑的人，顿时觉得自己来御膳房是个错误……怎么能遇上如此……如此具有特色的人物呢？
半刻之后，对面那人将一包点心吃完后，打了个饱嗝，然后靠在梁柱之上，摸着微微有些凸的肚子，“这位小兄弟，来皇宫有何贵干？”
“……”
“嘿嘿……我叫洪七，看这位兄弟，穿着打扮，必定不是我们这些乞丐能比的上的……”
“观兄台气息沉稳，必定年少有为，不知师承何处？”黄药师面不改色，拱手问道。
“唉？师承，不过是在丐帮混着，没什么师承的，随便打打拳，扎扎马步什么的！”然后拍了拍手中的糕点屑，却不知其话中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黄药师本就不是很爱说话，在加上常年跟在玄霄身边，更是能几天不吱一声。但是对于洪七来说，却很无聊，前几日就自己一个，自然没的说，但是旁边就有个人，为何要为难自己呢？
“我说，兄台我都自爆姓名了，你也说说啊，这样干坐着很无聊啊！”
“黄药师！”
“唉？药师，是字呢还是名？”
“名。”
“黄药师……药师……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后，拍腿说道，“这样好了，以后我就将你药兄了！”
“……”这个人好自来熟啊。
“我说，药兄，你深更半夜来皇宫干什么？投毒吗？”
“……”
“我看不像，若是刺杀，以你刚刚身手，直接去后宫将皇帝刺杀，全身而退也是有可能的，难道……药兄和我一样，耳闻皇宫御膳房之中的菜肴点心，因此前来一尝？”
“……虽不尽相同，却也是来看皇宫中御厨的手艺如何？”
“我就说吗，吃喝玩乐，衣食住行，哪样离得开吃！吃乃人生第一大乐事，倘若是没的吃了，人还怎么活啊！”然后一脸沾沾自喜的样子，仿佛知道了什么人生真谛一般。
黄药师想了想自家师父，自己叫他，他才吃点……要是自己不叫他，是不是就一直不吃啊？虽然有那个什么辟谷之术，但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应该多吃点的错觉：“七兄此言差矣，有道是，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辟谷。”
“辟谷？那是传中的事情了……再说了求仙问道非我洪七所求，若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放弃口腹之欲的话，求仙问道又有何乐趣可言，还不如利用这人生短短数十载，吃尽世间美食，喝尽世上美酒来的逍遥快活。”
“七兄乃是真正看得开，豁达之人也。”
“过奖，过奖！不过我在这皇宫几天，吃的是珍馐美馔，喝的是琼浆玉液，却还是觉得这些精致的玩意儿尝尝就行，但是却不顶饿，若是天天吃这些的话，我可受不了……受不了啊！”
“是的，食民之膏血，想民之岁奉，却只知享乐，不知收服河山，壮我国民！”
“呵呵……虽然不如黄兄激愤，也没有黄兄读书多。不过百姓的愿望无非是吃饱穿暖，没有战争……国土之上百姓丰衣足食罢了。”
“……确实。”
“因此，与其悲呼国家的衰败，不如想想如何让百姓过的好些。”
“比如像七兄这样，躲在皇宫御膳房偷点吃食？”黄药师带着微笑问道。
“这个……”洪七摸了摸后脑，然后嘿嘿直笑，“叫花子我呢，胸无点墨，又没钱财也没个什么势力，做不出什么大事，只能满足下小我，找点美味来安抚安抚我的心吧！哈哈哈……还请药兄不要见谅啊……”
然后起身一跃，轻轻落地，绕了一圈后，抬头对黄药师说道：“不过还别说，这皇宫之中，有道菜，倒是令我恋恋不忘，到皇宫也快十日了，却只吃过一次。”
“哦？是何美食，会令七兄恋恋不忘？”
“鸳鸯五珍烩！那味道，啧啧……真是现在说起来还满口留香啊……”
“这么说来，我也想见上一见呢。”黄药师看着蛮有精神的洪七说道，“既然七兄觉得自己没有作为不如和黄某一起入宫盗宝，接济外面的穷人一二？”
“这个……”
028
侠义之道？
“这个……”洪七摸着下巴，迟疑着这皇宫之中却是食民之膏血，大多都是压榨百姓的来的……不过丐帮行事向来光明正大，若是做这鸡鸣狗盗，偷偷摸摸的事情，却是有违侠义之道，而且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丐帮未来帮主吧……
“怎么？七兄不愿？抑或说，洪兄不敢？”黄药师脚尖点地，平视这洪七，“本以为七兄与我一见如故，却不想连点点小事都如此畏首畏尾，既然如此，还是我一人去做。”
“偷盗之事，有违我侠义本责……”
“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用之于民，何来偷盗之说？本就是民不愿献上的祭品，却被强行劫来，不如将其给予需要帮助的人，救下一两条性命。再说了这御膳房每日的珍馐美馔……用去的是何物，不都是民之膏血？单说那鸳鸯五珍烩，其中珍贵材料，说不定就是普通人几月的饭钱！再说，七兄你这样天天在御膳房偷些吃食，就不有违侠义之道？就光明正大了吗？”
洪七被黄药师如此说来，自是一番脸红，本就贪图口腹之欲，觉得皇宫之中吃食，不仅外形精美，而且味道精细，而今被黄药师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肚中吃食如此难受，自己本就是出身贫民之家，如今却吃的都是百姓血汗钱……
“药兄，我……我和你一同去！”咬咬牙，然后对着黄药师说道。
黄药师点点头，然后转身向着御膳房唯一开着的门走去，嘴角微微勾起，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呢……
两人几个起跃来到皇宫宝库外。
两人相互点点头，分工合作，洪七负责在外站岗，而黄药师这进入宝库盗取财物。
黄药师踏入藏宝库之后，库房之中，一个个大箱子整齐地摆开来，整个房间之中显得分外空旷。随意将一个箱子打开入目的就是银两和一些材质稀有的饰品和摆件，看似华贵，但实际上除去那精致的工艺，以及材质外，却也不值得一提，况且在黄药师看来，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物件一个，不能有所作用，只能摆在那儿。他人看着摆在那儿，显得奢华大气，但是更多有需要的人，却更想要的是一口饱饭一件暖衣。况且这些东西不禁重而且极为不好带走，自然不在黄药师的眼中。渐渐往前走，除去刚刚那些箱子入目的渐渐开始是有些灰尘的书架以及画卷……
其中不乏前代名人书画，例如：阎立本的初唐步撵图，颜真卿的楷书中兴颂和行草书祭侄文稿，怀素的自叙帖，东晋时期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等。但是卷轴之上却是布满灰尘，可以知道这些传世之作都是明珠蒙尘，被放在在这儿无从欣赏。黄药师从中选取一二，相比之下，书画作品都极为好出手，在往前走，架子之上有着一个盒子，翻开来看，只见碧玉箫静静摆在盒子中间。
玉箫是用整个玉石雕刻而成，浑身通透水润，最难能可贵地是，玉箫浑身上下无一丝瑕疵，可谓是玉中精品，箫中极品。拿在手中，抚摸着玉箫，入手之感温润且清凉，隐隐散发着灵气，黄药师虽然修仙时间尚短，却也能感受的到玉箫之中散发出来的清灵之气。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直接将其插在腰间，同时也暗暗决定好好珍惜这个偶然得到的玉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古语有云，黄金有价玉无价，能得到自己的心头好，此番前来确实没有白来一趟。
当黄药师满载而归之时，就看见洪七无聊地躺在屋顶，摸着自己的肚子……
看到黄药师后，立即爬起来，然后和黄药师离开皇宫。
“如何？药兄……”
“虽然只有一个人，所拿不多，不过也算收获颇丰！”黄药师带着点云淡风轻的微笑说道，毕竟得到了心满意足的东西，纵使被玄霄培养的再面不改色，神情之间也带着些许喜色。
“既然如此，那……”
“不如这样，丐帮人多路广，这些东西不如就交予丐帮处理如何？”说完将自己从皇宫宝库之中拿出的精品交予洪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七兄就此别过，有缘自会相见！”
看着黄药师离去的身影，洪七自然也没有阻止，不过看了看手中的一堆“赃物”，直接跳了起来，“我就说这黄药师这么这么好，原来给我留了这么一大堆麻烦，而且这些东西，我如何处理的掉啊！”
黄药师手中留下了那支玉笛外，也没在留有其他的东西。一来他一个人也处理不方便，而来那些东西也容易招惹杀生之祸。
不过离岛也半月有余，是否该回岛看看了？又或者去云南黄府一探？
斩尘缘……斩凡心……果然……
最后黄药师终是决定前往云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离家数年，临近晴明，也该为母亲扫扫墓了……
半月后，黄药师看着阔别许久的云南大理城，带着一丝怀恋……
“唉，这不大少爷吗？您……怎么会在这儿？”以穿着一般的老者看见黄药师，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徐伯？”黄药师看着眼前的人，一丝不敢肯定的询问道。
“少爷，您还记得老奴！”徐伯带着笑容看着自己照顾长大的黄药师，“但是……您不是已经被驱逐出黄家了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徐伯，你怎么？”看着穿着如此简单的老人，不敢相信这是黄家的管家。黄药师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唉……黄家……没了……”老人一下子坐在地上，死命地拍着大腿说道，“你走后五年，黄家就没了……”
“五年……也就是去年没了……怎么会没了？你说清楚！”黄药师拉起徐伯，急急问道。
“这个，其实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是得罪了上头的人……所以黄家获罪，就这么被……抄了……”
“那……父……亲呢？”
“经此一役后，老爷大病不起，还不到半年就走了……”然后咬牙切齿到，“星儿那贱人，老爷身前待他不薄，没想到老爷刚刚去了，他就卷了钱财带着小少爷跑了……害的老奴只能凑了些钱，按照老爷的吩咐，将其葬在夫人坟旁……老奴……老奴对不起老爷啊……呜……呜……呜呜呜……”
“母亲坟旁吗？”黄药师拍了拍徐伯的肩膀，“有劳徐伯了……对了我这儿还有些钱，你拿去养老吧！我记得你儿子不是在江南吗，你去找他吧！”
“但是……但是……”
“黄家，败了……您一生都为了黄家，现在也该享享清福了……”
“那少爷您了？”
“我吗？我还有师父……此次前来不过是回来给母亲扫扫墓罢了……不过如今看来斩尘缘……到真的是斩了个一干二净了……哈哈……”
徐伯看着黄药师离去的身影，虽然老爷和大少爷之间关系僵成这样，不过看大少爷的样子，却也不见得不悲不喜，然后追上前去，将一个信封递给黄药师，“大少爷，老爷临终前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还有就是，他交代了这儿有几个房契，在江南那边的，也一起交给大少爷……”
“这……”
“老奴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大少爷你来的……老爷曾说过，纵使大少爷再气他，却也不会为了他不见夫人的……因此老奴在这儿也是为了等大少爷的！”
“谢谢……”
“那老奴以后再也不能照顾大少爷您了，还望您多保重！”徐伯看了看黄药师，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老仆人离去的身影，黄药师一步一步想着母亲的墓地走去。
看着空旷的两座墓碑，黄药师跪在母亲墓前，“母亲，慎之不肖，六年未来看你一眼……不想如今前来，物是人非……昨日种种，如今看来却是我较真了……”
而这边。玄霄回到桃花岛后，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自家徒儿，虽然天赋极佳，却也缺少锻炼，况且再加上年幼种种挫折，极容易产生心魔，尤其是血脉亲缘一说，更是不容易释怀，不如前去一探？
玄霄御剑而去，而来到云南却得到的是黄府衰败之说。
据传，黄府的夫人由于与他人攀比，获罪与当地官员……
据传，黄府当家黄邢渝酒后失言，被他人上报，获罪与帝王……
据传，黄府全家仅与一小儿子，如今下落不明……
总总传言，无一不说明家族巨变，当玄霄找到黄药师时，看到地是那一席青衣，跪在墓前，没有哭泣，没有悔恨，没有怨尤，也没有感情波动。只是在哪儿跪着……
但是却能看出没有坠入心魔，玄霄转身，既然徒弟平安，自己又为何多此一举，让其脆弱一面展现在自己面前呢？
而转身的瞬间，对面的一个身影，却使玄霄浑身炎阳四溢，发丝渐渐开始转红，然后想要上前追上那道身影之时，却一时炎阳弑体，跪在地上……
“夙玉……”
029
回程
黄药师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种种，起身将母亲墓边的杂草清除干净后又重新跪下。
“母亲，自从你走后，我对黄家可以说没有任何期望。与父亲决裂，与其说是被父亲逼的，还不如说我任性妄为。自你离去，父亲沉迷女色，却毫无悔改之心，如今看来却也可能是他不愿接受现实……但是，哈哈……这样的男人，毫无担当，只会在爱人死去后才用酒色麻痹自己。黄家衰败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可能父亲也是知道的吧……如今看来，当初赶我走，是否也是他的计策呢？但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不会再敬他爱他，但也不会在如往昔一般恨他……”
黄药师冲着黄母的墓碑磕了几个头，继续说道：“如今的我，过的很幸福，有师父……有桃花岛……也有目标。其实他偶尔透露出来的迷茫和沧然，让我隐约觉得师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慎之觉得我们是同类人，而且慎之也已决定终此一生，常伴玄霄师父左右，无论是求仙问道疑惑是快意恩仇，慎之不想离开师父……母亲孩儿不孝，决定终身不娶……因为世上女子都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之人……更因为……所以恕孩儿不孝，血脉之事，传宗接代之事孩儿不可能完成……”
然后拿出怀中那只玉箫，坐在墓旁，静静的吹奏……
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其实早在几年前，内心深处就有了这个决定了吧……想起前来云南的路上遇上的偶然间救下了两名男子，江湖之中兄弟挚友相伴而行，也是常事，不过在两天的相交之中黄药师隐隐发现了些许不同……因为两人偶尔流露出来的默契和暧昧不得不使人疑惑。虽然结伴而行，而且也相交不深，看着两人的关系没有丝毫的歧视，还隐隐有着些许羡慕……这是黄药师才猛然发觉自己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相伴一生的人选……只不过那人却未必需要自己罢了。
不过却是那位有人点醒了自己，既然想要，何不勇敢去追？既然心中已有了决策，何不随心而为？
但是，如今的自己可能以这个身份还能常伴他左右，若是点明心中所想，那么……未来又将如何？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